管子
《管子》
管仲(公元前719-公元前645年),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谥敬,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
被称为管子、管夷吾、管敬仲,颍上(今安徽省颍上县)人,周穆王的后代。
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
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文明的保护者”、“华夏第一相“。
被道教列奉为 “丙申太岁管仲大将军。”
《管子》一书是管仲及其学派的核心思想,它以黄老道家为主既提出以法治国的具体方案,又重视道德教育的基础作用;既强调以君主为核心的政治体制,又主张以人为本,促进农工商业的均衡发展;既有雄奇的霸道之策,又坚持正义的王道理想;既避免了晋法家忽视道德人心的倾向,又补充了儒家缺乏实际政治经验的不足,在思想史上具有不可抹杀的重要地位。
《管子》一书原为86篇,至唐又亡佚10篇,今本存76篇,托名春秋管仲著。
其实《管子》同先秦许多典籍一样,既非一人之著,亦非一时之书。
顾颉刚先生认为“是一部稷下丛书”。
当前,学术界普遍认同这种观点。
01章 牧民 02章 形势 03章 权修 04章 立政 05章 乘马 06章 七法 07章 版法 08章 幼官 10章 五辅 11章 宙合 12章 枢言 13章 八观 14章 法禁 15章 重令 16章 法法 17章 兵法 18章 大匡 19章 中匡 20章 小匡 22章 霸形 23章 覇言 24章 问 26章 戒 27章 地图 28章 参患 29章 制分 30章 君臣上 31章 君臣下 32章 小称 33章 四称 35章 侈靡 36章 心术上 37章 心术下 38章 白心 39章 水地 40章 四时 41章 五行 42章 势 43章 正 44章 九变 45章 任法 46章 明法 47章 正世 48章 治国 49章 内业 50章 封禅 51章 小问 52章 七臣七主 53章 禁藏 54章 入国 55章 九守 56章 桓公问 57章 度地 58章 地员 59章 弟子职 64章 形势解 65章 立政九败解 66章 版法解 67章 明法解 68章 巨乘马 69章 乘马数 71章 事语 72章 海王 73章 国蓄 74章 山国轨 75章 山权数 76章 山至数 77章 地数 78章 揆度 79章 国准 80章 轻重甲 81章 轻重乙 83章 轻重丁 84章 轻重戊 85章 轻重己
01章 牧民
国颂
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廩。
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廩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
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祇山川、敬宗庙、恭祖旧。
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廩不盈。
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则民乃妄。
文巧不禁,则民乃淫;不璋两原,则刑乃繁。
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祇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譯文
凡是一个国家的君主,必须致力于四时农事,确保粮食贮备。
国家财力充足,远方的人们就能自动迁来,荒地开发得好,本国的人民就能安心留住。
粮食富裕,人们就知道礼节;衣食丰足,人们就懂得荣辱。
君主的服用合乎法度,六亲就可以相安无事;四维发扬,君令就可以贯彻推行。
因此,减少刑罚的关键,在于禁止奢侈;巩固国家的准则,在于整饰四维;教训人民的根本办法,则在于:尊敬鬼神、祭祀山川、敬重祖宗和宗亲故旧。
不注意天时,财富就不能增长;不注意地利,粮食就不会充足。
田野荒芜废弃,人民也将由此而惰怠;君主挥霍无度,则人民胡作妄为;不注意禁止奢侈,则人民放纵淫荡;不堵塞这两个根源;犯罪者就会大量增多。
不尊鬼神,小民就不能感悟;不祭山川,威令就不能远播;不敬祖宗,老百姓就会犯上;不尊重宗亲故旧,孝悌就不完备。
四维不发扬,国家就会灭亡。
四维
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
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復错也。
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
礼不逾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
故不逾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民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不从枉,则邪事不生。
譯文
国有四维,缺了一维,国家就倾斜;缺了两维,国家就危险;缺了三维,国家就颠覆;缺了四维,国家就会灭亡。
倾斜可以扶正,危险可以挽救,倾覆可以再起,只有灭亡了,那就不可收拾了。
什么是四维呢?一是礼,二是义,三是廉,四是耻。
有礼,人们就不会超越应守的规范;有义,就不会妄自求进;有廉,就不会掩饰过错;有耻,就不会趋从坏人。
人们不越出应守的规范,为君者的地位就安定;不妄自求进,人们就不巧谋欺诈;不掩饰过错,行为就自然端正;不趋从坏人,邪乱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四顺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
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
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
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
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
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譯文
政令所以能推行,在于顺应民心;政令所以废弛,在于违背民心。
人民怕忧劳,我便使他安乐;人民怕贫贱,我便使他富贵;人民怕危难,我便使他安定;人民怕灭绝,我便使他生育繁息。
因为我能使人民安乐,他们就可以为我承受忧劳;我能使人民富贵,他们就可以为我忍受贫贱;我能使人民安定,他们就可以为我承担危难;我能使人民生育繁息,他们也就不惜为我而牺牲了。
单靠刑罚不足以使人民真正害伯,仅凭杀戮不足以使人民心悦诚服。
刑罚繁重而人心不惧,法令就无法推行了;杀戮多行而人心不服,为君者的地位就危险了。
因此,满足上述四种人民的愿望,疏远的自会亲近;强行上述四种人民厌恶的事情,亲近的也会叛离。
由此可知,“予之于民就是取之于民” 这个原则,是治国的法宝。
士经
错国于不倾之地,积于不涸之仓,藏于不竭之府,下令于流水之原,使民于不争之官,明必死之路,开必得之门。
不为不可成,不求不可得,不处不可久,不行不可復。
错国于不倾之地者,授有德也;积于不涸之仓者,务五谷也;藏于不竭之府者,养桑麻育六畜也;下令于流水之原者,令顺民心也;使民于不争之官者,使各为其所长也;明必死之路者,严刑罚也;开必得之门者,信庆赏也;不为不可成者,量民力也;不求不可得者,不强民以其所恶也;不处不可久者,不偷取一世也;不行不可復者,不欺其民也。
故授有德,则国安;务五谷,则食足;养桑麻、育六畜,则民富;令顺民心,则威令行;使民各为其所长,则用备;严刑罚,则民远邪;信庆赏,则民轻难;量民力,则事无不成;不强民以其所恶,则诈偽不生;不偷取一世,则民无怨心;不欺其民,则下亲其上。
譯文
把国家建立在稳固的基础上。
把粮食积存在取之不尽的粮仓里。
把财货贮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库里。
把政令下达在流水源头上。
把人民使用在无所争议的岗位上。
向人们指出犯罪必死的道路。
向人们敞开立功必赏的大门。
不强干办不到的事。
不追求得不到的利。
不可立足于难得持久的地位。
不去做不可再行的事情。
所谓把国家建立在稳固的基础上,就是把政权交给有道德的人。
所谓把粮食积存在取之不尽的粮仓里,就是要努力从事粮食生产。
所谓把财富贮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库里,就是要种植桑麻、饲养六畜。
所谓把政令下达在流水源头上,就是要令顺民心。
所谓把人民使用在无所争议的岗位上,就是要尽其所长。
所谓向人民指出犯罪必死的道路,就是刑罚严厉。
所谓向人民敞开立功必赏的大门,就是奖赏信实。
所谓不强干办不到的事,就是要度量民力。
所谓不追求得不到的利,就是不强迫人民去做他们厌恶的事情。
所谓不可立足于难得持久的地位,就是不贪图一时侥幸。
所谓不去做不可再行的事情,就是不欺骗人民。
这样,把政权交给有道德的人,国家就能安定。
努力从事粮食生产,民食就会充足。
种植桑麻、饲养六畜,人民就可以富裕。
能作到令顺民心,威令就可以贯彻。
使人民各尽所长,用品就能齐备。
刑罚严厉,人民就不去干坏事。
奖赏信实,人民就不怕死难。
量民力而行事,就可以事无不成。
不强使人民干他们厌恶的事情,欺诈作假的行为就不会发生。
不贪图一时侥幸,人民就不会抱怨。
不欺骗人民,人民就拥戴君上。
六亲五法
以家为乡,乡不可为也;以乡为国,国不可为也;以国为天下,天下不可为也。
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毋曰不同生,远者不听;毋曰不同乡,远者不行;毋曰不同国,远者不从。
如地如天,何私何亲?如月如日,唯君之节!
譯文
按照治家的要求治理乡,乡不能治好;按照治乡的要求治理国,国不能治好;按照治国的要求治理天下,天下不可能治好。
应该按照治家的要求治家,按照治乡的要求治乡,按照治国的要求治国,按照治天下的要求治理天下。
不要因为不同姓,不听取外姓人的意见;不要因为不同乡,不采纳外乡入的办法;诸候国不要因为不同国,而不听从别国人的主张。
象天地对待万物,没有什么偏私偏爱;像日月普照一切,才算得上君主的气度。
御民之轡,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
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恶之,则臣匿之。
毋蔽汝恶,毋异汝度,贤者将不汝助。
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谓圣王。
城郭沟渠,不足以固守;兵甲强力,不足以应敌;博地多财,不足以有众。
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故祸不萌。
譯文
驾驭人民奔什么方向,看君主重视什么;引导人民走什么门路,看君主提倡什么;号召人民走什么途径,看君主的好恶是什么。
君主追求的东西,臣下就想得到;君主爱吃的东西,臣下就想尝试;君主喜欢的事情,臣下就想实行;君主厌恶的事情,臣下就想规避。
因此,不要掩蔽你的过错,不要擅改你的法度;否则,贤者将无法对你帮助。
在室内讲话,要使全室的人知道;在堂上讲话,要使满堂的人知道。
这样开诚布公,才称得上圣明的君主。
单靠城郭沟渠,不一定能固守;仅有强大的武力和装备,不一定能御敌;地大物博,群众不一定就拥护。
只有有道的君主,能做到防患于未然,才可避免灾祸的发生。
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
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无私者,可置以为政;审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
缓者,后于事;吝于财者,失所亲;信小人者,失士。
譯文
天下不怕没有能臣,怕的是没有君主去使用他们;天下不怕没有财货,怕的是无人去管理它们。
所以,通晓天时的,可以任用为官长;没有私心的,可以安排作官吏;通晓天时,善于用财,而又能任用官吏的,就可以奉为君主了。
处事迟钝的人,总是落后于形势;吝啬财物的人,总是无人亲近;偏信小人的人,总是失掉贤能的人材
02章 形势
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矣;渊深而不涸,则沉玉极矣。
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春秋冬夏不更其节,古今一也。
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虎豹得幽,而威可载也;风雨无乡,而怨怒不及也。
贵有以行令,贱有以忘卑,寿夭贫富,无徒归也。
譯文
山高而不崩颓,就有人烹羊设祭;渊深而不枯竭,就有人投玉求神。
天不改变它的常规,地不改变它的法则,春秋冬夏不改变它的节令,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
蛟龙得水,才可以树立神灵;虎豹凭借深山幽谷,才可以保持威力。
风雨没有既定的方向,谁也不会埋怨它。
位高的人发号施令,位低的人忘掉卑贱,长寿、短命、贫穷、富有等等,都不是无因而至的。
衔命者,君之尊也;受辞者,名之运也。
上无事,则民自试;抱蜀不言,而庙堂既修。
鸿鵠鏘鏘,唯民歌之;济济多士,殷民化之,紂之失也。
飞蓬之问,不在所宾;燕雀之集,道行不顾。
牺牷圭璧,不足以饗鬼神;主功有素,宝币奚为?羿之道,非射也;造父之术,非驭也;奚仲之巧,非斲削也。
召远者使无为焉,亲近者言无事焉,唯夜行者独有也。
譯文
臣下能奉行命令,是由于君主地位的尊严;臣下能接受指示,是由于君臣名分的作用。
君主不亲自过问,人民就会自己去做事;手执祭器不说话,朝政也会普遍地修明。
天鹅发出动听的声音,人们会齐声赞美;西周人材济济,殷遗民也会被感化。
对于没有根据的言论,不必听从;对于燕雀聚集的小事,行道者不屑一顾。
用牛羊玉器来供奉鬼神,不一定得到鬼神的保佑,只要君主的功业有根基,何必使用珍贵的祭品!后羿射箭的功夫,不在射箭的表面动作;造父驾车的技术,不在驾车的表面动作;奚仲的技巧,也不在木材的砍削上。
召徕远方的人,单靠使者是没有用的;亲近国内的人,光说空话也无济于事。
只有内心里认真行德的君主,才能够独得治国的功效。
平原之隰,奚有于高?大山之隈,奚有于深?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譕臣者,可以远举;顾忧者,可与致道。
其计也速,而忧在近者,往而勿召也;举长者,可远见也;裁大者,众之所比也;美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
譯文
平原上的小坡,怎么能够算作高?大山上的小沟,怎么能够算作深?专挑好人毛病专说坏人好话的人,是不能委之以重任的。
谋虑远大的人,可以同他共图大事;见识高超的人,可以同他共行治国之道。
但是,对于那种贪图速效而只顾眼前利害的人,走开了就不要召他回来;注重长远利益的人,影响也就深远;材器伟大的人,会得到众人的依赖;要人们感怀自己,一定要行德而不可厌倦。
必得之事,不足赖也;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小谨者不大立,訾食者不肥体。
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于天地也。
坠岸三仞,人之所大难也,而猿猱饮焉。
故曰: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
不行其野,不违其马,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
譯文
不应得而求必得的事情,是靠不住的;不应承诺而完全承诺的语言,是信不得的。
谨小慎微也不能成大事,就好比挑拣食物不能使身体胖起来一样。
能够不放弃以上这些格言的,就能与天地媲美了。
从三仍高的崖岸上跳下来,人是很难做到的,但猴子却毫不在乎地跳下来喝水。
所以说,骄傲自大,独断专行,乃是行事的祸患。
虽不到野外跑路,也不要把马丢掉。
能够做到只给人们好处而不向人们索取报酬的,那就同天地一样伟大了。
怠倦者不及,无广者疑神。
神者在内,不及者在门。
在内者将假,在门者将待。
曙戒勿怠,后稚逢殃。
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邪气入内,正色乃衰。
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
上失其位,则下逾其节;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进退无仪,则政令不行。
且怀且威,则君道备矣。
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往者不至,来者不极。
譯文
懒惰的人总是落后,勤奋的人总是办事神速有效。
如果说,办事神速的已经进入室内,那么,落后的还在门外。
进入室内的可以从容不迫,在门外的必将疲惫不堪。
所以,黎明时玩忽怠惰,日暮时就要遭殃。
早上忘掉了应作的事情,晚上就什么成果也没有。
一个人邪气侵袭到体内,正色就要衰退。
君主不像君主的样子,臣子当然就不像臣子;父亲不像父亲的样子,儿子当然就不像儿子。
君主不按照他的身份办事,臣子就会超越应守的规范。
上下不和,政令就无法推行。
君主的衣冠不端正,礼宾的官吏就不会严肃。
君主的举动不合乎仪式,政策法令就不容易贯彻。
一方面关怀臣民,另方面再有威严,为君之道,才算完备。
君主不能使臣民安乐,臣民也就不会为君主分忧;君主不能使臣民生长繁息,臣民也就不会为君主牺牲生命。
君主给予臣民的,不确实兑现;臣民对待君主,也是不会全力以赴的。
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
有闻道而好为家者,一家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国者,一国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天下者,天下之人也;有闻道而好定万物者,天下之配也。
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
道之所设,身之化也。
持满者与天,安危者与人。
失天之度,虽满必涸;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虽立不安。
其道既得,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释之。
藏之无形,天之道也。
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
万事之生也,异趣而同归,古今一也。
譯文
关于“道”,它的理论是一致的,但运用起来则各有不同。
有的人懂得道而能治家,他便是治家的人材;有的人懂得道而能治乡,他便是一乡的人材;有的人懂得道而能治国,他便是一国的人材;有的人懂得道而能治天下,他便是天下的人材;有的人懂得道而能使万物各得其所,那便和天地一样伟大了。
失道者,人民不肯来投;得道者,人民不肯离去。
道之所在,自身就应该与之同化。
’凡是始终保持强盛的,就因为顺从天道;凡是能安危存亡的,就因为顺从人心。
违背天的法则,虽然暂时丰满,最终必然枯竭;上下不和,虽然暂时安定,最终也必然危亡。
想要统一天下而违背天道,天下就不可能被他统一起来。
掌握了天道,成事就很自然;违背了天道,虽然成功也不能保持。
已经得道的,往往不觉察自己是怎样做的;已经成功了,往往又不觉察道是怎样离开的。
就好像隐藏起来而没有形体,这就是“天道”。
但是,对当今有怀疑则可以考察古代,对未来不了解,则可以查阅历史。
万事的本性,内容虽有不同,但总是同归一理,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箠。
天道之极,远者自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
万物之于人也,无私近也,无私远也。
巧者有餘,而拙者不足。
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
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成必败。
顺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怀其凶,不可复振也。
譯文
用新伐的木材做屋柱而房子倒坍,谁也不怨恨木材;小孩子把屋瓦拆下来,慈母也会打棍子。
顺天道去做,远者都会来亲近;事起于人为,近亲也要怨恨。
万物之于人,是没有远近亲疏之分的。
高明的人用起来就有余,愚笨的人用起来就不足。
顺乎天道去做,天就帮助他;反乎天道去做,天就违背他。
天之所助,弱小可以变得强大;天之所弃,成功可以变为失败。
顺应天道的可以得其成效,违背天道的就要招致灾祸,且无可挽救。
乌鸟之狡,虽善不亲;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道之用也,贵其重也。
毋与不可,毋强不能,毋告不知。
与不可,彊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见与之交,几于不亲;见哀之役,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四方所归,心行者也。
独王之国,劳而多祸;独国之君,卑而不威;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譯文
乌鸦般的交谊,看着友善,其实并不亲密;不重合的绳结,即使坚固,也一定松脱开解。
所以,道在实际运用的时候,贵在慎重。
不要交与不可靠的人,不要强给做不到的人,不要告知不明事理的人。
交与不可靠的、强予做不到的、告知不明事理的人,就叫作劳而无功。
表面上显示友好的朋友,也就接近于不亲密了;表面上显示亲爱的交谊,也就接近于不结好了;表面上显示慷慨的恩赐,也就接近于不得所报了。
只有内心里认真行德,四面八方才会归附。
独断专横的国家,必然疲于奔命而祸事多端;独断专横国家的君主,必然卑鄙而没有威望。
这就好比独自议定婚姻的妇女,一定名声不好而没有信誉。
但对于尚未见面就令人仰慕的君主,应该去投奔;对于久别而令人难忘的君主,应该来辅佐。
日月不明,天不易也;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凡言而不可復,行而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譯文
日月有不明的时候,但天不会变;山高有看不见的时候,但地不会变。
说起话来,那种只说一次而不可再说的错话,人君就不应该说;做起事来,那种只做一次而不可再做的错事,人君就不应该做。
凡是重复那些不可再说的言论和那些不可再做的事情,都是一国之君的最大禁忌。
03章 权修
万乘之国,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官不可以无长;操民之命,朝不可以无政。
譯文
万辆兵车的大国,军队不可以没有统帅;领土广阔,农田不可以没有官吏;人口众多,官府不可无常法;掌握着人民命运,朝廷不可无政令。
地博而国贫者,野不辟也;民众而兵弱者,民无取也。
故末产不禁,则野不辟;赏罚不信,则民无取。
野不辟,民无取,外不可以应敌,内不可以固守。
故曰: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而求权之无轻,不可得也。
譯文
地大而国家贫穷,是因为土地没有开辟;人多而兵力薄弱,是因为人民缺乏督促。
所以,不禁止奢侈品的工商业,土地就不得开辟;赏罚不信实,人民就缺乏督促。
土地没有开辟,人民缺乏督促,对外就不能抵御敌人,对内就不能固守国土。
所以说,空有万辆兵车的大国虚名,而没有千辆兵车的实力,还想君主权力不被削弱,那是办不到的。
地辟而国贫者,舟舆饰、臺榭广也;赏罚信而兵弱者,轻用众、使民劳也。
舟车饰、臺榭广,则赋敛厚矣;轻用众、使民劳,则民力竭矣。
赋敛厚,则下怨上矣;民力竭,则令不行矣。
下怨上,令不行,而求敌之勿谋己,不可得也。
譯文
土地开辟了,而国家仍然贫穷,那是君主的舟车过于豪华、楼台亭阁过多的原故。
赏罚信实而兵力仍然薄弱,那是轻易兴师动众、使民过劳的原故。
因为,舟车豪华,楼台亭阁过多,就会使赋税繁重;轻易兴师动众,使民过劳,就造成民力枯竭。
赋税繁重则人民怨恨朝廷,民力枯竭则政令无法推行。
人民怨恨,政令不行,而求敌国不来侵略,那是办不到的。
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
无以畜之,则往而不可止也;无以牧之,则处而不可使也。
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民众而可一,则有以牧之也。
譯文
要想治好天下,必须珍惜本国国力;想要治好国家,必须珍惜国内人民;想要治好人民,必须珍惜民力之耗尽。
没有办法养活人民,人们就要外逃而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治理人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使用。
远地的人们来而不走,是因为有效地养活了他们;人口众多而可以统一号令,是因为有效地治理了他们。
见其可也,喜之有徵;见其不可也,恶之有刑。
赏罚信于其所见,虽其所不见,其敢为之乎?见其可也,喜之无徵;见其不可也,恶之无刑。
赏罚不信于其所见,而求其所不见之为之化,不可得也。
厚爱利足以亲之,明智礼足以教之,上身服以先之,审度量以闲之,乡置师以说道之。
然后申之以宪令,劝之以庆赏,振之以刑罚。
故百姓皆说为善,则暴乱之行无由至矣。
譯文
见到人们做好事,喜悦而要有实际奖赏;见到人们做坏事,厌恶而要有具体惩罚。
赏功罚过,对于亲身经历的人们确实兑现了,那末,没有亲身经历的也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如果见到人们做好事,空自喜悦而没有实际奖赏;见到人们做坏事,空自厌恶而没有具体惩罚;赏功罚过,对于亲身经历的都没有兑现,要指望没有经历的人们为之感化,那是办不到的。
君主能够付出厚爱和厚利,就可以亲近人民,申明知识相礼节,就可以教育人民。
要以身作则来引导人民,审定规章制度来防范人民,设置乡的官吏来指导人民。
然后再用法令加以约束,用奖赏加以鼓励,用刑罚加以威慑。
这样,百姓就都愿意做好事,暴乱的行为便不会发生了。
地之生财有时,民之用力有倦,而人君之欲无穷。
以有时与有倦,养无穷之君,而度量不生于其间,则上下相疾也。
是以臣有杀其君,子有杀其父者矣。
故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小必安;取于民无度,用之不止,国虽大必危。
譯文
土地生产财富,受时令的限制;人民花费劳力,有疲倦的时候;但是人君的欲望则是无止境的。
以“生财有时”的土地和“用力有倦”的人民来供养欲望无穷的君主,这中间若没有一个合理的限度,上下之间就会互相怨恨,于是臣杀其君、子杀其父的现象产生了。
因此,对人民征收有度,耗费又有节制的,国家虽小也一定安宁;对人民征收无度,耗费没有节制的,国家虽大也一定危亡。
地之不辟者,非吾地也;民之不牧者,非吾民也。
凡牧民者,以其所积者食之,不可不审也。
其积多者其食多,其积寡者其食寡,无积者不食。
或有积而不食者,则民离上;有积多而食寡者,则民不力;有积寡而食多者,则民多诈;有无积而徒食者,则民偷幸;故离上、不力、多诈、偷幸,举事不成,应敌不用。
故曰::察能授官,班禄赐予,使民之机也。
譯文
有土地而不开辟,等于不是自己的土地;有人民而不治理,等于不是自己的人民。
凡是治理人民,对于按劳绩给予禄赏的问题,不可不审慎从事。
劳绩多的禄赏多,劳绩少的禄赏少,没有劳绩的就不给予禄赏。
如果有劳绩而没有禄赏,人们就离心离德;劳绩多而禄赏少,人们就不努力工作;劳绩少而禄赏多,人们就弄虚作假;无劳绩而空得禄赏,人们就贪图侥幸。
凡是离心离德、工作不力、弄虚作假、贪图侥幸的,举办大事不会成功,对敌作战也不会尽力。
所以说,根据人的能力授予官职,按照劳绩差别赐予禄赏,这是用人的关键。
野与市争民,家与府争货,金与粟争贵,乡与朝争治。
故野不积草,农事先也;府不积货,藏于民也;市不成肆,家用足也;朝不合众,乡分治也。
故野不积草,府不积货,市不成肆,朝不合众,治之至也。
譯文
农田与市场往往争劳力,民家与官府往往争财货,货币与粮食往往争贵贱,地方与朝廷往往争治理权限。
所以,让田野不积杂草,就应把农业放在首位;让官府不积财货,就应把财富藏于民间;让市场店铺不成行列,就需要做到家用自足;让朝廷不聚众议事,就需要做到分权到乡。
田野无杂草,官府无积货,市场店铺不成行列,朝廷不聚众议事,这些都是治国的最高水平。
人情不二,故民情可得而御也。
审其所好恶,则其长短可知也;观其交游,则其贤不肖可察也;二者不失,则民能可得而官也。
譯文
人的本性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人的思想性情是可以掌握的。
了解他喜欢什么和厌恶什么,就可以知道他的长处和短处;观察他同什么样的人交往,就能判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把握住这两点,就能够对人民进行管理了。
地之守在城,城之守在兵,兵之守在人,人之守在粟。
故地不辟,则城不固。
有身不治,奚待于人?有人不治,奚待于家?有家不治,奚待于乡?有乡不治,奚待于国?有国不治,奚待于天下?天下者,国之本也;国者,乡之本也;乡者,家之本也;家者,人之本也;人者,身之本也;身者,治之本也。
故上不好本事,则末产不禁;末产不禁,则民缓于时事而轻地利;轻地利而求田野之辟、仓廩之实,不可得也。
譯文
国土的保障在于城池,城池的保障在于军队,军队的保障在于人民,而人民的保障在于粮食。
因此,土地不开辟,就会造成城池不巩固。
君主不能治理自身。
怎么能治理别人?不能治人,怎能治家?不能治家,怎能治乡?不能治乡,怎能治国?不能治国,怎能治理天下?而天下又是以国为根本,国以乡为根本,乡以家为根本,家以人为根本,人以自身为根本,自身又以治世之道为根本。
所以,君主若不重视农业,就不肯禁止奢侈品的工商业,不禁止奢侈品的工商业,人们就会延误农时农事而轻忽土地之利。
在轻忽地利的情况下,还指望田野开辟、仓廪充实,那是办不到的。
商贾在朝,则货财上流;妇言人事,则赏罚不信;男女无别,则民无廉耻。
货财上流,赏罚不信,民无廉耻,而求百姓之安难,兵士之死节,不可得也。
朝廷不肃,贵贱不明,长幼不分,度量不审,衣服无等,上下凌节,而求百姓之尊主政令,不可得也。
上好诈谋闲欺,臣下赋敛竞得,使民偷壹,则百姓疾怨,而求下之亲上,不可得也。
有地不务本事,君国不能壹民,而求宗庙社稷之无危,不可得也。
上恃龟筮,好用巫医,则鬼神骤祟。
故功之不立,名之不章,为之患者三:有独王者,有贫贱者,有日不足者。
譯文
商人在朝中掌权,财货贿赂就流往上层;妇人参与政事,赏功罚过就不能准确;男女没有界限,人民就不知廉耻。
在货财上流、赏罚不信、民无廉耻的情况下,要求百姓为国家甘冒危难,兵士为国家献身死节,是办不到的。
朝廷不整肃,贵贱无区别,长幼不分,制度不明,服制没有等级,君臣都超越应守的规范,这样,要求得百姓尊重君主的政令,是办不到的。
君主好搞阴谋欺诈,官吏争收苛捐杂税,使役人民只偷取一时之快,以致百姓怨恨,这样,要求得人民亲近君主,是办不到的。
拥有土地而不注重农业,统治国家而不能统一号令人民,这样,要求国家不发生危机,是办不到的。
君主行事依靠求神问卜,好用巫医,这样,鬼神反而会经常作起怪来。
总之,功业不成,名声不显,将产生三种祸患:一是养成独断专横的君主;二是成为贫穷卑贱的君主;三是成为政务混乱、整日里疲于奔命的君主。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
譯文
作一年的打算,最好是种植五谷;作十年的打算,最好是种植树木;作终身的打算,最好是培育人材。
种谷,是一种一收;种树,是一种十收;培育人材,则是一种百收的事情。
如果我们注重培养人材,其效用将是神奇的;而如此举事收得神效的,只有王者之门才能够做到。
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
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
教训成俗,而刑罚省,数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正也;欲民之正,则微邪不可不禁也;微邪者,大邪之所生也。
微邪不禁,而求大邪之无伤国,不可得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有礼也;欲民之有礼,则小礼不可不谨也;小礼不谨于国,而求百姓之行大礼,不可得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有义也;欲民之有义,则小义不可不行;小义不行于国,而求百姓之行大义,不可得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有廉也;欲民之有廉,则小廉不可不修也;小廉不修于国,而求百姓之行大廉,不可得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有耻也;欲民之有耻,则小耻不可不饰也;小耻不饰于国,而求百姓之行大耻,不可得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修小礼、行小义、饰小廉、谨小耻、禁微邪,此厉民之道也。
民之修小礼、行小义、饰小廉、谨小耻、禁微邪,治之本也。
譯文
凡是治理人民的,应该使男人没有邪僻行为,使女人没有淫乱的事情。
使男人不行邪僻,要靠教育;使女人没有淫乱,要靠训诲。
教训形成风气,刑罚就会减少,这是自然的道理。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走正道。
要求人民走正道,就不能不禁止小的邪恶。
因为,小的邪恶是大的邪恶产生的根源。
不禁止小的邪恶而想要大邪恶不危害国家,是办不到的。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有“礼”。
要求有礼,就不可不重视小礼。
因为,在国内不重视小礼,而要求百姓能行大礼,是办不到的。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有“义”。
要求有义,就不可不实行小义。
因为,在国内不行小义,而要求百姓能行大义,是办不到的。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有“廉”。
要求有廉,就不可不重视小廉。
因为,在国内不重视小廉,而要求百姓能行大廉,是办不到的。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有“耻”。
要求有耻,就不可不整顿小耻。
因为,在国内不整顿小耻,而要求百姓能行大耻,是办不到的。
凡治理人民,要求人民谨小礼、行小义、修小廉、饬小耻、禁止小的坏事,这都是训练人民的办法。
而人民能够作到谨小礼、行小义、修小廉、饬小耻并禁止小的坏事,又正是治国的根本。
凡牧民者,欲民之可御也;欲民之可御,则法不可不审。
法者,将立朝廷者也;将立朝廷者,则爵服不可不贵也。
爵服加于不义,则民贱其爵服;民贱其爵服,则人主不尊;人主不尊,则令不行矣。
法者,将用民力者也;将用民力者,则禄赏不可不重也。
禄赏加于无功,则民轻其禄赏;民轻其禄赏,则上无以劝民;上无以劝民,则令不行矣。
法者,将用民能者也;将用民能者,则授官不可不审也。
授官不审,则民闲其治;民闲其治,则理不上通;理不上通,则下怨其上;下怨其上,则令不行矣。
法者,将用民之死命者也;用民之死命者,则刑罚不可不审;刑罚不审,则有辟就;有辟就,则杀不辜而赦有罪;杀不辜而赦有罪,则国不免于贼臣矣。
故夫爵服贱、禄赏轻、民闲其治、贼臣首难,此谓败国之教也。
譯文
凡是治理人民的,都要求人民服从驱使。
要人民服从驱使,就不可不重视“法”的作用。
法,是用来建立朝廷权威的。
要建立朝廷权威,就不可不重视爵位。
如果把爵位授给“不义”的人,人民就轻视爵位;人民轻视爵位,君主就没有威信;君主没有威信,命令就不能推行了。
法,是用来驱使人民出力的。
驱使人民出力,就不可不重视禄赏。
如果把禄赏授给“无功”的人,人民就轻视禄赏;人民轻视禄赏,君主就无法劝勉人民;君主无法劝勉人民,命令也就无法推行了。
法,是用来发挥人民才能的。
发挥人民才能,就不可不慎重地委派官职。
如果委派官职不慎重,人民就背离其治理;人民背离治理,则下情不能上达;下情不能上达,人民就怨恨君主;人民怨恨君主,命令也就无法推行了。
法,是用来决定人民生死的。
决定人民生死;就不可不审慎地使用刑罚。
如果刑罚不审慎,就会使坏人逃罪而好人蒙冤;坏人逃罪和好人蒙冤,就会出现杀无辜而赦有罪的事情;杀无辜而赦有罪,国家就难免被贼臣篡夺了。
所以,爵位被鄙视,禄赏被轻视,人民背离统治,贼臣发动叛乱,这些都是败国的政教造成的。
04章 立政
国之所以治乱者三,杀戮刑罚,不足用也。
国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险阻,不足守也。
国之所以富贫者五,轻税租,薄赋敛,不足恃也。
治国有三本,而安国有四固,而富国有五事。
五事,五经也。
譯文
国家之所以治或乱,取决于三个条件,只有杀戮刑罚是不够用的。
国家之所以安或危,取决于四个条件,只靠城郭险阻是不能固守的。
国家之所以贫或富,取决于五个条件,只用轻收租税、薄取赋敛的办法是靠不住的。
这就是说,治理国家有“三本”,安定国家有“四固”,而富国则有“五事”——这五事乃是五项纲领性措施。
三本
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
此三本者,治乱之原也。
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于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与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
故德厚而位卑者,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
寧过于君子,而毋失于小人。
过于君子,其为怨浅;失于小人,其为祸深。
是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而处尊位者,则良臣不进;有功力未见于国而有重禄者,则劳臣不劝;有临事不信于民而任大官者,则材臣不用。
三本者审,则下不敢求;三本者不审,则邪臣上通,而便辟制威。
如此,则明塞于上,而治壅于下,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
三本者审,则便辟无威于国,道涂无行禽,疏远无蔽狱,孤寡无隐治。
故曰:「刑省治寡,朝不合众」。
譯文
君主需要审查的问题有三个:一是大臣的品德与地位不相称,二是大臣的功劳与俸禄不相称,三是大臣的能力与官职不相称。
这三个根本问题是国家治乱的根源。
所以。
在一个国家里,对于德义没有显著于朝廷的人,不可授予尊高的爵位;对于功业没有表现于全国的人,不可给予优厚的俸禄;对于主事没有取信于人民的人,就不能让他做大官。
所以德行深厚而授爵低微,叫作“有过”;德行浅薄而授爵尊高,叫作“有失”。
宁可有过于君子,而不可有失于小人。
因为,有过于君子,带来的怨恨浅;有失于小人,带来的祸乱深。
因此,在一个国家里,如果有德义不显于朝廷而身居高位的人,贤良的大臣就得不到进用;如果有功劳不著于全国而享有重禄的人,勤奋的大臣就得不到鼓励;如果有主事并未取信于人民而做了大官的人,有才能的大臣就不会出力。
只有把这三个根本问题审查清楚了,臣下才不敢妄求官禄。
如果对这三个根本问题不加审查,奸臣就会与君主接近,君侧小臣就会专权。
这样,在上面君主耳目闭塞,在下面政令不通,正道被抛弃,坏事就要一天天地多起来。
而若审查好这三个根本问题,君主左右那些受宠的小臣就不会专权,道路上看不到在押的犯人,与官方疏远的人们不受冤狱之害,孤寡无亲的人们,也都没有不白之冤了。
这就叫作:刑罚减少,政务精简,甚至朝廷都无需召集群臣议事了。
四固
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
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
三曰: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
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赋敛,不可与都邑。
此四务者,安危之本也。
故曰:卿相不得众,国之危也;大臣不和同,国之危也;兵主不足畏,国之危也;民不怀其产,国之危也。
故大德至仁,则操国得众;见贤能让,则大臣和同;罚不避亲贵,则威行于邻敌;好本事,务地利,重赋敛,则民怀其产。
譯文
君主要谨慎对待的问题有四个:一是对于提倡道德而不真正做到仁的人,不可以授予国家大权;二是对于见到贤能而不让的人,不可以授予尊高爵位;三是对于掌握刑罚而躲避亲贵的人,不可以让他统帅军队;四是对于那种不重视农业,不注重地利,而轻易课取赋税的人,不可以让他做都邑的官。
这四条巩固国家的原则是国家安危的根本。
应该说,卿相得不到众人拥护,是国家的危险;大臣不协力同心,是国家的危险;军中统帅不足以令人畏惧,是国家的危险;人民不怀恋自己的田产,是国家的危险。
因此,只有提倡道德而能真正做到仁,才可以胜任国事而众人拥护;只有见到贤能就进行推让,才能使大臣们协力同心;只有掌握刑罚不避亲贵,才能够威震邻敌;只有重视农业、注重地利,而不轻易课税,才能使人民怀恋自己的田产。
五事
君之所务者五:一曰:山泽不救于火,草木不植成,国之贫也。
二曰:沟渎不遂于隘,鄣水不安其藏,国之贫也。
三曰:桑麻不植于野,五谷不宜其地,国之贫也。
四曰:六畜不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不备具,国之贫也。
五曰:工事竞于刻镂,女事繁于文章,国之贫也。
故曰:山泽救于火,草木植成,国之富也;沟渎遂于隘,鄣水安其藏,国之富也;桑麻植于野,五谷宜其地,国之富也;六畜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备具,国之富也;工事无刻镂,女事无文章,国之富也。
譯文
君主必须注意解决的问题有五个:一是山泽不能防止火灾,草木不能繁殖成长,国家就会贫穷;二是沟渠不能全线通畅,堤坝中的水漫溢成灾,国家就会贫穷,国家就会贫穷;是田野不发展桑麻,五谷种植没有因地制宜,国家就会贫穷;四是农家不养六畜,蔬菜瓜果不齐备,国家就会贫穷;’五是工匠追逐刻木楼金,女红也广求采花文饰,国家就会贫穷。
这就是说,山泽能够防止火灾,草木繁殖成长,国家就会富足;使沟渠全线通畅,堤坝中的水没有漫溢,国家就会富足;田野发展桑麻,五谷种植能因地制宜,国家就会富足;农家饲养六畜,蔬菜瓜果能齐备,国家就会富足;工匠不进行刻木楼金,女红也不求文采花饰,国家就会富足。
首宪
分国以为五乡,乡为之师;分乡以为五州,州为之长;分州以为十里,里为之尉;分里以为十游,游为之宗。
十家为什,五家为伍,什伍皆有长焉。
筑障塞匿,一道路,博出入,审閭閈,慎管键,管藏于里尉。
置閭有司,以时开闭。
閭有司观出入者,以復于里尉。
凡出入不时,衣服不中,圈属群徒,不顺于常者,閭有司见之,復无时。
若在长家子弟、臣妾、属役、宾客,则里尉以谯于游宗,游宗以谯于什伍,什伍以谯于长家,谯敬而勿復。
一再则宥,三则不赦。
凡孝悌忠信、贤良俊材,若在长家子弟、臣妾、属役、宾客,则什伍以復于游宗,游宗以復于里尉,里尉以復于州长,州长以计于乡师,乡师以著于士师。
凡过党,其在家属,及于长家;其在长家,及于什伍之长;其在什伍之长,及于游宗;其在游宗,及于里尉;其在里尉,及于州长;其在州长,及于乡师;其在乡师,及于士师。
三月一復,六月一计,十二月一著。
凡上贤不过等,使能不兼官,罚有罪不独及,赏有功不专与。
譯文
把都城地区分为五个乡,乡设乡师。
把乡分为五个州,州设州长。
把州分成十个里,里设里尉。
把里分为十个游,游设游宗。
十家为一什,五家为一伍;什和伍都设什长和伍长。
要修筑围墙,堵塞缺口,只定一条进出的道路,只设一个进出的门户。
要细心看管里门,注意关锁,钥匙由里尉掌管。
任命“间有司”,按时开闭里门。
间有司要负责观察出入的人们,向里尉报告情况。
凡是进出不遵守时间,穿戴不合时宜,家眷亲属及其他人中有行迹异常的,间有司发现,就随时上报。
如果问题出在本里家长的子弟、臣妄、属役和宾客身上,那么,里尉要训斥游宗,游宗要训斥什、伍长,什、伍长要训斥家长。
只给训斥和警告而不必上报,初犯、再犯可以宽恕,第三次就不赦免了。
凡发现孝悌、忠信、贤良和优秀人材,如果出在本里家长的子弟、臣妄、仆役和宾客,那么,就要逐级由什、伍长上报游宗,游宗上报里尉,里尉上报州长,州长再汇总上报于乡师,乡师最后登记举报到士师那里去。
凡责罚与犯罪有牵连的人,问题出在家属的,应连带及于家长;出在家长的,应连带及什、伍长;出在什、伍长的,连带游宗;出在游宗的,连带里尉;出在里尉的,连带州长;出在州长的,连带乡师;出在乡师的,也要连带于士师。
每年三个月一上报,六个月一汇总,十二个月来一次登记举报。
凡推举贤才都不可越级,使用能臣都不可兼职;惩罚有罪,不独罚犯罪者自身;赏赐有功,不专给立功者本人。
孟春之朝,君自听朝,论爵赏、校官,终五日。
季冬之夕,君自听朝,论罚罪、刑杀,亦终五日。
正月之朔,百吏在朝,君乃出令,布宪于国。
五乡之师、五属大夫,皆受宪于太史。
大朝之日,五乡之师、五属大夫,皆身习宪于君前。
太史既布宪,入籍于太府,宪籍分于君前。
五乡之师出朝,遂于乡官,致于乡属,及于游宗,皆受宪。
宪既布,乃反致令焉,然后敢就舍;宪未布,令未致,不敢就舍;就舍,谓之留令,罪死不赦。
五属大夫,皆以行车朝,出朝不敢就舍,遂行。
至都之日,遂于庙,致属吏,皆受宪。
宪既布,乃发使者致令,以布宪之日,蚤晏之时。
宪既布,使者以发,然后敢就舍;宪未布,使者未发,不敢就舍;就舍,谓之留令,罪死不赦。
宪既布,有不行宪者,谓之不从令,罪死不赦。
考宪而有不合于太府之籍者,侈曰专制,不足曰亏令,罪死不赦。
首宪既布,然后可以布宪。
譯文
正月初起,国君要亲自临朝听政,评定爵赏,考核官吏,一共用五天时间。
腊月末尾,国君也要临朝听政,论定罚、罪、刑、杀,也用五天。
正月初一日,百官在朝,国君向全国发布法令。
五乡乡师和五属大夫都在太史那里领受法令典籍。
又当全体官吏会集在朝之日,五乡乡师和五属大夫都要在国君面前学习法令。
太史宣布法令后,底册存入太府,就在国君面前把法令和简册分发下去。
五乡乡师出朝以后,就到乡办事处召集本乡所属官吏,直至游宗,同来领受法令。
法令公布完毕,要及时回报,然后回到任处。
法令没有公布,报告没有交回,不敢到住处休息。
否则,叫作“留令”,那是死罪不赦的。
五属大夫,都是乘车来朝的,但出朝也不能到任处休息,需要立即出发。
到达都邑的当天,就在祖庙里召集所属官吏,同来领受法令。
法令公布后,便派遣使者回报。
遣使应在公布法令的当天,不论早晚。
法令公布完,使者派出去,然后才敢到住所休息。
法令没有公布,使者没有派出,不能到住所休息。
否则,也叫“留令”,死罪不赦。
法令公布后,有不执行的,叫做“不从今”,死罪不赦。
检查法令文件,有与太府所存不符的,多了叫作“专制”,少了叫作“亏令”,也是死罪不赦。
这个所谓“首宪”的法令公布以后,各地就可以执行了。
首事
凡将举事,令必先出。
曰事将为,其赏罚之数,必先明之。
立事者,谨守令以行赏罚,计事致令,復赏罚之所加。
有不合于令之所谓者,虽有功利,则谓之专制,罪死不赦。
首事既布,然后可以举事。
譯文
凡将办事,法令一定先出。
这叫作事情将办,其赏罚办法就必须明示于前。
负责人总是要严守法令以掌握赏罚,检查工作并向君主上报的时候,也必须报告执行赏罚的情况。
如果办事不合于法令的意旨,即使事有成效,也叫“专制”,那是死罪不赦的。
这个所谓“首事”的命令一经发布,然后就可以遵照执行了。
省官
修火宪,敬山泽、林藪、积草,夫财之所出,以时禁发焉。
使民足于宫室之用,薪蒸之所积,虞师之事也。
决水潦,通沟渎,修障防,安水藏,使时水虽过度,无害于五谷。
岁虽凶旱,有所秎获,司空之事也。
相高下,视肥硗,观地宜,明诏期,前后农夫,以时均修焉,使五谷桑麻,皆安其处,由田之事也。
行乡里,视宫室,观树艺,简六畜,以时钧修焉,劝勉百姓,使力作毋偷,怀乐家室,重去乡里,乡师之事也。
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上完利,监一五乡,以时钧修焉,使刻镂文采,毋敢造于乡,工师之事也。
譯文
制定防火的法令,戒止山泽林薮之处堆积枯草;对自然资源的出产,要按时封禁和开放,以使人民有充足的房屋建筑用材的柴草贮备。
这是“虞师”的职责。
排泄积水,疏通沟渠,修整堤坝,以保持蓄水池的安全,做到雨水过多时无害于五谷,年景干旱时,也有收成。
这是“司空”的职责。
。
观测地势高下,分析土质肥瘠,查明土地宜于何种作物的生长;明定农民应召服役的日期,对农民生产、服役的先后,按时作全面安排,使五谷桑麻的种植,各得其适。
这是“司田”的职责。
巡行乡里,察看房屋,观察树木、庄稼的生长,视查六畜的状况,并能按时作全面安排,做到劝勉百姓,使他们努力耕作而不偷闲,留恋家室而不轻离乡里,这是“乡师”的职责。
考核各种工匠,审定各个时节的作业项目,分辨产品质量的优劣,提倡产品完全和精致,统一管理五乡,按时作全面安排,使那种刻木、镂金、文采之类的奢侈品工艺,不敢在各乡作业。
这是“工师”的职责。
服制
度爵而制服,量禄而用财。
饮食有量,衣服有制,宫室有度,六畜人徒有数,舟车陈器有禁,修生则有轩冕、服位、谷禄、田宅之分,死则有棺槨、绞衾、壙垄之度。
虽有贤身贵体,毋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资,毋其禄,不敢用其财。
天子服文有章,而夫人不敢以燕以饗庙,将军大夫不敢以朝,官吏以命,士止于带缘,散民不敢服杂采,百工商贾不得服长鬈貂,刑餘戮民不敢服絻,不敢畜连乘车。
譯文
按照爵位制定享用等级,根据俸禄规定花费标准。
饮食有一定标准,衣服有一定制度,房屋有一定限度,六畜和奴仆有一定数目,车船和陈设也都有一定的限制。
活着的时候,在乘车、戴帽、职位、俸禄、田宅等方面,有所分别;死了的时候,在棺木、衣被、坟墓等方面,也有所规定。
虽然是身份高贵,没有那样的爵位也不敢穿那样的衣服;虽然是家富钱多,没有那样的俸禄也不敢作那样的花费。
天子衣服的花纹样式有明文规定,夫人不能穿常服祭祀宗庙,将军大夫穿朝服,一般官吏穿命服,“士”只在衣带边缘上有所标志。
平民不敢穿杂有文彩的衣服,工匠、商人不得穿羔皮和貂皮的衣服。
受过刑和正在服刑的人不能穿丝料的衣服,也不敢备车和坐车。
九败
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
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
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
群徒比周之说胜,则贤不肖不分。
金玉货财之说胜,则爵服下流。
观乐玩好之说胜,则姦民在上位。
请謁任举之说胜,则绳墨不正。
谄谀饰过之说胜,则巧佞者用。
譯文
废止军备的议论占优势,险阻就不能固守。
泛爱人类的议论占优势,士卒就不肯作战。
全‘生保命的议论占优势,廉耻之风就不能建立。
私立异说、清高自贵的议论占优势,君主政令就无法推行。
结交朋党的议论占优势,好人、坏人就不易分清。
金玉财货的议论占优势,官爵服位就滥流到下边。
观乐玩好的议论占优势,奸邪之辈就攀援到上位。
托拜保举的议论占优势,用人标准就不会正确。
阿谀奉承、文过饰非的议论占优势,巧言而奸佞的人就会出来干事了。
七观
期而致,使而往,百姓舍己以上为心者,教之所期也。
始于不足见,终于不可及,一人服之,万人从之,训之所期也。
未之令而为,未之使而往,上不加勉,而民自尽竭,俗之所期也。
好恶形于心,百姓化于下,罚未行而民畏恐,赏未加而民劝勉,诚信之所期也。
为而无害,成而不议,得而莫之能争,天道之所期也。
为之而成,求之而得,上之所欲,小大必举,事之所期也。
令则行,禁则止,宪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体之从心,政之所期也。
譯文
征召就立即来到,派遣就立即前往,老百姓舍弃自己而以君上之心为心,这是教化所期望的结果。
起初还看不出迹象,最后则成效不可比拟,君主一人行事,臣民万人随从,这是训练所期望的结果。
不加命令而主动办事,不加派遣而主动前往,不用上面劝勉,而人民自己就能够尽心竭力,这是树立风俗所期望的结果。
君主的好恶才在心里形成,百姓就化为行动,刑未行而人民知道恐惧,奖赏未发而人民得到劝勉,这是实行诚信所期望的结果。
做事不产生恶果,成事之后也没有失败,得到的成果没有人能够争夺,这是遵守天道所期望的结果。
行事即成,有求即得,君主所要求的,大小事情都能实现,这是办事所期望的结果。
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凡是法令所及和风俗所影响到的地方,就象四肢百骸服从内心一样,这是为政所期望的结果。
05章 乘马
立国
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
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
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
譯文
凡是营建都城,不把它建立在大山之下,也必须在大河的近旁。
高不可近于干旱,以便保证水用的充足;低不可近于水潦,以节省沟堤的修筑。
要依靠天然资源,要凭借地势之利。
所以,城郭的构筑,不必拘泥于合乎方圆的规矩;道路的铺设,也不必拘泥于平直的准绳。
大数
无为者帝,为而无以为者王,为而不贵者霸。
不自以为所贵,则君道也;贵而不过度,则臣道也。
譯文
能做到“无为而治”的,可立帝业。
为政而不为政务所累,显得无可操劳的,可成王业。
为政而谦虚不自贵的,可成霸业。
不自以为贵是作君主的准则,贵而不超越应守的规范,是作臣子的准则。
地政
地者,政之本也。
朝者,义之理也。
市者,货之準也。
黄金者,用之量也。
诸侯之地、千乘之国者,器之制也。
五者其理可知也,为之有道。
地者,政之本也。
是故,地可以正政也。
地不平均和调,则政不可正也;政不正,则事不可理也。
譯文
土地是政事的根本,朝廷是仪法的体现,市场是商品供求的状况的标志,黄金是计量财用的工具,—个诸侯国拥有兵车千辆,是军备的制度。
这五个方面,其道理是可以理解的,实行起来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土地是政事的根本。
所以,土地可以调整政事。
土地不公平折算而划一,政事活动就无法公正。
没有公正的政事活动,生产就无法管理。
阴阳
春秋冬夏,阴阳之推移也;时之短长,阴阳之利用也;日夜之易,阴阳之化也。
然则阴阳正矣,虽不正,有餘不可损,不足不可益也。
天地,莫之能损益也。
然则可以正政者地也,故不可不正也。
正地者,其实必正。
长亦正,短亦正;小亦正,大亦正;长短大小尽正。
正不正,则官不理;官不理,则事不治;事不治,则货不多。
是故,何以知货之多也?曰:事治。
何以知事之治也?曰:货多。
货多事治,则所求于天下者寡矣,为之有道。
譯文
春秋冬夏是阴阳的推移,农时长短是阴阳的作用,白天和黑夜的更替是阴阳的变化。
阴阳的运动是正常的。
即使有时失常,多的不能减少,少的也无法增加。
天时,它是非人力所能损益的。
可以用来调整政事的,只有土地。
所以,对土地不可不加以整顿。
整顿土地,其实际可耕的数字,一定要进行核正。
长的要核正,短的要核正,大的要核正,小的要核正,长短大小都要核正准确。
土地不核正准确,官府就无法治理;官府无法治理,农事就办不好;农事办不好物资就不会丰富。
所以,怎样知道物资丰富呢?回答是,农事搞得好。
怎样看出农事搞得好呢?回答是物资丰富。
一旦物资丰富,农事搞好,就可以少求助于他人了。
掌握起来,也是有规律的。
爵位
朝者,义之理也。
是故,爵位正而民不怨;民不怨则不乱,然后义可理。
理不正,则不可以治,而不可不理也。
故一国之人,不可以皆贵;皆贵,则事不成而国不利也。
为事之不成,国之不利也,使无贵者,则民不能自理也。
是故,辨于爵列之尊卑,则知先后之序,贵贱之义矣,为之有道。
譯文
朝廷是仪法的体现。
所以,朝廷爵位安排正确,人民才不会怨恨;人民没有怨恨,就不会作乱;然后,仪法才可以体现。
如果安排不公正,就不可能体现。
看来,一国之人不可能都尊贵,都尊贵了,事情不好办,还对国家不利。
正因为事情不好办对国家不利,若没有少数人尊贵,人们是不能自己管理自己的。
所以,分清爵位排列的高低,人们才知道先后的次序和贵贱的仪法。
管理起来也是有规可循的。
务市事
市者,货之準也。
是故,百货贱,则百利不得;百利不得,则百事治;百事治,则百用节矣。
是故,事者生于虑,成于务,失于傲。
不虑则不生,不务则不成,不傲则不失,故曰:市者可以知治乱,可以知多寡,而不能为多寡,为之有道。
譯文
市场是商品供求状况的标志。
所以,各种货物价格低廉。
各种商业就不能获得高利;各种商业无高利,各项事业就都能搞好;各项事业搞好了,各项需求就都能得到适度的满足。
这就是说,事情总是产生于谋虑,成功于努力,失败于骄傲轻心。
不谋虑则不能产生,不努力则不能成功,不骄傲轻心则不致失败;所以说,通过市场,可以通晓社会的治乱,可以通晓物资的多寡,只是不能通过它创造物资的多寡而已。
掌握起来,也是有规律的。
黄金
黄金者,用之量也。
辨于黄金之理,则知侈俭;知侈俭,则百用节矣。
故俭则伤事,侈则伤货。
俭则金贱,金贱则事不成,故伤事;侈则金贵,金贵则货贱,故伤货。
货尽而后知不足,是不知量也;事已而后知货之有餘,是不知节也。
不知量,不知节,不可,为之有道。
譯文
黄金是计量财用的工具。
懂得黄金的道理,就懂得什么是奢侈和俭省。
懂得奢侈与俭省,各项用度都能得到适度的满足。
国家用度过少,对举办事业不利;过多,、对商品资源不利。
因为,国用过少,则金价低了,金价低则各项事业不好办,故对事业不利。
国用过多则金价高,金价高则商品太贱,所以对资源不利。
等到商品消耗光,才知道不足,这是不懂得适量的原故;等到事业完成后,才发觉商品过剩,这是不懂得合度的原故。
不懂得适量,不知道适度都不行。
而要懂得它们,也是有规律的。
诸侯之地千乘之国
诸侯之地,千乘之国者,器之制也。
天下乘马服牛,而任之轻重有制。
有一宿之行,道之远近有数矣。
是知诸侯之地、千乘之国者,所以知地之小大也,所以知任之轻重也。
重而后损之,是不知任也;轻而后益之,是不知器也。
不知任,不知器,不可,为之有道。
譯文
天下各地,驾驭牛马,其负担轻重,都有一定的限度。
有一宿(三十里)的实际行程,可行的里程远近,也就心中有数了。
因此,知道一个诸候国可以出兵车千辆这个标准,就可以算出军备规模的大小,也可以算出负担的轻重。
征收重了以后再来削减,那是不了解负担能力;征收轻了以后再来增加,那是不了解军备规模。
不了解负担能力和军备规模都不行。
而要掌握它们,也是有规律的。
士农工商
地之不可食者,山之无木者,百而当一。
涸泽,百而当一。
地之无草木者,百而当一。
樊棘杂处,民不得入焉,百而当一。
藪,镰缠得入焉,九而当一。
蔓山,其木可以为材,可以为轴,斤斧得入焉,九而当一。
汎山,其木可以为棺,可以为车,斤斧得入焉,十而当一。
流水,网罟得入焉,五而当一。
林,其木可以为棺,可以为车,斤斧得入焉,五而当一。
泽,网罟得入焉,五而当一。
命之曰:地均以实数。
譯文
对于不生五谷的土地和没有树木的荒山,百亩折合成一亩可耕地。
干枯的沼泽,也是百而当一。
不生草木的土地,百而当一。
荆棘丛杂无法进去人的土地,也是百而当一。
芦荡草泽,但可以带上镰绳进去采伐的,九亩折合一亩。
丘陵,其树木可以当材料,可以做车轴,而且人们带上刀斧可以进去采伐的,也是九而当一。
高山,其树木可以做棺,可以做车,而且人们带上刀斧可以进得去的,十亩折成一亩。
水流,可以下网捕鱼的,五亩折成一亩。
森林,其树木可以做棺,可以做车,而且刀斧能进得去的,也是五而当一。
湖泽,可以下网捕鱼的,也是五亩折成一亩。
以上就叫作:以可耕面积的实数对土地进行折算。
方六里命之曰暴,五暴命之曰部,五部命之曰聚。
聚者有市,无市则民乏。
五聚命之曰某乡,四乡命之曰方,官制也。
官成而立邑:五家而伍,十家而连,五连而暴,五暴而长,命之曰某乡,四乡命之曰都,邑制也。
邑成而制事:四聚为一离,五离为一制,五制为一田,二田为一夫,三夫为一家,事制也。
事成而制器:方六里,为一乘之地也;一乘者,四马也;一马,其甲七,其蔽五;四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车两,器制也。
譯文
六里见方的区域命名为暴,五暴命名为部,五部命名为聚。
聚要有集市,没有集市则人们缺乏日用品。
五聚叫作某乡,四乡叫作方。
这是行政组织制度。
行政组织一经建立,就来建立地方居民组织。
把五家编成一伍,十家编成一连,五连编成一暴,五暴编成一长,称它作某乡。
四乡命名为都。
这是居民组织制度。
居民组织一经建立,就来组织生产。
四聚算作一离,五离算作一制,五制算作一田,二田算作一夫,三夫算作一家。
这是生产组织的制度。
生产组织一经建立。
就来组织军备。
六里见方的土地出兵车一乘。
一乘四马,一马配备甲士七人,盾手五人。
一乘则共有甲士二十八,盾手二十。
还配备民夫三十人,负责兵车的后勤,这就是军备的制度。
方六里,一乘之地也;方一里,九夫之田也。
黄金一镒,百乘一宿之尽也。
无金则用其绢,季绢三十三制当一镒。
无绢则用其布,经暴布百两当一镒,一镒之金,食百乘之一宿。
则所市之地,六灸一[豆斗],命之曰中岁。
譯文
六里见方的土地出一辆兵车,每一平方里是九个农夫的田地。
一锐黄金是供应百辆兵车一宿的费用。
没有黄金可以用丝绢代替,细绢三十三制折为黄金一镒。
没有绢可以用布,一百匹细白布折为黄金一镒,一镒的黄金即供百乘兵车食用一宿的费用。
这样,征收布匹的地方,合六步土地征粮一斗,这是中等年成的税率。
有市,无市则民不乏矣。
方六里,名之曰社;有邑焉,名之曰央。
亦关市之赋。
黄金百镒为一篋,其货一谷笼为十篋。
其商苟在市者三十人,其正月十二月,黄金一镒,命之曰正。
分春曰书比,立夏曰月程,秋曰大稽,与民数得亡。
譯文
要有集市,没有集市则民用缺乏。
六里见方的地域,称之为“社”;有居民的邑,名之为“央”。
也要征收关税和市场税。
按黄金百镒为一筐来算,货物一谷笼算作十筐;集市的商人如果达到三十人,从正月到十二月年收黄金一镒,这就叫作征税了。
每年的春分公布税率;立夏则按月核实,秋天则统计总的征税情况;还要统计商民人数的增减。
三岁修封,五岁修界,十岁更制,经正也。
十仞见水不大潦,五尺见水不大旱。
十一仞见水轻征,十分去二三,二则去三四,四则去四,五则去半,比之于山。
五尺见水,十分去一,四则去三,三则去二,二则去一,三尺而见水,比之于泽。
譯文
三年修整一次田埂,五年修整一次田界,十年进行一次重新划定。
这些都应成为常例。
一般一切深见水的土地,不会发生大潦;五尺深见水的土地,不会发生大旱。
一仍见水的土地,要减轻租税十分之一,二仞则减收十分之二,三仍减十分之三,四仍减十分之四,五仍则减半,相当于山地。
至于五尺见水的土地,也减税十分之一;四尺的减十分之二,三尺的减十分之三,二尺的减十分之四;而一尺见水的土地,就相当于沼泽了。
距国门以外,穷四竟之内,丈夫二犁,童五尺一犁,以为三日之功。
正月,令农始作,服于公田农耕。
及雪释,耕始焉,芸卒焉。
士,闻见、博学、意察,而不为君臣者,与功而不与分焉。
贾知贾之贵贱,日至于市,而不为官贾者,与功而不与分焉。
工治容貌功能,日至于市,而不为官工者,与功而不与分焉。
不可使而为工,则视贷离之实,而出夫粟。
譯文
从都城城门以外,到全国所有地区,成年男子按两犁的定数,未成年男子按一犁定数,都要为君主服役三天。
正月就命令农民开始耕作,到公田服役;从雪化春耕时起,直到夏锄为止。
对于见识广、学问博、断事精明的“士”,凡是没有成为君主臣吏的,也要服役而不分配收益。
对于熟悉物价贵贱,并在集市上交易的商人,凡不是官商的,也要服劳役而不分配收益。
对于讲求器物样式功能,参加集市交易的手工业者,凡不是官家工匠的,也要服劳役而不分配收益。
至于不能使其直接出工的人们,就看他们所差的实际数字,交纳补偿力役的粮食。
是故,智者知之,愚者不知,不可以教民;巧者能之,拙者不能,不可以教民。
非一令而民服之也,不可以为大善;非夫人能之也,不可以为大功。
是故,非诚贾不得食于贾,非诚工不得食于工,非诚农不得食于农,非信士不得立于朝。
是故,官虚而莫敢为之请,君有珍车珍甲而莫之敢有,君举事臣不敢诬其所不能。
君知臣,臣亦知君、知己也,故臣莫敢不竭力,俱操其诚以来。
譯文
只有智者明白而愚人不明白的事,不可以要求一般人民。
只有巧者能做到而笨人做不到的事,也不可要求一般人民。
若不是命令一下,人人都能实行,就不能达到大治;若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就不能建立大功。
因此,非真正的商人,不得经商;非真正的工匠,不得为工;非真正的农夫,不得务农;不是名符其实的士人,不许在朝中做官。
这样,即使官位有缺,也无人敢于冒请;即使君主有珍车、珍甲的待遇,也无人敢于妄求享有;国家举办大事,臣下也就不敢谎报他们所做不到的事情。
君主了解臣下,臣下也知道君主了解自己。
所以,臣下就不敢不尽心竭力、老老实实地为君主服务了。
道曰,均地,分力,使民知时也。
民乃知时日之蚤晏,日月之不足,饥寒之至于身也。
是故,夜寝蚤起,父子兄弟不忘其功。
为而不倦,民不惮劳苦。
故不均之为恶也:地利不可竭,民力不可殫。
不告之以时,而民不知;不道之以事,而民不为。
与之分货,则民知得正矣;审其分,则民尽力矣。
是故,不使而父子兄弟不忘其功。
譯文
事理告诉我们:把土地折算分租,实行分户经营,可以使人民自身抓紧农时。
他们会关注季节的早晚、光阴的紧迫和饥寒的威胁。
这洋,他们就能够晚睡早起,父子兄弟全家关心劳动,不知疲倦并且不辞辛苦地经营。
而不把土地分配下去的害处,就是地利不能充分利用,人力不能充分发挥。
不告知农时,人民就是不抓紧;不教以农事,人民就是不干活。
实行了与民分货的制度,,人民就切实看到有得有征了;再明确征收的标准,人民就会尽力了。
于是,不必督促,父子兄弟都会来关心生产的。
圣人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善分民也。
圣人不能分民,则犹百姓也。
于己不足,安得名圣!是故,有事则用,无事则归之于民,唯圣人为善托业于民。
民之生也,辟则愚,闭则类。
上为一,下为二。
譯文
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就是因为他善于分利于民。
圣人不擅长分利于民,就同普通百姓一样了。
自己总是贪而不足,怎么能算是圣人呢?所以,国家有事就取用于民,无事就藏富于民,只有圣人才善于把产业寄托于人民。
人的本性,越是开导就越是通情达理,越是堵塞就越是悖逆。
上面提供一个,下面就会回敬两个。
失时
时之处事精矣,不可藏而舍也。
故曰:今日不为,明日忘货。
昔之日已往而不来矣。
譯文
农时对于农事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不能把它收藏起来使之停止不前。
所以说,今天不进行生产,明天就没有财物。
过去的时光,一经消逝就不再回来了。
地里
上地方八十里,万室之国一,千室之都四。
中地方百里,万室之国一,千室之都四。
下地方百二十里,万室之国一,千室之都四。
以上地方八十里,与下地方百二十里,通于中地方百里。
譯文
八十里见方的上等土地,可以负担一座上万户人口的城市和四座上千户人口的城镇。
百里见方的中等土地,可以负担一座上万户人口的城市和四座上千户人口的城镇。
一百二十里见方的下等土地,可以负担一座上万户人口的城市和四座上千户人口的城镇。
因此,八十里见方的上等土地与一百二十里见方的下等土地,都相当于一百里见方的中等土地
06章 七法
言是而不能立,言非而不能废,有功而不能赏,有罪而不能诛;若是而能治民者,未之有也。
是必立,非必废,有功必赏,有罪必诛;若是安治矣?未也。
是何也?曰:形势、器械未具,犹之不治也。
形势、器械具,四者备,治矣。
不能治其民,而能强其兵者,未之有也;能治其民矣,而不明于为兵之数,犹之不可。
不能强其兵,而能必胜敌国者,未之有也;能强其兵,而不明于胜敌国之理,犹之不胜也。
兵不必胜敌国,而能正天下者,未之有也;兵必胜敌国矣,而不明正天下之分,犹之不可。
故曰:治民有器,为兵有数,胜敌国有理,正天下有分。
譯文
正确的主张不能用,错误的主张不能废,有功而不能赏,有罪而不能罚;像这样而能治理好人民的,从来没有过。
正确的坚决采用,错误的坚决废止,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就可以治理好了吗?还不能。
为什么?因为,不具有军事力量和军事器械,仍然不能治理好。
有了军事力量和军事器械以后,再具备上述四项,那就可以治理好了。
不能治理好人民而能强化其军队的事情,从来没有;但是,能治其民而不懂用兵的策略,仍然不行。
不能强化其军队而能必胜敌国的事情,从来没有;但是,能够强化其军队而不明胜敌国之理,仍然不能打胜。
兵力没有必胜敌国的把握而能够征服天下的事情,从来没有;但是,兵力有了必胜的把握而不明征服天下的纲领,仍然是不行的。
所以说:治民要有军备,用兵要有策略,战胜敌国要有理,匡正天下要有纲领。
七法
则、象、法、化、决塞、心术、计数。
根天地之气,寒暑之和,水土之性,百姓、鸟兽、草木之生,物虽不甚多,皆均有焉,而未尝变也,谓之则。
义也、名也、时也、似也、类也、比也,状也,谓之象。
尺寸也、绳墨也、规矩也、衡石也、斗斛也、角量也,谓之法。
渐也、顺也、靡也、久也、服也、习也,谓之化。
予夺也、险易也、利害也、难易也、开闭也、杀生也,谓之决塞。
实也、诚也、厚也、施也、度也、恕也,谓之心术。
刚柔也、轻重也、大小也、实虚也、远近也、多少也,谓之计数。
譯文
关于规律、形象、规范、教化、决塞、心术和计数:探索天地的元气,寒暑的协调,水土的性质以及人类、鸟兽、草木的生长繁殖;事物虽多,但都有一个共同性,而且是不变的,这就叫做“规律”。
事物的外形、名称、年代、相似、类属、依次、状态等等,叫作“形象”。
尺寸、绳墨、规矩、衡石、斗斜、角量等等,叫做“规范”。
渐进、驯服、磨炼、熏陶、适应、习惯等等,叫作“教化“。
予与夺、险与易、利与害、难与易、开与闭、死与生等等,叫作“决塞”。
老实、忠诚、宽厚、’施舍、度量、容让等等,叫做心术。
刚柔、轻重、大小、虚实、远近、多少等等叫作“计数”。
不明于则,而欲出号令,犹立朝夕于运均之上,檐竿而欲定其末。
不明于象,而欲论材审用,犹绝长以为短,续短以为长。
不明于法,而欲治民一众,犹左书而右息之。
不明于化,而欲变俗易教,犹朝揉轮而夕欲乘车。
不明于决塞,而欲驱众移民,犹使水逆流。
不明于心术,而欲行令于人,犹倍招而必拘之。
不明于计数,而欲举大事,犹无舟楫而欲经于水险也。
故曰:错仪画制,不知则不可;论材审用,不知象不可;和民一众,不知法不可;变俗易教,不知化不可;驱众移民,不知法不可;变俗易教,不知决塞不可;布令必行,不知心术不可;举事必成,不知计数不可。
譯文
不明白规律,而想要立法定制,就好比把测时的标竿插在转动者的陶轮上,摇动竹竿而妄想稳定它的末端一样。
不了解形象,而想量才用人,就好比把长材短用,短材长用一样。
不了解事物的规范,而想治理人民统一群众,就好比用左手写字,而闲着右手一样。
不明白教化而想移风易俗,就好比早上刚制造车轮,晚上就要乘车一样。
不了解决塞之术而想驱使和调遣人民,就好比使水倒流一样。
不了解心术而想对人们发号施令,就好比背着靶子射箭而一定希图命中一样。
不了解计数而想要举办大事,就好比没有舟辑想渡过水险一样。
所以说:立法定制,不了解规律不行;量才用人,不了解形象不行;治理人民统一群众,不了解规范不行;移风易俗,不了解教化不行;驱使和调遣人民,不了解决塞不行;发布命令保证必行,不了解心术不行;举办大事保证必成,不了解计数不行。
四伤百匿
百匿伤上威,奸吏伤官法,奸民伤俗教,贼盗伤国众。
威伤,则重在下;法伤,则货上流;教伤,则从令者不辑;众伤,则百姓不安其居。
重在下,则令不行;货上流,则官徒废;从令者不辑,则百事无功;百姓不安其居,则轻民处而重民散;轻民处、重民散,则地不辟;地不辟,则六畜不育,则国贫而用不足;国贫而用不足,则兵弱而士不厉;兵弱而士不厉,则战不胜而守不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则国不安矣。
故曰:常令不审,则百匿胜;官爵不审,则奸吏胜;符籍不审,则奸民胜;刑法不审,则盗贼胜。
国之四经败,人君泄见危。
人君泄,则言实之士不进;言实之士不进,则国之情偽不竭于上。
譯文
宫庭的各种坏人伤害君主的权威,奸邪的官吏伤害国家的法制,奸民伤害风俗和教化,贼盗伤害国内的民众。
权威被伤害,君权就会往下移;法制被伤害,财货就会通过贿赂往上流;教化被伤害,臣民就不会和睦;民众被伤害,百姓就不得安居。
君权下移,政令便无法推行;财货上流,官德就必然败坏;臣民不和,百事都无功效;百姓不得安居,就会造成为盗者留而务农者离散的局面。
为盗者留、务农者散的结就是土地不得开辟,土地不开辟则六畜不能繁育,六畜不育则国贫而财不足,国贫而财用不足则兵弱而士气不振,兵弱而士气不振,则战不能胜、守不能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国家就不会安定了。
所以说,国家大法不严明,国君左右的坏人就得逞;官爵制度不严明,奸邪的官吏就得逞;符籍制度不严明,奸民就得逞;刑法制度不严明,盗贼就得逞。
一国的四经:大法、官爵、符籍、刑法败坏了,君主又不重视,危亡就会出现。
这是因为人君不重视,说真话的人就不肯进言;说真话的人不进言,国家的真实情况君主就不能掌握了。
世主所贵者,宝也;所亲者,戚也;所爱者,民也;所重者,爵禄也。
亡君则不然,致所贵非宝也,致所亲非戚也,致所爱非民也,致所重非爵禄也。
故不为重宝亏其命,故曰:令贵于宝;不为爱亲危其社稷,故曰:社稷戚于亲;不为爱人枉其法,故曰:法爱于人;不为重爵禄分其威,故曰:威重于爵禄。
不通此四者,则反于无有。
故曰:治人如治水潦,养人如养六畜,用人如用草木。
居身论道行理,则群臣服教,百吏严断,莫敢开私焉。
论功计劳,未尝失法律也。
便辟、左右、大族、尊贵、大臣,不得增其功焉;疏远、卑践、隐不知之人,不忘其劳。
故有罪者不怨上,爱赏者无贪心,则列陈之士皆轻其死而安难,以要上事,本兵之极也。
譯文
当代一般的君主,所重视的是珍宝,所亲—近的是亲戚,所珍爱的是属民,所重惜的是爵禄。
英明的君主则不是这样。
他最重视的不是珍宝,最亲近的不是亲戚,最珍惜的不是属民,最看重的不是爵禄。
所以,他不会为重宝损害政令,就是说“令贵于宝”;不会为亲戚危害国家,就是说“社稷重于亲戚”;不会为爱其属民而违反法律,就是说“爱法高于爱人”;不会为重惜爵禄而削弱威信,就是说“威信重于爵禄”。
君主如不懂得这四条,就会一无所得。
所以说:治人如治水,养人如养六畜,用人如用草木。
君主自身能按理办事,群臣就服从政令,百官就断事严明,谁也不敢彻私了。
在评计功劳的时候,不能离开法令规定。
宠臣、侍从、大族、权贵和大臣们,不得凭特权加功。
关系远的、地位低的、不知名的,有功也不得埋没。
这样,犯罪受刑的人不会抱怨君上,有功受赏的人也不会滋长贪心。
于是,临阵的将士们都将不怕牺牲而赴难,以求为国立功了。
这是治军的最重要原则。
兵之数
为兵之数:存乎聚财,而财无敌;存乎论工,而工无敌;存乎制器,而器无敌;存乎选士,而士无敌;存乎政教,而政教无敌;存乎服习,而服习无敌;存乎遍知天下,而遍知天下无敌;存乎明于机数,而明于机数无敌。
故兵未出境,而无敌者八。
是以欲正天下,财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财盖天下,而工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工盖天下,而器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器盖天下,而士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士盖天下,而教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教盖天下,而习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习盖天下,而不遍知天下,不能正天下;遍知天下,而不明于机数,不能正天下。
故明于机数者,用兵之势也,大者时也,小者计也。
譯文
用兵的方法,一在于积聚财富,而要使财富无敌;二在于考究军事工艺,而要使工艺无敌;三在于制造兵器,而要使兵器无敌;四在于选择战士,而要使战士无敌;五在于管理教育,而要使管教工作无敌;六在于军事训练,而要使训练工作无敌;七在于调查各国情况,而要使调查工作无敌;八在于明察战机和策略,而要使明察战机和策略无敌。
这就是说,军队没有调出国境,就已经保证八个方面无可匹敌了。
因此,要征服天下,财力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财力压倒天下,而工艺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工艺压倒天下,而兵器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兵器压倒天下,而战士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战士压倒天下,而管理教育工作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管教工作压倒天下,而军事训练不压倒天下,不能征服;训练压倒天下,而不普遍了解天下的情况,不能征服;普遍了解天下情况,而不明察战机和策略,还是不能征服天下的。
所以,明察战机和策略是用兵的关键。
首要的是掌握作战时机,其次是作战计划。
王道非废也,而天下莫敢窥者,王者之正也。
衡库者,天子之礼也。
譯文
王道并没有被废弃,而天下人不敢觊觎君王的原因,是因为王道的正义。
所谓衡量轻重大小长短方圆利害得失,是天子的行为规范。
是故,器成卒选,则士知胜矣。
遍知天下,审御机数,则独行而无敌矣。
所爱之国,而独利之;所恶之国,而独害之,则令行禁止。
是以,圣王贵之。
胜一而服百,则天下畏之矣;立少而观多,则天下怀之矣;罚有罪,赏有功,则天下从之矣。
故聚天下之精财,论百工之锐器,春秋角试以练,精锐为右,成器不课不用,不试不藏。
收天下之豪杰,有天下之骏雄,故举之如飞鸟,动之如雷电,发之如风雨,莫当其前,莫害其后,独出独入,莫敢禁圉。
成功立事,必顺于礼义。
故不礼,不胜天下;不义,不胜人。
故贤知之君,必立于胜地,故正天下而莫之敢御也。
譯文
所以,兵器制成,士兵选定,勇士就有了取胜的信心。
普遍了解天下的情况,精心掌握战机与策略,那就可以所向无敌了。
对于友好的国家,要给予特殊扶持;对于敌对国家,要给予特殊惩罚。
这样就发令能行,言禁能止。
因此,英明的君主很重视这种作法。
战胜一国而威服百国,天下都会畏惧;持植少数而影响多数,天下都会怀德;惩罚有罪,赏赐有功,天下也都跟着服从了。
因此,要聚集天下最好的物材,研究各种工匠的兵器;春秋两季进行比试,精锐的列为上等。
制成的武器,不经检查不使用,不试验合格不入库。
再聚集天下的豪杰,拥有天下的勇将。
这样就可以做到举兵如飞鸟,动兵如雷电,发兵如风雨,无人能在前面阻挡,无人能从后面伤害,独出独入,无人敢于限制了。
但是,成功立事,一定要合乎正理与正义。
无理的战争不能取胜于天下,不义的战争不能战胜他人。
贤明智慧的君主,总是站在必胜的立场,所以能征服天下而无人敢于抗拒。
选阵
若夫曲制时举,不失天时,毋壙地利,其数多少,其要必出于计数。
故凡攻伐之为道也,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
计未定于内,而兵出乎境,是则战之自胜,攻之自毁也。
是故,张军而不能战,围邑而不能攻,得地而不能实,三者见一焉,则可破毁也。
故不明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于敌人之情,不可约也;不明于敌人之将,不先军也;不明于敌人之士,不先陈也。
是故,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
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譯文
关于部队作战的时机,应该不失天时,不废地利。
军事上数字的多少,其主要项目一定要根据计划。
所以,凡是攻战的原则,都要求计划必须先定于国内,然后再举兵出境。
计划没有事前确定于国内而竟举兵出境,这是战之自败,攻之自毁的。
因此,摆开阵势还没有确定打仗,包围城邑还不能确定攻取,得了土地还不能确定据守,三种情况有一种,就是要被毁灭的。
所以,事前不明了敌人的政治,不能进行战争;不明了敌人的军情,不能约定战争;不明了敌人的将领,不先采取军事行动;不明了敌人的士兵,不先摆列阵势。
只有保证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用兵的将帅击不能用兵的将帅,以经过教练的士卒打击临时征集的乌合之众,才可以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故事无备,兵无主,则不蚤知;野不辟,地无吏,则无蓄积;官无常,下怨上,而器械不功;朝无政,则赏罚不明;赏罚不明,则民幸生。
故蚤知敌人,如独行;有蓄积,则久而不匱;器械功,则伐而不费;赏罚明,则人不幸;人不幸,则勇士劝之。
故兵也者,审于地图,谋于官日,量蓄积,齐勇士,遍知天下,审御机数,兵主之事也。
譯文
所以,战事没有准备,部队又没有主事的统帅,那就不可能预先掌握敌情;荒地没有开发,农业又没有专管的官吏,那就不可能积蓄粮草;官府没有常规,工匠抱怨上级;武器就不会精良;朝廷没有政令,赏罚很不分明,民众就侥幸偷生。
因此,先知敌情,才能够所向无敌;积蓄粮草,才能够久战而不贫困;武器精良,打起仗来才能顺利;赏罚严明,人们才不会侥幸偷生;而人们都不侥幸偷生,勇士也就努力了。
所以,用兵这件事情,一定要详审地理情况,掌握天时,计算军需贮备,教练勇士,普遍掌握天下的情况,认真抓好战机和运用策略。
而这些也正是统帅的本职。
故有风雨之行,故能不远道里矣;有飞鸟之举,故能不险山河矣;有雷电之战,故能独行而无敌矣;有水旱之功,故能攻国就邑;有金城之守,故能定宗庙、育男女矣;有一体之治,故能出号令、明宪法矣。
风雨之行者,速也;飞鸟之举者,轻也;雷电之战者,士不齐也;水旱之功者,野不收、耕不获也;金城之守者,用货财、设耳目也;一体之治者,去奇说、禁雕俗也。
不远道里,故能威绝域之民;不险山河,故能服恃固之国;独行无敌,故令行而禁止。
故攻国救邑,不恃权与之国,故所指必听;定宗庙、育男女,天下莫之能伤,然后可以有国;制仪法,出号令,莫不响应,然后可以治民一众矣。
譯文
军队有像风雨一般的行进,就不怕路途遥远;有像飞鸟一般的举动,就不怕山河险阻;有像雷电一般的进攻,就所向无敌;’有像水旱一般的摧毁效果就能够攻人之国,救人之城;有像金城一般的设防固守,就能够安定宗庙,繁育人口;再有浑为一体的统一政治,就能够发布号令,明定法制了。
这是因为:风雨一般的行进,就是要作到快速;飞鸟一般的举动,就是要作到轻捷;雷电一般的进攻,就是使敌兵不及布阵;水旱一般的摧毁效果,就是使敌方土地无收、耕种无获;金城一般的据守,就是要收买敌人,派出间谍;浑为一体的政治,就是要禁止邪说和奢侈风俗。
而军队不怕路途遥远,就能够威慑远地的臣民。
不怕山河之阻,就能够征服依险固守的敌国。
所向无故,就必然令行禁止。
攻人之国,救人之邑,又不依靠盟国,就必然是军队指向哪里,哪里就得听从。
安定宗庙,繁育儿女,无人敢于伤害,然后就可以巩固政权。
立法定制,发号施令,无人不来响应,然后就可以治理人民和统一百姓行动了。
07章 版法
凡将立事,正彼天植,风雨无违,远近高下,各得其嗣。
三经既饬,君乃有国。
譯文
凡人君临政视事,首先要端正他的心志,其次是不违背风来雨到的天时,第三是使远近高下的人们都得到很好的治理。
这三个根本问题都解决了,国君便可以保有其国家。
喜无以赏,怒无以杀。
喜以赏,怒以杀,怨乃起,令乃废。
骤令不行,民心乃外;外之有徒,祸乃始牙。
众之所忿,置不能图。
举所美,必观其所终;废所恶、必计其所穷。
庆勉敦敬以显之,富禄有功以劝之,爵贵有名以休之。
兼爱无遗,是谓君心。
必先顺教,万民乡风;旦暮利之,众乃胜任。
譯文
不可因个人喜悦而行赏,不可因个人恼怒而擅杀。
如果是因喜而赏,因怒而杀,人民就会生怨,政令就会废弛。
政令多次行不通,人民就有外心;有外心的结了党,祸乱就开始萌芽。
引起了群众的忿怒,少数人是不能图谋应付的。
举办所喜欢的事,一定要估计到事情的结局;废止所厌恶的事,一定要考虑到事情的后果。
用赏赐嘉勉敦厚的人以进行表扬,用俸禄加富有功的人以进行鼓励,用爵位提升有名望的人以进行美誉,要兼爱而没有遗弃,才算得上君主的胸怀。
一定要先给教训,万民才趋向好的风化。
经常给予利益,民众就会胜利完成己任了。
取人以己,成事以质。
审用财,慎施报,察称量。
故用财不可以啬,用力不可以苦。
用财啬则费,用力苦则劳。
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
施报不得,祸乃始昌;祸昌不寤,民乃自图。
譯文
取用于人要比照一下自己,办事要根据实际力量。
要详细斟酌国家的用财,慎重处理施予和报酬,明察事物的分量与限度。
所以,君主用财于民不可以吝啬,征用民力不可以过头。
用财吝啬则人民反抗,用力过头则人民疲劳。
人民贫困,政令就繁复无效;人民苦于劳役之灾,政令就无法贯彻。
施予酬报不得当,祸乱就开始发展;祸乱发展而人君尚不觉悟,民众就自图造反了。
正法直度,罪杀不赦;杀僇必信,民畏而惧。
武威既明,令不再行。
顿卒怠倦以辱之,罚罪宥过以惩之,杀僇犯禁以振之。
植固不动,倚邪乃恐。
倚革邪化,令往民移,法天合德,象法无亲,参于日月,佐于四时。
悦在施,有众在废私,召远在修近,闭祸在除怨。
修长在乎任贤,高安在乎同利。
譯文
法律公正,制度明确;杀有罪,不宽赦;执行杀戮一定说到做到,民众就会畏惧。
权威明示于众,法令就不必一再重申。
对怠情的人,要通过训斥予以羞辱;对有过的人,要通过处罚予以惩戒;对犯罪的人,要通过杀戮予以震慑。
君主执法之心坚定而不动摇,乖异邪僻的人们就自然恐惧。
乖异邪僻的行为都有了改革和变化,法令颁布下去,民众就跟着行动了。
君主应该效法天,对万物全体施德;模仿地,对万物没有私亲。
要做到与日月同级,与四时并列。
使众人喜悦决定于爱施俱行,得民众拥护决定于破除私心。
要招袜远方的人们,决定于修好国内;要避免祸乱的发生,决定于消除人怨。
准备长远大计,在于任用贤人;巩固尊高地位,在于与民同利
08章 幼官
(一)中方本图
若因:夜虚守静,人物人物则皇。
五和时节,君服黄色。
味甘味,听宫声,治和器,用五数,饮于黄后之井,以[人果]兽之火爨。
藏温濡,行驱养,坦气修通;凡物开静,形生理。
常至命,尊贤授德,则帝。
身仁行义,服忠用信,则王。
审谋章礼,选士利械,则霸。
定生处死,谨贤修伍,则众。
信赏审罚,爵材禄能,则强。
计凡付终,务本饬末,则富。
明法审数,立常备能,则治。
同异分官,则安。
譯文
遵守虚静原则,让人人物物自得其适,如此,可成皇业。
循常道,从天命,尊重贤士,授官于有德之人,如此,可成帝业。
以身作则,实行仁义忠信,如此,可成王业。
审虑战争谋略,彰明攻伐之理,精选兵士,修利武器,如此,可成霸业。
安定民生,安葬民死,敬重贤者,修睦百姓,可以赢得群众。
赏功有信,罚过审明,把爵禄授给良材与能者,可以带来国强。
注重筹算,致力于农业并管好工商末业,可以带来国富。
修明法度,详审政策,建立常规,配备能臣,可以带来国治。
按照不同职务,实行分官而治,可以带来国安。
通之以道,畜之以惠,亲之以仁,养之以义,报之以德,结之以信,接之以礼,和之以乐,期之以事,攻之以官,发之以力,威之以诚。
一举而上下得终,再举而民无不从,三举而地辟散成,四举而农佚粟十,五举而务轻金九,六举而絜知事变,七举而外内为用,八举而胜行威立,九举而帝事成形。
譯文
用道理开导人们,用恩惠笼络人们,用仁爱团结人们,用道义培养人们,用施德对待人们,用信用交结人们,用礼节接待人们,用音乐和悦人们,从工作上考核人们,从言论上考察人们,用强力推动人们,用戒律威服人们,这样,第一年施政的结果,上下都取得好的政绩;第二年施政的结果,人民没有不服从的;第三年施政的结果,土地开发,五谷有了收成;第四年施政的结果,农民安乐而粮食富裕;第五年施政的结果,徭役减轻而国币充足;第六年施政的结果,作到了先知国事的变化;第七年施政的结果,作到了内外都为我所用;第八年施政的结果,胜局实现,国威确立;第九年施政的结果,帝业就算是初具规模了。
九本博大,人主之守也;八分有职,卿相之守也;七官饰胜备威,将军之守也;六纪审密,贤人之守也;五纪不解,庶人之守也。
动而无不从,静而无不同。
治乱之本三,卑尊之交四,富贫之终五,盛衰之纪六,安危之机七,强弱之应八,存亡之数九。
练之以散群[人崩]署,凡数材署。
杀戮以聚财,劝勉以选众。
使二分具本,发善必审于密,执威必明于中。
譯文
有九项根本原则,内容宏博广大,是人君必须遵守的;使八个方面,各尽常规,是卿相必须做到的;有七条制胜之道,足以立威,是将军必须遵守的;有六条纲纪,详审严密,是贤人必须遵守的;有五条总则,不可懈怠,是百姓必须遵守的。
决定国家治乱有三个根本,决定国家安危有四个关键,决定国家贫富有五条总则,决定国家盛衰有六条纲纪,决定国家地位高低的有七项有效因素,检查国家强弱的有八条验证,决定国家存亡的有九条规律。
统用这些,使国人不立朋党而协力同心,风教也就显著了。
杀戮罪人以聚集财物,奖励好人以移风易俗。
要使两方面都有所本。
行赏一定要细密地审查,行刑一定要申明于国内。
(二)中方副图
必得文威武官习,胜之。
务时因,胜之。
终无方,胜之。
几行义,胜之。
理名实,胜之。
急时分,胜之。
事察伐,胜之。
行备具,胜之,原无象,胜之。
本定独威,胜。
定计财,胜。
定知闻,胜。
定选士,胜。
定制禄,胜。
定方用,胜。
定纶理,胜。
定死生,胜。
定成败,胜。
定依奇,胜。
定实虚,胜。
定盛衰,胜。
举机诚要,则敌不量。
用利至诚,则敌不校。
明名章实,则士死节。
奇举发不意,则士欢用。
交物因方,则械器备。
因能利备,则求必得。
执务明本,则士不偷。
备具无常,无方应也。
听于钞,故能闻无极。
视于新,故能见未形。
思于浚,故能知未始。
发于惊,故能至无量。
动于昌,故能得其宝。
立于谋,故能实不可故也。
器成教守,则不远道里。
号审教施,则不险山河。
博一纯固,则独行而无敌。
慎号审章,则其攻不待。
权与明必胜,则慈者勇。
器无方,则愚者智。
攻不守,则拙者巧。
数也。
动慎十号。
明审九章。
饰习十器。
善习五官。
谨修三官。
必设常主。
计必先定,求天下之精材。
论百工之锐器。
器成,角试否臧。
收天下之豪杰,有天下之称材。
说行若风雨,发如雷电,此居于图方中。
譯文
一定要文官有德,武官有威;为官者应熟习胜敌之务。
因时而动,是制胜的总则;敌众无防,是制胜的时机;兵行正义,是制胜的正理;表彰将士名实,是胜敌的急务;确立等级名分,是制胜的大事;研讨征伐过程,是制胜的行动;战具完备,是制胜的起因;军行隐蔽,是制胜的根本。
能确定统一权威的,可以制胜;能确定计算财用的,可以制胜;能审定敌军情报的,可以制胜;能确定选择将士的,可以制胜;能确定禄赏制度的,可以制胜;能审定军器制造方案的,可以制胜;能审定事物伦类次序的,可以制胜;能审定死生的,可以制胜;能审定成败的,可以制胜;能审定正兵与奇兵的,可以制胜;能审定虚实的,可以制胜;能审定盛衰形势的,可以制胜。
所掌握的战机,确实是紧要的,敌人便无法估量;所运用的有利条件,完全是真实的,敌人便无法抗拒。
显耀名声,表彰战绩,将士就计心死节;运用奇兵,出敌不意,将士就乐于为用。
考核军备,研讨其制造方案,兵器就能完备;根据才能,用人在胜任之处,人材就有求必得。
掌握将士职务,明定本分,将士就不会苟且敷衍;军备和战具无尚优越,敌人就无法应付了。
听得细致,所以能听到还没有到来的声音;看在极早,所以能观察还没有形成的事物;想得深远,所以能想到还没有开始的事情;动得急骤,所以能出乎敌人的意料;干得冒险,所以能夺得敌国的宝器;立足于运筹谋划,所以能兵力坚实而不被敌国攻破了。
武器完好又严守教令,就不伯远道行军;号令严明又经过训练,就不怕山河险阻。
意志专一而纯实坚定,就可以所向无敌;微号严谨而旗帜分明,就可以—破敌而不靠外援了。
指明必胜的道理,慈软的人也会变得勇猛;握有无法防御的武器,愚蠢的人也会变得精明;攻打没有守备的敌军,笨拙的人也会变得巧妙。
这都是必然的道理。
要勤慎对待十种号令,明确分辨九种旗章,监督操练十种兵器,充分演习“五教”,严格训练“三官”。
兵中主帅一定要常设不缺,作战计划必须事前定好。
要征集天下的精良器材,评审各种工匠的精锐武器;武器制成后要比试优劣。
要招收天下的豪杰,拥有天下的能手。
行军应该像风雨一般地迅速,发兵应该像雷电一般地猛烈。
(三)东方副图
旗物尚青,兵尚矛,刑则交寒害釱。
器成不守,经不知。
教习不着,发不意。
经不知,故莫之能圉。
发不意,故莫之能应。
莫之能应,故全胜而无害。
莫之能圉,故必胜而无敌。
四机不明,不过九日,而游兵惊军。
障塞不审,不过八日,外贼得间。
由守不慎,不过七日,而内有谗谋。
诡禁不修,不过六日,而窃盗者起。
死亡不食,不过四日,而军财在敌,此居于图东方方外。
譯文
兵器完好,不如入境而敌军不知;教练再熟,不如动兵而出敌不意。
入境而敌人不知,敌人就无法防御我们;动兵能出敌不意,敌人就无法应付我们。
敌人无法应付,我军就全胜而没有伤害;敌人无法防御,我军就必胜而所向无敌。
不了解四项机要,不过九天则军心游离惊恐;不注意防御工事,不过八天则外敌有隙可乘;戒备不谨慎,不过七天则内部出现谗谋;防范不加强,不过六天则出现窃盗之徒;不犒赏死战的将士,不过四天,我军财物就要落入敌军之手了。
(四)南方副图
旗物尚赤,兵尚戟,刑则烧交疆郊。
必明其一,必明其将,必明其政,必明其士,四者备,则以治击乱,以成击败。
数战则士疲,数胜则君骄,骄君使疲民,则危国。
至善不战,其次一之。
大胜者积众,胜而无非义者,焉可以为大胜。
大胜,无不胜也。
此居于图南方方外。
譯文
必须了解敌情,必须了解敌将,必须了解敌方政事,必须了解敌方士兵。
掌握了这四个方面,就可能作到以治击乱,以成击败了。
多次出战则战士疲劳,多次得胜则君主骄傲。
骄傲的君主驱使疲劳的人民作战,国家就危险了。
最高水平的用兵是不需作战而定胜局,次好的才是一战而定。
所谓大胜,指的是积累多次胜利而没有非正义的战争,才能算得上大胜。
能作到大胜,那是无往而不胜利的。
(五)西方副图
旗物尚白,兵尚剑,刑则绍昧断绝。
始乎无端,卒乎无穷。
始乎无端,道也。
卒乎无穷,德也。
道不可量,德不可数。
不可量,则众强不能图。
不可数,则为诈不敢乡。
两者备施,动静有功。
畜之以道,养之以德。
畜之以道,则民和。
养之以德,则民合。
和合故能习,习故能偕,偕习以悉,莫之能伤也。
此居于图西方方外。
譯文
战争起始要使人不知开端,战争结束要使人不知末尾。
起始不见开端好比“道”,结束不见末尾好比“德”。
道是不可量度的,德是不可测算的。
不可量度,所以敌军强大也无法图谋我军;不可测算,所以敌军伪诈也不敢对抗我军。
两者兼而施之,无论动兵或息兵,都能取得有效的结果;养兵要合于道德。
因为,养兵以道则人民和睦,养兵以德则人民团结。
和睦团结就能使力量聚合,聚合就能协调。
普遍地协调相聚,那就谁也不能伤害了。
(六)北方副图
旗物尚黑,兵尚胁盾,刑则游仰灌流。
察数而知治,审器而识胜,明谋而适胜,通德而天下定。
定宗庙,育男女,官四分,则可以立威行德,制法仪,出号令。
至善之为兵也,非地是求也,罚人是君也;立义而加之以胜,至威而实之以德,守之而后修,胜心焚海内。
民之所利立之,所害除之,则民人从。
立为六千里之侯,则大人从。
使国君得其治,则人君从会。
请命于天地,知气和,则生物从。
计缓急之事,则危危而无难。
明于器械之利,则涉难而不变。
察于先后之理,则兵出而不困。
通于出入之度,则深入而不危。
审于动静之务,则功得而无害也。
着于取与之分,则得地而不执。
慎于号令之官,则举事而有功。
此居于图北方方外。
譯文
考察治兵方法,可以了解治军水平;审查武器状况,可以认识战胜原因;懂得谋算,就可以制胜敌人;通晓行德,就可以安定天下。
能作到安定宗庙,繁育儿女,四民分业治事,就可以确立权威、实行德政、制定仪法、颁行号令了。
最高水平的用兵,不是为了占领别国的土地,也不是为了统治别国的人民。
实行正义而以战胜为保证,给予威慑而以德政为内容;保持战果并扩展胜利果实,立意在控制天下。
兴人民所利,除人民所害,则各国百姓服从。
立作六千里的侯爵,则大臣服从。
保证其治理内部的权限,别国的国君就会服从。
祭天除病,水土合宜,那么,一切生物也都能够服从了。
安排好事情的缓急,遇到极度危险也不会陷于灾难。
重视武器的作用,遇到灾难也不会惊惶失措。
通晓先发后发的道理,兵出国外也不会陷于困境。
懂得出境入境的节度,深入敌境也不会陷于危局。
审于动静的安排,成功而不会带来危害。
明确取予的界限,得地也没有忧患。
严肃号令的管理,举事就可以收到成效
(七)东方本图
合内空周外,强国为圈,弱国为属。
动而无不从,静而无不同。
举发以礼,时礼必得。
和好不基,贵贱无司,事变日至,此居于图东方方外。
譯文
天下各地,强国成为亲眷,弱国成为藩属。
有所行动,他们无不从命;平时无事,他们也没有分歧。
举事动兵要有理所据,处在有理地位则举事必有所得。
要保持和好而不生嫌隙,贵贱都没有纷争,意外的事变就会堵塞住了。
(八)南方本图
定府官,明名分,而婶责于群司有司,则下不乘上,贱不乘贵。
法立数得,而无比周之民,则上尊而下卑,远近不乖。
譯文
确定大小官阶,明确上下名分,而且对群臣有司都有所监督,这样就下不越上,贱不越贵了。
法制确立,办法得当,而且没有结党营私的人们,这样就上尊下卑,远近都不会有越轨行为了。
(九)西方本图
间男女之畜,修乡闾之什伍,量委积之多寡,定府官之计数。
养老弱而勿通,信利周而无私。
譯文
要视察男女的生养情况,要修治乡间的什伍编制,要计算物资贮备的增减,要核定各级官职的数字,要养老恤弱而不可遗弃,要申明利害而不藏私心。
(十)北方本图
器成于僇,教行于钞。
动静不记,行止无量。
戒审四时以别息,异出入以两易,明养生以解固,审取予以总之。
一会诸侯,令曰:“非玄帝之命,毋有一日之师役 ”。
再会诸侯,令曰:养孤老,食常疾,收孤寡。
三会诸侯,令曰:田租百取五。
市赋百取二。
关赋百取一。
毋乏耕织之器。
四会诸侯,令曰:修道路,偕度量,一称数。
薮泽以时禁发之。
五会诸侯,令曰:修春秋冬夏之常祭,食。
天壤山川之故祀,必以时。
六会诸侯,令曰:以尔壤生物共玄官,请四辅,将以礼上帝。
七会诸侯,令曰:官处四体而无礼者。
流之焉莠命。
八会诸侯,令曰:立四义而毋议者,尚之于玄官,听于三公。
九会诸侯,令曰:以尔封内之财物,国之所有为币。
九会,大命焉出,常至。
千里之外,二千里之内。
诸侯三年而朝习命。
二年,三卿使四辅。
一年正月朔日,令大夫来修。
受命三公。
二千里之外,三千里之内,诸侯五年而会至习命。
三年,名卿请事。
二年,大夫通吉凶。
十年,重适入,正礼义。
五年,大夫请受变。
三千里之外,诸侯世一至,置大夫以为廷安,入,共受命焉。
此居于图北方方外。
必得文威武官习,胜之,务时因,胜之。
终无方,胜之。
几行义,胜之。
理名实,胜之。
急时分,胜之。
事察伐,胜之。
行备具,胜之。
原无象,胜之。
本定独威,胜。
定计财,胜。
定闻知,胜。
定选士,胜。
定制禄,胜。
定方用,胜。
定纶理,胜。
定死生,胜。
定成败,胜。
定依奇,胜。
定实虚,胜。
定盛衰,胜。
举机诚要,则敌不量。
用利至诚,则敌不校。
明名章实,则士死节。
奇举发不意,则士欢用。
交物因方,则械器备。
因能利备,则求必得。
执务明本,则士不偷。
备具无常,无方应也。
听于钞,故能闻未极。
视于新,故能见未形,思于浚,故能知未始。
发于惊,故能至无量。
动于昌,故能得其宝。
立于谋,故能实不可故也。
器成教守,则不远道里。
号审教施,则不险山河。
博一纯固,则独行而无敌。
慎号审章,则其攻不待权与。
明必胜,则慈者勇。
器无方,则愚者智。
攻不守,则拙者巧。
数也。
动慎十号。
明审九章。
饰习十器。
善习五官。
谨修三官。
必设常主。
计必先定。
求天下之精材。
论百工之锐器。
器成,角试否臧。
收天下之豪杰,有天下之称材。
说行若风雨,发如雷电。
此居于图方中。
旗物尚青,兵尚矛。
刑则交寒害釱。
器成不守,经不知。
教习不着,发不意。
经不知,故莫之能圉。
发不意,故莫之能应。
莫之能应,故全胜而无害。
莫之能圉,故必胜而无敌。
四机不明,不过九日,而游兵惊军。
障塞不审,不过八日,而外贼得闲。
由守不慎,不过七日,而内有谗谋。
诡禁不修,不过六日,而窃盗者起。
死亡不食,不过四日,而军财在敌。
此居于图东方方外。
旗物尚赤。
兵尚戟。
刑则烧交强郊。
必明其一,必明其将,必明其政,必明其士。
四者备,则以治击乱,以成击败。
数战则士疲,数胜则君骄,骄君使疲民,则国危。
至善不战,其次一之。
大胜者积众。
胜无非义者,焉可以为大胜。
大胜,无不胜也。
此居于图南方方外。
旗物尚白,兵尚剑。
刑则绍昧断绝。
始乎无端,卒乎无穷。
始乎无端,道也。
卒乎无穷,德也。
道不可量,德不可数。
不可量,则众强不能图。
不可数,则为轴不敢乡。
两者备施,动静有功。
畜之以道,养之以德。
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
和合故能习;习故能偕。
偕习以悉。
莫之能伤也。
此居于图西方方外。
旗物尚黑,兵尚胁盾。
刑则游仰灌流。
察数而知治,审器而识胜。
明谋而适胜。
通德而天下定。
定宗庙。
育男女。
官四分,则可以立威、行、德、制法仪、出号令。
至善之为兵也,非地是求也,罚人是君也。
立义而加之以胜,至威而实之以德。
守之而后修,胜心焚海内。
民之所利立之,所害除之,则民人从。
立为六千里之侯。
则大人从。
使国君得其治。
则人君从会。
请命于天地,知气和,则生物从。
计缓急之事。
则危危而无难。
明于器械之利,则涉难而不变。
察于先后之理,则兵出而不困。
通于出入之度,则深入而不危。
审于动静之务,则功得而无害。
着于取与之分,则得地而不执。
慎于号令之官。
则举事而有功。
此居于图北方方外。
譯文
器物制做得好,在于工艺周到;教化实行得好,在于施教仔细。
动与静失去纪律,行与止就没有规则。
所以,要慎重根据四时来变化作息,分理财物出入来整饬交易,要明白休养生息以解除凶灾,审查财物取予来进行总算。
第一次会集诸侯下令说:没有玄帝的命令,不许有一天战争。
第二次会集诸侯下令说:要供养孤老,供养常病者并收养孤儿寡妇。
第三次会集诸侯下令说:田租只收取百分之五,市场收税百分之二,关卡收税百分之一,不要使人民缺乏耕织的生产工具。
第四次会集诸侯下令说:要修筑道路,划一度量标准,统一重量计算;林薮湖泽要按规定时问封禁开放。
第五次会集诸侯下令说:春秋冬夏的经常祭祀,天地山川的例行祭祀,都必须按时进行。
第六次会集诸侯下令说:把你们地方的产品,贡进于玄宫,并且请四辅主持,礼祭上帝。
第七次会集诸侯下令说:为官而在视、言、貌、听方面无礼的,以秽乱教命论处,流放之。
第八次会集诸侯下令说:在视、言、貌、听方面可以立为表率而无邪僻行为的,在玄宫进行赏赐,由三公主持。
第九次会集诸侯下令说:用你们封国之内的财物和国内特有的东西;作为币贡之物进献。
九会的大令发布出去以后,诸侯是照章必到的。
除此,一千里以外,二千里以内的诸侯,每三年来朝一次,学习命令;每二年则派遣三卿来朝,把情况报告给四辅;每年的正月初一日,还要派大夫前来修好,受命于三公即可。
二干里以外,三干里以内的诸侯,每五年来朝一次,学习命令;每三年有特命之卿前来办事;每二年也要派大夫前来,通讯吉凶。
三千里以外的诸侯,三十年来朝一次;十年,则有嫡子来朝,以正礼仪;五年又派大夫来朝,请求接受政策法令的学习。
还要委派一个大夫作为常驻朝廷的官吏,负责纳入贡物和接受天子的命令
10章 五辅
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广誉,厚功大业,显於天下,不忘於後世,非得人者,未之尝闻。
暴王之所以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於天下,非失人者,未之尝闻。
今有士之君,皆处欲安,动欲威,战欲胜,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诸侯。
而不务得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曰:人不可不务也。
此天下之极也。
譯文
古代的圣王,所以能取得盛名广誉,丰功伟业,显赫于天下,为后世所不忘,不是得到人们拥护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暴君之所以丧失国家,危及社稷,宗庙颠覆,湮没无闻,不是由于失掉人们拥护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现今拥有国土的君主,都希望生活安定,办事有威信,战争胜利,防务巩固,大的想统一天下,小的要称霸诸侯,却不重视争取人,所以,弄得小则兵败而地削,大则身死而国灭。
所以说:“人”是不可不非常注重的,这是天下顶重要的问题。
曰:然则得人之道,莫如利之。
利之之道,莫如教之以政,故善为政者,田畴垦而国邑实,朝廷闲而官府治,公法行而私曲止,仓廪实而囹圄空,贤人进而奸民退,其君子上中正而下谄谀。
其士民贵武勇而贱得利。
其庶人好耕农而恶饮食。
於是财用足,而饮食薪菜饶。
是故上必宽裕,而有解舍。
下必听从,而不疾怨。
上下和同,而有礼义,故处安而动威,战胜而守固,是以一战而正诸侯。
不能为政者,田畴荒而国邑虚,朝廷凶而官府乱。
公法废而私曲行,仓廪虚而囹圄实,贤人退而奸民进,其君子上谄谀而下中正,其士民贵得利而贱武勇,其庶人好饮食而恶耕农,於是财用匮而食饮薪菜乏,上弥残苟,而无解舍,下愈覆鸷而不听从,上下交引而不和同,故处不安而动不威,战不胜而守不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以此观之,则政不可不慎也。
譯文
我们说:得人的方法,莫如给人以利益;而给人以利益的方法,莫如用实际政绩来证明。
所以,善于为政的,总是田地开垦而城邑殷实,朝廷安闲而官府清治,公法通行而邪道废止,仓库充实而监狱空虚,贤人得用而奸臣罢退。
上层人士,总是祟尚公正而鄙视阿谀之风;士民,总是重视勇武而鄙视财利;平民,总是爱农而厌恶大吃大喝,从而财用充足而日常生活富裕。
所以,君主要宽厚而有所减免,人民要从而无所怨恨,上下协调而有礼仪,这才会活安定而办事有威信,战争胜利而防务巩固,而一战而征服诸侯。
不善于为政的,总是田荒芜而城邑空虚,朝廷惊扰而官府混乱,公废弃而邪道风行,仓库空虚而监狱人满,贤罢退而奸臣得用。
上层人士,总是阿谈成风鄙视公正;士民,总是重视财利而轻视勇武;民,总是喜好吃喝而厌恶耕作,于是财用缺而日常生活困难。
君主非常残暴苛刻而无减免,人民特别固执凶顽而不肯服从,上下互相争利而不协调,所以生活不安定而办事无威信,战争不胜而防守不固,于是小则兵败而地削,大则身死而国灭。
由此看来,为政就不可不谨慎对待这些问题了。
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所谓六兴者何?曰:辟田畴,利坛宅。
修树蓺,劝士民,勉稼穑,修墙屋,此谓厚其生。
发伏利,输墆积修道途,便关市,慎将宿,此谓输之以财。
导水潦,利陂沟,决潘渚,溃泥滞,通郁闭,慎津梁,此谓遗之以利,薄徵敛,轻征赋,弛刑罚,赦罪戾,宥小过,此谓宽其政。
养长老,慈幼孤,恤鳏寡,问疾病,吊祸丧,此谓匡其急。
衣冻寒。
食饥渴,匡贫窭,振罢露。
资乏绝,此谓振其穷。
凡此六者,德之兴也。
六者既布,则民之所欲,无不得矣。
夫民必得其所欲,然後听上,听上,然後政可善为也,故曰德不可不兴也。
譯文
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
什么叫六兴呢?回答是:开辟田野,建造住宅,讲求种植,劝勉士民,鼓励耕作,修缮房屋,这叫作改善人们生活。
开发潜在的财源,疏通积滞的物产,修筑道路,便利贸易,注意送往迎来,这叫给人们输送财货。
疏浚积水,修通水沟,挖通回流浅滩,清除泥沙淤滞,打通河道堵塞,注意渡口桥梁,这叫作给人们提供便利。
薄收租税,轻征捐赋,宽减刑罚,赦免罪犯,宽恕小过,这叫作实施宽大的政治。
敬养老人,慈恤幼孤,救济鳏寡,关心疾病,吊慰祸丧,这叫作救人之危急。
给寒冷的人以衣服,给饥渴的人以饮食,救助贫陋,赈济破败人家,资助赤贫,这叫作救人之穷困。
这六个方面;都属于兴举德政。
这六项能见之实行,人民所要求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了。
人民的欲望必须得到满足,然后才能够听从上面;听从上面,然后政事才能办好。
所以说:德政是不可不兴的。
曰:民知德矣,而未知义,然後明行以导之义,义有七体,七体者何?曰:孝悌慈惠,以养亲戚。
恭敬忠信,以事君上。
中正比宜,以行礼节。
整齐撙诎,以辟刑戮。
纤啬省用,以备饥馑。
敦蒙纯固,以备祸乱。
和协辑睦,以备寇戎。
凡此七者,义之体也。
夫民必知义然後中正,中正然後和调,和调乃能处安,处安然後动威,动威乃可以战胜而守固,故曰义不可不行也。
譯文
我们说:人民知道了“德”,而未必懂得“义”,然后就应该以身作则以教民行义。
“义”有七体。
什么叫七体呢?回答是:用孝悌慈惠来奉养亲属,用恭敬忠信来事奉君上,用公正友爱来推行礼节,用端正克制来避免犯罪,用节约省用来防备饥荒,用敦厚朴实来戒备祸乱,用和睦协调来防止敌寇。
这七个方面,都是义的实体。
人民必须知义然后才能中正,中正然后和睦团结,和睦团结才能生活安定,生活安定然后办事才有威信,有威信才可以战争胜利而防务巩固。
所以说:“义”是不可不行的。
曰:民知义矣,而未知礼,然後饰八经以导之礼。
所谓八经者何?曰:上下有义,贵贱有分,长幼有等贫富有度,凡此八者,礼之经也。
故上下无义则乱,贵贱无分则争,长幼无等则倍,贫富无度则失。
上下乱,贵贱争,长幼倍,贫富失,而国不乱者,未之尝闻也。
是故圣王饬此八礼,以导其民;八者各得其义,则为人君者,中正而无私。
为人臣者,忠信而不党。
为人父者,慈惠以教。
为人子者,孝悌以肃。
为人兄者,宽裕以诲。
为人弟者,比顺以敬。
为人夫者,敦蒙以固。
为人妻者,劝勉以贞。
夫然则下不倍上,臣不杀君,贱不踰贵,少不陵长,远不闲亲,新不闲旧,小不加大,淫不破义,凡此八者,礼之经也。
夫人必知礼然後恭敬,恭敬然後尊让,尊让然後少长贵贱不相踰越,少长贵贱不相踰越,故乱不生而患不作,故曰礼不可不谨也。
譯文
我们说:人民知道“义”,而未必懂得“礼”。
然后就应该整顿“八经”以教民行礼。
什么是八经呢?回答是:上与下都有礼仪,贵与贱都有本分,长与幼都守次序,贫与富都守法度。
这八个方面是礼的纲领。
所以,上与下没有礼仪就要乱,贵与贱不守本分就要争,长与幼没有等次就要叛离,贫与富不依法度就失其节制。
上下乱,贵贱争,长幼叛离,贫富失其节制,而国家还不陷于混乱,是没有听说过的。
因此,圣明君主总是整顿这八礼以教导人民。
八方面都各得其宜,作君主的就公正而不偏私,作臣子的就忠信而不结党,作父母的以教育实现慈惠,作子女的以严肃实现孝悌,作兄长的以教诲实现宽厚,作人弟的以恭敬实现和顺,作丈夫的以专一实现敦厚;作人妻的以贞节进行劝勉。
能这样,就可以做到:下不叛上,臣不杀君,贱不越贵,少不欺长,疏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越大,放荡不破毁正义。
这八项是礼的常规。
所以,人必知礼然后才能恭敬,恭敬然后才能尊让,尊让然后才能做到少长贵贱不相逾越,少长贵贱不相逾越,乱事就不会产生而祸患也不会发作了。
因此说:“礼”是不可不重视的。
曰:民知礼矣,而未知务,然後布法以任力,任力有五务,五务者何?曰:君择臣而任官,大夫任官辩事,官长任事守职,士修身功材,庶人耕农树艺。
君择臣而任官,则事不烦乱。
大夫任官辩事,则举措时。
官长任事守职,则动作和。
士修身功材,则贤良发。
庶人耕农树艺,则财用足。
故曰:凡此五者,力之务也。
夫民必知务,然後心一,心一然後意专,心一而意专,然後功足观也。
故曰:力不可不务也。
譯文
我们说:人民知道礼,而未必懂得“务”,然后就该依法令安排人力。
安排人力有“五务”。
什么是五务呢?回答说:君主择臣任官,大夫任官治事,官长负责其事而严守职责,士人修养品德而攻治才艺,平民则从事农耕种植。
君主能够择臣而任官,政事就不紊乱;大夫任官办事,措施就可以及时;官长分工任事而严守职责,行动就可以协调;士人能够修身学艺,贤良人材就可以出现;平民从事农耕种植,财用就可以充足了。
所以说:这五方面,就是人力的各有专务。
人民必须认识这些专务,然后才能思想统一,思想统一然后才能专心致志,思想统一而专心致志,然后功业就可观了。
所以说:安排人力是不可不有所专务的。
曰:民知务矣,而未知权,然後考三度以动之;所谓三度者何?曰:上度之天祥,下度之地宜,中度之人顺,此所谓三度。
故曰:天时不祥,则有水旱。
地道不宜,则有饥馑。
人道不顺,则有祸乱;此三者之来也,政召之。
曰:审时以举事,以事动民,以民动国,以国动天下。
天下动,然後功名可成也,故民必知权然後举错得。
举错得则民和辑,民和辑则功名立矣,故曰:权不可不度也。
譯文
我们说:人民知道务,还未必懂得“权”,然后就该考究“三度”来行动。
什么是三度呢?回答说:上考度天时,下考度地利,中考度人和,这就是所谓三度。
,所以说: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利不宜,则有饥荒;人道不和,则有祸患。
三者的到来,都是政事不好招致的。
所以说:要审度时机来举办大事,用举事发动人民,用人民发动国力,用一国发动天下。
天下动员起来了,然后功业就可以有成。
所以,人民必须懂得权衡轻重,然后才举措得当;举措得当,则人民和睦;人民和睦,则功业建立起来了。
因此说:权衡轻重这一点,不可不善加考度。
故曰五经既布,然後逐奸民,诘轴伪,屏谗慝,而毋听淫辞,毋作淫巧。
若民有淫行邪性,树为淫辞,作为淫巧,以上谄君上,而下惑百姓,移国动众,以害民务者,其刑死流,故曰:凡人君之所以内失百姓,外失诸侯,兵挫而地削,名卑而国亏,社稷灭覆,身体危殆,非生於谄淫者未之尝闻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淫声谄耳,淫观谄目,耳目之所好谄心,心之所好伤民,民伤而身不危者,未之尝闻也。
曰:实圹虚,垦田畴,修墙屋,则国家富。
节饮食,撙衣服,则财用足。
举贤良,务功劳,布德惠,则贤人进。
逐奸人,诘轴伪,去谗慝,则奸人止。
修饥馑,救灾害,振罢露,则国家定。
譯文
五项纲领措施既已施行,然后就要驱逐奸民,查究伪诈,排除谗言邪恶之徒,而且不准听淫乱言词,不准造淫奢物品。
如果人们有淫行邪性,传播淫乱言词,制造淫奢物品,用以取悦君主,惑乱百姓,移国动众,以扰害人民务正业的,要处以死刑或流刑。
所以说:凡人君内失百姓,外失诸侯,兵败而国土被削,名卑而国家受害,社程覆灭,自身危殆的,没有不是由于对淫乱的喜悦而引起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回答是:淫乱的声音悦其耳,淫乱的观赏悦其目。
耳目之所好,悦其心;放任内心之所好,就伤害人民。
伤害了人民而自身不危亡的事,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我们说:移民垦荒,开垦农田,修筑房屋,国家就能富裕;节约饮食,撙节衣服,财用就会充足;推举贤良,注重功绩,广布德惠,贤人就得到进用;驱逐奸人,查究伪诈,排除谗言邪恶之徒,奸人就消声匿迹;防备饥荒,救助灾害,贩济破败人家,国家就会安定。
明王之务,在於强本事,去无用,然後民可使富。
论贤人,用有能,而民可使治。
薄税敛,毋苟於民,待以忠爱,而民可使亲;三者,霸王之事也。
事有本而仁义其要也,今工以巧矣,而民不足於备用者,其悦在玩好。
农以劳矣,而天下饥者,其悦在珍怪,方丈陈於前。
女以巧矣,而天下寒者,其悦在文绣。
是故博带梨,大袂列,文绣染,刻镂削,雕琢采。
关几而不征,市廛而不税。
是故古之良工,不劳其知巧以为玩好,无用之物,守法者不失。
譯文
英明君主的急务,在于加强农业,废除无用之物的生产,然后人民可以富裕;选拔贤才,任用能臣,人民就可以得到治理;减轻赋税,不苛求于民,并以忠爱相待,就可以使人民亲近。
这三项都是成就王、霸之业的大事。
事物都有根本,而仁义是其关键。
现在,工匠是够巧的了,然而人民需用的东西得不到满足,就是因为君主过于喜欢玩好的器物;农民是够劳苦的了,然而天下还无粮挨饿,就是因为君主过于喜欢珍奇的食品;妇女也是够巧妙的了,然而人们却在无衣挨冻,就是因为君主过份喜欢华丽的服饰。
所以,这就需要把宽大的带子裁成窄小的,把肥大的袖子变成窄瘦的,把华丽的服饰染成单色,把刻楼的图案削掉,把雕琢的花纹磨平。
关卡上只稽查而不征捐,市场上只存放货物而不收税。
古代的优良工匠,不运用他的智巧来做玩好的东西。
所以,无用之物,守法者从不生产。
11章 宙合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是唯时德之节。
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大贤之德长。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
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也。
毋访于佞,毋蓄于谄,毋育于凶,毋监于谗,不正广其荒,不用其区区,鸟飞准绳,讂充末衡,易政利民,毋犯其凶,毋迩其求,而远其忧;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
可浅可深,可浮可沉,可曲可直,可言可默。
天不一时,地不一利;人不一事,可正而视;定而履,深而迹,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楟,擿挡则击。
天地万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此言君臣之分也。
君出令佚,故立于左。
臣任力劳,故立于右。
夫五音不同声而能调,此言君之所出令无妄也。
而无所不顺,顺而令行政成。
五味不同物而能和,此言臣之所任力无也,而无所不得,得而力务财多;故君出令,正其国而无齐其欲,一其爱而无独与是。
王施而无私,则海内来宾矣。
臣任力,同其忠而无争其利,不失其事而无有其名,分敬而无妒,则夫妇和勉矣。
君失音则风律必流,流则乱败。
臣离味则百姓不养。
百姓不养,则众散亡。
臣各能其分,则国宁矣。
故名之曰不德。
譯文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讲的是君臣各自的本份。
人君在上边发令,总是安逸的,故居于左;人臣在下边出力,总是劳顿的,故居于右。
五音虽不同声而可以协调,这是比喻人君出令没有离开法则,从而无所不顺,“顺”则法令通行无阻,政事赢得成就。
五味虽不同物而可以调和,这是比喻人臣出力办事没有离开法则,从而无所不得。
“得”则劳力有所专务,财物有所增长。
所以人君出令,专为正国而不为满足私欲,与民同爱而并非独行其是,如此施德而无私,则四海归服。
人臣出力任事,同尽忠心而不争夺私利,不失本职而不猎取虚名,如此勤敬而无所忌妒,则天下男女都将和谐共勉。
人君行事失去协调,则国家教化的成果必然流失,流失则国家混乱失败;人臣行事失去协调,则百姓的生活不能供养,不能供养则离散逃亡。
君臣各自胜任其本职,国家就安宁了。
所以,把这称之为“大德。”
“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是唯时德之节。”夫绳扶拨以为正,准坏险以为平,钩入枉而出直,此言圣君贤佐之制举也。
博而不失,因以备能而无遗国犹是国也,民犹是民也,桀纣以乱亡,汤武以治。
昌章道以教,明法以期,民之兴善也如此,汤武之功是也。
多备规轴者,成轴也。
夫成轴之多也,其处大也不究,其入小也不塞。
犹迹求履之宪也。
夫焉有不适善﹖适善,备也,仙也是以无乏。
故谕教者取辟焉。
天淯阳,无计量,地化生,无法崖。
所谓是而无非,非而无是,是非有,必交来,苟信是,以有不可先规之,必有不可识虑之,然将卒而不戒,故圣人博闻、多见、畜道、以待物。
物至而对形,曲均存矣。
减、尽也。
溜,发也。
言偏环毕善,莫不备得,故曰减溜大成。
成功之术,必有巨获。
必周于德,审于时,时德之遇,事之会也,若合符然,故曰是唯时德之节。
譯文
关于“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是唯时德之节。”绳,可以扶偏为正;准可以破险为平;钩,可以进入弯曲而取出直线。
这是比喻圣君贤相关于法度的运用。
法度详尽而无所遗失,因而其功能也将完备无缺。
国家还是那个国家,人民还是那些人民,桀纣因乱而败亡,汤武却因治而兴盛。
彰明治国之道来教育人民,申明治国之法来对待人民,使人民从善成风,这就是汤武的功绩,所谓“多备规轴”,指的是“成轴”。
成轴的品种繁多,放在大的地方不松动。
放在小的地方不堵塞,就像按照各种足迹做成鞋楦子,怎么能够不合适呢?非常合适,在于非常完备,因为挑选着使用,所以不会缺乏。
由此,主持教化的人就可以得到了借鉴。
上天养育万物,多得无法计量;大地造化万物,多得没有边际。
所谓是就不是非,非就不是是,但是非又一定是共同存在的。
如果确认某一事物为正确,是因为早有一个错误事物先在那里被定下来了,而且必有一个错误事物已在那里被人识别考虑了。
然而这些过程,都将是仓淬到来,令人无法准备的。
所以,圣人总是要博闻多见,积累规律性的理论、原则等待新事物的到来。
新事物一经出现,就与这些理论模式相参对,错误与正确的分别就在其中解决了。
“减”的意思是完全,“溜”的意思是发展,说的是局部与全局全面完善,无不处理得宜。
所以说:完全发展而达到完备无缺。
成功的方法,一定有规可循。
必须极力修德,详审时机,时机与德望结合,便是成事的机会,就象符契的相合一样。
所以说:最重要的是时与德的结合要恰到好处。
“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此言圣人之动静开阖,诎信浧儒,取与之必因于时也。
时则动,不时则静,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阳也。
故愁其治言,含愁而藏之也。
贤人之处乱世也,知道之不可行,则沉抑以辟罚,静默以侔免,辟之也犹夏之就清,冬之就温焉。
可以无及于寒暑之灾矣。
非为畏死而不忠也,夫强言以为僇,而功泽不加,进伤为人君严之义,退害为人臣者之生,其为不利弥甚。
故退身不舍端,修业不息版,以待清明。
故微子不与于纣之难,而封于宋,以为殷主,先祖不灭,后世不绝,故曰大贤之德长。
譯文
“春采生,秋采苽;夏处阴,冬处阳。”这是说圣人的动静、开合、屈伸、取予,一定要因时制宜。
合于时宜则动、不合时宜则静。
所以,古代贤士有图谋而不宣扬。
他总是收敛其治世的言论,暗中收敛而注意隐藏自己。
贤人处于乱世,知道治世之道行不通,就以沉抑的态度躲避刑罚,静默的方式求得免祸。
他的躲避,有如夏天之就清凉,冬天之就温暖,才可以沾不上寒热之害。
他这并不是怕死而不忠。
硬要强进谏言而带来杀身之祸,往上说,伤害了君主尊严的义理;往下说,伤害了人臣个人的生命,其不利是太严重了。
因此,他退身下野却不肯扔掉笏版,解职退休也不停止版书,以等待政治清明的形势。
所以,微子并没有替纣王死难,而是受封于宋国,充当殷遗民的首领。
这样,祖先不被湮灭,后世也不断绝。
所以说:大贤人的德泽是长远的。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此言擅美主盛自奋也,以琅汤凌轹人,人之败也常自此;是故圣人着之简策,传以告后进,曰:“奋盛,苓落也。
盛而不落者,昧之有也。”故有道者,不平其称,不满其量,不依其乐,不致其度。
爵尊则肃士,禄丰则务施,功大而不伐,业明而不矜。
夫名实之相怨久矣,是故绝而无交。
惠者知其不可两守,乃取一焉,故安而无忧。
譯文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这是说独擅其美,自恃其盛,自奋其能,而且以骄傲放荡的态势去欺凌他人,人之失败常从这里开始。
为此,圣人写在书里,传给后学之士说:奋,是兴盛;苓,是衰落。
只兴盛而不衰落的事,从来没有。
所以,有道之人,总是不表现自己分量十足,不表现局量已满,不表现调子太高,不表现气度高傲至极。
爵位高就注意尊敬贤士,俸禄厚就注意施放财物,功劳大而不夸耀,事业盛而并不骄傲。
名与实的互相矛盾是由来已久的事了,所以互相排斥而不能并有。
明智的人知道不可能两者兼备,于是只取其一,弃名取实。
因此,安定而无忧。
“毒而无怒”,此言止忿速,济没法也。”怨而无言”,言不可不慎也;言不周密,反伤其身。
故曰”欲而无谋”。
言谋不可以泄,谋泄灾极。
夫行忿速,遂没法,贼发。
言轻谋泄,灾必及于身;故曰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
譯文
“毒而无怒”,这是说平息忿怒可以速成其事。
“怨而无言”说的是不可不保持谨慎:发言不周到严密,反伤其身。
“欲而无谋”,说的是谋事不可外泄,谋外泄则灾祸来临。
若是用激发忿怒的办法速成其事,用连同处死的法律查获盗贼;而且还发言轻率,谋划外泄,灾祸一定累及于自身。
所以说:有所厌恶也不要忿怒,有所抱怨也不要说出,有所企图也不可轻谋于他人。
“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言渊色以自诘也,静默以审虑,依贤可用也。
仁良既明,通于可不利害之理,循发蒙也。
故曰,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也。
譯文
“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说的是用深沉的态度自我反省,用静默的态度深思熟虑。
此时要依靠贤才“的意见,采纳仁良之士的主张,既然明通于可否利害的道理,就有如启发了蒙昧一样。
所以说:要像睁着眼睛睡觉,要像在暗夜里明察,要象丹朱在尧当政时的戒惧。
“毋访于佞”,言毋用佞人也,用佞人,则私多行。
“毋蓄于谄”,言毋听谄。
听谄则欺上。
“毋育于凶”,言毋使暴,使暴则伤民“毋监于谗”,言毋听谗,听则失士。
夫行私、欺上、伤民、失士、此四者用,所以害君义失正也。
夫为君上者,既失其义正,而倚以为名誉。
为臣者不忠而邪,以趋爵禄,乱俗败世,以偷安怀乐,虽广其威,可损也。
故曰不正广其荒。
是以古之人,阻其路,塞其遂,守而物修,故着之简策,传以告后人曰:其为怨也深,是以威尽焉。
譯文
“毋访于佞”,说的是不可使用奸佞之人,使用奸佞则将严重行私。
“毋蓄于谄”,说的是不可保护诣媚行为,保护诣媚则将欺骗君上。
“毋育于凶”,说的是不可使用凶暴手段,手段凶暴则将伤害民众。
“毋监于谗”,说的是不可听信谗言,听信谗言则将脱离贤士。
行私、欺上、伤害民众、脱离贤士,这四者用事,正是要危害君主仪法,丧失君主政绩的。
作为君主,丧失了仪法与政绩,还想要靠它取得名誉;作为人臣,不忠而邪僻,以用它追求爵禄,乱风俗败世道,以便偷安享乐;即使国家威力再大,也是要损坏的。
所以说:“治国不正,虽大亦将灭亡。”因此,古人阻止这四者通行的途径,堵塞它们的通道,并控制自身而不许循行此路。
所以写在书上,传下来告诫后代人说:造怨深重者,国威将丧失净尽。
“不用其区区”,者虚也,人而无良焉,故曰虚也。
凡坚解而不动,陼堤而不行,其于时必失,失则废而不济。
失植之正而不谬,不可贤也。
植而无能,不可善也。
所贤美于圣人者,以其与变随化也。
渊泉而不尽,微约而流施。
是以德之流润泽均,加于万物。
故曰圣人参于天地。
譯文
关于“不用其区区”,说的是“虚静”。
人生没有长久不变的,所以说要虚静待物。
凡是固结事物而不许其活动,堵塞事物而不使其运行,那必然失掉时机。
失掉时机则事情废而不成。
治国者只心正而无谬误,还不能称贤;正直而无才能,也不能称美。
圣人之所以被誉为贤美,是因为允许和随任事物的发展变化。
这种赐与,好比渊泉之水没有枯竭,微微细细而不断流施,因此,德的流布,其润泽普遍加于万物。
所以说:圣人是与天地相配的。
“鸟飞准绳”,此言大人之义也。
夫鸟之飞也,必还山集谷;不还山则因,不集谷则死。
山与谷之处也,不必正直,而还山集谷,曲则曲矣,而名绳焉。
以为鸟起于北,意南而至于南。
起于南,意北而至于北。
苟大意得,不以小缺为伤。
故圣人美而着之,曰: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
万家之都,不可平以准。
言大人之行,不必以先帝,常义立之谓贤。
故为上者之论其下也,不可以失此术也。
譯文
关于“鸟飞准绳”,这是说伟大人物的生活义理。
鸟的飞翔,一定要返回到山上,集合在谷中。
不飞回到山上则疲困,不集合到谷中则死亡。
山与谷的地位,不一定平正笔直。
但回到山上、集在谷中的路线,曲折固然曲折,总的则应该是正直的。
因为鸟从北方起飞,意想到南方就飞到南方;从南方飞起,意想到北方就到达北方。
如果大的意向是正确的,不可以小的曲折为妨害。
所以,圣人称美此事而写在书里说:长达千里的道路,不可能用绳墨来拨直,大到万家的城市,不可能用准具来取平。
这说的是伟大人物的行动,不必拘守先例与常规,能立义就可以称贤。
所以,人君在考评臣下的时候,不可丢掉这个论人的方法。
“讂充”,言心也,心欲忠。
“末衡”,言耳目也,耳目欲端。
中正者,治之本也。
耳司听,听必顺闻,闻审谓之聪。
目司视,视必顺见。
见察谓之明。
心司虑,虑必顺言,言得谓之知。
聪明以知,则博。
博而不惛,所以易政也。
政易民利,利乃劝,劝则告。
听不顺,不审不聪,不审不聪则缪。
视不察不明,不察不明则过。
虑不得不知,不得不知则昏。
缪过以昏则忧,忧则所以伎苛,伎苛所以险政,政险民害,害乃怨。
怨则凶,故曰:讂充末衡,言易政利民也。
譯文
“胸充”,说的是心,心要求忠;“末衡”,说的是耳目,耳目要求正。
忠与正,是治世之本。
耳管听,听联带着所闻,所闻精审叫作聪;目管看,看联带着所见,所见精确叫作明;心管思虑,思虑联带着发言,发言得宜叫作智。
聪明加上智则思想专一,专一而不昏乱,就带来安定的政治。
政治安定,人民有利;有利则勤勉,勤勉则吉。
听得不精审就谈不到聪,不审不聪则陷于荒谬。
看得不准确就谈不到明,不准不明就陷于错误。
思虑不得宜就谈不到智,不宜不智就陷于昏乱。
荒谬错误加上昏乱则思想陷于困扰,困扰就带来嫉妒与苛刻,嫉妒苛刻就产生险恶的政治。
政治险恶,人民受害;受害则怨恨,怨恨则凶。
所以说:心地平实,耳目端正,讲的是政治安定,兴利于人民。
“毋犯其凶”,言中正以蓄慎也。
“毋迩其求”,言上之败常,贪于金玉马女,而□爱于粟米货财也。
厚藉敛于百姓,则万民怼怨。
“远其忧”,言上之亡其国也。
常迩其乐,立优美,而外淫于驰骋田腊,内纵于美色淫声,下乃解怠惰失,百吏皆失其端。
则烦乱以亡其国家矣。
“高为其居。
危颠莫之救”,此言尊高满大,而好矜人以丽,主盛处贤,而自予雄也;故盛必失而雄必败。
夫上既主盛处贤,以操士民,国家烦乱,万民心怨,此其必亡也,犹自万仞之山播而入深渊,其死而不振也必矣。
故曰:毋迩其求,而远其忧,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也。
譯文
“毋犯其凶”,说的是立身中正而必须保持谨慎。
“毋迩其求”,说的是人君败亡常因贪恋于金玉马女,而不爱惜粮食、财物,重税于百姓则引起万民怨恨。
“远其忧”,说的是人君的亡国,经常是因为接近于享乐。
设置女乐,外则沉溺于驰骋田猎,内则放纵于美色淫声,臣下懈怠懒惰,百官皆失其正,那就陷于混乱而亡国了。
“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这是说身居高位,自满自大,而好自我焙耀;自主其盛,自处其贤,而自封为英雄。
这样,其“盛”必失,而其“雄”必败。
人君若自主其盛,自处其贤,以此掌握士民,国家就混乱,万民就心怨,这是一定要亡国的。
好比从万仍高山上跌入深渊,其死亡而不可再起成为必然。
所以说:不可只顾眼前,而应当怀有远虑;一意攀高,到了危险的顶峰就无法挽救了。
“可浅可深,可沉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此言指意要功之谓也。”天不一时,地不一利,人不一事”,是以着业不得不多,人之名位不得不殊方。
明者察于事,故不官于物而旁通于道。
道也者,通乎无上,详乎无穷,运乎诸生。
是故辨于一言,察于一治,攻于一事者,可以曲说,而不可以广举。
圣人由此知言之不可兼也,故博为之治,而计其意。
知事之不可兼也,故名为之说,而况其功。
岁有春秋冬夏,月有上下中旬,日有朝暮,夜有□晨,半星。
辰序各有其司,故曰天不一时。
山陵岑岩,渊泉闳流,泉逾瀷而不尽,薄承瀷不满。
高下肥硗,物有所宜,故曰地不一利。
乡有俗,国有法,食饮不同味,衣服异世用器械,规矩绳准,称量数度,品有所成,故曰人不一事。
此各事之仪,其详不可尽也。
譯文
“可浅可深,可沉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这是说选择最佳主意,求取最佳效果的意思。
天,不只有一个时序;地,不只有一种物利;人的活动,不只限一件事情。
因此,事业不能不分为多种,名位不能不分为多样。
高明之士深通事物这一特点,所以,不只专于一种具体事物,而联系研究事物的共同规律。
所谓共同规律,就是通达到无上之高,概括无穷之多,并可运用于人间各种事物。
因此,仅仅分清一句话,明白一个词,掌握一件事,那只可谈其片面,而不能广泛阐发。
圣人由此看到,一言不可能兼容多种涵义,所以,广泛研究理论来选择需要的内容;一事不可能兼容多种成例,所以,大量创造学说来比较它们的效果。
年有四季,月有三旬,日有朝暮,夜有昏晨,而天上中星十二辰的运动次序,各有所主。
所以说,天,不只有一个时序。
山陵岑岩,渊泉水流,泉水越过氵翼水水流不尽,泊水承接滔水水流不满;土地高下肥瘠,产品各有所宜。
所以说,地,不只有一种物利。
乡有习俗,国有法度,饮食不同味,衣服不同色,常用器械,规矩准绳,称量数度,各事皆有成规。
所以说,人的活动,不限于一件事情。
这形形色色事物的仪法规律,其详细内容是说不尽的
可正而视”言察美恶,审别良苦,不可以不审。
操分不杂,故政治不悔。
“定而履”,言处其位,行其路,为其事,则民守其职而不乱,故葆统而好终。
“深而□”,言明墨章书,道德有常,则后世人人修理而不迷,故名声不息。
譯文
“可正而视”,说的是分清美恶,区别优劣,此事不可不审慎对待。
掌握与分析不混杂,政事的治理就不会出现灾祸。
“定而履”,说的是在其位,行其路,做其事,这样,人民也就严守常业而不乱。
所以能保持纲纪而赢得好的结果。
“深而迹”,说的是光明磊落,道德修养有素,这样,后代人人遵循常理而不陷于昏乱。
故名声永传不息。
“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楟擿,挡则击”,言苟有唱之,必有和之,和之不差,因以尽天地之道。
景不为曲物直,响不为恶声美。
是以圣人明乎物之性者必以其类来也,故君子绳绳乎慎其所先。
譯文
“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桴,{扌适}挡则击”。
说的是如有所唱,必有所和,所和不差,因为都合天地的规律。
影子不可能替弯曲的物体表现为笔直,回响不可能替粗恶的音响表现为美声。
由是圣人懂得过去的事物一定被参行于未来,所以君子必须戒惧地慎其所先行。
“天地万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天地苴万物,故曰万物之橐。
宙合之意,上通于天之上,下泉于地之下,外出于四海之外,合络天地,以为一裹。
散之至于无闲。
不可名而山。
是大之无外,小之无内,故曰有橐天地,其义不传。
一典品之不极一薄,然而典品无治也。
多内则富。
时出则当。
而圣人之道,贵富以当。
奚谓当,本乎无妄之治,运乎无方之事,应变不失之谓当。
变无不至,无有应当本错不敢忿。
故言而名之曰宙合。
譯文
关于“天地,万物之毫也,宙合有橐天地。”天地包裹着万物,所以叫万物之橐。
而“宙合”的意思,是上通于天空之上,下深于土地之下,外出于四海之外,合拢天地,成为一个包裹。
把它散放开来,可以渗透到没有间隙的极小地方,简直都说不出名字。
真是可以说,大到没有什么物体在其外,小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其内了。
所以说:它又能包藏天地。
宙合的义理并没有传开,若一旦整理起来,其内容还不到一版,可惜整理之事没有人去做。
容纳广博就内容丰富,发表适时就用之得当。
而圣人之道,丰富尤贵在用之得当。
何谓用之得当呢?根据不背离法则的理论,运用在没有固定范围的各类事物上,应变而不失误就叫作用之得当。
事物的变化虽然无所不至,但没有不处理得当的,治事的本末都不能离此中心,所以称它的名字为“宙合”。
12章 枢言
管子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
故曰: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有名则治,无名则乱,治者以其名。
譯文
管子说:“道在天上,好比太阳;它在人体,就好比心了。”所以说,有气则生,无气则死。
生命就是依靠气;有名分则治,无名分则乱,统治就是依靠名分的。
枢言曰:爱之,利之,益之,安之,四者道之出。
帝王者用之。
而天下治矣。
帝王者,审所先所后:先民与地则得矣,先贵与骄则失矣。
是故先王慎贵在所先所后。
譯文
枢言指出:爱民、利民、益民、安民,四者都是从道产生的,帝王运用它们,天下便得治了。
帝王,就是要分清什么事情应当放在前面,什么事应当放在后头。
把人民和土地放在前面就对了,把高贵和骄傲放在前面就错了。
所以,先代圣王总是慎重地处理何者为先、何者为后的问题。
人主不可以不慎贵,不可以不慎民,不可以不慎富。
慎贵在举贤,慎民在置官,慎富在务地。
故人主之卑尊轻重在此三者、不可不慎。
国有宝,有器,有用。
城郭、险阻、蓄藏,宝也;圣智,器也;珠玉,末用也。
先王重其宝器而轻其末用,故能为天下。
譯文
人君不可不慎重地对待“贵”的问题,不可不慎重地对待“人民”的问题,不可不慎重地对待“富”的问题。
慎重对待“贵”,在于如何举用贤人;慎重对待人民,在于如何设置官吏;慎重对待“富”,在于如何注重农业。
所以,人君的高低轻重决定在这三个方面,不可不慎。
一个国家,都有宝、有器、有用。
内城外郭、山川险地、粮食贮备,这些都是“宝”;圣明、智谋,算作“器”;珠玉,居末位,算作财用。
先代圣王看重宝与器而看轻财用,所以能治天下。
生而不死者二,立而不立者四:喜也者、怒也者、恶也者、欲也者、天下之败也,而贤者宝之。
譯文
生存而不至于死灭的事物有两种:气与名。
亡国而不利于立国的因素则有四个:喜、怒、厌恶与嗜好,四者都可导致天下的败亡,但贤者却很少有这些毛病。
为善者,非善也,故善无以为也。
故先王贵善。
王主积于民,霸主积于(将)战士,衰主积于贵人,亡主积于妇女珠玉。
故先王慎其所积。
譯文
伪善,不是善。
善,是无法做假的。
所以先代圣王注重“善”。
成王业的国君积聚人民,成霸业的国君积聚武将和战士,衰败的国君积聚官僚贵族,亡国之君则积聚珠玉与妇女。
所以,先代圣王总是慎重地处理积聚什么的问题。
疾之,疾之,万物之师也。
为之,为之,万物之时也。
强之,强之,万物之指也。
譯文
要加快进行探索,因为万物是众多的;要努力进行探索,因为万物是随时流逝的;要加强进行探索,因为万物是意旨精深的。
凡国有三制:有制人者,有为人之所制者,有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者。
何以知其然?德盛义尊,而不好加名于人;人众兵强,而不以其国造难生患;天下有大事,而好以其国后。
如此者,制人者也,德不盛,义不尊,而好加名于人;人不众,兵不强,而好以其国造难生患;恃与国,幸名利。
如此者,人之所制也。
人进亦进,人退亦退,人劳亦劳,人佚亦佚,进退劳佚,与人相胥。
如此者,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也。
譯文
一个国家有三种情况的控制:有控制别人的,有被别人控制的,有不能控制别人、别人也不能加以控制的。
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德盛义高,而不好把自己的名位强加于他人;人众兵强,而不用本国的实力制造危难和祸患;天下有大的事变,而愿意使本国走在后面;这样的国家,必然是控制别人的。
德不盛,义不高,而好把自己的名位强加于他人;人不多,兵不强,而好用本国的实力制造危难和祸患;依仗同盟,偷取名利;这样的国家,必然是被人控制的。
人进亦进,人退亦退,人劳亦劳,人逸亦逸,进退劳逸,与人相从;这样的国家,不能控制他人,他人也是不加控制的。
爱人甚,而不能利也;憎人甚,而不能害也。
故先王贵当,贵周。
周者,不出于口,不见于色;一龙一蛇。
一日五化之谓周。
故先王不以一过二。
先王不独举,不擅功。
譯文
爱人过了头,反而不能有利于其人;恨人过了头,反而不能加害于其人。
所以,先王总是注重分寸适当,也注重保持机密。
机密,就是不可说出口,不可形于色,就象龙、蛇一天五变而无人察觉一样,才叫作保持机密。
所以,先王总是不肯惊人地把一说成超过二,先王也不肯独自包办事业或独自居功。
先王不约束,不结纽。
约束则解,结纽则绝。
故亲不在约束、结纽。
先王不货交,不列地,以为天下。
天下不可改也,而可以鞭箠使也。
时也,利也,出为之也。
余目不明,余耳不聪,是以能继天子之容。
官职亦然。
时者得天,义者得人。
既时且义,故能得天与人。
先王不以勇猛为边竟,则边竟安;边竟安,则邻国亲;邻国亲,则举当矣。
譯文
先王在处理国家关系时,既不“约束”,也不“结纽”。
约结成束就必然解散,结成绳扣就必然折断。
所以,国家亲善不在于“约束”和“结纽”。
先王也不用“货交”和“裂地”的办法来治理天下。
因为天下各国的既成关系不可轻易改变,只可以用威力统一驾御。
合于天时,合于正义,都要去做。
此外,虽有多余的视力也不看,多余的耳力也不听,这才能够保持天子圣智的颂声。
官吏的职责也同样如此。
合于天时则得到自然优势,合于正义则得到人的拥护。
既占天时,又合正义,这就能把天与人的力量一并掌握起来了。
先王不采用武力解决边境问题,这样,边境就会安定;边境安定,则邻国亲善;邻国亲善,问题就可以处理得当了。
人故相憎也,人之心悍,故为之法。
法出于礼,礼出于治。
治、礼道也。
万物待治礼而后定。
凡万物,阴阳两生而参视。
先王因其参而慎所入所出。
以卑为卑,卑不可得;以尊为尊,尊不可得。
桀、舜是也。
先王之所以最重也。
譯文
人们本来是相互憎恶的,人心凶悍,所以要颁布法律。
法出于礼,礼出于理论。
理论与礼都是道。
万物的关系都是根据理论和礼的出现而后才确定下来的。
万物都是由于阴阳两者相生而形成第三个事物,先王就是根据这三种现象而慎重掌握正反两方面。
以卑下断定卑下,找不到卑下;用高尚断定高尚,得不到高尚。
这就是先王最重视相反相成道理的原因。
得之必生失之必死者,何也?,唯无。
得之,尧舜禹汤文武孝己,斯待以成,天下必待以生。
故先王重之。
一日不食,比岁歉;三日不食,比岁饥;五日不食,比岁荒;七月不食,无国土;十日不食,无畴类,尽死矣。
譯文
得之必生,失之必死的东西是什么呢?唯有粮食。
得到它,尧、舜、禹、汤、文、武和孝己,才赖以成功;天下人也必须靠它才可以生存。
一天断了食,等于过歉年;三天断了食,等于过饥年;五天断了食,等于过荒年;七天断了食,国土就保不住;十天断了食,同类皆无,全部都将死掉了。
先王贵诚信。
诚信者,天下之结也。
贤大夫不恃宗至,士不恃外权。
坦坦之利不以功,坦坦之备不为用。
故存国家,定社稷,在卒谋之间耳。
譯文
先王最重视诚信,有了诚信,天下各国就结好了。
贤大夫不依靠宗室门第,士不依靠别国同盟,取得平平的小利不视为功,面对平平小富不为所用。
所以,存国家,定社程的大事就在暂短之间的谋划当中解决了。
圣人用其心,沌沌乎博而圜,豚豚乎莫得其门,纷纷乎若乱丝,遗遗乎若有从治。
故曰,欲知者知之,欲利者利之,欲勇者勇之,欲贵者贵之。
彼欲贵,我贵之,人谓我有礼;彼欲勇,我勇之,人谓我恭;彼欲利,我利之,人谓我仁;彼欲知,我知之,人谓我慜。
戒之,戒之,微而异之,动作必思之,无令人识之,卒来者必备之信之者,仁也。
不可欺者,智也。
既智且仁,是谓成人。
譯文
圣人在运用其心思,好像浑浑沌沌地博大而圆到,又隐隐地使人找不到门,纷纷然好象乱丝,又象有次序地可以梳理。
就是说,人们想要求知的就让他求知,想要求利的就让他求利,想要求勇的就让他求勇,想要求地位的就让他求地位。
他想求地位,我就许他求地位,人家会说我有礼;他想求勇,我就许他求勇,人家会说我恭;他想求利,我就许他求利,人家会说我仁;他想求知,我就许他求知,人家会说我聪敏。
但是要注意戒备,隐微而庇翼自己,动作一定要深思,不要被人识透;对于突然到来的事件,必须有防备。
对人有信叫作仁,不被欺瞒叫作智,既智且仁,就可以说是成熟的人了。
贱固事贵,不肖固事贤。
贵之所以能成其贵者,以其贵而事贱也;贤之所以能成其贤者,以其贤而事不肖也。
恶者,美之充也。
卑者,尊之充也。
贱者,贵之充也。
故先王贵之。
譯文
卑贱者固然应当事奉高贵者,不肖者固然应当事奉贤者。
但高贵者之所以能成为高贵,正因为他能够做到以贵事贱;贤者之所以能成为贤,正因为他能够做到以贤事不肖。
粗恶是精美的根本,卑下是尊高的根本,低贱是高贵的根本。
所以先王很重视它们。
天以时使,地以材使,人以德使,鬼神以祥使,禽兽以力使。
所谓德者,先之之谓也。
故德莫如先,应適莫如后。
先王用一阴二阳者,霸;尽以阳者,王;以一阳二阴者,削;尽以阴者,亡。
量之不以少多,称之不以轻重,度之不以短长。
不审此三者,不可举大事。
能戒乎?能敕乎?能隐而伏乎?能而稷乎?能而麦乎?春不生而夏无得乎?众人之用其心也,爱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
唯贤者不然。
先王事以合交,德以合人。
二者不合,则无成矣,无亲矣。
譯文
天,通过时令发挥作用,地,通过物材发挥作用;人,通过行德发挥作用;鬼神,通过赐福发挥作用;禽兽,通过力气发挥作用。
所谓德,就是率先行德的意思。
所以,行德最好是走在前头,它不象应敌打仗那样以后发制人为好。
先王举事,占有一个不利条件两个有利条件的,可成霸业;完全是有利条件的,可成王业;占有一个有利条件两个不利条件的,必然削弱;完全是不利条件的,必然败亡。
计量以后,不讲求多少;称量以后,不讲求轻重;度量以后,不讲求短长,不讲求这三者,不可以举大事。
能够保持戒惧么?能够保持谨慎么?能够保持隐伏而不锋芒外露么?能作到种谷得谷么?能作到种麦得麦么?能设想春日不生长,夏日也无所得么?先王用服务来聚合友谊,用行德来聚合国人。
两者都无所聚合,那就没有成就,也没有亲近的人了。
凡国之亡也,以其长者也;人之自失也,以其所长者也。
故善游者死于粱池,善射者死于中野。
命属于食,治属于事。
无善事而有善治者,自古及今,未尝之有也。
譯文
凡国家的败亡,找原因往往在它的长处;人的自我失误,也往往因其所长。
所以,善于游泳者死于梁地,善于射猎者常死在荒野之中。
生命从属于粮食,言辞从属于实事。
无好事而有好的言辞表达的,自古及今,不曾存在。
众胜寡,疾胜徐,勇胜怯,智胜愚,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
凡此七胜者贵众,用之终身者众矣。
譯文
众胜寡,快胜慢,勇胜怯,智胜愚,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
凡此七个胜利条件贵在有其多数,而终身运用就将具备其多数了
人主好佚欲,亡其身失其国者,殆;其德不足以怀其民者,殆;明其刑而贱其士者,殆;诸侯假之威久而不知极已者,殆;身弥老不知敬其適子者,殆;蓄藏积,陈朽腐,不以与人者,殆。
譯文
人君好放荡纵欲,忘其身而失其国者,必然失败;其德望不足以感怀其民众者,必然失败;盛其刑罚而残害其士人者,必然失败;诸侯给与权威,但时间长而不知急起直追者,必然失败;自身很老而不知尊重太子者,必然失败;贮蓄积藏的物资,陈列腐朽的粮食,而不肯施与他人者,也必然失败。
凡人之名三:有治也者,有耻也者,有事也者,事之名二:正之,察之。
五者而,天下治矣。
名正则治,名倚则乱,无名则死,故先王贵名。
譯文
人的名分有三:有治理的,有督促的,有服务的。
事的名分有二;有纠正于事前的,有察明于事后的。
五者完善,天下就得治了。
名分正则天下治,名分不正则天下乱,没有名分则死灭。
所以先王很注重名分。
先王取天下,远者以礼,近者以体。
体、礼者,所以取天下;远、近者,所以殊天下之际。
譯文
先王谋取天下,对远的国家用“礼”,对近的国家用“亲”。
所谓亲和礼,是用来谋取天下的手段;所谓远和近,是就区分天下各国边际而言的。
日益之而患少者,唯忠;日损之而患多者。
唯欲。
多忠少欲,智也,为人臣者之广道也。
为人臣者,非有功劳于国也,家富而国贫,为人臣者之大罪也;为人臣者,非有功劳于国也,爵尊而主卑,为人臣者之大罪也。
无功劳于国而贵富者;其唯尚贤乎?
譯文
每天都有增长而唯恐太少的,是忠心;每天都有减少而唯恐太多的,是欲望。
多忠少欲,是明智的表现,是作人臣的宽广道路。
作为人臣,无功于国,而造成家富国贫的局面,就是人臣的大罪;作为人臣,无功于国,而造成爵尊主卑的局面,也是人臣的大罪。
对国家没有功劳尚可以赢得富贵,谁还去推祟贤人呢?
众人之用其心也,爰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
生其事亲也,妻子具,则孝衰矣;其事君也,有好业,家室富足,则行衰矣;爵禄满,则忠衰矣。
唯贤者不然;故先王不满也。
人主操逆,人臣操顺。
譯文
普通人的心理活动,爱往往是憎的开始,恩德往往成为怨恨的出发点。
他们事奉双亲,有了妻子孝行就衰退了;他们事奉国君,有了产业,家室富足,德行就衰退了;爵禄满足忠心就衰退了。
只有少数贤人不这样而已。
所以先王总是不使人们爵禄太满了。
釜鼓之类的量器装满了,人们就要用“概”来平;人满了,天就要来平。
所以先王不使人们爵禄太满。
人君执行“逆”的政策,人臣反而会顺着行事。
先王重荣辱,荣辱在为。
天下无私爱也,无私憎也,为善者有福,为不善者有祸、祸福在为。
故先王重为。
明赏不费,明刑不暴。
赏罚明,则德之至者也,故先王贵明。
譯文
先王重视荣辱,荣辱决定于实际行动。
天地没有私爱和私恨,实际行善者有福,实际行不善者有祸,祸福都在实际行动。
故先王重视实际行动。
公开行赏,节约费用;公开处刑,减少刑杀。
赏罚公开是德政的最高体现,所以先王重视公开。
天道大而帝王者用,爱恶爱恶,天下可秘,爱恶重,闭必固。
釜鼓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故先王不满也。
譯文
天道伟大而帝王应当运用,爱天下之所爱,恶天下之所恶,天下就可以全面控制,全面控制则必然巩固。
先王之书,心之敬执也,而众人不知也。
故有事,事也;毋事,亦事也。
吾畏事,不欲为事;吾畏言,不欲为言,故行年六十而老吃也。
譯文
先王的书,我内心是敬爱的,不过一般人并不了解它。
所以,有事的时候,要敬读它;无事的时候,也要敬读它。
我是怕事的,所以不喜欢作事;我也是怕讲话的,所以不喜欢发言。
原因是行年六十而且年老口吃的原故。
13章 八观
大城不可以不完,郭周不可以外通,里域不可以横通,闾闬不可以毋阖,宫垣关闭不可以不修。
故大城不完,则乱贼之人谋;郭周外通,则奸遁逾越者作;里域横通,则攘夺窃盗者不止;闾闬无阖,外内交通,则男女无别;宫垣不备,关闭不固,虽有良货,不能守也。
故形势不得力非,则奸邪之人悫愿;禁罚威严,则简慢之人整齐;宪令著明,则蛮夷之人不敢犯;赏庆信必,则有功者劝;教训习俗者众,则君民化变而不自知也。
是故明君在上位,刑省罚寡,非可刑而不刑,非可罪而不罪也;明君者,闭其门,塞其涂,弇其迹,使民毋由接于淫非之地,是以民之道正行善也若性然。
故罪罚寡而民以治矣。
譯文
内城的城墙不可不坚固完整,外城的四周不可有外通的空隙,里的边界不可以左右横通,闾门不可不注意关闭,院墙与门日不可不注意整修。
因为,内城不完整,作乱为害的人就会图谋不轨;外城有空隙,奸遁越境的人就可以行事;里的边界随意横通,抢夺盗窃的就不会停止;闾门不关,内外随意交往,男女之间就没有界限;院墙不备,门门不牢,虽有宝贵的财货也是无法保管的。
所以,客观形势使人们无法为非作歹,奸邪的人才能够老实守法;禁律与刑罚威严,无视法纪者才能够规规矩矩;法令严明,蛮夷之人就不敢触犯;奖赏信实坚定,有功者就得到鼓励;受教育、守习俗的确实众多了,人民才可以不知不觉地潜移默化。
因此,有英明的君主执政,刑罚总是很少,这并不是该用刑的不用刑,该治罪的不治罪;而是英明君主关闭了犯罪的门户,堵塞了犯罪的道路,消灭了犯罪的影响,使人民无由接触为非作歹的环境,因而人民走正道、做好事,就好像出自本性了。
所以,罪罚很少而人民照样安定。
行其田野,视其耕芸,计其农事,而饥饱之国可以知也。
其耕之不深,芸之不谨,地宜不任,草田多秽,耕者不必肥,荒者不必墝,以人猥计其野,草田多而辟田少者,虽不水旱,饥国之野也。
若是而民寡,则不足以守其地;若是而民众,则国贫民饥;以此遇水旱,则众散而不收。
彼民不足以守者,其城不固;民饥者,不可以使战;众散而不收,则国为丘墟。
故曰,有地君国而不务耕芸,寄生之君也。
故曰:行其田野,视其耕芸,计其农事,而饥饱之国可知也。
譯文
巡视一个国家的田野,看看它的耕耘状况,计算它的农业生产,饥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耕地不深,锄草不勤;宜种的土地没有种,未开的土地很荒乱,已耕的土地不见得肥沃,荒芜的土地不见得贫瘠;按人口总算土地,荒地多而熟地少。
即使没有水旱天灾,这也是一个饥国的田野。
像这样的国家,人口少则不能保其国土;人口多,则国贫民饥。
再遇上水旱灾害,老百姓就将离散而不肯回来。
人民无力保卫国土,城防就不巩固;人民处于饥饿状态,就不能从事战争;人民离散而不回,国家就成为一片废墟了。
所以说,拥有土地统治国家而不注重农业生产,便是寄生的国君。
所以说,巡视一个国家的田野,看看它的耕耘状况,计算它的农业生产,饥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行其山泽,观其桑麻,计其六畜之产,而贫富之国可知也。
夫山泽广大,则草木易多也;壤地肥饶,则桑麻易植也;荐草多衍,则六畜易繁也。
山泽虽广,草木毋禁;壤地虽肥,桑麻毋数;荐草虽多,六畜有征,闭货之门也。
故曰,时货不遂,金玉虽多,谓之贫国也。
故曰:行其山泽,观其桑麻,计其六畜之产,而贫富之国可知也。
譯文
巡视一个国家的山林湖泽,看看它的桑麻生长情况,计算它的六畜生产,贫富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山林湖泽广阔,草木就容易繁殖;土地肥沃,桑麻就容易生长;牧草繁茂,六畜就容易兴旺。
如果山泽虽广,滥伐草木却没有禁令;土地虽肥,种植桑麻却不得其法;牧草虽多,饲养六畜却征收赋税;这就等于堵塞财货的门路。
所以说,日常物产不充足,金玉虽多,也只能叫作贫国。
所以说,巡视一个国家的山林湖泽,看看它的桑麻生长情况,计算它的六畜生产;贫富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
夫国城大而田野浅狭者,其野不足以养其民;城域大而人民寡者,其民不足以守其城;宫营大而室屋寡者,其室不足以实其宫;室屋众而人徒寡者,其人不足以处其室;囷仓寡而台榭繁者,其藏不足以共其费。
故曰,主上无积而宫室美,氓家无积而衣服修,乘车者饰观望,步行者杂文采,本资少而末用多者,侈国之俗也。
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民贫则奸智生,奸智生则邪巧作。
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匮不足之所生,生于侈;侈之所生,生于毋度。
故曰,审度量,节衣服,俭财用,禁侈泰,为国之急也。
不通于若计者,不可使用国。
故曰:入国邑,视宫室,观车马衣服,而侈俭之国可知也。
譯文
进入一个国家的都城,视察它的宫室,看看它的车马、衣服;侈俭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城市大而农田小,农田就养活不了那些人民;城区大而居民少,居民就防守不了那个城市;院落大而房屋少,房屋就充实不了那个院落;房屋多而居民少,居民就住用不了那些房屋;粮仓少而亭台楼阁多,粮食贮备就供应不了那些糜费。
所以说,君主没有积蓄而宫室却很华丽,百姓没有积蓄而衣服却很讲究,乘车者打扮车子的外观,步行者穿着用艳丽的服色,农业产品少而奢侈物品多。
这是奢侈国家的风俗。
国家奢侈则开支浪费,开支浪费则人民贫困,人民贫困则产生奸恶思想,产生奸恶思想则出现邪巧行为。
所以,奸恶和邪巧的产生,由于贫困;贫困的产生,由于奢侈;奢侈的产生,由于没有制度。
所以说,明确制度和标准,节约衣服,俭省财用,禁止奢侈,是治国的急务。
不懂得这个道理,就不要使他管理国家。
所以说,进入一个国家的都城,视察它的宫室,看看它的车马、衣服;侈俭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课凶饥,计师役,观台榭,量国费,而实虚之国可知也。
凡田野万家之众,可食之地,方五十里,可以为足矣。
万家以下,则就山泽可矣;万家以上,则去山泽可矣。
彼野悉辟而民无积者,国地小而食地浅也;田半垦而民有余食而粟米多者,国地大而食地博也。
国地大而野不辟者,君好货而臣好利者也;辟地广而民不足者,上赋重,流其藏者也。
故曰,粟行于三百里,则国毋一年之积;粟行于四百里,则国毋二年之积;粟行于五百里,则众有饥色。
其稼亡三之一者,命曰小凶;小凶三年而大凶,大凶则众有大遗苞矣。
什一之师,什三毋事,则稼亡三之一。
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盖积也,则道有损瘠矣。
什一之师,三年不解,非有余食也,则民有鬻子矣。
故曰: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发必有时,是何也?曰:大木不可独伐也,大木不可独举也,大木不可独运也,大木不可加之薄墙之上。
故曰,山林虽广,草木虽美,禁发必有时;国虽充盈,金玉虽多,宫室必有度;江海虽广,池泽虽博,鱼鳖虽多,罔罟必有正,船网不可一财而成也。
非私草木爰鱼鳖也,恶废民于生谷也。
故曰,先王之禁山泽之作者,博民于生谷也。
彼民非谷不食,谷非地不生,地非民不动,民非作力,毋以致财。
天下之所生,生于用力,用力之所生,生于劳身。
是故主上用财毋已,是民用力毋休也,故曰,台榭相望者,其上下相怨也。
民毋余积者,其禁不必止;众有遗苞者,其战不必胜;道有损瘠者,其守不必固。
故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则危亡随其后矣。
故曰:课凶饥,计师役,观台榭,量国费,实虚之国可知也。
譯文
考查灾年饥谨的情况,计算从军服役的人数,看看楼台亭阁的修建,计量财政开支的费用;虚实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凡是拥有万户人口的农村,可食之地,有方五十里就够了。
万户以下的,可以算进去山泽之地;一万户以上的,则要把山泽除外。
那种土地均已开垦,而人民仍无积蓄的国家,是因为国土小而耕地少;土地只开垦半数,而民有余食、粟米丰富的国家,是因为国土大而耕地多。
国土虽大而荒地没有开垦,是因为君主追求财货而臣民好利的缘故;土地开垦虽多而人民粮食不足,是因为朝廷赋税繁重,人民卖掉存粮的缘故。
所以说,粮食运行远达三百里,这个国家的存粮就不够一年之用;粮食运行远达四百里,这个国家的存粮就不够半年之用;粮食运行远达五百里,民众就面有饥色了。
一个国家,庄稼歉收三分之一,叫作小凶年;三个小凶年等于一个大凶年。
大凶年百姓就有饿死在路上的了。
一国有十分之一的人从军,就要有十分之三的人脱离农业生产,庄稼也就要歉收三分之一。
庄稼歉收三分之一,而没有旧年存粮,路上就会有弃置的死尸。
十分之一的人从军,三年不解除兵役,如果没有余粮,人民也会有卖儿卖女的了。
所以要问:山林虽近,草木虽好,兴建宫室还必须有限度,采伐与封禁山林还必须有定时,这是什么原因呢?回答说:因为大木材不是一个人劳动所能采伐的,不是一个人劳动所能搬举的,也不是一个人劳动所能运输的;大木材也不能使用在小规模的建筑上。
所以说,山林虽广,草木生长虽好,封禁开发必须有定时;国虽富裕,金玉虽多,宫室兴建必须有限度;江海虽宽,池泽虽大,鱼鳖虽多,捕鱼之业必须有官管理;船网之民不可只依靠单一财路来维持生活。
这并不是对草木、鱼鳖有偏爱,而是怕人民荒废了粮食的生产。
所以说,先王限制上山采伐下水捕鱼的活动,为的就是使人们专务粮食生产。
人民不种粮食没有饭吃,粮食不靠土地不能生长,土地没有人民不能耕种,人民不卖力气就得不到财富。
财富的产生是出于使用劳力,劳力的产生是出于劳动着的身体。
所以,君主用财无限度,就等于人民用力无休止。
所以说,楼台亭阁远近相望的,那是君民之间彼此相恨的。
人民没有储蓄的粮食,国家禁令就不能一定生效;百姓有饿死的,对外战争就不能一定取胜;道路上有弃置的死尸,防守就不能一定坚固。
而法令不能“必行”,禁令不能“必止”,战不能“必胜”,守不能“必固”,危亡也就跟在后面了。
所以说,考查灾年饥谨的情况,计算从军服役的人数,看看楼台亭阁的修建,计量财政开支的费用,虚实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而治乱之国可知也。
州里不鬲,闾闬不设,出入毋时,早晏不禁,则攘夺窃盗,攻击残贼之民,毋自胜矣。
食谷水,巷凿井,场圃接,树木茂,宫墙毁坏,门户不闭,外内交通,则男女之别,毋自正矣。
乡毋长游,里毋士舍,时无会同,丧烝不聚,禁罚不严,则齿长辑睦,毋自生矣。
故昏礼不谨,则民不修廉;论贤不乡举,则士不及行;货财行于国,则法令毁于官;请谒得于上,则党与成于下;乡官毋法制,百姓群徒不从,此亡国弑君之所自生也。
故曰:入州里,观习俗,听民之所以化其上者,而治乱之国可知也。
譯文
进入一国的州、里,观察风俗习惯,了解它的人民是怎样接受上面教化的,治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州里之间没有隔墙,里门没有安设,出入没有定时,早晚不加管理;对于抢夺、盗窃、殴打、害人的分子,就无法加以管制了。
吃同一条山谷里的水,在一个巷子里打井,场院菜圃相连,树木茂密,院墙破损,门户不闭,内外随便往来;男女之间的界限,也就无法规正了。
乡没有官吏,里不设学堂,不按时集会,丧葬祭袍人们也不相聚,禁令刑罚又不严格,尊贤敬长的和睦风尚,也就无从产生了。
所以,婚礼不严肃,人们就不注意廉耻;选贤不通过乡里,士人就不注重品行;贿赂财货风行于国内,法律政令就败坏于官府;请托办事之风通行在上面,结党营私之事就发展在下边;乡官不实行法制,百姓就不会服从命令。
这些就是亡国弑君发生的原因。
所以说,进入一国的州、里,观察风俗习惯,了解它的人民是怎样接受上面教化的;治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入朝廷,观左右本求朝之臣,论上下之所贵贱者,而强弱之国可知也。
功多为上,禄赏为下,则积劳之臣不务尽力;治行为上,爵列为下,则豪桀材臣不务竭能。
便辟左右,不论功能而有爵禄,则百姓疾怨非上,贱爵轻禄;金玉货财商贾之人,不论志行而有爵禄也,则上令轻,法制毁。
权重之人,不论才能而得尊位,则民倍本行而求外势。
彼积劳之人不务尽力,则兵士不战矣;豪桀材人不务竭能,则内治不别矣;百姓疾怨非上,贱爵轻禄,则上毋以劝众矣;上令轻,法制毁,则君毋以使臣,臣毋以事君矣;民倍本行而求外势,则国之情伪竭在敌国矣。
故曰:入朝廷,观左右本求朝之臣,论上下之所贵贱者,而强弱之国可知也。
譯文
来到一国的朝廷,观察君主的左右,研究一下本朝百官的情况,分析一下朝廷上下重视什么和轻视什么;强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功劳多的,禄赏反而在下,多功之臣就不肯尽心竭力;政绩好的,官爵反而在下,豪杰能臣就不肯竭尽所能;君主的宠臣和侍从之类,不论功劳能力而享有爵禄,百姓就会怨恨、非议而轻贱爵禄;贩运金玉财货的商贾之流,不论道德品行而享有爵禄,君令就不受重视,而法制破毁;握有大权的人,不论才能而窃居高位,人们就要抛弃本国行伍而投靠外国势力去了。
那些多功之臣不愿尽心竭力,士兵就不肯作战;豪杰能臣不竭尽所能,内政就不会清明;百姓怨恨、非议而轻贱爵禄,君主就无法劝勉民众;君令不受重视,法制破毁,君主就无法命令臣下,臣下也无法效忠君主;人民抛弃本国行伍而投靠外国势力,国家的虚实就全被敌国掌握了。
所以说,来到一国的朝廷,观察君主的左右,研究一下本朝的百官的情况,分析一下朝廷上下重视什么和轻视什么,强弱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计其威严宽惠行于其民与不行于其民;可知也。
法虚立而害疏远,令一布而不听者存,贱爵禄而毋功者富,然则众必轻令而上位危。
故曰;良田不在战士,三年而兵弱;赏罚不信,五年而破;上卖官爵,十年而亡;倍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
战不胜,弱也;地四削,入诸侯,破也;离本国、徙都邑,亡也;有者异姓,灭也。
故曰:置法出令,临众用民,计威严宽惠而行于其民不行于其民,可知也。
譯文
根据君主立法出令和从政治民的情况,考察其刑赏政策是否在人民当中得到贯彻;兴灭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法律形同虚设,只加害疏远的人;命令虽已公布,不听者安然无恙;随便封爵赐禄,无功者因而致富;那么,人们一定轻视法令而君主地位也就危险了。
所以说,良田不赏给战士,三年而兵力衰弱;赏罚不信实,五年而国家破败;君主卖官鬻爵,七年而国家危亡;背逆伦常道德,干禽兽的行为,十年国家就会覆灭。
出战不胜,是衰弱;土地被瓜分,是破败;逃离本国,迁移国都,是危亡;政权由异姓人占有,是覆灭。
所以说,根据君主立法出令和统治人民的情况,考察其刑赏政策是否在人民当中得到贯彻;兴灭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
敌国强而与国弱,谏臣死而谀臣尊;私情行而公法毁,然则与国不恃其亲,而敌国不畏其强;豪杰不安其位,而积劳之人不怀其禄。
悦商贩而不务本货,则民偷处而不事积聚。
豪杰不安其位,则良臣出;积劳之人不怀其禄,则兵士不用;民偷处而不事积聚,则囷仓空虚。
如是而君不为变,然则攘夺、窃盗、残贼、进取之人起矣。
内者廷无良臣,兵士不用,囷仓空虚,而外有强敌之忧,则国居而自毁矣。
故曰: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
譯文
估量敌国和盟国,了解君主的意志,考察农业的状况,看看人民财产是有余还是不足;存亡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敌国强大而盟国衰弱,直言之臣身死而阿谈之臣得宠,私人请托盛行而公法被毁;对这样的国家,盟国将不再依靠其盟好关系,敌国也不会畏惧其强大,豪杰将不安于位,多功之臣也不再留恋他的爵禄了。
君主又喜欢商贩而不爱农业,人民就苟且偷安而不致力于积蓄了。
豪杰不安于位,则良臣出走;多功之臣,不怀恋爵禄,则兵士不肯效力;人民苟且偷安而不致力于积蓄,则粮仓空虚。
这样,君主还不肯改革,那么,抢夺、盗窃、残害人民、谋取政权的人们就起来了。
在国内,朝中无良臣,士兵不效力,粮仓空虚,再加上外有强敌之忧,这就只有坐而待亡了。
所以说,估量敌国和盟国,了解君主的意志,考察农业的状况,看看人民财产是有余或是不足;存亡之国,就可以区别出来了。
故以此八者,观人主之国,而人主毋所匿其情矣。
譯文
因此,从这八方面调查一个君主所治理的国家,这个君主就无法掩盖他的真实状况。
14章 法禁
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刑杀毋赦,则民不偷于为善;爵禄毋假,则下不乱其上。
三者藏于官则为法,施于国则成俗,其余不强而冶矣。
譯文
法制不容私议,人们就不敢相互营私;刑杀不容宽赦,人们就不敢忽视为善;授爵赐禄的大权不假送于人,臣下就不会作乱于人君。
这三事掌握在官府,就是“法”;推行到全国民众,就成其为俗。
其他事情不用费力就可以安定国家了。
君一置其仪,则百官守其法;上明陈其制,则下皆会其度矣。
君之置其仪也不一,则下之倍法而立私理者必多矣。
是以人用其私,废上之制而道其所闻。
故下与官列法,而上与君分威,国家之危必自此始矣。
昔者圣王之治其民也不然,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财厚博惠以私亲于民者,正经而自正矣。
乱国之道,易国之常,赐赏恣于己者,圣王之禁也。
圣王既殁,受之者衰。
君人而不能知立君之道,以为国本,则大臣之赘下而射人心者必多矣。
君不能审立其法,以为下制,则百姓之立私理而径干利者必众矣。
譯文
国君统一立法,百官就都能守法;上面把制度公开,下面行事就都能合于制度。
如果国君立法不能统一,下面违公法而另立私理的人就必然增多。
这样人人都行其私理,不行上面法制而宣传个人的主张。
所以,百姓与官法对立,大臣与君主争权,国家的危险,一定从这里开始。
从前,圣王治理人民就不是这样,对于不执行君主公法的,一定给予惩处。
这样做,用大量钱财和施惠来收揽人心的人,因整顿公法就自然纠正过来了。
圣王既死,后继者就差多了。
统治人民而不懂立君之道,并以此为立国的根本,大臣们拉拢下级而收买人心的,就一定多了;为君而不能审定立法的,并以此为下面的规范,百姓中自立私理而积极追求私利的,也一定多了。
昔者圣王之治人也,不贵其人博学也,欲其人之和同以听令也。
《泰誓》曰:“纣有臣亿万人,亦有亿万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纣以亿万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
故有国之君,苟不能同人心,一国威,齐士义,通上之治以为下法,则虽有广地众民,犹不能以为安也,君失其道,则大臣比权重以相举于国,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
故举国之士以为亡党,行公道以为私惠,进则相推于君,退则相誉于民,各便其身,而忘社稷,以广其居;聚徒威群,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乱国之道也。
故国之危也。
譯文
从前,圣王在考治人材的时候,不看重他的博学,但却希望他能与君主一致而听从君令。
《泰誓》说:“殷纣王有臣亿万人,也有亿万条心;周武王有臣三千人,却只有一条心。”所以,纣王因亿万心而亡,武王因一心而存。
因此,一国之君,如不能使人心归己,统一国家权威,统一士人意志,使上面的治理措施贯彻为下面的行为规范,那末,虽有广大的国土,众多的人民,还不能算是安全的。
君主失道的时候,大臣就联合权势在国中互相抬举,小臣们也必然为私利而趋从他们。
所以,他们便举用国士作为私党,利用公法谋取私利;在君前互相推崇,在民间互相吹捧;各图己便,忘掉国家,以扩大势力范围,结聚徒党,上以蒙蔽国君,下以搜刮百姓。
这都是削弱君主破坏国家的作法。
所以是国家的危险。
乱国之道,易国之常,赐赏恣于己者,圣王之禁也。
擅国权以深索于民者,圣王之禁也。
其身毋任于上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破坏国家正道,改变国家常法,封赐与禄赏之事全随个人意志决定,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擅专国权以严重搜刮人民,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不肯为朝廷任职作事,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进则受禄于君,退则藏禄于室,毋事治职,但力事属,私王官,私君事,去非其人而人私行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在朝廷领受俸禄于君主,回家来积藏俸禄于私室,不干自己应办的公事,只努力发展部属,私用国家官吏,私决君主大事,排除不该排除的人而私自行事,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修行则不以亲为本,治事则不以官为主,举毋能、进毋功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修德不以事亲为根本,办事不以奉公为主旨,举用无能的人,荐引无功之辈,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交人则以为己赐,举人则以为己劳,仕人则与分其禄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为国家结交人材当作自己的恩赐,推荐人材当作自己的功劳,任用人材又从中分取俸禄,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轻取于其民而重致于其君,削上以附下,枉法以求于民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既结交权势,又收揽穷人;轻取于民而重求于君,削上就下,枉法收买人民,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交于利通而获于贫穷,用不称其人,家富于其列,其禄甚寡而资财甚多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享用与本人身份不相称、家产超过爵位的等级,俸禄很少而资财很多,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拂世以为行,非上以为名。
常反上之法制以成群于国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干违背时代潮流的事情,靠非议君上来猎取名声,经常反对朝廷的法制,并以此结聚徒党于国内,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饰于贫穷而发于勤劳、权于贫贱,身无职事,家无常姓,列上下之间,议言为民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打扮成贫穷的样子,而不肯辛勤劳动,暂时安于贫贱,自身没有常业,自家没有恒产,活动于社会上下之间,而声称是为了人民,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壶士以为亡资,修田以为亡本,则生之养,私不死,然后失矫以深,与上为市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供养游士和修治武器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豢养贼臣和私藏敢死之徒,然后强直不让而严重地与君主讨价争权,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审饰小节以示民,时言大事以动上,远交以逾群,假爵以临朝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注意修饰小节以显于人民,经常议论大事以打动国君,广泛结交以凌驾群僚,凭借自己的地位以控制朝政,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卑身杂处,隐行辟倚,侧入迎远,遁上而遁民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屈身于人群之中,暗行不正之事,潜入别国或接纳外奸,欺瞒君主又欺瞒人民,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诡俗异礼,大言法行,难其所为而高自错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实行奇怪的风俗和反常的礼节,语言夸大而行为骄傲,把自己所做过的事,说得非常难做,借此以抬高自己,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守委闲居,博分以致众,勤身遂行,说人以货财,济人以买誉,其身甚静,而使人求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有积蓄而生活安逸,广施财物以收买民众,殷勤行事,顺从人意,用财货收买人心,用救济沽名钓誉,政治上稳坐不动而使人主动拥护,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行辟而坚,言诡而辩,术非而博,顺恶而泽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行为邪僻而坚持不改,把奇谈怪论讲得头,头是道,办法错误而数量很多,支持邪恶而善于辩解,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以朋党为友,以蔽恶为仁,以数变为智,以重敛为忠,以遂忿为勇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以结纳朋党为友爱,以包庇罪恶为仁慈,以投机善变为有智,以横征暴敛为忠君,以发泄私忿为勇敢,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固国之本,其身务往于上,深附于诸侯者,圣王之禁也。
譯文
闭塞国家根本,努力蒙蔽国君,又密切勾结其它诸侯国,是圣王所要禁止的。
圣王之身,治世之时,德行必有所是,道义必有所明,故士莫敢诡俗异礼,以自见于国;莫敢布惠缓行,修上下之交,以和亲于民;故莫敢超等逾官,渔利苏功,以取顺其君。
圣王之治民也,进则使无由得其所利,退则使无由避其所害,必使反乎安其位,乐其群,务其职,荣其名,而后止矣。
故逾其官而离其群者,必使有害;不能其事而失其职者,必使有耻。
是故圣王之教民也,以仁错之,以耻使之,修其能、致其所成而止。
故曰:绝而定,静而治,安而尊,举错而不变者,圣王之道也。
譯文
作为圣王,处在治世的时候,讲德行必须立下正确标准,讲道义也必须有个明确准则。
所以士人们不敢推行怪异的风俗和反常的礼节在国内自我表现;也不敢布施小惠,缓行公法和修好上下以收揽民心;也不敢越级僭职,谋取功利以讨好于国君。
圣王的治理人民,向上爬的总是要使他无法得利,推卸责任的总是要使他无法逃避惩罚。
必须使人们回到安其职位、乐其同人、努力于职务、珍惜其名声的轨道上来,才算达到目的。
所以,对于超越职权而脱离同事的人,应当使之受害;对于不胜任而失职的,必须使之受辱。
因此,圣王的教育人民,就是用仁爱来保护,用惩罚来驱使,并提高他们的能力使之有所成就而后止。
所以说:坚决而镇定,稳定而图治,安国而尊君,有所举措而不朝令夕改,这都是圣王的治世之道。
15章 重令
凡君国之重器,莫重于令。
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令轻则君卑,君卑则国危。
故安国在乎尊君,尊君在乎行令,行令在乎严罚。
罚严令行,则百吏皆恐;罚不严,令不行,则百吏皆喜。
故明君察于治民之本,本莫要于令。
故曰:亏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从令者死。
五者死而无赦,唯令是视。
故曰:令重而下恐。
譯文
凡属统治国家的重要手段,没有比法令更重要的。
法令威重则君主尊严,君主尊严则国家安定;法令没有力量则君主低贱,君主低贱则国家危险。
所以,安国在于尊君,尊君在于行令,行令在于严明刑罚。
刑罚严、法令行,则百官畏法尽职;刑罚不严、法令不行,则百官玩忽职守。
因此,英明的君主明察治民的根本,根本没有比法令更要紧的。
所以说:删减法令者,处死;增添法令者,处死;不执行法令者,处死;扣压法令者,处死;不服从法令者,处死。
这五种情况都应是死罪无赦,一切都只看法令行事。
所以说:法令有力量,下面就畏惧了。
为上者不明,令出虽自上,而论可与不可者在下。
夫倍上令以为威,则行恣于己以为私,百吏奚不喜之有?且夫令出虽自上,而论可与不可者在下,是威下系于民也。
威下系于民,而求上之毋危,不可得也。
令出而留者无罪,则是教民不敬也。
令出而不行者毋罪,行之者有罪,是皆教民不听也。
令出而论可与不可者在官,是威下分也。
益损者毋罪,则是教民邪途也。
如此,则巧佞之人,将以此成私为交;比周之人,将以此阿党取与;贪利之人,将以此收货聚财;懦弱之人,将以此阿贵事富便辟;伐矜之人,将以此买誉成名。
故令一出,示民邪途五衢,而求上之毋危,下之毋乱,不可得也。
譯文
君主若昏庸不明,法令虽然由上面制定,而议论其是否可行的权限就落到下面了。
凡是能违背君令以自揽权威的,就可以达到为个人而肆意妄为的目的,百官哪有不玩忽职守的呢?况且,法令虽然由上面制定,而议论其是否可行却取决于下面,这就是君主的权威被下面的人牵制了。
权威被下面的人们牵制,而希望君主没有危险,是办不到的。
法令发出,而扣压者无罪,这就是让人不尊敬君主;法令发出,而不执行者无罪,执行的有罪,这就是让人不听从君主;法令发出,而论其是否可行之权在百官,这就是君权下分;擅自增删法令者无罪,这就是让人们寻找邪路。
照此下去,诡诈奸侯的人们将由此勾结营私;善于结党的人们,将由此党同伐异;贪利的人们,将由此收贿聚财;懦弱的人们,将由此逢迎富人贵者,并趋奉国君左右的小臣;骄矜自夸的人们,将由此沽名钓誉以成其虚名。
所以,法令一出,就给人敞开五条邪路,而想要君主不危亡,臣下不作乱,是办不到的。
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饥饿之色,而工以雕文刻镂相稚也,谓之逆。
布帛不足,衣服毋度,民必有冻寒之伤,而女以美衣锦绣綦组相稚也,谓之逆。
万乘藏兵之国,卒不能野战应敌,社稷必有危亡之患,而士以毋分役相稚也,谓之逆。
爵人不论能,禄人不论功,则士无为行制死节,而群臣必通外请谒,取权道,行事便辟,以贵富为荣华以相稚也,谓之逆。
譯文
粮食不足,奢侈品生产不禁止,人们必定要挨饿,而工匠们还以雕木镂金相夸耀,这就叫作“逆”。
布帛不足,衣服却没有节制,人民一定要受冻,而女人们还以衣着美丽、锦绣纂组相夸耀,这就叫作“逆”。
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士卒不能野战应敌,国家一定有危亡之患,而武士们还以免服兵役相夸耀,这就叫作“逆”。
不按才能授官,不按功劳授禄,武士们就不肯执行命令、为国牺牲,而大臣们还一定要交结外国、实行权术、趋奉君侧小臣,以升官发财为光荣来互相夸耀,这也叫作“逆”。
朝有经臣,国有经俗,民有经产。
何谓朝之经臣?察身能而受官,不诬于上;谨于法令以治,不阿党;竭能尽力而不尚得,犯难离患而不辞死;受禄不过其功,服位不侈其能,不以毋实虚受者,朝之经臣也。
何谓国之经俗?所好恶不违于上,所贵贱不逆于令;毋上拂之事,毋下比之说,毋侈泰之养,毋逾等之服;谨于乡里之行,而不逆于本朝之事者,国之经俗也。
何谓民之经产?畜长树艺,务时殖谷,力农垦草,禁止末事者,民之经产也。
故曰:朝不贵经臣,则便辟得进,毋功虚取;奸邪得行,毋能上通。
国不服经俗,则臣下不顺,而上令难行。
民不务经产,则仓廪空虚,财用不足。
便辟得进,毋功虚取,奸邪得行,毋能上通,则大臣不和。
臣下不顺,上令难行,则应难不捷。
仓廪空虚,财用不足,则国毋以固守。
三者见一焉,则敌国制之矣。
譯文
朝廷要有“经臣”,国家要有“经俗”,人民要有“经产”。
什么叫作朝廷的“经臣”呢?按个人能力接受官职,不欺骗君主;严肃执行法令治理国家,不袒护私党;竭尽能力办事,不追求私利;遇到国家患难,不贪生怕死;受禄不超过自己的功劳,官位不超过自己的才能,不平白领受禄赏的,就是朝廷的经臣。
什么叫作国家的“经俗”呢?人们的喜好和厌恶,不违背君主的标准;重视和轻视的事情,不违背法令的规定;不做与君主意见相反的事,不说偏、袒下级的话,不过奢侈的生活,没有越级的服用;在乡里要有谨慎的行为,而不违背本朝政事的,就是国家的经俗。
什么叫作人民的“经产”呢?饲养牲畜,搞好种植,注意农时,增产粮食,努力农事,开垦荒地,而禁止奢侈品的生产,就是人民的经产。
所以说,朝廷不重视经臣,则嬖臣得进,无功者空得官禄;奸邪得逞,无能者混入上层。
国家不施行经俗,则臣下不顺,而君令难以推行。
人民不注重经产,则仓凛空虚,财用不足。
嬖臣得进,无功者空得官禄,奸邪得逞,无能者混入上层,这就会造成大臣的不和。
臣下不顺,君令难行,在国家应付危难的时候,就难得取胜。
仓凛空虚,财用不足,国家就不能固守。
三种情况出现一种,国家就将被敌国控制了。
故国不虚重,兵不虚胜,民不虚用,令不虚行。
凡国之重也,必待兵之胜也,而国乃重。
凡兵之胜也,必待民之用也,而兵乃胜;凡民之用也,必待令之行也,而民乃用。
凡令之行也、必待近者之胜也,而令乃行。
故禁不胜于亲贵,罚不行于便辟,法禁不诛于严重,而害于疏远,庆赏不施于卑贱,二三而求令之必行,不可得也。
能不通于官受,禄赏不当于功,号令逆于民心,动静诡于时变,有功不必赏,有罪不必诛,令焉不必行,禁焉不必止,在上位无以使下,而求民之必用,不可得也。
将帅不严威,民心不专一,阵士不死制,卒士不轻敌,而求兵之必胜,不可得也。
内守不能完,外攻不能服,野战不能制敌,侵伐不能威四邻,而求国之重,不可得也。
德不加于弱小,威不信于强大,征伐不能服天下,而求霸诸侯,不可得也。
威有与两立,兵有与分争,德不能怀远国,令不能一诸侯,而求王天下,不可得也。
譯文
所以,国家不是凭空就能强大的,军队不是凭空就能打胜仗的,人民不是凭空就能服从使用的,法令不是凭空就能贯彻下去的。
凡是国家的强大,一定要依靠军队能打胜仗,然后,国家才能强大。
凡是军队打胜仗,一定要依赖人民服从使用,然后,军队才能打胜仗。
凡是人民服从使用。
一定要法令贯彻下去,然后人民才能服从使用。
凡是法令的贯彻,必须使君主所亲近的人遵守,然后,法令才能贯彻下去。
所以,禁令不能制服亲者和贵者,刑罚不肯加于君侧的嬖臣,法律禁令不惩罚罪行严重者,只加害于疏远者,庆赏不肯给予出身低贱的人们,这样,还指望法令一定贯彻下去,是办不到的。
有能力的人不使之进入官府,受禄赏的人不符合本人功绩,所发号令违背民心,各项措施不合时代潮流,对有功的不坚决行赏,对有罪的不坚决惩办,出令不能必行,有禁不能必止,身在上位没有办法役使臣下,还指望人民一定服从使用,是办不到的。
将帅没有治军的威严,民心不能专一于抗战,临阵的将士不肯死于军令,士卒不敢蔑视敌人,还指望军队一定能打胜仗,是办不到的。
对内固守不能保持国土完整,对外攻战不能征服对方,野战不能克制敌军,侵伐不能威震四邻,还指望国家强大,是办不到的。
德惠没有施加于弱小的国家,威望不能取信于强大的国家,征伐不能制服天下,还指望称霸诸侯,是办不到的。
论国威,有和自己并立的对象;论军事,有和自己抗争的敌军;德惠不能笼络远方的国家,号令不能统一众多的诸侯,还指望称王天下,是办不到的。
地大国富,人众兵强,此霸王之本也,然而与危亡为邻矣。
天道之数,人心之变。
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
人心之变,有余则骄,骄则缓怠。
夫骄者,骄诸侯,骄诸侯者,诸侯失于外;缓怠者,民乱于内。
诸侯失于外,民乱于内,天道也。
此危亡之时也。
若夫地虽大,而不并兼,不攘夺;人虽众,不缓怠,不傲下;国虽富,不侈泰,不纵欲;兵虽强,不轻侮诸侯,动众用兵必为天下政理,此正天下之本而霸王之主也。
譯文
地大国富,人众兵强,这自然是称霸、称王的根本。
然而,至此也就与危亡接近了。
天道的规律和人心的变化就是这样的:就天道的规律说,事物发展到尽头则走向反面,发展到极盛则走向衰落;就人心的变化说,富有了,则产生骄傲,骄傲则松懈怠惰。
这里所说的“骄傲”,指的是对各国诸侯的骄傲。
对各国诸侯骄傲,在国外就脱离了各诸侯国;而松懈怠惰的结果,又将在国内造成人民的叛乱。
在国外脱离诸侯,在国内人民叛乱,这正是天道的体现,也正是走到危亡的时刻了。
假使国土虽大而不进行兼并与掠夺,人口虽多而不松懈、怠情与傲视臣民,国家虽富而不奢侈纵欲,兵力虽强而不轻侮诸侯,即使有军事行动也都是为伸张天下的正理,这才是匡正天下的根本,而可成为霸、王之业的君主。
凡先王治国之器三,攻而毁之者六。
明王能胜其攻,故不益于三者,而自有国、正天下。
乱王不能胜其攻,故亦不损于三者,而自有天下而亡。
三器者何也?曰:号令也,斧钺也,禄赏也。
六攻者何也?曰:亲也,贵也,货也,色也,巧佞也,玩好也。
三器之用何也?曰:非号令毋以使下,非斧钺毋以威众,非禄赏毋以劝民。
六攻之败何也?曰:虽不听,而可以得存者;虽犯禁,而可以得免者;虽毋功,而可以得富者。
凡国有不听而可以得存者,则号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则斧钺不足以威众;有毋功而可以得富者,则禄赏不足以劝民。
号令不足以使下,斧钺不足以威众,禄赏不足以劝民,若此,则民毋为自用。
民毋为自用,则战不胜;战不胜,而守不固;守不固,则敌国制之矣。
然则先王将若之何?曰,不为六者变更于号令,不为六者疑错于斧钺,不为六者益损于禄赏。
若此,则远近一心;远近一心,则众寡同力;众寡同力;则战可以必胜,而守可以必固。
非以并兼攘夺也,以为天下政治也,此正天下之道也。
譯文
先代君主治国的手段有三个,遇到破坏和毁灭国家的因素则有六个。
英明的君主能够克服其六个破坏因素,所以,治国手段虽然不超过三个,却能够保有国家,而匡正天下。
昏乱的君主不能克服六个破坏因素,所以,治国手段虽然不少于三个,却是有了天下而终于灭亡。
三种手段是什么?就是:号令、刑罚、禄赏。
六种破坏因素是什么?就是:亲者、贵者、财货、美色、奸佞之臣和玩好之物。
三种手段的用途在哪里?回答是:没有号令无法役使臣民,没有刑罚无法威服群众,没有禄赏无法鼓励人民。
六个破坏因素的败坏作用在哪里?回答是:虽不听君令,也可以平安无事;虽触犯禁律也可以免于刑罚;虽没有功绩也可以捞得财富。
凡是国家有不听君令而照样平安无事的,号令就不能推动臣民;有触犯禁律而免于刑罚的,刑罚就不能威服群众;有无功而捞得财富的,禄赏就不能鼓励人民。
号令不足以推动臣民,刑罚不足以威服群众,禄赏不足以鼓励人民,这样,人民就不肯为君主效力了。
人民不肯为君主效力,作战就不能取胜;作战不胜,国防就不巩固;国防不巩固,敌国就来控制了。
那么,先代君主对此是怎样处理的呢?回答是:不因为上述六个因素而变更号令,不因为上述六个因素而疑虑或废置刑罚,不因为上述六个因素而增加或减少禄赏。
这样一来,就可以做到远近一心了;远近一心,就可以达到众寡同力了;众寡同力,就可以做到作战必胜、防守必固了。
所有这些都不是为侵吞和掠夺别国,而为的是把天下政事治理好,这正是匡正天下的原则。
16章 法法
不法法,则事毋常;法不法,则令不行。
令而不行,则令不法也;法而不行,则修令者不审也;审而不行,则赏罚轻也;重而不行,则赏罚不信也;信而不行,则不以身先之也。
故曰:禁胜于身,则令行于民矣。
譯文
不以法推行法度,则国事没有常规;法度不用法的手段推行,则政令不能贯彻。
君主发令而不能贯彻,是因为政令没有成为强制性的法律;成为强制性的法律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起草政令不慎重;慎重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赏罚太轻;赏罚重而不能贯彻,是因为赏罚还不信实;信实而不能贯彻,是因为君主不以身作则。
所以说:禁律能够管柬君主自身,政令就可以行于民众。
闻贤而不举,殆;闻善而不索,殆;见能而不使,殆;亲人而不固,殆;同谋而离,殆;危人而不能,殆;废人而复起,殆;可而不为,殆;足而不施,殆;几而不密,殆。
人主不周密,则正言直行之士危;正言直行之士危,则人主孤而毋内;人主孤而毋内,则人臣党而成群。
使人主孤而毋内、人臣党而成群者,此非人臣之罪也,人主之过也。
譯文
知道有贤才而不举用,要失败;听到有好事而不调查,要失败;见到能干的人而不任使,要失败;亲信于人而不坚定,要失败;共同谋事而不团结,要失败;想危害人而不能,要失败;已废黜人而再用,要失败;事可为而不为,要失败;家已富而不施,要失败;机要而不能保密,也要失败。
人君行事不严加保密,正言直行的人就危险;正言直行的人危险,君主就孤立无亲;君主孤立无亲,人臣就结成朋党。
使君主孤立无亲,人臣结成朋党的,责任不在人臣,而是君主自身的错误。
民毋重罪,过不大也,民毋大过,上毋赦也。
上赦小过,则民多重罪,积之所生也。
故曰:赦出则民不敬,惠行则过日益。
惠赦加于民,而囹圄虽实,杀戮虽繁,奸不胜矣。
故曰:邪莫如蚤禁之。
赦过遗善,则民不励。
有过不赦,有善不遗,励民之道,于此乎用之矣。
故曰:明君者,事断者也。
譯文
人民没有重罪,是因为过失不大;人民不犯大过,是因为君主不随意赦免。
君主赦小过,则人民多重罪,这是逐渐积累所形成的。
所以说,赦令出,人民就不加做惕;恩惠行,过失就日益增多。
把恩惠和宽赦政策加于人民,监狱虽满,杀戮虽多,坏人也不能制止了。
所以说,邪恶的事不如早加禁止。
凡行“赦”,总是小利而大害,故久而不胜其祸;“不赦”,则是小害而大利,故久而不胜其福。
因此,“赦”,好比奔马的丢弃缰绳;“不赦”,好比瘫病的针炙治疗。
对文人只有三宥,对武人一赦都不能有。
所谓“惠”,就是多赦,行起来先易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所谓“法”,则是行起来先难后易,久而不胜其福的。
所以,“惠”,是人民的仇敌;“法”,是人民的父母。
最上等的是事先用法制规范人的行止,其次是有错误而能制止,虽有过也不致严重。
赦过忘善,人民就不能勉励;有过不赦,有善不忘,勉励人民的政策,就发挥作用了。
所以说:英明君主,就是要掌握这善恶的裁决。
君有三欲于民,三欲不节,则上位危。
三欲者何也?一曰求,二曰禁,三曰令。
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
求多者,其得寡;禁多者,其止寡;令多者,其行寡。
求而不得,则威日损;禁而不止,则刑罚侮;令而不行,则下凌上。
故未有能多求而多得者也,未有能多禁而多止者也,未有能多令而多行者也。
故曰:上苛则下不听,下不听而强以刑罚,则为人上者众谋矣。
为人上而众谋之,虽欲毋危,不可得也。
号令已出又易之,礼义已行又止之;度量已制又迁之,刑法已错又移之。
如是,则庆赏虽重,民不劝也;杀戮虽繁,民不畏也。
故曰:上无固植,下有疑心。
国无常经,民力必竭,数也。
譯文
君主对人民有三项要求,三项要求不节制,君主地位就危险。
三项要求是什么呢?一是索取,二是禁阻,三是命令。
索取总是希望得到,禁阻总是希望制止,命令总是希望推行。
但索取太多,所得到的反而少;禁阻太多,所制止的反而少;命令太多,所推行的反而少。
索取而不得,威信就日益降低;禁阻而不止,刑罚将受到轻视;命令而不行,下面就欺凌君上。
从来没有多求而多得,多禁而多止,多令而能多行的。
所以说:上面过于苛刻,下面就不听命;下不听命而强加以刑罚,做君主的就将被众人谋算。
君主而被众人所谋算,虽想没有危险,也办不到了。
号令已出又改变,礼仪已行又废止,度量已定又变换,刑法已行又动摇,这样,赏赐虽重,人民也不勉力;杀戮虽多,人民也不害怕了。
所以说:上面意志不坚定,下面就有疑心;国家没有常法,人民就不肯尽力,这都是规律。
明君在上位,民毋敢立私议自贵者,国毋怪严,毋杂俗,毋异礼,士毋私议。
倨傲易令,错仪画制,作议者尽诛。
故强者折,锐者挫,坚者破。
引之以绳墨,绳之以诛僇,故万民之心皆服而从上,推之而往,引之而来。
彼下有立其私议自贵,分争而退者,则令自此不行矣。
故曰:私议立则主道卑矣。
况主倨傲易令,错仪画制,变易风俗,诡服殊说犹立。
上不行君令,下不合于乡里,变更自为,易国之成俗者,命之曰不牧之民。
不牧之民,绳之外也;绳之外诛。
使贤者食于能,斗士食于功。
贤者食于能,则上尊而民从;斗士食于功,则卒轻患而傲敌。
上尊而民从,卒轻患而傲敌。
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而主安矣。
譯文
英明的君主在上,人民自然不敢有私立异说而妄自尊大的,国家没有荒诞的事情、杂乱的风俗、怪异的礼节,士人也没有私立异说的。
对于傲慢不恭、改变法令、自己立法定制、制造异说的都加以诛罚,那么,强硬的屈服,冒尖的受挫折,顽固的也可以攻破。
再用法度来引导,用杀戮来管制,因而,万民之心都会服从上面,推之而往,引之而来。
如果,下面有私立异说,妄自尊大,纷争而不负责任的,君令就再也无法实行。
所以说,私立异说一立,君主威信就低,何况还有傲慢不恭、改变法令、自行立法定制、改风俗、变服装、奇谈怪论的存在呢?那种上不行君令,下不合乡里,随意独行,改变一国既成风俗的,叫作“不服治理的人”。
不服治理的人是跑到法度以外了。
法度以外的人,应该杀。
应当使贤者靠能力用事,斗士靠战功用事。
贤者靠能力用事,则君主尊严而人民顺从;斗士靠战功用事,则士卒不怕患难而蔑视敌人。
君主尊严而人民服从;士卒不怕患难而蔑视敌人,两者树立于国内,则天下得治君主得安了
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祸。
毋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胜其福。
故赦者,奔马之委辔;毋赦者,痤雎之矿石也。
爵不尊、禄不重者,不与图难犯危,以其道为未可以求之也。
是故先王制轩冕所以著贵贱,不求其美;设爵禄所以守其服,不求其观也。
使君子食于道,小人食于力。
君子食于道,则上尊而民顺;小人食于力,则财厚而养足。
上尊而民顺,财厚而养足,四者备体,则胥足上尊时而王不难矣。
文有三侑,武毋一赦。
惠者,多赦者也,先易而后难,久而不胜其祸:法者,先难而后易,久而不胜其福。
故惠者,民之仇雠也;法者,民之父母也。
太上以制制度,其次失而能追之,虽有过,亦不甚矣。
譯文
爵位不尊,俸禄不重,就不会有人为他赴难冒险,因为他的办法还不足以调动人们这样做。
因此,先王规定轩冕,是用来区别贵贱,不是求美;设立爵禄,是用来定其待遇,不是求好看。
要使君子靠治国之道来生活,小人靠出力劳动生活。
君子靠治国之道生活,则君主尊严而人民顺从;小人靠出力劳动生活,即财物丰厚而生活富裕。
君主尊严,人民顺从,财物丰厚,生活富裕,四个条件具备,就不难待时而成王业了。
明君制宗庙,足以设宾祀,不求其美;为宫室台榭,足以避燥湿寒暑,不求其大;为雕文刻镂,足以辨贵贱,不求其观。
故农夫不失其时,百工不失其功,商无废利,民无游日,财无砥墆。
故曰:俭其道乎!
譯文
英明的君主建造宗庙,足以殡尸设祭就行了,不求它的美;修筑宫室台榭,足以防避燥湿寒暑就行了,不求它的大;雕制花纹,刻木楼金,足以分辨贵贱等级就行了,不求它的壮观。
这样,农夫不耽误农时,工匠能保证功效,商人没有失利的,人民没有游荡的,财货也没有积压的。
所以说:节俭才是正道呵!
令未布而民或为之,而赏从之,则是上妄予也。
上妄予,则功臣怨;功臣怨,而愚民操事于妄作;愚民操事于妄作,则大乱之本也。
令未布而罚及之,则是上妄诛也。
上妄诛,则民轻生;民轻生,则暴人兴、曹党起而乱贼作矣。
令已布而赏不从,则是使民不劝勉、不行制、不死节。
民不劝勉、不行制、不死节,则战不胜而守不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则国不安矣。
令已布而罚不及,则是教民不听。
民不听,则强者立;强者立,则主位危矣。
故曰:宪律制度必法道,号令必著明,赏罚必信密,此正民之经也。
譯文
法令没有正式公布,人民偶然做到了,就加以行赏,那是君主的错误赏赐。
君主进行错赏则功臣抱怨,功臣抱怨则愚民胡作非为,愚民胡作非为,这是大乱的根源。
法令没有正式公布,就给予惩罚,那是君主的错罚。
君主进行错罚,则人民轻生,人民轻生,暴人就要兴起,帮派朋党就要出现,而乱贼就要造反了。
法令已经公布,而不能依法行赏,这就是叫人民不勉力从公,不执行军令,不为国死节。
人民不勉力从公,不执行军令,不为国死节,则战不能胜而守不能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国家就不会安全了。
法令已经公布,而不能依法行罚,这就是叫人民不服从法令。
人民不服从法令,强人就要兴起;强人兴起,君主地位就危险了。
所以说:法律制度一定要合于治国之道,号令一定要严明,赏罚一定要信实坚决,这都是规正人民的准则。
凡大国之君尊,小国之君卑。
大国之君所以尊者,何也?曰:为之用者众也。
小国之君所以卑者,何也?曰:为之用者寡也。
然则为之用者众则尊,为之用者寡则卑,则人主安能不欲民之众为己用也?使民众为己用,奈何?曰:法立令行,则民之用者众矣;法不立,令不行,则民之用者寡矣。
故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多,而所废者寡,则民不诽议;民不诽议,则听从矣。
法之所立,令之所行,与其所废者钧,则国毋常经;国毋常经,则民妄行矣。
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寡,而所废者多,则民不听;民不听,则暴人起而奸邪作矣。
譯文
凡是大国的君主地位都高,小国的君主地位都低。
大国君主何以地位高呢?回答是:被他使用的人多。
小国的君主地位何以低呢?回答是:被他使用的人少。
既然,被他用的多就高,用的少就低,那么,君主那有不希望更多的人民为己所用呢?要使人民多为己用,怎么办?回答是:法立令行,人民听用的就多了;法不立,令不行,人民听用的就少了。
所以,成立的法律和行通的命令多,而所废者少,人民就不非议,人民不非议就听从了。
成立的法律和行通的命令,如果与所废者均等,国家就没有正常的准则,国家没有正常的准则,人民就去胡作非为了。
成立的法律和行通的命令少,而所废者多,人民就不肯服从,人民不服从法令,暴人就要兴起而奸邪之辈就要作乱了。
计上之所以爱民者,为用之爱之也。
为爱民之故,不难毁法亏令,则是失所谓爱民矣。
夫以爱民用民,则民之不用明矣。
夫至用民者,杀之危之,劳之苦之,饥之渴之;用民者将致之此极也,而民毋可与虑害己者,明王在上,道法行于国,民皆舍所好而行所恶。
故善用民者,轩冕不下拟,而斧钺不上因。
如是,则贤者劝而暴人止。
贤者劝而暴人止,则功名立其后矣。
蹈白刃,受矢石,入水火,以听上令;上令尽行,禁尽止。
引而使之,民不敢转其力;推而战之,民不敢爱其死。
不敢转其力,然后有功;不敢爱其死,然后无敌。
进无敌,退有功,是以三军之众皆得保其首领,父母妻子完安于内。
故民未尝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功。
是故仁者、知者、有道者,不与大虑始。
譯文
考察君主之所以爱民,乃是为了使用他们而爱的。
为了爱民的原故,不怕毁坏法度,削减命令,那就失去爱民的意义了。
单用爱民的办法使用人民,则人民不服使用,这是很明显的。
善于使用人民的,他可以用杀戮、危害、劳累、饥饿、口渴等方法,用民者可以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而人民没有考虑以为害己的,是因为明玉在上,道和法通行全国,人民都能舍弃爱干的私事而做不爱干的的公务。
所以,善于使用人民的,总是赏赐不任意折扣,刑罚不任意增加。
这样,贤人知所勉力而暴人平息。
贤人勉力而暴人平息,功业就随之而立了。
人们可以踏白刃,受矢石,赴汤蹈火来执行君令,君令可以尽行,禁律可以尽止,召来使用,人民不敢转移力量;送去战争,人民不敢姑惜生命。
不敢转移力量,然后可以立功;不敢姑惜生命,然后可以无敌。
进无敌,退有功,于是三军之众都能够保全首领,使父母妻子完好安居于国内。
所以,对人民不必同他商量事业的创始,而可以同他欢庆事业的成功。
因此,仁者、智者、有道者,都不与人民商量事业之开始。
国无以小与不幸而削亡者,必主与大臣之德行失于身也,官职、法制、政教失于国也,诸侯之谋虑失于外也,故地削而国危矣。
国无以大与幸而有功名者,必主与大臣之德行得于身也。
官职、法制、政教得于国也,诸侯之谋虑得于外也。
然后功立而名成。
然则国何可无道?人何可无求?得道而导之,得贤而使之,将有所大期于兴利除害。
期于兴利除害莫急于身,而君独甚。
伤也,必先令之失。
人主失令而蔽,已蔽而劫,已劫而弑。
譯文
国家从来没有因为小和不幸而削弱危亡的,一定是因为君主和大臣自身失德,国内的官职、法制、政教有失误,国外对诸侯国的谋虑有失误,因而地削而且国危。
国家也没有因为大和侥幸而成功立名的,一定是因为君主和大臣自身有德,国内官职、法制、政教有成就,国外对诸侯国的谋虑有成就。
然后功立而且名成。
既然如此,治国怎么可以没有正道?用人怎么可以不用贤人?得正道而引导之,得贤才而使用之,将是对于兴利除害大有希望的。
希望兴利除害,没有比以身作则更急需的了,而国君尤为重要。
如事业受到损害,那一定首先是法令有错误。
人主将因法令错误而受蒙蔽,因蒙蔽而被劫制,因受劫制而被杀
凡人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
故人君失势,则臣制之矣。
势在下,则君制于臣矣;势在上,则臣制于君矣。
故君臣之易位,势在下也。
在臣期年,臣虽不忠,君不能夺也;在子期年,子虽不孝,父不能服也。
故《春秋》之记,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矣。
故曰: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门庭远于万里。
今步者一日,百里之情通矣;堂上有事,十日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百里也。
步者十日,千里之情通矣;堂下有事,一月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千里也。
步者百日,万里之情通矣,门庭有事,期年而君不闻,此所谓远于万里也。
故请入而不出谓之灭,出而不入谓之绝,入而不至谓之侵,出而道止谓之壅。
灭绝侵壅之君者,非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政之有所不行也。
故曰:令重于宝,社稷先于亲戚,法重于民,威权贵于爵禄。
故不为重宝轻号令,不为亲戚后社稷,不为爱民枉法律,不为爵禄分威权。
故曰:势非所以予人也。
譯文
凡人君之所以成为人君,因为他有权势。
所以,人君失掉权势,臣下就控制他了。
权势在下面,君主就被臣下所控制;权势在上面,臣下由君主控制。
所以,君臣的地位颠倒,就因为权势下落。
大臣得势一整年,臣虽不忠,君主也不能夺;儿子得势一整年,子虽不孝,父亲也不能制服。
所以《春秋》记事,臣有杀君的,子有杀父的。
所以说:堂上可以比百里还远,堂下可以比千里还远,门庭可以比万里还远。
现在,步行一天,一百里地之内的情况就知道了,堂上有事,过十天君主还不知道,这就叫作比一百里还远了;步行十天,可以了解一千里地的情况,堂下有事,过一月君主还不知道,这就叫比一千里还远了;步行百天,可以了解一万里地的情况,门庭有事,过一年君主还不知道,这就叫作比一万里还远了。
所以,情况进而不出,叫作“灭”;情况出而不进,叫作“绝”;情况报上去而不能达到君主,叫作“侵”;情况下达而中途停止,叫作“壅”。
有了灭、绝、侵、堕问题的国君,并不是杜绝或封守了他的门户,而是政令有所不能推进的原故。
所以说:政令重于宝物,政权先于至亲,法度重于人民,威权重于爵禄。
所以,不可为重宝而看轻政令,不可为至亲而把国家政权放在后面,不能为爱民而歪曲法律,不能为爵禄而分让权威。
所以说:权势是不能给予他人的。
政者,正也。
正也者,所以正定万物之命也。
是故圣人精德立中以生正,明正以治国。
故正者,所以止过而逮不及也。
过与不及也,皆非正也;非正,则伤国一也。
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法伤正。
故军之败也,生于不义;法之侵也,生于不正。
故言有辨而非务者,行有难而非善者。
故言必中务,不苟为辩;行必思善,不苟为难。
譯文
政,就是“正”。
所谓正,是用来正确确定万物之命的。
因此,圣人总是精修德性,确定中道以培植这个“正”字,宣扬这个“正”字来治理国家。
所以,“正”,是用来制止过头而补不及的。
过与不及都不是正。
不正都一样损害国家。
勇而不义损害军队,仁而不正损害法度。
军队失败,产生于不义;法度的侵蚀,就是产生于不正。
说话有雄辩而不务正的,行为有敬惧而不善良的,所以,说话必须合于务正,不苟且强为雄辩;行为必须考虑良善,不苟且保持敬惧。
规矩者,方圜之正也。
虽有巧目利手,不如拙规矩之正方圜也。
故巧者能生规矩,不能废规矩而正方圜。
虽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
故虽有明智高行,倍法而治,是废规矩而正方圜也。
譯文
规矩,是矫正方圆的。
人虽有巧目利手,也不如粗笨的规矩能矫正方圆。
所以,巧人可以造规矩,但不能废规矩而正方圆。
圣人能制定法度,但不能废法度而治国家。
所以,虽有明彻的智慧、高尚的品德,违背法度而治国,就等于废除规矩来矫正方圆一样。
一曰:凡人君之德行威严,非独能尽贤于人也;曰人君也,故从而贵之,不敢论其德行之高卑有故。
为其杀生,急于司命也;富人贫人,使人相畜也;良人贱人,使人相臣也。
人主操此六者以畜其臣,人臣亦望此六者以事其君,君臣之会,六者谓之谋。
六者在臣期年,臣不忠,君不能夺;在子期年,子不孝,父不能夺。
故《春秋》之记,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得此六者,而君父不智也。
六位在臣,则主蔽矣;主蔽者,失其令也。
故曰:令入而不出谓之蔽,令出而不入谓之壅,令出而不行谓之牵,令入而不至谓之瑕。
牵瑕蔽壅之事君者,非敢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令之有所不行也。
此其所以然者,在贤人不至而忠臣不用也。
故人主不可以不慎其令。
令者,人主之大宝也。
譯文
有一种说法:人君的威严,不是因为他的德行特别能比一切人都好,而因为他是人君,因而人们尊崇他,并不敢计较他德行的高低。
因为他有杀和生的大权,比司命之神还厉害;他还有使人贫富,并使之互相供养的大权;还有使人贵贱,并使之互相服从的大权。
君主就是掌握这六项权限来统治臣下,臣下也看此六者来事奉君主,君臣的结合,便靠这六者为媒介。
这六者掌握在大臣手里一年,臣虽不忠,君主也不能夺;在太子手里一年,子虽不孝,父亲也不能夺。
所以《春秋》记事,有臣杀君的,有子杀父的,就因为得此六者而君父还不知道的原故。
六项权限落在臣下手里,君主就受蒙蔽了。
君主受蒙蔽,就是失其政令。
所以说:令入而不出叫作“蔽”,令出而不入叫作“壅”,令出而不行叫作“牵”,令入而不能到达君主叫作“瑕”。
有了牵、瑕、蔽、壅问题的君主,不是谁敢杜绝和封守他的门户,而是令不能行的原故。
这种情况之所以出现,是因为贤人不来而忠臣不用。
所以,君主对于令不可以不慎重。
令,是君主的大宝。
一曰:贤人不至谓之蔽,忠臣不用谓之塞,令而不行谓之障,禁而不止谓之逆。
蔽塞障逆之君者,不敢杜其门而守其户也,为贤者之不至、令之不行也。
譯文
有一种说法:贤人不来叫作“蔽”,忠臣不用叫作“塞”,令而不行叫作“障”,禁而不止叫作“逆”。
有了蔽、塞、障、逆问题的君主,并不是因为谁敢杜绝和关闭他的门户,而是贤人不来,令不能行的原故。
凡民从上也,不从口之所言,从情之所好者也;上好勇,则民轻死;上好仁,则民轻财。
故上之所好,民必甚焉。
是故明君知民之必以上为心也,故置法以自治,立仪以自正也。
故上不行,则民不从;彼民不服法死制,则国必乱矣。
是以有道之君,行法修制,先民服也。
譯文
凡人民趋从君主,不是趋从他口里说的什么话,而是趋从他性情之所好。
君主好勇则人民轻死,君主好仁则人民轻财,所以说上面喜爱什么,下面就一定爱好什么,而且更厉害。
由此,明君知道人民一定是以君主为出发点的,所以要确立法制以自己治理自己,树立礼仪以自己规正自己。
所以,上面不以身作则,下面就不会服从,如人们不肯服从法令,不肯死于制度,国家就一定要乱了。
所以。
有道的君主,行法令、修制度,总是先于人民躬行实践的。
凡论人有要:矜物之人,无大士焉。
彼矜者,满也;满者,虚也。
满虚在物,在物为制也。
矜者,细之属也。
凡论人而远古者,无高士焉。
既不知古而易其功者,无智土焉。
德行成于身而远古,卑人也。
事无资,遇时而简其业者,愚士也。
钓名之人,无贤士焉。
钓利之君,无王主焉。
贤人之行其身也,忘其有名也;王主之行其道也,忘其成功也。
贤人之行,王主之道,其所不能已也。
譯文
凡评定人物都有要领:骄傲的人,没有伟大人物。
骄傲,就是自满;自满,就是空虚。
行事有了自满与空虚,事情就被限制。
骄傲,是渺小的。
凡评价人物而违背古道的,没有高士。
既不知古道而轻易作出论断的,没有智士。
德行未成于自身而违背古道的,是卑人。
事业无根底,遇机会就简弃其业的,是愚人。
猎取虚名的人,没有贤士;猎取货利的君主,没有成王业的君主。
贤人立身行事,不想到要出名;成王业的君主行道,也不计较成败。
贤人行事,成王业的君主行道,都是自己想停下来也不可能的。
明君公国一民以听于世,忠臣直进以论其能。
明君不以禄爵私所爱,忠臣不诬能以干爵禄。
君不私国,臣不诬能,行此道者,虽未大治,正民之经也。
今以诬能之臣事私国之君,而能济功名者,古今无之。
诬能之人易知也。
臣度之先王者,舜之有天下也,禹为司空,契为司徒,皋陶为李,后稷为田。
此四士者,天下之贤人也,犹尚精一德以事其君。
今诬能之人,服事任官,皆兼四贤之能。
自此观之,功名之不立,亦易知也。
故列尊禄重,无以不受也;势利官大,无以不从也;以此事君,此所谓诬能篡利之臣者也。
世无公国之君,则无直进之士;无论能之主,则无成功之臣。
昔者三代之相授也,安得二天下而杀之。
譯文
明君以公治国统一人民来对待当世,忠臣以直道求进来表明他的才能。
明君不肯私授爵禄给所爱的人,忠臣不冒充有能来猎取爵禄。
君主不以私对国,大臣不冒充有能,能够这样做的,虽不能大治,也合于规正人民的准则。
当前,任用冒充有能的大臣,事奉以私对国的君主,这样而能完成功业的,从古至今都不会有。
冒充有能的人是容易识破的。
我想了想先王的情况,舜有天下的时候,禹为司空,契为司徒,皋陶为治狱的官,后稷为农业的官;这四人都是天下的贤人,还仅只各精一事服务于君主。
现在冒充有能的人,做事当官,都是身兼四贤的职责。
由此看来,功业之不成,也就容易理解了。
所以,那些对高爵重禄无不接受,对势利官大无不乐从的人,用这些为君主服务,就是所谓冒充有能、纂取财利的大臣。
世上没有以公治国的君主,就没有以直道求进的士人;没有识别贤能的君主,就没有成就功业的大臣。
从前三代的授受天下,哪有第二个天下可供营私的呢?
贫民伤财,莫大于兵;危国忧主,莫速于兵。
此四患者明矣,古今莫之能废也。
兵当废而不废,则古今惑也;此二者不废而欲废之,则亦惑也。
此二者伤国一也。
黄帝唐虞,帝之隆也,资有天下,制在一人。
当此之时也,兵不废。
今德不及三帝,天下不顺,而求废兵,不亦难乎?故明君知所擅,知所患。
国治而民务积,此所谓擅也。
动与静,此所患也。
是故明君审其所擅,以备其所患也。
譯文
劳民与伤财,莫过于用兵;危国与伤君,也没有比用兵更快的。
这四者之为害是很明显的,但古往今来都不能废除。
兵当废而不废,是错误的;兵不当废而废之,也是错误的。
这两者之为害于国家,都是一样。
黄帝、唐尧、虞舜的盛世,资有天下,权操于一人,这时,兵备都没有废除,现今,德行不及上述三帝,天下又不太平,而求废除兵备,不是太难了么?所以,英明的君主懂得应该专务什么,防患什么。
国治而人民注意积蓄,这就是所谓专务的事;动静失宜,这就是所要防患的。
因此,明君总是审慎对待所专务的事,而防其所患。
猛毅之君,不免于外难;懦弱之君,不免于内乱。
猛毅之君者轻诛,轻诛之流,道正者不安;道正者不安、则材能之臣去亡矣。
彼智者知吾情伪,为敌谋我,则外难自是至矣。
故曰:猛毅之君,不免于外难。
懦弱之君者重诛,重诛之过,行邪者不革;行邪者久而不革,则群臣比周;群臣比周,则蔽美扬恶;蔽美扬恶,则内乱自是起。
故曰:懦弱之君,不免于内乱。
譯文
猛毅的君主,不免于外患;懦弱的君主,不免于内乱。
猛毅的君主轻于杀人,轻杀的流弊,就是使行正道者不安全。
行正道者不安全,有才能之臣就要出亡国外。
这些智者知道我们的虚实,为敌国谋取我们,外患就从此到来了。
所以说:猛毅的君主不免于外患。
懦弱的君主姑借刑杀,姑惜刑杀的错误,就是使行邪道者不改正;行邪道者久而不改,群臣就结党营私;群臣结党营私,就隐君之善而扬君之恶;隐善扬恶,内乱就从此发生了。
所以说:懦弱的君主,不免于内乱。
明君不为亲戚危其社稷,社稷戚于亲;不为君欲变其令、令尊于君;不为重宝分其威,威贵于宝;不为爱民亏其法,法爱于民。
譯文
明君不为至亲危害他的国家政权,关怀国家政权甚于关怀至亲;不为个人私欲改变法令,尊重法令甚于尊重人君;不为重宝分让权力,看重权力甚于看重宝物;不为爱民削弱法度,爱法更甚于爱民。
17章 兵法
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谋得兵胜者霸。
故夫兵,虽非备道至德也,然而所以辅王成霸。
今代之用兵者不然,不知兵权者也。
故举兵之日而境内贫,战不必胜,胜则多死,得地而国败。
此四者,用兵之祸者也。
四祸其国而无不危矣。
譯文
通晓万物本质的,可成皇业;明察治世之道的,可成帝业;懂得实行德政的,可成王业;深谋远虑取得战争胜利的,可成霸业。
所以,战争,虽不是什么完备高尚的道德,但可以辅助王业和成就霸业。
现代用兵的人却不明此理,不晓得用兵是要权衡得失的。
所以,一发动战争就使国内贫穷,打起仗来没有必胜的把握,打了胜仗则死亡甚多,得了土地而伤了国家元气。
这四种情况,是用兵的祸害。
四者害其国,没有不危亡的。
大度之书曰: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战而必胜,胜而不死,得地而国不败。
为此四者若何?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者,计数得也。
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
胜而不死者,教器备利,而敌不敢校也。
得地而国不败者,因其民也。
因其民,则号制有发也。
教器备利,则有制也。
法度审,则有守也。
计数得,则有明也。
治众有数,胜敌有理。
察数而知理,审器而识胜,明理而胜敌。
定宗庙,遂男女,官四分,则可以定威德;制法仪,出号令,然后可以一众治民。
譯文
大度的书上说:发动战争而保持国家不贫,打起仗来有必胜把握,打了胜仗没有死亡,得了土地而本国不伤元气,如何做到这四点呢?发动战争而国内不贫,是因为筹算得当。
战而必胜,是因为法度严明。
打了胜仗而没有死亡,是因为教练和武器都好,敌人不敢抗拒。
得了土地而不伤本国元气,是因为顺应了被征服国的人民。
顺应其人民,号令、制度就有成法可依。
教练和武器都好,就有控制力量。
法度严明,军队就有遵循。
筹算得当,用兵就有明见。
治兵众要有方法,胜敌国要有正理,审查治兵的方法就可以了解治军水平,审查武器的状况就可以了解战胜原因,明白举兵的正理就可以战胜敌人。
安定宗庙,养育儿女,使四民分业治事,就可以立威立德;制定仪法,发布号令,然后就可以统一百姓行动和治理民众了。
兵无主,则不蚤知敌。
野无吏,则无蓄积。
官无常,则下怨上,器械不巧。
则朝无定,赏罚不明,则民轻其产。
故曰:蚤知敌,则独行;有蓄积,则久而不匮;器械巧,则伐而不费:赏罚明,则勇士劝也。
譯文
军中没有主帅,就不能早知敌情。
农业没有官吏,就不能充实粮食贮备。
官府没有常法,下面就抱怨上级,而使武器不精。
朝廷没有统一政令而赏罚不明,人民就看轻出产。
应该说:早知敌情,才能够所向无敌;有充实的粮食贮备,才能久战而不匮乏;武器精巧,才能征伐顺利;赏罚严明,才能使勇士得到鼓励。
三官不缪,五教不乱,九章著明,则危危而无害,穷穷而无难。
故能致远以数,纵强以制。
三官:一曰鼓棗鼓所以任也,所以起也,所以进也;二曰金棗金所以坐也,所以退也,所以免也;三曰旗棗旗所以立兵也,所以利兵也,所以偃兵也。
此之谓三官。
有三令,而兵法治也。
五教:一曰教其目以形色之旗,二曰教其身以号令之数,三曰教其足以进退之度,四曰教其手以长短之利,五曰教其心以赏罚之诚。
五教各习,而士负以勇矣。
九章:一曰举日章,则昼行;二曰举月章,则夜行;三曰举龙章,则行水;四曰举虎章,则行林;五曰举鸟章,则行陂;六曰举蛇章,则行泽;七曰举鹊章,则行陆;八曰举狼章,则行山;九曰举韟章,则载食而驾。
九章既定,而动静不过。
譯文
“三官”无误,“五教”不乱,“九章”著明,这样,虽处于极危之境也无害,处于极度困乏也不会遇难。
所以有办法进行远征,有规则总领众强。
三官:第—是鼓,鼓是为了作战,为了发动,为了进攻而用的;第二是金,金是为了防守,为了退兵,为了停战而用的;第三是旗,旗是为了出动军队,为了节制军队,为了抑止军队而用的。
这就是三官。
有此三令,兵法就起作用了。
“五教”:一是教战士眼看各种形色的旗帜,二是教战士耳听各种号令的数目,三是教战士足走前进后退的步伐,四是教战士手使各种长短的武器,五是教战士心想赏罚制度的必行。
五教熟练,战士就有勇气作战了。
“九章”:一是举日章,白日行军;二是举月章,夜里行军;三是举龙章,水里行军;四是举虎章,林内行军;五是举乌章,丘陵行军;六是举蛇章,沼泽行军;七是举鹊章,陆上行军;八是举狼章,山上行军;九是举弓衣之章,表示要载上粮食驾车而行的意思。
这九章确定之后,军队的行止就不会越轨了。
三官、五教、九章,始乎无端,卒乎无穷。
始乎无端者,道也;卒乎无穷者,德也。
道不可量,德不可数也。
故不可量,则众强不能图;不可数,则伪诈不敢向。
两者备施,则动静有功。
径乎不知,发乎不意。
径乎不知,故莫之能御也;发乎不意,故莫之能应也。
故全胜而无害。
因便而教,准利而行。
教无常,行无常。
两者备施,动乃有功。
譯文
运用三官、五教和九章,要做到起始于没有开端,结束于没有穷尽。
始于无端,好比“道”;终于无穷,好比“德”。
因为道是不可量度的,德是不可测算的。
不可量度,所以敌众强大也无法图谋我军;不可测算,所以敌军诈伪也不敢对抗我军。
两者兼而施之,无论动兵或息兵都有成效。
过境要使人不知,发兵要出敌不意。
过境使人不知,敌人就无法防御;发兵出敌不意,敌人就无法应付。
故能全胜而无所伤害。
要根据进军方便而进行教练,要按照作战有利而指挥行动。
教练不拘常规,行动也不拘常规。
两者兼而施之,—动兵就有成效。
器成教施,追亡逐遁若飘风,击刺若雷电。
绝地不守,恃固不拔,中处而无敌,令行而不留。
器成教施,散之无方,聚之不可计。
教器备利,进退若雷电,而无所疑匮。
一气专定,则傍通而不疑;厉士利械,则涉难而不匮。
进无所疑,退无所匮,敌乃为用。
凌山坑,不待钩梯;历水谷,不须舟辑。
径于绝地,攻于恃固,独出独入而莫之能止。
宝不独入,故莫之能止;宝不独见,故莫之能敛。
无名之至,尽尽而不意。
故不能疑神。
譯文
兵器完好,教练有素,追逐逃兵遁卒就能像飘风一样迅速,击杀敌军就能像雷电一样猛烈。
敌人虽有绝地也不能守卫,虽侍险固也不能支持。
我军则保持主动而无敌,令行而无阻。
兵器完好,教练有素,分兵则敌人不能防备,聚兵则敌人不能测度。
在教练充分武器良好的条件下,兵的进退都会像雷电一样,而没有停滞和溃散。
能做到一气专定,则四出无阻;能做到强兵利器,则遇危不乱。
进军无阻碍,退军不溃乱,敌人就为我所用了。
这样,过山谷不用钩梯,经水沟不用船只,可以通过绝险的地势,可以打下依险固守的敌人,独出独入谁也不能阻止。
实际上“独入”并不是单人打入,所以不能阻止;“独出”并不是单人杀出,所以不能约束。
这种战法不能用言语形容至尽,说尽反而不是原意了。
所以,其伟大可与神灵相比拟。
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
和合故能谐,谐故能辑,谐辑以悉,莫之能伤。
定一至,行二要,纵三权,施四教,发五机,设六行,论七数,守八应,审九器,章十号。
故能全胜大胜。
譯文
养兵以道,则人民和睦;养兵以德,则人民团结。
和睦团结就行动协调,协调就能一致,普遍地协调一致,那就谁也不能伤害了。
定于“一至”,实行“两要”,总揽“三权”,掌握“四机”,发“五教”,设“六行”,讲“七数”,守“八应”,审“九章”,明“十号”,这就能获得全胜和大胜了。
无守也,故能守胜。
数战则士罢,数胜则君骄,夫以骄君使罢民,则国安得无危?故至善不战,其次一之。
破大胜强,一之至也。
乱之不以变,乘之不以诡,胜之不以诈,一之实也。
近则用实,远则施号;力不可量,强不可度,气不可极,德不可测,一之原也。
众若时雨,寡若飘风,一之终也。
譯文
要固守,所以能以守取胜。
因为,频繁战斗则士兵疲惫,多次得胜则君主骄傲,以骄傲的君主驱使疲惫的士兵作战,国家怎能不危险?所以,用兵最好的是不战而胜,其次是一战而定。
打破大国,战胜强敌,这是一战而定的典范。
乱敌不用权变,乘敌不用诡计,胜敌不用诈谋,这是一战而定的实质。
对近敌用实力征伐,对远国用号令威慑,力量不可估计,强盛不可测度,士气永不枯渴,心智无法捉摸,这是一战而定的力量源泉。
增兵像时雨一样密集,减兵像飘风一样迅速,这是一战而定的最终表现。
利適,器之至也;用敌,教之尽也。
不能致器者,不能利適;不能尽教者,不能用敌。
不能用敌者穷,不能致器者困。
远用兵,则可以必胜。
出入异涂,则伤其敌。
深入危之,则士自修;士自修,则同心同力。
善者之为兵也,使敌若据虚,若搏景。
无设无形焉,无不可以成也;无形无为焉,无不可以化也,此之谓道矣。
若亡而存,若后而先,威不足以命之。
譯文
能控制敌人,是武器最精的结果;使敌为我用,是教练最好的结果。
不能使武器最精的,不能制敌;不能使教练最好的,不能使敌为我用。
不能使敌为我用,我将陷于被动;不能使武器最精,我将陷于困境。
用兵神速,可以取得必胜。
出入异途,可以劳伤敌军。
深入敌境造成危险,战士自然警惕,警惕就同心同力了。
善于用兵者指挥作战,总是使敌人像在虚空的地方,像在同影子搏斗。
保持没有方位、没有形体的样子,因而没有不成功的;保持没有形体、没有作为的样子,因而没有不变化的。
这些就叫作“道”。
它好像无有而实则存在,好像在后而实则在前。
用“威”字,都不足以形容其作用。
18章 大匡
齐僖公生公子诸儿、公子纠、公子小白。
使鲍叔傅小白,鲍叔辞,称疾不出。
管仲与召忽往见之,曰:“何故不出?”鲍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奠若父,知臣莫若君。
’今君知臣不肖也,是以使贱臣傅小白也。
贱臣知弃矣。”召忽曰:“子固辞,无出,吾权任子以死亡,必免子。”鲍叔曰:“子如是,何不免之有乎?”管仲曰:“不可。
持社稷宗庙者,不让事,不广闲。
将有国者未可知也。
子其出乎。”召忽曰:“不可。
吾三人者之于齐国也,譬之犹鼎之有足也,去一焉,则必不立矣。
吾观小白,必不为后矣。”管仲曰,“不然也。
夫国人憎恶纠之母,以及纠之身,而怜小白之无母也。
诸儿长而贱,事未可知也。
夫所以定齐国者,非此二公子者,将无已也。
小白之为人无小智,惕而有大虑,非夷吾莫容小白。
天下不幸降祸加殃于齐,纠虽得立,事将不济,非子定社稷,其将谁也?”召忽曰:“百岁之后:吾君卜世,犯吾君命,而废吾所立,夺吾纠也,虽得天下,吾不生也。
兄与我齐国之政也,受君令而不改,奉所立而不济,是吾义也。”管仲曰:“夷吾之为君臣也,将承君命,奉社稷,以持宗庙,岂死一纠哉?夷吾之所死者,社稷破,宗庙灭,祭祀绝,则夷吾死之;非此三者,则夷吾生。
夷吾生,则齐国利;夷吾死,则齐国不利。”鲍叔曰:“然则奈何?”管子曰:“子出奉令则可。”鲍叔许诺。
乃出奉令,邀傅小白。
鲍叔谓管仲曰:“何行?”管仲曰;“为人臣者,不尽力于君则不亲信,不亲信则言不听,言不听则社稷不定。
大事君者无二心。”鲍叔许诺。
譯文
齐僖公生有公子诸儿、纠与小白。
僖公委派鲍叔辅佐小白,鲍叔不愿干,称病不出。
管仲和召忽去看望鲍叔,说:“为什么不出来干事呢?”鲍叔说:“先人讲过;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现在国君知道我不行,才让我辅佐小白,我是想不干了。”召忽说:“您若是坚决不干,就不要出来,我暂且保证说您要死了,就一定把您免掉。”鲍叔说:“您能这样做,哪还有不免我的道理呢?”管仲说:“不行。
主持国家大事的人,不应该推辞工作,不应该贪图空闲。
将来继承君位的,还不知道是谁。
您还是出来干吧。”召忽说:“不行。
我们三人对齐国来说,好比鼎的三足,去其一,立不起来。
我看小白一定当不上继承君位的人。”管仲说:“不对,全国人都厌恶公子纠的母亲,以至厌恶公子纠本人,而同情小白没有母亲。
诸儿虽然居长,但品质卑贱,前途如何还说不定。
看来统治齐国的,除了纠和小白两公子,将无人承担。
小白的为人,没有小聪明,性急但有远虑,不是我管夷吾,无人理解小白。
不幸上天降祸加灾于齐国,纠虽得立为君,也将一事无成,不是您鲍叔来安定国家,还有谁呢?”召忽说:“百年以后,国君下世,如有违犯君命废弃我之所立,夺去纠的君位,就是得了天下,我也不愿活着;何况,参与了我们齐国的政务,接受君令而不改,奉我所立而不使废除,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任务。”管仲说:“我作为人君的臣子,是受君命奉国家以主持宗庙的,岂能为纠个人而牺牲?我要为之牺牲的是:国家破、宗庙灭、祭祀绝,只有这样,我才去死。
不是这三件事,我就要活下来。
我活对齐国有利,我死对齐国不利。”鲍叔说:“那么我应该怎么办?”管仲说:“您去接受命令就是了。”鲍叔许诺,便出来接受任命,辅佐小白。
鲍叔问管仲说:“怎样作工作呢?”管仲说:“为人臣的,对君主不竭尽心力就不能得到亲信,君主不亲信则说话不灵,说话不灵则国家不能安定。
总之,事奉君主不可存有二心。”鲍叔许诺了。
僖公之母弟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札秩如適。
僖公卒,以诸儿长,得为君,是为襄公。
襄公立后,绌无知,无知怒。
公令连称、管至父戍葵丘曰:“瓜时而往,及瓜时而来。”期戍,公问不至,请代,不许,故二人因公孙无知以作乱。
譯文
齐僖公的同母弟夷仲年生有公孙无知,得齐僖公的宠爱,衣服、礼数和世子一样待遇。
僖公死后,因诸儿最长,立为国君,这就是齐襄公。
齐襄公立后,废除无知的特殊地位,无知很恼怒。
齐襄公曾派连称、管至父两人到葵丘去戊守,命令说:“瓜熟的时候派你们去,明年瓜熟的时候回来。”驻守了一周年,齐襄公的通知还不到,两人请求接替,襄公不允许。
他们便依靠公孙无知起来造反。
鲁桓公夫人文姜,齐女也。
公将如齐,与夫人皆行。
申俞谏曰:“不可,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公不听,遂以文姜会齐侯于泺。
文姜通于齐侯,桓公闻,责文姜。
文姜告齐侯,齐侯怒,飨公,使公子彭生乘鲁侯胁之,公薨于车。
竖曼曰:“贤者死忠以振疑,百姓寓焉;智者究理而长虑,身得免焉。
今彭生二于君,无尽言。
而谀行以戏我君,使我君失亲戚之礼命,又力成吾君之祸,以构二国之怨,彭生其得免乎?祸理属焉。
夫君以怒遂祸,不畏恶亲闻容,昏生无丑也。
岂及彭生而能止之哉?鲁若有诛,必以彭生为说。”二月,鲁人告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
礼成而不反,无所归死,请以彭生除之。”齐人为杀彭生,以谢于鲁。
五月,襄公田于贝丘、见豕彘。
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公子彭生安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
公惧,坠于车下,伤足亡屦。
反,诛屦于徒人费,不得也,鞭之见血。
费走而出,遇贼于门,胁而束之,费袒而示之背,贼信之,使费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
石之纷如死于阶下。
孟阳代君寝于床,贼杀之。
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杀公,而立公孙无知也。
譯文
鲁桓公的夫人文姜,是齐国的姑娘。
鲁桓公将去齐国,准备与夫人同行。
申俞谏止说:“这不好。
女有夫家,男有妻室,双方不相混乱,这是一种礼。”鲁桓公不听,还是带着文姜与齐侯在烁水之地相会。
文姜私通于齐侯,鲁桓公知道了,责备文姜。
文姜告诉了齐侯,齐侯发怒,在宴请桓公的时候,使公子彭生扶之上车拉断其肋骨,鲁桓公死在车上了。
齐国大夫竖曼说:“贤者死于忠诚以消除人的疑惑,百姓就安定了;智者深究事理而考虑长远,自身就免祸了。
彭生作为公子,仅次于国君,不忠谏而阿谈逢迎以戏弄国君,使国君失了亲戚之礼;现在又为国君闯了大祸,使两国结怨,彭生岂能免罪呢?祸败原因,归于彭生。
君上您因怒而造祸,不顾交恶于亲戚之国,宽容了昏恶的彭生,就是无耻。
那就不仅彭生一个人所能了事的了。
鲁国若兴兵问罪,也一定用彭生作理由。”二月,鲁国果然通知齐国说:“我们的国君由于敬畏您的威望,不敢耽在家里,而到齐国修好。
完成了外交之礼但没有生还,无所归咎,请用彭生来解除这个怨恨。”齐国于是就杀了彭生,以谢罪于鲁国。
五月,齐襄公在贝丘打猎,见到一只野猪。
侍从们说:“这是公子彭生。”齐襄公发怒说:“彭生怎么敢来见我?”用箭射它,这只野猪像人一样站着英叫起来。
襄公害怕,从车上掉下来,伤了脚又丢了鞋。
回来向一个名叫费的侍从人员要鞋,没有找到,用鞭子打费血。
费跑出来,在大门遇到造反的叛贼,被捆绑起来。
费脱掉衣服让他们看打伤的背,叛贼相信了他,让费进去捉齐襄公。
费把齐襄公藏了起来而再出,与叛贼战死在门里。
石之纷如也死在阶下。
孟阳冒充齐襄公躺在他的床上,叛贼把他杀死以后说:“不是国君,相貌不像。”这时忽然在门下面发现齐襄公的脚,于是杀了齐襄公而拥立公孙无知为国君。
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
九年,公孙无知虐于雍廪,雍廪杀无知也。
桓公自莒先入,鲁人伐齐,纳公子纠。
战于乾时,管仲射桓公中钩,鲁师败绩,桓公贱位。
于是劫鲁,使鲁杀公子纠。
桓公问于鲍叔曰:“将何以定社稷?”鲍叔曰:“得管仲与召忽,则社稷定矣。”公曰:“夷吾与召忽,吾贼也。”鲍叔乃告公其故图。
公曰:“然则可得乎?”鲍叔曰:“若亟召,则可得也;不亟,不可得也。
夫鲁施伯知夷吾为人之有慧也,其谋必将令鲁致政于夷吾、夷吾受之,则彼知能弱齐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将反于齐也,必将杀之。”公曰:“然则夷吾将受鲁之政乎?其否也?”鲍叔对曰:“不受。
夫夷吾之不死纠也,为欲定齐国之社稷也,今受鲁之政,是弱齐也。
夷吾之事君无二心,虽知死,必不受也。”公曰:“其于我也,曾若是乎?”鲍叔对曰:“非为君也,为先君也。
其于君不如亲纠也,纠之不死,而况君乎?君若欲定齐之社稷,则亟迎之。”公曰:“恐不及,奈何?”鲍叔曰:“夫施伯之为人也,敏而多畏。
公若先反,恐注怨焉,必不杀也。”公曰:“诺。”施伯进对鲁君曰:“管仲有急,其事不济,今在鲁,君其致鲁之政焉。
若受之,则齐可弱也;若不受,则杀之。
杀之,以悦于齐也,与同怒,尚贤于已。”君曰:“诺。”鲁未及致政,而齐之使至,曰:“夷吾与召忽也,寡人之贼也,今在鲁,寡人愿生得之。
若不得也,是君与寡人贼比也。”鲁君问施伯,施伯曰:“君与之。
臣闻齐君惕而亟骄,虽得贤,庸必能用之乎?及齐君之能用之也,管子之事济也。
夫管仲天下之大圣也,今彼反齐、天下皆乡之,岂独鲁乎!今若杀之,此鲍叔之友也,鲍叔因此以作难,君必不能待也,不如与之。”鲁君乃遂束缚管仲与召忽。
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蚤死,将胥有所定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
虽然,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
子为生臣,忽为死臣。
忽也知得万乘之政而死,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
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
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虚至。
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
管仲遂入。
君子闻之曰:“召忽之死也,贤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贤其死也。”
譯文
鲍叔牙事奉公子小白逃奔到莒国,管夷吾和召忽事奉公子纠逃奔到鲁国。
鲁庄公九年,齐国的公孙无知因为虐待雍凛,雍凛杀了公孙无知。
齐桓公从苔地先回到齐国。
鲁国这时也动兵伐齐,要纳公子纠为君,双方在乾时那地方作战,管仲箭射桓公,仅中带钩。
鲁军打了败仗,齐桓公即位为君了。
于是齐国要胁鲁国,要鲁国杀公子纠。
齐桓公问鲍叔说:“将怎样安定国家?”鲍叔说:“得到管仲和召忽,国家就安定了。”齐桓公说:“管仲和召忽是我的仇人呵。”鲍叔便把他们三人从前的谋划告诉了桓公。
桓公说:“那么,能得到他们么?”鲍叔说:“要快快召回,就能得到,不快就得不到。
因为鲁国的施伯知道管仲的才干,他会献计让鲁国把大政交给管仲。
管仲如果接受,鲁国就知道如何削弱齐国了;管仲如不接受,鲁国知道他将回齐国,就一定把他杀掉。”齐桓公说:“那么,管仲将接受鲁国政务么?还是不肯接受呢?”鲍叔回答:“不会接受。
管仲不为公子纠而死,就是为安定齐国,若接受鲁国政务,就是削弱齐国了。
管仲对齐国没有二心,虽明知要死,也肯定不会接受的。”齐桓公说:“他对于我,也肯这样么?”鲍叔回答说;“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齐国先代的君主。
他对您当然不如对公子纠更亲,对公子纠他都不肯死难,何况您呢?您若想安定齐国,就快把他接回来。”齐桓公说:“恐怕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鲍叔说:“施伯的为人,聪敏然而伯事,您若及早去要,他害怕得罪齐国,一定不会杀的。”桓公说;“好。”鲁君施伯果然去对鲁君说: “管仲是有智谋的,只是事业未成,现在鲁国,您应把鲁国大政委托给他。
他若接受,就可以削弱齐国;若不接受,就杀掉他。
杀他来向齐国讨好,表示与齐同怒,比不杀更友好。”鲁君说:“好。”鲁国还未及任用管仲从政,齐桓公的使臣就到了,说:“管仲和召忽,是我的叛贼,现在鲁国,我想要活着得到他们。
如得不到,那就是鲁君您和我的叛贼站在一起了。”鲁国问施伯,施伯说:“您可以交还给他。
我听说齐君性急而极为骄傲,虽得贤才,就一定能使用么?如果齐君真的使用了,管子的事业就成了。
管仲是天下的圣人,现在回齐国执政,天下都将归顺他,岂独鲁国!现在若杀了他,他可是鲍叔的好友,鲍叔借此与鲁国作对,您一定受不了,还不如交还齐国。”鲁君便把管仲、召忽捆起来准备起行。
管仲对召忽说:“您害怕么?”召忽说:“怕什么?我不早死,是等待国家平定。
现在既然平定了,让您当齐国的左相,也一定让我当齐国的右相。
但是,杀我君而用我身,是再一次对我的侮辱。
您作生臣,我作死臣好了。
我召忽既已明知将得万乘大国的政务而自死,公子纠可说有死事的忠臣了。
您活着称霸诸侯,公子纠可说有生臣了。
死者完成德行,生者完成功名,生名与死名不能兼顾,德行也不能虚得。
您努力吧,死生在我们两人是各尽其分了。”于是上路而行,一进入齐境,召忽就自则而死了。
管仲也便回到齐国。
君子们听到都说:“召忽的死,比活着更贤;管仲的生,比殉死更贤。”
或曰:明年,襄公逐小白,小白走莒。
三年,襄公薨,公子纠践位。
国人召小白。
鲍叔曰:“胡不行矣?”小白曰:“不可。
夫管仲知,召忽强武,虽国人召我,我犹不得入也。”鲍叔曰:“管仲得行其知于国,国可谓乱乎?召忽强武,岂能独图我哉?”小白曰:“夫虽不得行其知,岂且不有焉乎?召忽虽不得众,其及岂不足以图我哉?”鲍叔对曰:“夫国之乱也,智人不得作内事,朋友不能相合摎,而国乃可图也。”乃命车驾,鲍叔御小白乘而出于莒。
小白曰:“夫二人者奉君令,吾不可以试也。”乃将下,鲍叔履其足曰:“事之济也,在此时;事若不济,老臣死之,公于犹之免也。”乃行。
至于邑郊,鲍叔令车二十乘先,十乘后。
鲍叔乃告小白曰:“夫国之疑二三子,莫忍老臣。
事之未济也,老臣是以塞道。
“鲍叔乃誓曰:“事之济也,听我令;事之不济也,免公子者为上,死者为下,吾以五乘之实距路。”鲍叔乃为前驱,遂入国,逐公子纠。
管仲射小自,中钩。
管仲与公子纠、召忽遂走鲁。
桓公践位,鲁伐齐,纳公子纠而不能。
譯文
另有一种说法是:齐襄公即位第二年,驱逐小白,小白逃入莒国。
襄公在位十二年而死,公子纠即位。
国人召小白回国。
鲍叔说:“还不回去么?”小白说:“不行。
管仲有智,召忽强武,尽管国人召我,我也是进不去的。”鲍叔说:“如果管仲的智谋确实发挥出来了,齐国为什么还会乱?召忽虽然强武,岂能单独对付我们呢?”小白说:“管仲虽然不得行其智,但毕竟不是没有智;召忽虽不得国人支持,他的党羽还是可以图害我们的。”鲍叔回答说:“国家一乱,智者无法搞好内政,朋友无法搞好团结,国家是可以夺到手的。”于是命令车驾出发,鲍叔赶车,小白乘坐而离开苔国。
小白说:“管仲和召忽两人是奉君令行事的,我还是不可冒险。”说着就要下车。
鲍叔用靴子挡住小白的脚说:“事如成功,就在此时;事如不成,就由我牺牲生命,您还是可以不死的。”于是继续前进。
到了城郊,鲍叔命令二十辆兵车在前,十辆在后。
鲍叔对小白说:“他们怀疑我们这些从人,但并不认识我。
如果事情不成,我便在前面阻塞道路。”接着鲍叔对众宣誓说:“事情成功,都听我的命令;事情如果不成,能使公子免祸者为上,死者为下,我用五辆兵车的车徒器械拦路。”于是,鲍叔充当前驱,就进入齐国,驱逐了公子纠,管仲箭射小白,仅中带钩。
管仲与公子纠、召忽就逃往鲁国去了。
齐桓公即位以后,鲁国曾攻伐齐国,想立公子纠而没有办到。
桓公二年践位,召管仲。
管仲至,公问曰:“社稷可定乎?”管仲对曰:“君霸王,社稷定;君不霸王,社稷不定。”公曰:“吾不敢至于此其大也,定社稷而已。”管仲又请,君曰:“不能。”管仲辞于君曰:“君免臣于死,臣之幸也;然臣之不死纠也,为欲定社稷也。
社稷不定,臣禄齐国之政而不死纠也,臣不敢。”乃走出,至门,公召管仲。
管仲反,公汗出曰:“勿已,其勉霸乎。”管仲再拜稽首而起曰:“今日君成霸,臣贪承命,趋立于相位。”乃令五官行事。
异日,公告管仲曰:“欲以诸侯之间无事也,小修兵革。”管仲曰:“不可。
百姓病,公先与百姓,而藏其兵。
与其厚于兵,不如厚于人。
齐国之社稷未定,公未始于人而始于兵,外不亲于诸侯,内不亲于民。”公曰:“诺。”政未能有行也。
譯文
桓公元年,召见管仲,管仲到后,桓公问:“国家能够安定么?”管仲回答说:“您能建立霸业,国家就能安定;建立不了霸业,国家就不能安定。”桓公说:“我不敢有那么大的雄心,只求国家安定就成了。”管仲再请,桓公还说:“不能。”管仲向桓公告辞说:“君免我于死,是我的幸运。
但是我之所以不死于公子纠,是为了要把国家真正安定下来。
国家不真正安定,要我掌握齐国政事而不死节于公子纠,我是不敢接受的。”于是走出,到大门,桓公又召管仲回来。
管仲回来后,桓公流着汗说:“你一定要坚持,那就勉力图霸吧。
:管仲再拜稽首起来以后说:“今天您同意完成霸业,我就可以秉承君命立于相位了。”于是便发布命令使五官开始办理政事。
过了一些时候,桓公对管仲说:“我想乘此诸侯间没有战事的时候,稍微加强一下军备。”管仲说:“不行。
百姓生活困难,您应该先亲百姓而收敛军备,与其厚于军队,不如厚于人民。
齐国的国家尚未安定,您不把人民生活放在首位而先扩充军备,那就将外不亲于诸侯,内不亲于百姓。”桓公说:“好。”这件政事没有能够实行。
二年,桓公弥乱,又告管仲曰:“欲缮兵。”管仲又曰:“不可。”公不听,果为兵。
桓公与宋夫人饮船中。
夫人荡船而惧公。
公怒,出之,宋受而嫁之蔡侯。
明年,公怒告管仲曰:“欲伐宋。”管仲曰:“不可。
臣闻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公不听,果伐宋。
诸侯兴兵而救宋,大败齐师。
公怒,归告管仲曰:“请修兵革。
吾士不练,吾兵不实,诸侯故敢救吾仇。
内修兵革!”管仲曰:“不可,齐国危矣。
内夺民用,士劝于勇,外乱之本也。
外犯诸侯,民多怨也。
为义之士,不入齐国,安得无危?”鲍叔曰:“公必用夷吾之言。”公不听,乃令四封之内修兵。
关市之征侈之,公乃遂用以勇授禄。
鲍叔谓管仲曰:“异日者,公许子霸,今国弥乱,子将何如?”管仲曰:“吾君惕,其智多诲,姑少胥其自及也。”鲍叔曰:“比其自及也,国无阙亡乎?”管仲曰:“未也。
国中之政,夷吾尚微为焉,”乱乎尚可以待。
外诸侯之佐,既无有吾二人者,未有敢犯我者。”明年,朝之争禄相刺,裚领而刎颈者不绝。
鲍叔谓管仲曰:“国死者众矣,毋乃害乎?”管仲曰:“安得已然,此皆其贪民也。
夷吾之所患者,诸侯之为义者莫肯入齐,齐之为义者莫肯仕。
此夷吾之所患也。
若夫死者,吾安用而爱之?”
譯文
桓公二年,国愈乱,又对管仲说:“我想加强军备。”管仲又说:“不行。”桓公不听,果然修治军备。
桓公曾与宋夫人在船中饮酒,宋夫人摇荡船只吓唬桓公’。
桓公发怒,休了宋夫人,宋国则把宋夫人再嫁给蔡侯。
第二年,桓公怒对管仲说:“我想伐宋。”管仲说:“不可以,我认为内政不修,对外用兵不会成功。”桓公不听,果然起兵伐宋。
各诸侯兴兵救宋,把齐军打得大败。
桓公发怒了,回来对管仲说;“请你加强军备。
我的战士没有训练,兵力又不充实,所以各国诸侯敢救我们的敌国。
必须在国内加强军备!”管仲说:“不可以,这样齐国就危险了。
国内夺取民用,鼓励兵士打仗,这是乱国的根源。
国外侵犯诸侯,各国人民多怨。
行义之士,不肯到齐国来,国家还能没有危险?”鲍叔也说:“您一定要听纳夷吾的意见。”桓公不听,命令全部封地之内加强军备。
增加了关税和市场税,桓公便用来按作战勇敢颁发禄赏。
鲍叔对管仲说:“从前,桓公曾同意您兴举霸业,现在国家愈乱,您将怎么办?”管仲说:“我们的国君性急,其见解多有悔改,姑且等他自己觉悟吧。”鲍叔说:“等他自己觉悟,国家不就受损失了么?”管仲说:“不会。
国家政事,我还在暗中办理着,混乱一些还有时间挽救。
国外诸侯的大臣,既没有赶得上我们二人的,便无人敢来侵犯我国。”到下一年,朝廷里争夺禄位,互相残杀,折颈断头的事不断发生。
鲍叔对管仲说:“国家死的人多了,这不是坏事么?”管仲说:“怎么能是?那些人都是贪民,我所忧虑的,各诸候国的义士不肯入齐,齐国的义士不肯作官。
这才是我的忧患所在。
象那样一些死者,我何必加以爱惜?”
公又内修兵。
三年,桓公将伐鲁,曰:“鲁与寡人近,于是其救宋也疾,寡人且诛焉。”管仲曰:“不可。
臣闻有土之君,不勤于兵,不忌于辱,不辅其过,则社稷安。
勤于兵,忌于辱,辅其过,则社稷危。”公不听。
兴师伐鲁,造于长勺。
鲁庄公兴师逆之,大败之。
桓公曰:“吾兵犹尚少,吾参围之,安能圉我!”
譯文
桓公又在国内加强军备。
桓公三年,桓公将伐鲁国,说:“鲁国同我本来接近,所以他出兵救宋也快,我要讨伐他。”管仲说:“不可以。
我听说有土之君,不勤于战争,不忌恨小辱,不重复过错,国家就能安定;勤于战争,忌恨小辱,重复过错,国家就是要危险的。”桓公不听,兴兵伐鲁,兵到了长勺。
鲁庄公出兵抵抗,大败齐军。
桓公说:“我的兵还是太少,我若以三倍的兵力包围它,它还怎能阻挡我?”
四年,修兵,同甲十万,车五千乘。
谓管仲曰:“吾士既练,吾兵既多,寡人欲服鲁。”管仲喟然叹曰:“齐国危矣。
君不竞于德而竞于兵。
天下之国带甲十万者不鲜矣,吾欲发小兵以服大兵。
内失吾众,诸侯设备,吾人设诈,国欲无危,得已乎?”公不听,果伐鲁。
鲁不敢战,去国五十里而为之关。
鲁请比于关内,以从于齐,齐亦毋复侵鲁。
桓公许诺。
鲁人请盟曰:“鲁小国也,固不带剑,今而带剑,是交兵闻于诸侯,君不如已。
请去兵。”桓公曰:“诺。”乃令从者毋以兵。
管仲曰:“不可。
诸侯加忌于君,君如是以退可。
君果弱鲁君,诸侯又加贪于君,后有事,小国弥坚,大国设备,非齐国之利也。”桓公不听。
管仲又谏曰:“君必不去鲁,胡不用兵?曹刿之为人也,坚强以忌,不可以约取也。”桓公不听,果与之遇。
庄公自怀剑,曹刿亦怀剑,践坛,庄公抽剑其怀曰:“鲁之境去国五十里,亦无不死而已。”左揕桓公,右自承曰:“均之死也,戮死于君前。”管仲走君,曹刿抽剑当两阶之间,曰:“二君将改图,无有进者!”管仲曰:“君与地,以汶为竟。”桓公许诺,以汶为竟而归。
桓公归而修于政,不修于兵革,自圉,辟人,以过,弭师。
譯文
四年,桓公继续修治军备,齐整的甲士有十万人,兵车有五千乘。
桓公对管仲说:“我的战士已经训练,军队已经增多,我要征服鲁国了。”管仲深深叹惜说:“齐国危险了,因为您不努力于德政而努力于甲兵。
天下各国拥兵十万的不少,我们要发动小的兵力征服大的兵力,国内脱离民众,国外诸侯戒备,我们自己也只好行诈,国家想不危险能办到么?”桓公不听,果然伐鲁。
鲁国不敢迎战,只在离国都五十里处,设关防守。
鲁国请求以关内侯的依次,服从齐国,要求齐国也不再侵略鲁国。
桓公许诺了。
鲁国约请会盟说:“鲁是小国,当然不带兵器,若带兵器开会,就是以战争状态传闻于各国诸侯,您还不如作罢。
这次会盟请都免带兵器。”桓公说:“可以。”使命令随员不带兵器。
管仲说:“不行。
各诸侯国对您都很忌恨,您还是就此告退为好。
您真的借盟会削弱了鲁国,各诸侯国又会把‘贪’名加在您头上,以后的事,小国愈加顽抗,大国也组织防备,对齐国都不利。”桓公不听。
管仲又谏止说:“您切不可去。
鲁国人怎么能不带兵器?曹判的为人,坚强而狠毒,不是能用盟约来解决问题的。”桓公不听,果然与鲁国相会。
鲁庄公怀中带剑,曹判也怀中带剑。
上台后,庄公从怀里抽出剑来说:“鲁国边境,离国都只五十里了,也不过一死而已。”左手举剑对着桓公、右手比着自己说:“一同死了吧,我死在您的面前。”管仲跑向桓公,曹判抽举剑站在两个台阶之间说:“两位国君将改变原来计划,谁也不可进前。”管仲说:“君上请把土地归还给鲁国,以汶水为界好了。”桓公许诺了,确定以汶水为界而回国。
桓公这次回来便努力整顿政治而不再增加军备,自守边境,不过问他人,停止过激行动并息兵罢战了。
五年,宋伐杞。
桓公谓管仲与鲍叔曰,“夫宋,寡人固欲伐之,无若诸侯何?夫杞,明王之后也。
今宋伐之,予欲救之,其可乎?”管仲对曰:“不可。
臣闻内政之不修,外举义不信。
君将外举义,以行先之,则诸侯可令附。”桓公曰:“于此不救,后无以伐宋。”管仲曰:“诸侯之君,不贪于土。
贪于土必勤于兵、勤于兵必病于民,民病则多诈。
夫诈密而后动者胜,诈则不信于民。
夫不信于民则乱,内动则危于身。
是以古之人闻先王之道者,不竞于兵。”桓公曰:“然则奚若?”管仲对曰:“以臣则不而,令人以重市使之。
使之而不可,君受而封之。”桓公问鲍叔曰:“奚若?”鲍叔曰:“公行夷吾之言。”公乃命曹孙宿使于宋。
宋不听,果伐杞。
桓公筑缘陵以封之,予车百乘,甲一千。
明年,狄人伐邢,邢君出致于齐,桓公筑夷仪以封之,予车百乘,卒干人。
明年,狄人伐卫,卫君出致于虚,桓公且封之,隰朋、宾胥无谏曰:“不可。
三国所以亡者,绝以小。
今君封亡国,国尽若何?”桓公问管仲曰:“奚若?”管仲曰:”君有行之名,安得有其实。
君其行也。”公又间鲍叔,鲍叔曰:“君行夷吾之言。”桓公筑楚丘以封之,与车三百乘,甲五千。
既以封卫,明年,桓公问管仲:将何行?管仲对曰:“公内修政而劝民,可以信于诸侯矣。”君许诺。
乃轻税,弛关市之征,为赋禄之制,既已,管仲又请曰:“问病。
臣愿赏而无罚,五年,诸侯可令傅。”公曰,“诺。”既行之,管仲又请曰:“诸侯之礼,令齐以豹皮往,小侯以鹿皮报;齐以马往,小侯以犬报。”桓公许诺,行之。
管仲又请赏于国以及诸侯,君曰:“诺。”行之。
管仲赏于国中,君赏于诸侯。
诸侯之君有行事善者,以重币贺之;从列士以下有善者,衣裳贺之;凡诸侯之臣有谏其君而善者,以玺问之、以信其言。
公既行之,又问管仲曰:“何行?”管仲曰:“隰朋聪明捷给,可令为东国。
宾胥无坚强以良,可以为西士。
卫国之教,危傅以利。
公子开方之为人也,慧以给,不能久而乐始,可游于卫。
鲁邑之教,好迩而训于礼。
季友之为人也,恭以精,博于粮,多小信,可游于鲁。
楚国之教,巧文以利,不好立大义,而好立小信。
蒙孙博于教,而文巧于辞,不好立大义,而好结小信,可游于楚。
小侯既服,大侯既附,夫如是,则始可以施政矣。”君曰:“诺。”乃游公子开方于卫,游季友于鲁,游蒙孙于楚。
五年,诸侯附。
譯文
桓公五年,宋国伐记国。
桓公对管仲和鲍叔说:“宋,本来是我要讨伐的,无奈各国诸侯要救他。
杞国是伟大君主的后代。
目前宋国伐他,我想去救,能行么?”管仲说:“不行。
我认为自己内政不修,向外举兵行义就无人信服。
您现在将要对外举兵行义,以实行先外后内的办法,对各国诸侯来说可以使之亲附么?”桓公说:“此时不救,以后将没有理由伐宋了。”管仲说:“一个诸侯国的君主,不应该贪得土地,贪地必然勤于动兵,勤动兵必然困乏人民,人民困乏则君主只好多行欺诈了。
欺诈如行得机密而后动兵,是可以打胜敌人的;但对民行诈就不能取得人民信任。
不信于民则必然动乱,国内一动乱则危及自身。
所以古人懂得先王之道的,总是不在军事上互相竞争。”桓公说:“那么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依我之见,不如派人以重礼去宋国交涉,交涉不成,您就收留杞君并加封赐。”桓公问鲍叔说:“怎么样?鲍叔说;“您可按夷吾的意见行事。”桓公便派遣曹孙宿出使宋国。
宋国不听,果然伐杞。
桓公便修筑缘陵之城封赐给记君,还送予兵车百乘,甲士千人。
翌年,狄国伐邢,邢国国君逃到齐国,桓公又修筑夷仪之城封赐邢君,也送兵车百乘,甲士干人。
再一年,狄国伐卫,卫国国君逃到虚地,桓公还准备加以封赐。
隰朋、宾胥无两人谏止说:“不行。
三个国家之所以亡,只因为小。
现在您只求封赐亡国,国土用尽怎么办?”桓公问管仲说:“怎么样?”管仲说:“您有了行义之名,便可赢得实际好处。
您还应该照样干下去。”桓公又问鲍叔,鲍叔说:“您可按夷吾的意见行事。”桓公便修筑楚丘之城进行封赐,送予兵车五百乘,甲士五干人。
封赐了.卫国以后,过一年,桓公问管仲还应做什么事情,管仲回答说:“您在国内修明政治而劝勉人民,就可以取信于各国诸侯了。”桓公同意。
于是减轻赋税,放宽关卡市场的征税,建立赋税与禄赏制度。
实行了这些以后,管仲又请求说:“要实行间病制度。
我希望对国内外有赏而无罚,行之五年,便可使各国诸侯亲附。”桓公说:“好。”实行以后,管仲又请求说:“在与各诸侯国的礼问当中,我们齐国以豹皮送给小国,让小国以鹿皮回报;我们齐国以马送给小国,让小国以狗回报。”桓公也同意并实行了。
管仲又请求在国内外实行奖赏措施。
桓公说“好”。
也实行了。
管仲负责在国中行赏,桓公则对各国诸侯行赏。
凡诸侯国的君主有做好事情的,就以重礼祝贺他;国内列士以下有做好事情的,就送衣裳祝贺他;凡各诸侯国的大臣有谏诤君主而意见正确的,就送玺去慰问他,以赞许他的意见正确。
桓公实行了这些措施以后,又问管仲说:“还做什么?”管仲说:“隰朋聪明敏捷,可任命管理东方各国的事务。
宾胥无坚强而纯良,可任命管理西方各国的事务。
卫国的政教,诡薄而好利。
公子开方的为人,聪慧而敏捷,不能持久而喜欢创始,可以出使卫国。
鲁国的政教,好六艺而守礼。
季友的为人,恭谨而精纯,搏闻而知礼,多行小信,可以出使鲁国。
楚国的政教,机巧文饰而好利,不好立大义而好立小信。
蒙孙这个人,博于政教而巧于辞令,不好立大义,而好结小信,可以出使楚国。
小国诸侯既已服从,大国诸侯既已亲附,能做到这一步,就可以开始向他们施加政令了。”桓公说:“好。”于是派遣公子开方到卫国,派遣季友到鲁国,派遣蒙孙到楚国出使。
五年,各国诸侯都亲附了。
狄人伐,桓公告诸侯曰:“请救伐。
诸侯许诺,大侯车二百乘,卒二千人;小侯车百乘,卒于人。”诸侯皆许诺。
齐车千乘,卒先致缘陵,战于后。
故败狄。
其车甲与货,小侯受之,大侯近者,以其县分之,不践其国。
北州侯莫来,桓公遇南州侯于召陵,曰:“狄为无道,犯天子令,以伐小国;以天子之故,敬天之命,令以救伐。
北州侯莫至,上不听天子令,下无礼诸侯,寡人请诛于北州之侯。”诸侯许诺。
桓公乃北伐令支,下凫之山,斩孤竹,遇山戎,顾问管仲曰:“将何行?”管仲对曰:“君教诸侯为民聚食,诸侯之兵不足者,君助之发。
如此,则始可以加政矣。”桓公乃告诸侯,必足三年之食,安以其余修兵革。
兵革不足,以引其事告齐,齐助之发。
既行之,公又问管仲曰:“何行?”管仲对曰:“君会其君臣父子,则可以加政矣。”公曰:“会之道奈何?”曰:“诸侯毋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无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堤,毋贮粟,毋禁材。
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君乃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
卒岁,吴人伐穀,桓公告诸侯未遍,诸侯之师竭至,以待桓公。
桓公以车千乘会诸侯于竟,都师未至,吴人逃。
诸侯皆罢。
桓公归,问管仲曰:“将何行?”管仲曰:“可以加政矣。”曰:“从今以往二年,嫡子不闻孝,不闻爱其弟,不闻敬老国良,三者无一焉,可诛也。
诸侯之臣及国事,三年不闻善,可罚也。
君有过,大夫不谏;士庶人有善,而大夫不进,可罚也。
士庶人闻之吏贤、孝、悌,可赏也。”桓公受而行之,近侯莫不请事,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飨国四十有二年。
譯文
狄国又在搞军事征伐,桓公通告各国诸侯说:“请出兵救助被伐的国家。
如各国诸侯同意,大国出兵车二百乘,士卒二千;小国出兵车百乘,士卒一千。”各国诸侯都许诺了。
齐国出了一千乘兵车,士卒提前到了缘陵,但会战则在全体都到达以后。
所以打败了狄军。
狄国的车甲与物资,由各小诸侯国受领;大诸侯国就近的,分得狄国的县,但不许践踏它的都城。
北州诸侯没有到,桓公在召陵遇到南州诸侯说:“狄国无道,违犯天子之命而擅自征伐小国,我们由于天子的原故,敬顺天命,而下令援救被伐之国。
但北州之侯不到,上不听天子之令,下无礼于各诸侯,我提请大家惩罚北州之侯。”各诸侯都同意。
桓公于是北伐令支国,打下凫之山,取孤竹国,拦阻山戎。
看着管仲发问说:“还要做些什么?”管仲回答说:“您可教各诸侯国为人民积聚粮食,至于各诸侯国的军备不足,您就发兵相助。
这样,就可以对他们施加政令了。”桓公便告示各诸候国,一定要备足三年的民食,用余力修治军队,军备不足,就把情况报告齐国,齐国发兵相助。
这件事办了以后,桓公又问管仲说:“还做什么?”管仲回答说:“您考察他们君臣父子的关系,就可以施加政令了。”桓公问: “考察的办法如何?”回答说:“诸侯们不准擅自立妾为妻,不准擅自诛杀大臣,没有为国立功不准擅加禄赏。
士与庶人不准擅自弃绝妻室,不准到处修筑堤坝,不准囤集粮食,不准乱取山泽的木材。
行之一年,不服从的,就可以给予处罚。”桓公便把这些公布于诸侯,各国诸侯都同意,接受而实行。
行一年,吴国征伐齐国的谷城,桓公并没有普遍通告诸候,而各诸候国的军队都全部赶到,等待桓公。
桓公以兵车干乘在国境接会诸侯;齐国的军队还没有开到,吴兵就逃出了。
各诸侯国也同时罢兵。
桓公回来问管仲说:“还做什么事情?”管仲说;“可以对各国诸侯施加政令了。”还说:“从今以后二年中,诸侯的世子不孝父母,不友爱兄弟,不敬国之良臣,三者无一,可以诛伐。
诸侯的大臣办理国事,三年不闻有善政,可以处罚。
国君有过,大夫不谏止,士庶人有好的表现,大夫不举荐,可以处罚。
士庶人等,在官吏的了解中,“贤而孝悌的,可以赏赐。”桓公接受并实行了这些建议,邻近齐国的诸侯没有不请求事奉的,有兵车的集会有六次,和平友好的乘车集会有三次,享国达四十二年。
桓公践位十九年,弛关市之征,五十而取一。
赋禄以粟,案田而税。
二岁而税一,上年什取三,中年什取二,下年什取一;岁饥不税,岁饥弛而税。
譯文
桓公即位十九年,放宽了关、市的征税,只取五十分之一的税收。
收农赋用粮食数量计算,按土地肥瘠分别征收。
两年收税一次,丰年收十分之三,中年收十分之二,下等年成收十分之一,荒年不收,待年景饥荒情况缓解后再收。
桓公使鲍叔识君臣之有善者,晏子识不仕与耕者之有善者;高子识工贾之有善者,国子为李,隰朋为东国,宾胥无为西土,弗郑为宅。
凡仕者近宫,不仕与耕者近门,工贾近市。
三十里置遽,委焉,有司职之。
从诸侯欲通,吏从行者,令一人为负以车;若宿者,令人养其马,食其委。
客与有司别契,至国八契费。
义数而不当,有罪。
凡庶人欲通,乡吏不通,七日,囚,出欲通,吏不通,五日,囚。
贵人子欲通,吏不通,二日,囚。
凡具吏进诸侯士而有善,观其能之大小以为之赏,有过无罪。
令鲍叔进大夫,劝国家,得之成而不悔,为上举。
从政治为次。
野为原,又多不发,起讼不骄,次之。
劝国家,得之成而悔;从政虽治而不能,野原又多发;起讼骄,行此三者为下。
令晏子进贵人之子,出不仕,处不华,而友有少长,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
士处靖,敬老与贵,交不失礼,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
耕者农农用力,应于父兄,事贤多,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为次;得一,为下。
令高子进工贾,应于父兄,筝长养老,承事敬,行此三者,为上举;得二者,为次;得一者,为下。
令国子以情断狱。
三大夫既已选举,使县行之。
管仲进而举言,上而见之于君,以卒年君举。
管仲告鲍叔曰:“劝国家,不得成而悔,从政不治不能、野原又多而发,讼骄,凡三者,有罪元赦。”告晏子曰:“贵人子处华,下交,好饮食,行此三者,有罪无赦。
士出入无常,不敬老而营富,行此三者,有罪无赦。
耕者出入不应于父兄,用力不农,不事贤,行此三者,有罪无赦。”告国子曰:“工贾出入不应父兄,承事不敬,而违老治危,行此三者,有罪无赦,凡于父兄无过,州里称之,吏进之,君用之。
有善无赏,有过无罚。
吏不进,廉意。
于父兄无过,于州里莫称,吏进之,君用之。
善,为上赏;不善,吏有罚。”君谓国子:“凡贵贱之义,入与父俱,出与师俱,上与君俱。
凡三者,遇贼不死,不知贼,则无赦。
断狱,情与义易,义与禄易,易禄可无敛,有可无赦。”
譯文
桓公委派鲍叔考察官吏当中表现好的人,委派曼子考察非官吏和种田者当中表现好的人,委派高子考察工匠和商人当中表现好的人,委派国子管理讼狱,隔朋管理东方各国的事务,宾胥无管理西方各国的事务,弗郑管理住宅。
凡是当官的住进宫庭,不当官与种田的住近城门,工匠与商人住近市场。
每三十里路设置驿站,贮备一些食品,立官管理。
凡诸侯各国与齐国交涉办事,对从行官吏,派一个人用车替他负载行装;若是住宿,派人替他喂马并以所备食品招待。
来客与管理者各执契券,客至本国要交契费。
待客礼仪与收费数目如有不当,管理者有罪。
凡庶人要与本乡交涉办事,官吏扣压不办者,过七天要处以囚禁。
士有事要向上交涉,官吏扣压者,过五天要处以囚禁。
贵人之子要向上交涉办事,官吏扣压者,过三天就要囚禁。
凡县吏引荐其他诸侯国来到齐国做事的士人,引荐得好,看所荐对象能力的大小,给予赏赐。
引荐有过,不予罪罚。
派鲍叔管理大夫的选拔,对于劝勉国事,有功无过的,举为上等。
从政,治绩属第二位;田野土地又多不荒废,办案严肃不骄的,属于其次。
劝勉国事,有功而亦有过;从政,虽有治绩而无能力,野原又多荒废,办案骄傲轻忽,行此三者,属于下等。
派曼子管理贵人之子的选拔,对于外出不邪僻,居处不奢华,能友爱青年和长辈的,举为上等;具备上述两个条件的,属于其次;具备一条的,属于下等。
士,立身谦恭,敬重老人、官长,交游不失礼节,行此三者,举为上等;具备上述两个条件,属于其次;具有一条,属于下等。
种田者,非常出力,顺于父兄,而且多服其劳,有此三者举为上等;有两条的,属于次等;具有一条,属于下等。
派高子管理工匠、商人的选拔,顺于父兄,事长养老,接受任务能严肃对待,有此三条,举为上等;有两条的,属于次等;只有一条,属于下等。
还委派国子按情节判断刑狱。
三位大夫的选拔举荐工作做完以后,命令县去执行。
管仲要进一步与被选拔举荐的人谈话,然后上报与国君见面,终年如此,由国君举用。
管仲告知鲍叔说:“劝勉国事,无功而有过;为政无治绩而无能力,野原又多荒废,办案骄傲轻忽,凡有此三条缺点的,有罪无赦。”告知曼子说:“贵人之子,居处奢华,压制朋友,嗜好酒食,行此三者,有罪无赦。
士,出入无常规,不敬老人,并且营利谋富,行此三者,有罪无赦。
种田者,出入不顺于父兄,用力不勤,有事不服其劳,行此三者,也是有罪无赦。”告知高子说:“工匠、商人,出入不顺于父兄者,接受任务不严肃对待,而遗弃老人行事诡诈,行此三者,有罪无赦。
凡是对父兄无过,州里称赞的人,官吏应该举荐,国君即行任用。
做得好也无赏,有过也无罚。
但官吏应荐不荐,则废除其职务。
对父兄虽然无过,但州里无人称赞的,官吏举荐,国君也可使用,好的给上等赏,不好的则官吏受罚。”桓公也告知国子说:凡贯彻贵贱的准则,在家里应该与父亲共同履行,出家与师长共同履行,到上面与国君共同履行。
这三件大事,受到损害而不能以死捍卫,或者有损害而不知道的,则不赦其罪。
判断刑狱的人,使人情与义理通融,使义理与禄位通融,使有禄位者可以不加检束,这也是罪在不赦的。
19章 中匡
管仲会国用,三分二在宾客,其一在国,管仲惧而复之。
公曰:“吾子犹如是乎?四邻宾客,入者说,出者誉,光名满天下。
入者不说,出者不誉,污名满天下。
壤可以为粟,木可以为货。
粟尽则有生,货散则有聚。
君人者,名之为贵,财安可有?”管仲曰:“此君之明也。”公曰:“民办军事矣,则可乎?”对曰:“不可,甲兵未足也。
请薄刑罚,以厚甲兵。”于是死罪不杀,刑罪不罚,使以甲兵赎。
死罪以犀甲一戟,刑罚以胁盾一戟,过罚以金军,无所计而讼者,成以束矢。
公曰:“甲兵既足矣,吾欲诛大国之不道者,可乎?”对曰:“爱四封之内,而后可以恶竟外之不善者;安卿大夫之家,而后可以危救敌之国;赐小国地,而后可以诛大国之不道者;举贤良,而后可以废慢法鄙贱之民。
是故先王必有置也,而后必有废也;必有利也,而后必有害也。”桓公曰:“昔三王者,既弑其君,今言仁义,则必以三王为法度,不识其故何也?”对曰:“昔者禹平治天下,及桀而乱之,汤放桀,以定禹功也。
汤平治天下,及纣而乱之,武王伐纣,以定汤功也。
且善之伐不善也,自古至今,未有改之。
君何疑焉?”公又问曰:“古之亡国其何失?”对曰:“计得地与宝,而不计失诸侯;计得财委,而不计失百姓;计见亲,而不计见弃。
三者之属一,足以削;遍而有者,亡矣。
古之隳国家,陨社稷者,非故且为之也,必少有乐焉,不知其陷于恶也。”
譯文
管仲计算国家的开支,三分之二用于国外宾客,用于国内的仅占三分之一。
管仲惶恐地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桓公。
桓公说:“您还至于这样么?四方邻国的宾客,来者满意,出者称赞,好名声就布满天下;来者不满意,出者不称赞,坏名声就布满天下。
有土地可以生产粮食,有木材可以制造商品。
粮食用尽可以再生产,商品卖完可以再买进。
治国家者,名声最为贵重,钱财何必在意呢?”管仲说:“这实在是您的明鉴。”桓公说:“人民已致力于军事了,我想要诛伐无道的大国,可以么?回答说:“不可。
盔甲兵器还不够用,请用减刑的办法来增加盔甲兵器。”于是,规定死罪不杀,刑罪不罚,使犯人用盔甲兵器来赎罪。
死罪用犀牛皮的甲加上一支戟来赎,刑罪用护胁的盾牌加上一支戟来赎,犯过失者罚以金属一钧,没有什么冤屈而轻自诉讼的,罚一束箭了事。
桓公说:“盔甲兵器已经够用了,我想要诛伐无道的大国,可以了吧?”回答说:“首先施爱于国内,然后才能排斥国外的不善者;先安定卿大夫的家,然后才能危害仇敌之国;先赐予小国土地,然后才能诛伐无道的大国;先举用贤良的人才,然后才能取缔慢法鄙贱的人们。
因此:先王必先有立而后有废,必先有所利而后才有所害。”桓公说:“从前夏禹、商汤、周武王,既然杀了国君,现在谈仁义的,却一定要以三王为典范,不知是什么原故?”回答说:“从前,禹平定天下,到夏桀就乱了,汤放桀,是安定了禹的功业;汤平定天下,到商纣就乱了,周武王伐纣,是安定了汤的功业。
况且善的征伐不善的,自古及今,从无改变,您何必有所怀疑呢?”桓公又问:“古之亡国者,都有什么过失?”回答说:“只考虑取得土地与财宝而不考虑脱离诸侯,只考虑财物的积累而不考虑脱离百姓,只考虑所亲而不考虑所弃。
以上三条有一条,就足以削弱;全都具有,就灭亡了。
古代败坏国家伤害社程的,都不是专门故意去做的,必然是少有暂时的欢乐,而不知不觉陷入罪恶的深渊。”
桓公谓管仲曰:“请致仲父。”公与管仲父而将饮之,掘新井而柴焉。
十日斋戒,召管仲。
管仲至,公执爵,夫人执尊,觞三行,管仲趋出。
公怒曰:“寡人斋戒十日而饮仲父,寡人自以为修矣。
仲父不告寡人而出,其故何也?”鲍叔、隰朋趋而出,及管仲于途,曰:“公怒。”管仲反,入,倍屏而立,公不与言。
少进中庭,公不与言。
少进傅堂,公曰:“寡人斋戒十日而饮仲父,自以为脱于罪矣。
仲父不告寡人而出,未知其故也。”对曰:“臣闻之,沉于乐者洽于忧,厚于味者薄于行,慢于朝者缓于政,害于国家者危于社稷,臣是以敢出也。”公遽下堂曰:“寡人非敢自为修也,仲父年长,虽寡人亦衰矣,吾愿一朝安仲父也。”对曰:“臣闻壮者无怠,老者无偷,顺天之道,必以善终者也。
三王失之也,非一朝之萃,君奈何其偷乎?”管仲走出,君以宾客之礼再拜送之。
明日,管仲朝,公曰:“寡人愿闻国君之信。”对曰:“民爱之,邻国亲之,天下信之,此国君之信。”公曰:“善。
请间信安始而可?”对曰:“始于为身,中于为国,成于为天下。”公曰:“请问为身。”对曰:“道血气,以求长年、长心、长德。
此为身也。”公曰:“请问为国。”对曰:“远举贤人,慈爱百姓,外存亡国,继绝世,起诸孤;薄税敛,轻刑罚,此为国之大礼也。”公曰:“请问为天下。”对曰:“法行而不苛,刑廉而不赦,有司宽而不凌;菀浊困滞皆,法度不亡,往行不来,而民游世矣,此为天下也。”
譯文
桓公对管仲说:“请仲父来饮曼。”桓公将设馆晏请管仲,挖了一口新井,用柴草覆盖着。
斋戒十天,召见管仲。
管仲到了以后,桓公拿着酒爵,夫人拿着酒杯敬酒。
但酒过三筋,管仲就走了。
桓公发怒说:“我斋戎十天来晏请仲父,自以为够严肃了。
仲父却不辞而出,原因何在?”鲍叔与隰朋也赶着出来,追管仲于途中说:“桓公发怒了。”管仲回来,进院中,背靠屏风而立,桓公不同他讲话;再往前进到中庭,桓公还不同他讲话;再往前走,接近堂屋,桓公说:“我斋戒十天而晏请仲父,自以为无所得罪了。
您不辞而出,不知是什么原因?”管仲回答说:“沉溺于曼乐的就沾染忧患,厚于口味的就薄于德行,怠慢于听朝的缓于政事,有害于国家的危于社稷,我就是因为这些而敢于走出的。”桓公立刻下堂说:“我非敢自为苟安,仲父年长,我也衰老了,我希望安慰一下您。”管仲回答说:“我听说壮年人不懈怠,老年人不苟安,顺天道办事,一定有好结果。
夏桀、商纣、周幽三王之所失,并不是一个早上淬然而到的,您为什么有所苟安呢?”管仲走出,这回桓公是以宾客之礼再拜而送出的。
第二天,管仲上朝,桓公说;“我想听一听建立国君威信的问题。”回答说:“人民爱戴,邻国亲睦,天下信任,就是国君威信。”桓公说:“好。
请问怎样才能建立威信?”回答说:“开始在治身,其次在治国,最终在治天下。”桓公说:“请问治身。”回答说:“导治血气,以求得寿命长、谋虑远和施德广、这就是治身。”桓公说:“请问治国。”回答说:“充分举用贤人并慈爱百姓,对外保全灭亡了的国家,接续断绝了的世家,起用死于王事者的子孙;薄收税敛,减轻刑罚,这就是治国的大礼。”桓公说:“请问治理天下。”回答说:“法令能够推行而不苛刻,刑罚精简而不妄赦罪人,官吏宽厚而不迟慢拖拉,屈辱困窘的人们,法度也能加以保护,往者来者都无所约束,而人民和乐,这就是治理天下了。”
20章 小匡
桓公自莒反于齐,使鲍叔牙为宰。
鲍叔辞曰:“臣,君之庸臣也。
君有加惠于其臣,使臣不冻饥,则是君之赐也。
若必治国家,则非臣之所能也,其唯管夷吾乎。
臣之所不如管夷吾者五:宽惠爱民,臣不如也;治国不失秉,臣不如也;忠信可结于诸侯,臣不如也;制礼义可法于四方,臣不如也;介胃执枹,立于军门,使百姓皆加勇,臣不如也。
夫管仲,民之父母也,将欲治其子,不可弃其父母。”公曰:“管夷吾亲射寡人,中钩,殆于死,今乃用之,可乎?”鲍叔曰:“彼为其君动也,君若宥而反之,其为君亦犹是也。”公曰:“然则为之奈何?”鲍叔曰:“君使人请之鲁。”公曰:“施伯,鲁之谋臣也。
彼知吾将用之,必不吾予也。”鲍叔曰:“君诏使者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国,愿请之以戮群臣。
’鲁君必诺。
且施伯之知夷吾之才,必将致鲁之政。
夷吾受之,则鲁能弱齐矣。
夷吾不受,彼知其将反于齐。
必杀之。”公曰:“然则夷吾受乎?”鲍叔曰:“不受也。
夷吾事君无二心。”公曰:“其于寡人犹如是乎?”对曰:“非为君也,为先君与社稷之故。
君若欲定宗庙,则亟请之,不然,无及也。”公乃使鲍叔行成,曰:“公子纠,亲也。
请君讨之。”鲁人为杀公子纠。
又曰:“管仲,仇也。
请受而甘心焉。”鲁君许诺。
施伯谓鲁侯曰:“勿予。
非戮之也,将用其政也。
管仲者,天下之贤人也,大器也。
在楚则楚得意于天下,在晋则晋得意于天下,在狄则狄得意于天下。
今齐求而得之,则必长为鲁国忧,君何不杀而受之其尸。”鲁君曰:“诺。”将杀管仲。
鲍叔进曰:“杀之齐,是戮齐也。
杀之鲁,是戮鲁也。
弊邑寡君愿生得之,以徇于国,为群臣僇;若不生得,是君与寡君贼比也。
非弊邑之君所谓也,使臣不能受命。”于是鲁君乃不杀,遂生束缚而柙以予齐。
鲍叔受而哭之,三举。
施伯从而笑之,谓大夫曰:“管仲必不死。
夫鲍叔之,忍不僇贤人,其智称贤以自成也。
鲍叔相公子小白先入得国,管仲、召忽奉公子纠后入,与鲁以战,能使鲁败,功足以。
得天与失天,其人事一也。
今鲁惧,杀公子纠、召忽,囚管仲以予齐,鲍叔知无后事,必将勤管仲以劳其君愿,以显其功。
众必予之有得。
力死之功,犹尚可加也,显生之功将何如?是昭德以贰君也,鲍叔之知,不是失也。”
譯文
齐桓公从莒回到齐国以后,任命鲍叔牙当宰相。
鲍叔辞谢说:“我是您的庸臣。
国君要加惠于我,使我不至于挨饿受冻,就算恩赐了。
如果一定要治理国家,则非我之所能,那只有管夷吾才可以当此重任。
我有五个方面不如管夷吾;宽惠爱民,我不如他;治国不失权柄,我不如他;忠信以交好诸侯,我不如他;制定礼仪可以示范于四方,我不如他;披甲击鼓,立于军门,使百姓勇气倍增,我不如他。
管仲,好比人民的父母,将欲治理儿子,就不可不用他们父母。”桓公说:“管夷吾亲自射我,射中了带钩,几乎使我丧命,现在竟要起用他,可以吗?”鲍叔说:“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君主这样做的。
您只要赦罪而让他回国,他将同样为您效力。”桓公说:“那么应该怎么办呢?”鲍叔说:“您可派人到鲁国去要回他。”桓公说:“施伯是鲁国的谋臣。
他知道我将起用管仲,一定不肯放回给我。”鲍叔说:“您教使者这样说:‘我君有一个不忠之臣在贵国,需要引渡回来在群臣面前处死。
’鲁国的国君必然应允。
不过,施伯知道夷吾的才干,一定设法让他在鲁国执政。
夷吾如果接受,鲁国就能削弱齐国。
夷吾不接受,他估计管仲将要回齐,一定要杀死他。”桓公说:“那么你估计管夷吾会接受么?”鲍叔说:“不会,夷吾事君,是没有二心的。”桓公说:“他对我也能这样么?”回答说:“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先君和国家的原故。
您若想安定国家,就赶快去要回他,否则,就来不及了。” 桓公派遣鲍叔去鲁国议和,对鲁国说:“公子纠,是亲人,请您们替我国杀掉。”鲁国便替齐国杀了公子纠。
又说:“管仲是我们的仇人,请交我国自己处理才甘心。”鲁君答应了。
施伯对鲁侯说:“不要交回。
齐国不是要杀他,而是要用他为政。
管仲是天下的贤人,是大材。
楚国用他则楚国得志于天下,晋国用他则晋国得志于天下,狄国用他则狄国得志于天下。
现在齐国要是得到他。
将来必为鲁国之患,您何不把他杀掉而还之以尸体呢。”鲁君说;“好。”将要杀管仲,鲍叔进言说:“在齐国杀,是杀齐国的犯人;在鲁国杀,是杀鲁国的犯人。
我们国君要得到活的,把他处死在齐国,是为教育群臣而行杀;若是得不到活的,就等于您和我们国君的叛贼站在二起了,这不是我们国君所要求的。
使臣我不敢从命。”于是鲁君不杀管仲,把管仲活着捆起来押送回齐。
鲍叔接收以后,大声哭叫三次。
施伯则跟着笑起来,对大夫们说:“管仲一定不会死。
以鲍叔之仁,不会杀戮贤人,他是懂得举用贤人以自成其事的。
鲍叔辅佐小白,先入齐而得国,管仲与召忽奉公子纠后入,鲍叔与鲁国一战,能使鲁军败退,功劳是太大了。
无论是得天之助与失天之助,他都一样地克尽人事。
现在鲁国害伯,杀公于纠和召忽,囚送管仲以送回齐国,鲍叔看到无后顾之忧,一定要帮助管仲而烦其国君下顾,以显其定齐之功。
人们也一定称他为有德。
如果说,为国死事的功,是可以增益的;那么,荣显管仲这个活人的功劳,将更大了。
这样,宣扬管仲之德以使他立于相位,鲍叔的才智是不会落空的。”
至于堂阜之上,鲍叔祓而浴之三。
桓公亲迎之郊。
管仲诎缨插衽,使人操斧而立其后。
公辞斧三,然后退之。
公曰:“垂缨下衽,寡人将见。”管仲再拜稽首曰:“应公之赐,杀之黄泉,死且不朽。”公遂与归,礼之于庙,三酌而问为政焉,曰:“首先君襄公,高台广池,湛乐饮酒,田猎罼弋,不听国政。
卑圣侮士,唯女是崇,九妃六嫔,陈妾数千。
食必粱肉,衣必文绣,而戎士冻饥。
戎马待游车之弊,戎士待陈妾之余。
倡优侏儒在前,而贤大夫在后。
是以国家不日益,不月长。
吾恐宗庙之不扫除,社稷之不血食,敢问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昔吾先王周昭王、穆王世法文武之远迹,以成其名。
合群国,比校民之有道者,设象以为民纪、式美以相应,比缀以书,原本穷末。
劝之以庆赏,纠之以刑罚,粪除其颠旄,赐予以镇抚之,以为民终始。”公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昔者圣王之治其民也,参其国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以为民纪,谨用其六秉;如是而民情可得,而百姓可御。”桓公曰:“六秉者何也?”管子曰:“杀、生、贵、贱、贫、富,此六秉也。”桓公曰:“参国奈何?”
管子对曰:“制国以为二十一乡:商工之乡六,士农之乡十五。
公帅十一乡,高子帅五乡,国子帅五乡。
参国故为三军。
公立三官之臣:市立三乡,工立三族,泽立三虞,山立三衡。
制五家为轨,轨有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有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三乡一帅。”桓公曰:“五鄙奈何?”
管子对曰:“制五家为轨,轨有长;六轨为邑,邑有司;十邑为率,率有长;十率为乡,乡有良人;三乡为属,属有帅。
五属一五大夫。
武政听属,文政听乡,各保而听,毋有淫佚者。”桓公曰:“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奈何?”
管子对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
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今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弟。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士之子常为士。
今夫农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权节具,备其械器用,比耒耜谷芨。
及寒击槁除田,以待时乃耕,深耕、均种、疾耰。
先雨芸耨,以待时雨。
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暮从事于田野,税衣就功,别苗莠,列疏遬。
首戴苎蒲,身服袯襫,沾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力,以疾从事于田野。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是故农之子常为农,朴野而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故以耕则多粟,以仕则多贤,是以圣王敬畏戚农。
今夫工群萃而州处,相良材,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计制,断器尚完利。
相语以事,相示以功,相陈以巧,相高以知事。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工之子常为工。
今夫商群萃而州处,观凶饥,审国变,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货,以知其市之贾。
负任担荷,服牛辂马,以周四方;料多少,计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买贱鬻贵。
是以羽旄不求而至,竹筋有余于国;奇怪时来,珍异物聚。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
相语以利,相示以时,相陈以知贾。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商之子常为商。
相地而衰其政,则民不移矣。
正旅旧,则民不惰。
山泽各以其时至,则民不苟。
陵陆、丘井、田畴均,则民不惑。
无夺民时,则百姓富;牺牲不劳,则牛马育。”
譯文
到了堂阜地区,鲍叔为管仲举行除灾仪式并使他沐浴了三次。
桓公亲自到郊外迎接。
管仲屈下帽缨掩着衣襟,使人拿着斧子站在背后,桓公三次下令执斧人走开,然后他们退出。
桓公说:“既已垂下帽缨,拉下衣襟了,我将立即接见。”管仲叩头再拜说:“承受您的恩赐,就是死在黄泉,也不朽了。”桓公便与管仲同回,在庙堂上礼见,三酌以后,请教为政之道说:“从前我们齐国的先君襄公,筑高台,修广池,耽乐饮酒,田猎捕射,不理国政。
卑视圣贤,侮慢士子,只知爱宠女色,九纪六摈,陈妾数千之多。
他们食必梁肉,衣必文绣,而战士挨饿受冻。
战马的补充等待游车用完的老马,战士的给养等待侍妄食用的剩余。
歌舞、杂技的艺人在前,而贤大夫在后。
所以国家不能日新月异地发展。
我真伯宗庙无人打扫,社稷无人祭祀,请问该怎么办呢?”管子回答说:“从前我们的先王,周昭王和周穆王效法文武的远迹,以成其名。
集合年高有德的老人,考察人民当中表现好的,立典型以为规范。
准备有格式的表券,使人们原原本本地加以填写。
然后用赏赐劝勉好人,用刑罚纠正坏的;有的剪掉顶发,有的用赏赐安抚,治理人民始终如一。”桓公说“还要怎么办?”管子回答说:“从前圣王治理人民,国分为三,鄙划为五,以安定人民居处,安排人民职业,用此为治民体制。
还严格实行‘六秉’,这样民心就可以掌握而百姓可以统治了。”桓公说:“什么是六秉?”管子说:“杀、生、贵、贱、贫、富,这就是六秉。”桓公说:“怎么叫国分为三?”管子回答说:“定全国为二十一乡:商、工之乡六个,士、农之乡十五个。
您统帅十一个乡,高子统帅五个乡,,国子统帅五个乡。
三国就成了三军。
您还要安排三国官府的官吏:市场立有三乡,手工业立有三族,湖泽立有三虞,山林立有三衡。
确定五家为一轨,轨有轨长。
十轨为一里,里设有司。
四里为一连,连有连长。
十连为一乡,乡有良人。
五乡定为一帅。”桓公说:“五鄙又怎么办?”管子回答说:“确定五家为轨,轨有轨长。
六轨为一邑,邑有邑司。
十邑为一卒,卒有卒长。
十卒为一乡,乡有良人。
三乡为一属,属有大夫。
五属设五个大夫。
武事听从于属,文事听从于乡,各自保证其所管,不准有所荒怠。”桓公说:“划定人民居处,安排人民职业,应怎么办?”管子回答说:“士农工商四民,是国家的柱石之民,不可使他们杂居,杂居则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一样。
因此,圣王总是安排士住于闲静之地,安排农住近田野,安置工匠靠近官府,安置商人靠近市场。
使士人们居处相聚而集中,闲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悌。
朝夕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学问,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士人的子弟常为士人。
使农家居处相聚而集中,分别四季,安排用具,置备器械。
搞齐全耒耜枷镰等等。
在天气尚冷的时候。
就铲除杂草修整土地,以待时而耕,耕得深,种得均,盖土又快。
在降雨之前就除草松土,以等待时雨。
时雨—‘来,就带上各种农具,早晚在地里从事农活,脱下常服,以就功役,分别苗的好坏,排好苗的疏密。
他们头戴草笠,身披蓑衣,一身泥水,暴露发肤,竭尽其四肢之力,而积极在地里劳动。
他们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农家的子弟常是农入。
他们朴实而不奸恶,其优秀人材能够成为士人的,就可以信赖。
让他们种地,粮食就多;让他们做官,贤才就多。
所以,圣王总是敬农而爱农。
要使工匠居处相聚而集中,察看好的木材,考虑四时活路,分辨质量优劣,安排各种用具。
在评定等级、考计规格、裁断器物的时候,要注意齐全和精致。
这样,互相谈论工事,展示成品,比赛技巧,提高智慧。
他们整天从事于此,来教育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工匠的子弟常为工匠。
要使商人居处相聚而集中,他们观察年景凶饥,了解国内情况,观察四时,注意本乡货物,而预知市场物价。
他们负任担荷,赶牛驾马,以周游四方;料定物资多寡,估计商品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贱买贵卖。
所以,雉羽和摈尾一类的珍品,不必远集而自至;竹箭—类的产品,—国内就有浮余。
奇怪的商品经常到来,珍异的东西也有聚集。
他们整天从事这些,来教育子弟。
他们互相谈论赢利,互告买卖时机:互相陈说物价知识。
从少年就习惯于此,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商人的子弟常为商人。
按土地肥瘠而差别征收租税,人民就不会外流。
施政不遗弃功臣故旧,人民就不会不敬。
伐木、捕鱼,各有定时,人民就不会苟且从事。
高原、山地、平地都能公平处理,人民就不疑惑,不夺农时,则百姓富裕;祭祀不妄取于民,则牛马繁殖。”
桓公又问曰:“寡人欲修政以干时于天下,其可平?”
管子对曰:“可。”公曰:“安始而可?”
管子对曰:“始于爱民。”公曰:“爱民之道奈何?”
管子对曰:“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相连以事,相及以禄,则民相亲矣。
放旧罪,修旧宗,立无后,则民殖矣。
省刑罚,薄赋敛,则民富矣。
乡建贤士,使教于国,则民有礼矣。
出令不改,则民正矣。
此爱民之道也。”公曰:“民富而以亲,则可以使之乎?”管于对曰:“举财长工,以止民用;陈力尚贤,以劝民知;加刑无苛,以济百姓。
行之无私,则足以容众矣;出言必信,则令不穷矣。
此使民之道也。”
譯文
桓公又问说:“我想修明政事以行时于天下,可以做到么?”管子回答说:“可以。”桓公说:“从哪里做起呢?”管子回答说:“从爱民做起。”桓公说:“爱民之道如何?”管子回答说:“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他们事业互相关系,俸禄互相补助,人民就相亲了。
宽放旧罪,救助旧宗,为无后者立嗣,人口就增殖了。
减少刑罚,薄收赋税,人民就富裕了。
各乡选用贤土,使之施教于国,人民就有礼了。
出令不改,人民就务正了。
这些就是爱民之道。”桓公说:“人民富裕而又团结了,该如何使用他们呢?”管子说:“开发财源提倡百工,以保障人们的需用;贡献才力而尊崇贤士,以奖励人们求知;施刑罚不要苛刻,以有利于百姓。
实行这些措施没有私心,就能够团结众人;说话一定算数,法令就不会失灵。
这就是役使人民的办法。”
桓公曰:“民居定矣,事已成矣,吾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其可乎?”
管子对曰:“未可。
民心未吾安。”公曰:“安之奈何?”
管子对曰:“修旧法,择其善者,举而严用之;慈于民,予无财,宽政役,敬百姓,则国富而民安矣。”公曰:“民安矣,其可乎?”管仲对曰:“未可。
君若欲正卒伍,修甲兵,则大国亦将正卒伍,修甲兵。
君有征战之事,则小国诸侯之臣有守圉之备矣。
然则难以速得意于天下。
公欲速得意于天下诸侯,则事有所隐,而政有所寓。”公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作内政而寓军令焉。
为高子之里,为国子之里,为公里,三分齐国,以为三军。
择其贤民,使为里君。
乡有行伍,卒长则其制令,且以田猎,因以赏罚,则百姓通于军事矣。”桓公曰:“善。”于是乎管子乃制五家以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
是故五家为轨,五人为伍,轨长率之。
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
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
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
五乡一师,故万人一军,五乡之师率之。
三军故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
春以田,曰蒐,振旅。
秋以田,曰獼,治兵。
是故卒伍政定于里,军旅政定于郊。
内教既成,令不得迁徙。
故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祭祀相福,死丧相恤,祸福相忧,居处相乐,行作相和,哭泣相哀。
是故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欢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君有此教士三万人,以横行于天下,诛无道,以定周室,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圉也。
譯文
桓公说:“民居已定,事功已成,我想从事于天下诸侯,可以么?”管子回答说:“不可以。
民心还没有安定。”桓公说:“怎样才能安定民心?”管子回答说;“修正旧法,选择好的,举用而严格执行;慈爱人民,救济贫户;宽缓征役,敬重百姓,则国富而人民安心了。”桓公说:“人民安心,就可以了吧?”管仲回答说:“不可以。
您要整顿军队,修治甲兵,其他大国也将整顿军队,修治甲兵;您有征战的举动,各小国诸侯的大臣就早有防御的准备;那样,是难迅速得意于天下的。
您想迅速得意于天下诸侯,就应该行事有一些隐藏的东西,行政有一些藏寓的内容。”桓公说:“那怎么办?”管子回答说:“行内政而寓有军令。
建立高于所管辖的里,国子所管辖的里和您所管辖的里,三分齐国,作为三军。
选拔贤能,委作里君。
每乡都有行伍编制,卒长效法军事制度与号令,并以此进行田猎,实行赏罚,就使百姓懂得军事了。”桓公说:“好。”于是,管仲制定五家为一轨,轨设长。
十轨为一里,里设有司。
四里为连,连设长。
十连为乡,乡设良人。
这样来实行军令。
因此,五家为轨,五人为伍,由轨长率领。
十轨为里,五十人为一小戎,里有司率领。
四里为连,二百人为一卒,由连长率领。
十连为乡,二干人为一旅,由乡良人率领。
五乡为一帅,一万人为一军,由五乡之帅来率领。
三军中有中军的鼓,有高子的鼓,有国子的鼓。
春天田猎,叫作“{虚欠}”,训练回兵;秋天田猎,叫作“遂”,训练出兵。
所以卒伍之政在里内确定,军旅之政在郊野完成。
内部教令告成,军令就不得再变。
因此,卒伍的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年少同居住,年长同交游,祭祀互相祝福,死丧互相抚恤,祸福互相关切,居处互相娱乐,行作互相配合,哭泣互相哀悼。
因此,夜间作战声音相闻,就可以不乱;白天作战,眼睛一看,就可以相识。
欢欣的情谊足以互相殉死。
所以,用来防守则阵地巩固,用来战争则取得胜利。
一个国君有这样经过教练的士兵三万人,用来横行于天下,惩治无道之国,安定周室,天下大国的君主就谁也不能加以限制了。
正月之朝,乡长复事,公亲问焉,曰:“于子之乡,有居处为义好学、聪明质仁、慈孝于父母、长弟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
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拳勇、股肱之力、筋骨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才,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
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弟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谓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
于是乎乡长退而修德进贤。
桓公亲见之,遂使役之官。
公令官长,期而书伐以告,且令选官之贤者而复之。
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德维顺,端悫以待时使。
使民恭敬以劝。
其称秉言,则足以补官之不善政。”公宣问其乡里,而有考验。
乃召而与之坐,省相其质,以参其成功成事。
可立而时。
设问国家之患而不肉,退而察问其乡里,以观其所能,而无大过,登以为上卿之佐。
名之曰三选。
高子、国子退而修乡,乡退而修连,连退而修里,里退而修轨,轨退而修家。
是故匹夫有善,故可得而举也;匹夫有不善,故可得而诛也。
政既成,乡不越长,朝不越爵。
罢士无伍,罢女无家。
士三出妻,逐于境外。
女三嫁,入于舂谷。
是故民皆勉为善。
士与其为善于乡,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不如为善于家。
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终岁之汁;莫敢以终岁为议,皆有终身之功。
譯文
正月初起,乡长报告公事,桓公亲自询问,说:“在你们乡中,有无平时行义、好学、聪明、质性仁厚、慈孝于父母、长悌之名闻于乡里的人?有,就要报告,有而不报,叫作埋没人才,有五种罪。”主事的人报告完毕而迟。
桓公又问:“在你们乡中,有无勇气、体力、筋骨强壮出众的人?有,就要报告。
有而不报,叫作埋没人才,有五种罪。”主事的人报告完毕而退。
桓公说:“在你们乡中,有无不慈孝于父母,不长悌于乡里,骄傲淫暴,不遵行君令的人?有,就要报告。
有而不报,叫包庇属下,也有五种罪。”主事人报告完毕而退。
这样,乡长都回去勤修德政,并把贤士送来。
桓公则亲自接见,就用这些人在官府工作。
桓公命令官长,年终用书面报告新官成绩并且命令官长挑选新官中的贤者上报。
指示说:“有人在我官府有功,德性好而又顺从,要老实地待命使用,以使人们严肃而勉励。
至于人民的非议言词,则足以补救官吏的不善之政。”桓公还普遍调查其乡里意见,而加以验证。
然后召来与他共坐,仔细观察他的素质,以便了解他的成功成事之处。
如可以举拔,就待时任用。
凡是考问其国家忧患之事而应对不穷的,下到乡里调查了解他的能力,而没有大过的,便提作上卿的助手。
这叫作“三选”。
这样,高子、国子便回去加强治乡,乡长回去加强治连,连长回去加强治里,里长回去加强治轨,轨长回去加强治家。
这样,哪怕一个普通的人做了好事,也可以得到表扬;做了坏事,也要受到处分。
政事成功以后,乡中没有超越尊长的行为,朝中没有超越职位的行为。
无行的男人,无人与之为伍;无行的女人,无人娶之为家。
男子三次出妻,则逐于境外;女人三次改嫁,则打入舂官谷的地方劳动。
这样人们都是努力为善的。
士人与其为善于乡,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不如为善于家。
所以,士人不敢贪图一时的方便,都有终年的打算;又不敢只考虑终年之事,都有终身的事业。
正月之朝,五属大夫复事于公,择其寡功者而谯之曰:“列地分民者若一,何故独寡功?何以不及人?教训不善,政事其不治,一再则宥,三则不赦。”公又问焉,曰,“于子之属,有居处为义好学、聪明质仁、慈孝于父母、长弟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已事而竣。
公又问焉,曰:“于子之属,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才,其罪五。”有司已事而竣。
公又问焉,曰:“于子之属,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弟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
有而不以告者,谓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事而竣。
于是乎五属大夫退而修属,属退而修连,连退而修乡,乡退而修卒,卒退而修邑,邑退而修家。
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举;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诛。
政成国安,以守则固,以战则强。
封内治,百姓亲,可以出征四方,立一霸王矣。
譯文
正月初起,五属大夫都向桓公报告公事。
桓公找出成绩少的批评说:“封予的土地和人民都是一样,为什么只你成绩差?为什么不及别人?教训工作不善,政事就治理不好。
一次两次可以宽恕,三次就不能赦免了。”桓公继续询问说:“在你们属里,有无平时行义、好学、聪明、品性仁厚、慈孝于父母、尊敬长辈之名闻于乡里的人?有,就要报告。
有而不报,叫作埋没人才,有五种罪。”主事的人报告完毕而退。
桓公又询问说:“在你们属里,有无勇气、体力优秀出众的人?有,就要报告。
有而不报,叫作埋没人才,有五种罪。”主事人报告完毕而退。
桓公又询问说:“在你们属里有无不慈孝于父母,不敬长辈于乡里,骄傲淫暴,不行君令的人?有,就要报告。
有而不报,叫作包庇下面,等于犯五种罪。”主事人报告完毕而迟。
这样,五属大夫们都回去加强治属,各属回去加强治连,各连回去加强治乡,各乡回去加强治卒,各卒回去加强治邑,各邑回去加强治家。
所以,一个普通的人,做了好事也可以得到表扬,做了坏事,也要受到处分。
政事有成,国家安定,守则固,战则强,国内治,百姓亲,可以出征四方,建立一个霸王之业的局面了。
桓公曰:“卒伍定矣,事已成矣,”吾欲从事于诸侯,其可乎?”
管子对曰:“未可。
若军令则吾既寄诸内政矣,夫齐国寡甲兵,吾欲轻重罪而移之于甲兵。”公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制重罪入以兵甲、犀胁、二戟,轻罪入兰、盾、鞈革、二戟,小罪入以金钧分,宥薄罪入以半钧,无坐抑而讼狱者,正三禁之而不直,则入一束矢以罚之。
美金以铸戈、剑、矛、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斤、斧、鉏、夷、锯、欘,试诸木土。”
譯文
桓公说;“卒伍已定,事功已成,我想要干预诸侯的事务,可以吧?”管子回答说:“不可以。
关于军事,我既已寄寓于内政了,但齐国还缺少盔甲兵器,我想用从轻处理重罪的办法,把赎金用在盔甲兵器上。”桓公说:“怎么办?”管子回答说:“规定犯重罪者交纳武器、盔甲、犀皮的胁驱和两支戟,犯轻罪者交纳兵器架、盾牌、胸甲皮与两支戟,犯小罪者纳金属一钧半;宽有薄罪,只纳金属半钧。
至于没有冤屈而从事讼狱,官长再三劝禁不成而理不直者,则须交纳一束箭,以资惩罚。
好的金属拿来铸造戈剑矛戟,试之于狗马;不好的金属拿来铸造斤、斧、锄、镰、锯、镭等,试之于木土。”
桓公曰,“甲兵大足矣,吾欲从事于诸侯,可乎?”管仲对曰:“未可。
治内者未具也,为外者未备也。”故使鲍叔牙为大谏,王子城父为将,弦子旗为理,宁戚为田,隰朋为行,曹孙宿处楚,商容处宋,季劳处鲁,徐开封处卫,匽尚处燕,审友处晋。
又游士八千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粮,财币足之,使出周游于四方,以号召收求天下之贤士。
饰玩好,使出周游于四方,鬻之诸侯,以观其上下之所贵好,择其沈乱者而先政之。
公曰:“外内定矣,可乎?”
管子对曰:“未可。
邻国未吾亲也。”公曰:“亲之奈何?”
管子对曰:“审吾疆场,反其侵地,正其封界;毋受其货财,而美为皮弊,以极聘覜于诸侯,以安四邻,则邻国亲我矣。”桓公曰:“甲兵大足矣,吾欲南伐,何主?”
管子对曰:“以鲁为主。
反其侵地常、潜,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河有陼,纲山于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
管子对曰:“以卫为主。
反其侵地吉台、原、姑与柒里,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有陼,纲山于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
管子对曰:“以燕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
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有陼,纲山于有牢。”四邻大亲。
既反其侵地,正其封疆,地南至于岱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海,东至于纪随,地方三百六十里。
三岁治定,四岁教成,五岁兵出。
有教士三万人,革车八百乘。
诸侯多沈乱,不服于天子。
于是乎桓公东救徐州,分吴半。
存鲁蔡陵陵蔡,割越地。
南据宋、郑,征伐楚,济汝水,逾方地。
望文山,使贡丝于周室。
成周反胙于隆岳,荆州诸侯莫不来服。
中救晋公,禽狄王,败胡貉,破屠何,而骑寇始服。
北伐山戎,制泠支,斩孤竹,而九夷始听。
海滨诸侯,莫不来服。
西征攘白狄之地,遂至于西河,方舟投柎,乘桴济河,至于石沈。
县车柬马,逾大行与卑耳之貉,拘秦夏,西服流沙西虞,而秦戎始从。
故兵一出而大功十二。
故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中诸侯国,莫不宾服。
与诸侯饰牲为载书,以誓要于上下荐神。
然后率天下定周室,大朝诸侯于阳谷。
故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甲不解垒,兵不解翳,弢无弓,服无矢,寝武事,行文道,以朝天子。
譯文
桓公说:“盔甲、兵器十分充足了,我想要干预诸侯的事务,可以吧?”管仲回答说:“不可以。
治理内政的人选不足,从事外交的也不齐全。”于是委任鲍叔牙为大谏,王子城父为将,弦子旗为理狱官,宁戚为田官,隰朋为通使诸侯的官;曹孙宿驻楚国,商容驻宋国,季友驻鲁国,卫开方驻卫国,医尚驻燕国,审友驻晋国。
又派出游士八十人,供给他们车马衣裘,多带物资粮食,财币也很充足,使之周游四方,以号召收求天下的贤士。
还带上玩好的物品,周游四方,卖予各国诸侯,以了解他们上下的嗜好,择其昏乱者先事征伐。
桓公说:“外交与内政都安排好了,这回可以了吧?”管子回答说:“不可以。
因为邻国还没有同我们亲善。”桓公说:“怎么与它亲善呢?”管子回答说:“审查我们的边境,归还侵占各国的土地,订正邻国的封界,不要接收他们的货财。
而好好地拿出皮币,不断聘问各国诸侯,这样来安定四邻,邻国就同我国亲善了。”桓公说:“盔甲兵器十分充足了,我想南征,应依靠何国为主?”管子回答说:“以鲁为主。
应归还侵占他们的常、潜两地,使齐国大海有屏蔽,小海有围墙,环山都有栅壁。”桓公说:“我要西征,应依靠何国为主?”管子回答说;“以卫为主。
应归还侵占他们的土地台、原、姑与柒里。
使齐国大海有屏蔽,小海有围墙,环山也有栅壁。”桓公说:“我要北征,应依靠何国为主?”管子回答说:“以燕因为主。
应归还侵占他们的土地柴夫和吠狗。
使齐国大海有屏蔽,小海有墙垣,环山都有栅壁。”四邻大大亲善起来了。
在归还侵人之地和规正其国界以后,齐国领土南至泰山以北,西至济水,北至海,东至纪随两地。
地方共三百六十里。
三年治定,四年训练成功,五年就出兵了。
有练好的士兵三万人,革车八百辆。
当时诸侯多有昏乱而不服从天子的。
于是,桓公东救徐州,分吴地之半;救存鲁国,侵陵蔡国,分割越地。
南面凭藉宋、郑两国而伐楚,渡汝水,过方城,接近文山,责令楚国贡丝于周室。
周天子送祭肉给齐桓公,荆州诸侯没有不来归服的。
在中原援救晋公,擒获狄王,打败胡貉,攻破屠何,骑寇也开始征服了,往北则攻伐山戎,制服令支,斩杀孤竹,九夷也开始听从了。
沿海的各诸侯国,没有不来归颐的。
往西的征战则夺取了白狄的土地,到西河,并船投筏,乘筏渡河,到了石枕,又悬吊兵车、缠束战马,越过太行山与卑耳山的溪涧,拘捕大夏之敌。
又西服流沙西虞之地,秦地戎人也开始服从了。
所以,兵一出就成大功十二项。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和中原诸侯各国,没有不服从的。
桓公与诸侯摆设祭品、书写盟誓,以约誓于上下诸神。
然后,率天下安定周室,在阳谷大会诸侯。
因而,有兵车的会六次,乘车的会三次,九次会合诸侯,一匡天下。
铠甲不解绳,兵器不开箱,弓衣没有弓,箭服没有箭,停武事,行文治,以朝拜天子。
葵丘之会,天子使大夫宰孔致胙于桓公曰:“余一人之命有事于文武。
使宰孔致胙。”且有后命曰:“以尔自卑劳,实谓尔伯舅毋下拜。”桓公召管仲而谋,管仲对曰:“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桓公曰:“余乘车之会三,兵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北至于孤竹、山戎、秽貉,拘秦夏;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吴、越、巴、牂牁、、不庾、雕题、黑齿。
荆夷之国,莫违寡人之命,而中国卑我,昔三代之受命者,其异于此乎?”
管子对曰:“夫凤凰鸾鸟不降,而鹰隼鸱枭丰,庶神不格,守龟不兆,握粟而筮者屡中。
时雨甘露不降,飘风暴雨数臻。
五谷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并兴。
夫凤凰之文,前德义,后日昌,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雒出书,地出乘黄。
今三祥未见有者,虽曰受命,无乃失诸乎?”桓公惧,出见客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下拜,恐颠蹶于下,以为天子羞。”遂下拜,登受赏服、大路、龙旗九游、渠门赤旗。
天子致胙于桓公而不受,天下诸侯称顺焉。
譯文
在葵丘大会诸侯的时候,周天子派大夫宰孔送祭肉给桓公说:“我本人有祭祀之事于先王文武之庙,派遣宰孔把祭肉送来。”而且还有后命说:“因为你谦卑劳顿,实告伯舅你不必下堂拜赐。”桓公便召见管仲来商量,管仲回答说:“为君不行君礼,为臣不行臣礼,是乱国的根本。”桓公说:“我能做到乘车之会三,兵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北至孤竹、山戎、秽貉,拘捕大夏的国君;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吴、越、巴国、{爿羊}柯、{瓜长}、不庾、雕题、黑齿。
荆夷之国都不敢违抗我的命令,而中国还不抬高我。
从前夏、商、周三代之受命为王的,和我有什么不同呢?”管子回答说:“现在是凤凰弯鸟不出,而鹰隼鸱枭却很多;众神不来显灵,守龟不示预兆,而用谷穗卜筮的却很灵验;时雨甘露不下降,而飘风暴雨却不断来临;五谷不丰收,六畜不兴旺,而各种杂草却普遍繁茂。
凤凰羽毛的花纹,前面像德义,后面才象日昌。
古人受命为王的,总是龙龟来临,黄河出图,洛水出书,地出乘黄神马。
现在三种祥瑞都没有,纵然受命为王,岂不是一种错误么?”桓公听后很惶恐,出来接见宾客说:“天子的威严即在颜面之前,未离咫尺,我小白虽奉天子之命而不必下堂拜赐,但恐怕在下面颠倒礼节,为天子增羞。”于是下堂拜谢赏赐,然后登堂领受赏服、大辂、龙旗九游和渠门赤旗等。
天子给予不下拜的命令,而桓公偏不领受,天下诸侯都称颂桓公是顺于礼的。
恒公忧天下诸侯。
鲁有夫人庆父之乱,而二君弑死,国绝无后。
桓公闻之,使高子存之。
男女不淫,马牛选具。
执玉以见,请为关内之侯,而桓公不使也。
狄人攻邢,桓公筑夷仪以封之。
男女不淫,马牛选具。
执玉以见,请为关内之侯,而桓公不使也。
狄人攻卫,卫人出旅干曹,桓公城楚丘封之。
其畜以散亡,故桓公予之系马三百匹,天下诸侯称仁焉。
于是天下之诸侯知桓公之为己勤也,是以诸侯之归之也譬若市人。
桓公知诸侯之归己也,故使轻其币而重其礼。
故使天下诸侯以疲马犬羊为币,齐以良马报。
诸侯以缕帛布鹿皮四分以为币,齐以文锦虎豹皮报。
诸侯之使垂橐而入,载而归。
故钧之以爱,致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
是故天下小国诸侯,既服桓公,莫之敢倍而归之。
喜其爱而贪其利,信其仁而畏其武。
桓公知天下小国诸侯之多与己也,于是又大施忠焉。
可为忧者为之忧,可为谋者为之谋,可为动者为之动。
伐谭莱而不有也,诸侯称仁焉。
通齐国之鱼盐东莱,使关市几而不正,壥而不税,以为诸侯之利,诸侯称宽焉。
筑蔡、鄢陵、培夏、灵父丘,以卫戎狄之地,所以禁暴于诸侯也。
筑五鹿、中牟、邺、盖与、社丘,以卫诸夏之地,所以示劝于中国也。
教大成。
是故天下之于桓公,远国之民望如父母,近国之民从如流水。
故行地滋远,得人弥众,是何也?怀其文而畏其武。
故杀无道,定周室,天下莫之能圉,武事立也。
定三革,偃五兵,朝服以济河,而无怵惕焉,文事胜也。
是故大国之君惭愧,小国诸侯附比。
是故大国之君事如臣仆,小国诸侯欢如父母。
夫然,故大国之君不尊,小国诸侯不卑。
是故大国之君不骄,小国诸侯不慑。
于是列广地以益狭地,损有财以与无财。
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
夫如是,居处则顺,出则有成功。
不称动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迹于天下。
譯文
桓公是为天下诸侯操劳的。
鲁国有庄公夫人与庆父作乱,两个国君被杀,绝嗣没有后代。
桓公知道后,使高子存全它。
使他们男女不乱杂,牛马齐备。
他们拿玉来拜见桓公,请备为齐国的关内侯,但桓公没有那样处理。
狄人攻伐邢国,桓公修筑夷仪城加以封赐。
使他们男女不乱杂,牛马齐。
他们也拿着玉进见桓公,请求作齐国的关内侯,桓公也没有那样安排。
狄人攻伐卫国,卫国人出旅曹地,桓公修筑楚丘城来封赐它。
他们的牲畜已经散失,所以桓公给予良马三百匹。
天下诸侯称道桓公仁义。
这样,天下的诸侯知道桓公为他们服务,所以,诸侯归附桓公,好象去赶集一般。
桓公知道诸侯归附他,因而少收进见的币而多给回敬的礼。
所以天下诸侯用瘦马犬羊为礼币,齐国则用良马回报;诸侯用素绸和鹿皮四张为礼币,齐国则用花锦和虎豹皮回报。
各国诸侯的使者,总是空囊而来,满载而归。
所以,用爱来钓取,用利来吸引,用信来结交,用武来威慑,于是天下小国诸侯,都服从桓公,不敢违背而来归附了。
他们喜欢桓公的仁爱,又贪图桓公的货利;相信桓公的仁义,又害怕桓公的武力。
桓公看到天下小国诸侯多来与自己亲睦,于是又大加施惠。
可以分忧的代他们分忧,可以谋事的替他们谋事,可为动兵的替他们动兵。
攻伐谭国和莱国而不据为已有,诸侯称道他的仁。
自东莱交换齐国的鱼盐于各诸侯国,使关卡市场只稽查而不征税,存放货物而不收捐,以为各国诸侯之利,诸侯都称道他的宽惠。
修筑蔡、郡陵、培夏、灵父丘等城,以防御戎狄之地,用来阻止戎狄向诸侯暴掠。
修筑五鹿、中牟、郧、盖、牡丘等城,以保卫诸夏之地,用来表示中国的权威。
教化大功告成。
因此天—厂对于桓公,远国人民望之如父母,近国的人民从之如流水。
所以,行地益远,得人益众,这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感怀他的文治而畏慎他的武备。
诛杀无道之国;安定周室,天下无人抵御,正由于兴立武备;停止各种革甲,收起各种兵器,穿朝服过河开会而无所顾虑,正是由于文治显著。
于是使大国之君惭愧,小国诸侯归附。
大国之君事齐如臣仆,小国诸侯喜齐如父母。
正是这样,大国之君不显得那么尊贵,小国诸侯也不显得卑下。
因而大国之君不骄傲,小国诸侯不恐惧。
于是分取地多的以增补地少的,削减有财的给予无财的。
周济其君子,不失成功;周济其小人,不失成命。
这样,平时居处安顺,出动行事则有成功。
不必发动战争,而完成文王、武王的治绩于天下。
桓公能假其群臣之谋以益其智也。
其相曰夷吾,大夫曰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
用此五子者何功?度义光德,继法绍终,以遗后嗣,贻孝昭穆,大霸天下,名声广裕,不可掩也。
则唯有明君在上,察相在下也。
初,桓公郊迎管子而问焉。
管仲辞让,然后对以参国伍鄙,立五乡以崇化,建五属以厉武,寄兵于政,因罚,备器械,加兵无道诸侯,以事周室。
桓公大说。
于是斋戒十日,将相管仲。
管仲曰:“斧钺之人也,幸以获生,以属其腰领,臣之禄也。
若知国政,非臣之任也。”公曰:“子大夫受政,寡人胜任;子大夫不受政,寡人恐崩。”管仲许诺,再拜而受相。
三日,公曰:“寡人有大邪三,其犹尚可以为国乎?”对曰:“臣未得闻。”公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侧,田莫不见禽而后反。
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继,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有污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姊有不嫁者。”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作色曰:“此三者且可,则恶有不可者矣?”对曰:“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公曰:“善。
吾子就舍,异日请与吾子图之。”对曰:“时可将与夷吾,何待异日乎?”公曰:“奈何?”对曰:“公子举为人博闻而知礼,好学而辞逊,请使游于鲁,以结交焉。
公子开方为人巧转而兑利,请使游于卫,以结交焉,曹孙宿其为人也小廉而苛忕、足恭而辞结,正荆之则也,请使往游,以结交焉。”遂立行三使者,而后退。
相三月,请论百官。
公曰;“诺。”管仲曰:“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
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
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
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
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
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为也。
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善于吸收群臣意见,以增加自己智慧。
宰相是管仲,大夫有: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
用这五个人任事行义,扬德继法,昭示天下,以传后世;贻孝昭穆,大霸天下,名声广布,都是不可湮没的。
这就是因为有明君在上,良相在下。
当初,桓公郊迎管仲时曾向管仲请教。
管仲最初辞让,然后谈出了建立三国五鄙的谋略,立五乡以提高教化,建五属以厉行武事,寄托军事于内政,利用刑罚置备兵器,征伐无道之国以事奉周室等。
桓公非常满意。
于是斋戒十日,将拜管仲为相。
管仲说:“我是一个有大罪的人,幸得免死,使腰颈相连,就算我的福气了。
管理国家政事,怕不是我所能担任的。”桓公说:“您接受国家政事,我就胜任;您不接受,我怕要垮台。”管仲许诺,再拜而接受相位。
过了三天,桓公说:“我有三大缺点,还能把国家搞好么?”管仲说:“我还没有听到过。”桓公说:“我不幸嗜好田猎,昏夜还要到薮泽野地,直到田野静寞不见野禽以后才回来,诸侯使者不得当面致意,百官也无从当面报告。”管仲说:“这虽然不是件好事,但还不最要紧。”桓公说:“我不幸嗜好饮酒,日以继夜,诸侯使者不得当面致意,百官无从当面报告。”管仲说:“这也不是好事,但是也不最要紧。”桓公说:“我还有一件污行,就是不幸而好女色,连表姐都有不嫁于人的。”回答说:“这也不是好事,但还不是要紧的。”桓公作色说:“这三者都可以,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事情吗?”回答说:“人君唯有优柔寡断和不奋勉为不可。
优柔寡断则无人拥护,不奋勉则不能成事。”桓公说:“好。
您请先回去,改日再来同您详谈。”管仲说:“此时就可以谈,何必改日呢?”桓公说:“我们该怎么办?”管仲说:“公子举为人见闻广博而知礼,好学而语言谦逊,请派他出使鲁国,以结国交。
公子开方为人机变而锐利,可出使卫国,以结国交。
曹孙宿,他的为人有小廉又有小明,十分谦恭而善于辞令,正合乎荆楚的风格,请派他去到那里,以结国交。”这样,立刻打发了三位使者,而后管仲才告退。
管仲为相三月,请与桓公共同评论百官。
桓公说:“好。”管仲说:“升降揖让有礼,进退熟悉礼节,说词刚柔有度,我不如陨朋,请封他为‘大行’。
开发荒地使之成为城邑,开辟土地使之增产粮食,增加入口,尽土地之利,我不如宁戚,请封他为‘大司田’。
在平原广郊之上,使战车不乱,战士不退,鼓声一起而三军视死如归,我不如王子城父,请封他为‘大司马’。
审判案件,调节纷争,不妄杀无辜的人,不妄诬无罪的人,我不如宾胥无,请封他为‘大司理’。
敢于冒犯君主的颜色,进谏必忠,不伯死,不贪图富贵,我不如东郭牙,请立他为‘大谏’。
这五个人,我一个都比不上;但是用来同我管夷吾去换,我是不干的。
君上您想要治国强兵,有此五人就够了;若想图霸王之业,则有管夷吾在此。”桓公说:“好啊!”
22章 霸形
桓公在位,管仲、隰朋见。
立有间,有贰鸿飞而过之。
桓公叹曰:“仲父,今彼鸿鹄有时而南,有时而北,有时而往,有时而来,四方无远,所欲至而至焉,非唯有羽翼之故,是以能通其意于天下乎?”管仲、隰朋不对。
桓公曰:“二子何故不对?”
管子对曰:“君有霸王之心,而夷吾非霸王之臣也,是以不敢对。”桓公曰:“仲父胡为然?盍不当言,寡人其有乡乎??寡人之有仲父也,犹飞鸿之有羽翼也,若济大水有舟楫也。
仲父不一言教寡人,寡人之有耳,将安闻道而得度哉。”
管子对曰:“君若将欲霸王举大事乎?则必从其本事矣。”桓公变躬迁席,拱手而问曰:“敢问何谓其本?”
管子对曰:“齐国百姓,公之本也。
人甚忧饥,而税敛重;人甚惧死,而刑政险;人甚伤劳,而上举事不时。
公轻其税敛,则人不忧饥;缓其刑政,则人不惧死;举事以时,则人不伤劳。”桓公曰:“寡人闻仲父之言此三者,闻命矣,不敢擅也,将荐之先君。”于是令百官有司,削方墨笔。
明日,皆朝于太庙之门朝,定令于百吏。
使税者百一钟,孤幼不刑,泽梁时纵,关讥而不征,市书而不赋;近者示之以忠信,远者示之以礼义。
行此数年,而民归之如流水。
譯文
桓公坐在位置上,管仲、隰朋进见。
站了一会儿,有两只鸿雁飞过。
桓公叹息说:“仲父,那些鸿雁时而南飞,时而北飞,时而去,时而来,不论四方多远,愿到哪里就到哪里,是不是因为有两只羽翼,所以才能把它们的意向通达于天下呢?”管仲和隰朋都没有回答。
桓公说:“你们两位为什么都不回答?”管子回答说:“君上您有成就霸王之业的心愿,而我则不是成就霸王之业的大臣,所以不敢回答。”桓公说:“仲父何必这样,为什么不进直言,使我有个方向呢?我有仲父,就像飞鸿有羽翼,过河有船只一样,仲父不发一言教导我,我虽然有两只耳朵,又怎么听到治国之道和学得治国的法度呢?”管子回答说:“您要成就霸王之业兴举大事么?这就必须从它的根本事情做起。”桓公移动身体离开席位,拱手而发问说:“敢问什么是它的根本?”管子回答说:“齐国百姓,便是它的根本。
百姓很怕饥饿,而当前收税很重;百姓很怕死罪,而当前刑政严酷;百姓很怕劳顿,而国家举事竟没有时间限定。
您若能轻征赋税,百姓就不愁饥饿;宽缓刑政,百姓就不愁死罪;举事有时间限定,百姓就不愁劳顿了。”桓公说:“我听到仲父说的这三点,算是懂得了。
我不敢私听这些话,要举荐给先君才行。”于是命令百官有司,削好木板并备好墨笔。
第二天,全体都在太庙的门庭朝见,为百官确立了法令。
使纳税者只出百分之一,孤幼不准处刑,水泽按时开放,关卡只查问而不征税,市场只书契而不深税,对近处示以忠信,对远处示以礼义。
这样实行了几年,人民归附之众,竟好象流水一样。
此其后,宋伐杞,狄伐邢、卫。
桓公不救,裸体纫胸称疾。
召管仲曰:“寡人有千岁之食,而无百岁之寿,今有疾病,姑乐乎!”管子曰:“诺。”于是令之县钟磬之榬,陈歌舞竽瑟之乐,日杀数十牛者数旬。
群臣进谏曰:“宋伐杞,狄伐邢、卫,君不可不救。”桓公曰:“寡人有千岁之食,而无百岁之寿,今又疾病,姑乐乎!且彼非伐寡人之国也,伐邻国也,子无事焉。”宋已取杞,狄已拔邢、卫矣。
桓公起,行笋虡之间,管子从。
至大钟之西,桓公南面而立,管仲北乡对之,大钟鸣。
桓公视管仲曰:“乐夫,仲父?”
管子对曰:“此臣之所谓哀,非乐也。
臣闻之,古者之言乐于钟磬之间者不如此。
言脱于口,而令行乎天下;游钟磬之间,而无四面兵革之忧。
今君之事,言脱于口,令不得行于天下;在钟磬之间,而有四面兵革之忧。
此臣之所谓哀,非乐也。”桓公曰:“善。”于是伐钟磬之县,并歌舞之乐。
宫中虚无人。
桓公曰:“寡人以伐钟磬之县,并歌舞之乐矣,请问所始于国,将为何行?”
管子对曰:“宋伐杞,狄伐邢、卫,而君之不救也,臣请以庆。
臣闻之,诸侯争于强者,勿与分于强。
今君何不定三君之处哉?”于是桓公曰:“诺。”因命以车百乘、卒千人,以缘陵封杞;车百乘、卒千人,以夷仪封邢;车五百乘、卒五千人,以楚丘封卫。
桓公曰:“寡人以定三君之居处矣,今又将何行?”
管子对曰:“臣闻诸侯贪于利,勿与分于利。
君何不发虎豹之皮、文锦以使诸侯,令诸侯以缦帛鹿皮报?”桓公曰:“诺。”于是以虎豹皮、文锦使诸侯,诸侯以缦帛、鹿皮报。
则令固始行于天下矣。
此其后,楚人攻宋、郑。
烧焫熯焚郑地,使城坏者不得复筑也,屋之烧者不得复葺也;令其人有丧雌雄,居室如鸟鼠处穴。
要宋田,夹塞两川,使水不得东流,东山之西,水深灭垝,四百里而后可田也。
楚欲吞宋、郑而畏齐,曰思人众兵强能害己者,必齐也。
于是乎楚王号令于国中曰:“寡人之所明于人君者,莫如桓公;所贤于人臣者,莫如管仲。
明其君而贤其臣,寡人愿事之。
谁能为我交齐者,寡人不爱封侯之君焉。”于是楚国之贤士皆抱其重宝币帛以事齐。
桓公之左右,无不受重宝币帛者。
于是桓公召管仲曰:“寡人闻之,善人者人亦善之。
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寡人不善,将拂于道。
仲父何不遂交楚哉?”
管子对曰:“不可。
楚人攻宋、郑,烧焫熯焚郑地,使城坏者不得复筑也,屋之烧者不得复葺也,令人有丧雌雄,居室如鸟鼠处穴。
要宋田,夹塞两川,使水不得东流,东山之西,水深灭垝,四百里而后可田也。
楚欲吞宋。
郑,思人众兵强而能害己者,必齐也。
是欲以文克齐,而以武取宋、郑也,楚取宋、郑而不知禁,是失宋、郑也;禁之,则是又不信于楚也。
知失于内,兵困于外,非善举也。”桓公曰:“善。
然则若何?”
管子对曰:“请兴兵而南存宋、郑,而令曰:‘无攻楚,言与楚王遇。
’至于遇上,而以郑城与宋水为请,楚若许,则是我以文令也;楚若不许,则遂以武令焉。”桓公曰:“善。”于是遂兴兵而南存宋、郑,与楚王遇于召陵之上,而令于遇上曰:“毋贮粟,毋曲堤,无擅废嫡子,无置妾以为妻。”因以郑城与宋水为请于楚,楚人不许。
遂退七十里而舍。
使军人城郑南之地,立百代城焉。
曰:自此而北至于河者,郑自城之,而楚不敢隳也。
东发宋田,夹两川,使水复东流,而楚不敢塞也。
遂南伐,及逾方城,济于汝水,望汶山,南致楚越之君,而西伐秦,北伐狄,东存晋公于南,北伐孤竹,还存燕公。
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反位已霸。
修钟磬而复乐。
管子曰:“此臣之所谓乐也。”
譯文
在这以后,宋国攻伐杞国,狄人攻伐邢国和卫国,桓公没有出兵援救,光着身子缠着胸部称病。
召见管仲说:“我有千年的食品,而没有百年的寿命,现在又有疾病,姑且行乐一番吧!”管子说:“好。”于是下命令悬起钟磬,陈设歌舞吹竿鼓瑟的音乐,每天杀牛数十头,连续了几十天。
群臣都来进谏说:“宋国伐杞,狄国伐邢、卫,君上您不可不出兵援救。”桓公说:“我拥有千年的食品,而没有百年的寿命,现在又有疾病,姑且行乐吧:而且,人家并没有进攻我的国家,不过是征伐邻国,你们都是平安无事的。”宋国已经取得杞国,狄国已经攻下邢、卫了。
桓公还盘桓在钟磬的行列里。
管子跟着他,走在大钟的西侧,桓公面南而立,管仲面北对站着,大钟响奏起来。
桓公看着管仲说:“快乐么,仲父?”管子回答说:“我说这是悲哀,而不是乐。
据我所知,古代君王称得上行乐于钟碧之间的,不是这种情况。
而是话说出口命令就行于天下;游于钟磬之间,而没有四面兵革的忧虑。
现在您的情况是:话说出口,命令并不能行于天下;身在钟磬之间,而存在四面兵革的忧虑。
这就是我的所谓悲哀,而不是乐呵。”桓公说:“好。”于是砍掉钟磬的悬列,撤除歌舞音乐,’宫中空虚无人了。
桓公说:“我已经砍掉钟磬的悬列,撤除歌 舞音乐了,请问国事将开始做些什么?”管子回 答:“宋国伐杞,狄国攻伐邢、卫,您没有出兵援救,我是为您庆幸的。
据我所知,诸侯争强的时候就不必与之分强。
现在,您何不安下三国国君的居处呢?”桓公说:“好。”于是命令以车百乘,士卒千人,把缘陵封给杞国;以车百乘,士卒千人,把夷仪封给邢国;又以车五百乘,士卒五千人,把楚丘封给卫国。
桓公说:“我已经安下三国国君的居处了,现在还要做些什么事?”管子回答说:“据我所知,诸侯贪利的时候,就不必与之分利。
您何不送出虎皮、豹皮和花锦,让使臣给予各诸侯国,而只要各诸侯国用素帛、鹿皮回报呢?”桓公说:“好。”于是就用虎皮、豹皮和花锦出使各诸侯国,各诸侯国也只用素帛和鹿皮回报。
这样,齐国的命令便开始通行天下各国了。
这以后,楚国攻伐宋国和郑国:火烧郑地,使郑国城池坏得不堪重建,屋毁不可复修,又使人男女丧其配偶,屋室如鸟巢鼠洞一样。
楚国又拦截宋国的农田,从两侧堵塞两条河水,使其不能东流,结果东山的西面,水深没墙,四百里以外才能种地。
楚国想吞并宋、郑而害伯齐国,他考虑人众兵强能够加害于自己的,一定是齐国。
于是楚王在国内发令说:“我在国君中称其为明的,莫如桓公;在人臣中称其为贤的,莫如管仲。
称明其君又称贤其臣,我愿意事奉他们。
谁能够替我交好齐国,我不吝借用一个封侯的君长赐给他。”于是,楚国的贤士都拿贵重的宝物和布帛来事奉齐国。
桓公左右,没有不接受其贵重宝物和布帛的。
于是桓公召见管仲说:“我听说,对人好人家也对他好。
现在楚王对我已是太好了,我不修好,将是不合道理的。
仲父何不就同楚国交好呢?”管子回答说:“不可。
楚人攻伐宋国和郑国:火烧郑地,使城坏不堪重建,屋毁不可复修,又使人男女丧其配偶,居室如鸟巢鼠洞;拦截宋国的农田,从两旁堵塞两道河流,使水不得东流,结果东山的西面,水深没墙,四百里以外才能种地。
楚国要吞并宋国和郑国,但考虑人众兵强而能加害于自己的,一定是齐国。
所以要用‘文’的办法胜齐,而用武的办法取得宋、郑。
楚国攻取宋、郑,而我们不予禁止,就等于脱离宋国和郑国;予以禁止,则又失信于楚国。
计谋失误于国内,军队就会被困于国外。
交楚不是一个好办法。”桓公说:“好,那么怎样进行?”管子回答说:“请兴兵而南下保全宋、郑,同时下令说:‘不要反攻楚国,我将与楚王相遇。
’到相遇的地方,就提出郑城和宋水的问题。
楚国若答应,就等于我们用‘文’的方式命令他;楚国若不答应,就用武力命令好了。”桓公说:“好。”于是便兴兵南下保全宋国和郑国,与楚王遇在召陵的地方。
桓公在相遇之处下令说:“不准囤集粮食,不准到处修筑堤坝,不准擅自废除嫡子,不准立妄为妻。”同时就提出郑城与宋水问题,问于楚国。
楚国没有同意。
遂退七十里屯驻军队。
命令军队在郑国的南边筑城,立了百代城。
指明:从此处往北到黄河,由郑国自己建立城郭,楚国是没有敢于拆毁的。
东面开放了宋国的田地,从两面处理两道河流,使水再向东流,而楚国也没有敢于堵塞。
于是南伐楚国,越过方城。
渡过汝水,奔向汶山,南进而召见吴、越的国君。
而且西伐秦国,北伐狄国,东回保全晋公于南部;北伐孤竹,回程保全燕公。
兵车的会集诸侯有六次,乘车的会集诸侯有三次,共九次会集诸侯,在桓公反位已成霸业之后,又修治钟磬乐器并重新宴乐起来了。
管子说:“这才是我所说的快乐呵!”
23章 覇言
霸王之形;象天则地,化人易代,创制天下,等列诸侯,宾属四海,时匡天下;大国小之,曲国正之,强国弱之,重国轻之;乱国并之,暴工残之:僇其罪,卑其列,维其民,然后王之。
夫丰国之谓霸,兼正之国之谓王。
夫王者有所独明。
德共者不取也,道同者不王也。
夫争天下者,以威易危暴,王之常也。
君人者有道,霸王者有时。
国修而邻国无道,霸王之资也。
夫国之存也,邻国有焉;国之亡也,邻国有焉。
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
天下有事,则圣王利也。
国危,则圣人知矣。
夫先王所以王者,资邻国之举不当也。
举而不当,此邻敌之所以得意也。
譯文
霸业和王业的规模形势是这样的。
它模仿上天,效法大地,教化世人,改换朝代,创立天下法制,分列诸侯等次,使四海宾服归属,并乘时匡正天下;它可以缩小大国的版图,纠正邪曲的国家,削弱强国,降低权重之国的地位,兼并乱国,摧残暴虐的国君:处分其罪恶,降低其地位,保护其人民,然后就统治其国家。
本国富强叫作“霸”,兼正诸侯国叫作“王”。
所谓王者,总有其独明之处。
德义相同的国家,他不去攻取;道义一致的国家,他不去统治。
历来争夺天下,以威力推翻危乱的暴君,是王者的常事。
统治人民必须有道,称王称霸必须合于时机。
国政修明而邻国无道,是成就霸王之业的有利条件。
因为国家的存在与邻国有关,国家的败亡也与邻国有关。
邻国有事,邻国可以有所得;邻国有事,邻国也可以有所失。
天下有事变?总是对圣王有利;国家危殆的时候,才显出圣人的明智。
先代圣王之所以成其王业,往往是利用邻国的举措不当。
举措不当,是邻国敌人所以得意的原因。
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
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
夫兵幸于权,权幸于地。
故诸侯之得地利者,权从之;失地利者,权去之,夫争天下者,必先争人。
明大数者得人,审小计者失人。
得天下之众者王,得其半者霸。
是故圣王卑礼以下天下之贤而王之,均分以钓天下之众而臣之。
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伐不谓贪者,其大计存也。
以天下之财,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合天下之权;以遂德之行,结诸侯之亲;以好佞之罪,刑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威,以广明王之伐;攻逆乱之国,赏有功之劳;封贤圣之德,明一人之行,而百姓定矣。
夫先王取天下也,术术乎大德哉,物利之谓也。
夫使国常无患,而名利并至者,神圣也;国在危亡,而能寿者,明圣也。
是故先王之所师者,神圣也;其所赏者,明圣也。
夫一言而寿国,不听而国亡,若此者,大圣之言也。
夫明王之所轻者马与玉,其所重者政与军。
若失主不然,轻予人政,而重予人马;轻予人军,而重与人玉;重宫门之营,而轻四境之守,所以削也。
譯文
想要掌握天下的权力,首先必须施德于诸侯。
因此,先王总是有所取,有所予,有所屈,有所伸然后才能掌握天下的大权。
兵胜在于有权,权胜在于得地利。
所以,诸侯得有地利的,跟着有权力;失地利的,权就跟着丧失了。
争夺天下,还必须先得人心。
懂得天下大计的,得人;只打小算盘的,失人。
得天下大多数拥护的,能成王业;得半数拥护的,能成霸业。
因此,圣明君主总是谦恭卑礼来对待天下贤士而加以任用,均分禄食来吸引天下民众而使为臣属。
所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世人不认为贪,就是因为他顺乎天下大计的原故。
用天下的财物,来谋利于天下人;用巨大威力的震慑,来集中天下的权力;用施行德政的行动,来取得诸侯的亲附;用惩治奸佞的罪行,来规、范天下人的思想;借助天下的兵威,来扩大明王的功绩;攻下逆乱的国家,来赏赐有功的劳臣;封树圣贤的德望,来宣示天子的行状,这样,百姓就安定了。
先王之取天下,那真是丰盛的大德呵!也就是以物利人的意思。
使国家经常没有忧患而名利兼得的,可称神圣;国家在危亡之中而能使之保全的,可称明圣。
所以,先王所师法的,是神圣;所尊祟的,是明圣。
一句话而能保全国家,不听而国即亡,这样的话就是大圣人的话。
一个英明君主总是看轻骏马与宝玉,而看重政权与军队。
至于失天下的君主就不这样了,他轻视予人政权,而重视予人骏马;轻视予人军队,而重视予人宝玉;重视宫门的营治,而轻视四境的防守,所以国家就削弱了。
夫权者,神圣之所资也;独明者,天下之利器也;独断者,微密之营垒也。
此三者,圣人之所则也,圣人畏微,而愚人畏明;圣人之憎恶也内,愚人之憎恶也外;圣人将动必知,愚人至危易辞。
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
知者善谋,不如当时。
精时者,日少而功多。
夫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
是以圣王务具其备。
而慎守其时。
以备待时,以时兴事,时至而举兵。
绝坚而攻国,破大而制地,大本而小标,埊近而攻远。
以大牵小,以强使弱,以众致寡,德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诸侯而不拂,近无不服,远无不听。
夫明王为天下正,理也。
按强助弱,圉暴止贪,存亡定危,继绝世,此天下之所载也,诸侯之所与也,百姓之所利也,是故天下王之。
知盖天下,继最一世,材振四海,王之佐也。
譯文
权谋,是神圣君主所依赖的。
独到的明智,好比天下的利器;独到的判断,好比一座精密的营垒。
这二者是圣人所要效法的。
圣人总是戒慎事物细小的苗头,而愚人只看到事物暴露以后;圣人憎恶内心的恶劣,愚人憎恶外形的恶劣;圣人一动就知其安危,愚人至死也不肯改变。
圣人都是能捕捉时机的,但不能违背时机。
智者善于谋事,但不如抓好时机。
精于时机,总是费力少而成果大。
谋事无主见则陷于困境,举事无准备则归于失败。
所以,圣王务求做好准备而慎守时机。
以有所准备等待时机,按适当时机兴举大事,时机一到而开始兴兵。
绝坚壁而攻下敌国,破大城而控制敌地,根本雄厚而目标很小,保全近国而攻伐远敌,用大国牵制小国,用强国役使弱国,用人多招取人少,德利百姓,威震天下;令行于诸侯而不遭反抗,近的无不服从,远的也无不听命了。
本来一个明王担当天下的领导者,是合理的。
抑强助弱,禁暴国而阻贪君,保全亡国而安定危局,继承绝世,这都是天下拥戴,诸侯亲附,百姓称利的事,所以天下乐推以为王。
至于智谋盖天下,断事冠一世,才能震四海的人,这便是王业的佐臣了。
千乘之国得其守,诸侯可得而臣,天下可得而有也。
万乘之国失其守,国非其国也。
天下皆理己独乱,国非其国也;诸侯皆令己独孤,国非其国也;邻国皆险己独易,国非其国也。
此三者,亡国之徵也。
夫国大而政小者,国从其政;国小而政大者,国益大。
大而不为者,复小;强而不理者,复弱;众而不理者,复寡;贵而无礼者,复贱;重而凌节者,复轻,富而骄肆者,复贫。
故观国者观君,观军者观将,观备者观野。
其君如明而非明也,其将如贤而非贤也,其人如耕者而非耕也,三守既失,国非其国也。
地大而不为,命曰土满;人众而不理,命曰人满;兵威而不止,命曰武满。
三满而不止,国非其国也。
地大而不耕,非其地也;卿贵而不臣,非其卿也;人众而不亲,非其人也。
譯文
千乘之国,只要具备应守的条件,也可以臣服诸侯,据有天下。
万乘之国,如果失其应守的条件,就不能保有其国。
天下皆治而自己独乱,就不能保有其国;诸侯都和好而自己孤立,就不能保有其国;邻国都有险可守而自己平易不备,也不能保有其国。
这三者都是亡国的征象。
国大而政绩小,国家地位也会跟着政绩一样小;国小而政绩大,国家也跟着强大。
国大而无所作为,可以变为小;国强而不加治理,可以变为弱;人众而不加治理,可以变为少;地位高贵而无礼,可以变为贱;权重而超越范围,可以变为轻;家富而骄奢放肆,可以变为贫。
所以看一个国家,要看国君如何;看一个军队,要看将领如何;看一国战备,要看农田如何。
如果国君似明而不明,将领似贤而不贤,人民好似耕者而不耕种土地,失掉这三个应守的条件,国家就不能保有了。
地大而不耕,叫作“地满”;人多而不治,叫作“人满”;兵威而不正,叫作“武满”。
不制止这“三满”,国家也就不能保住了。
地大而不耕,就不是他的土地;卿贵而不行臣道,就不是他的卿相;人多而不亲附,就不是他的人民。
夫无土而欲富者忧,无德而欲王者危,施薄而求厚者孤。
夫上夹而下苴、国小而都大者弑。
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理之至也。
使天下两天子,天下不可理也:一国而两君,一国不可理也;一家而两父,一家不可理也。
夫令,不高不行,不抟不听。
尧舜之人,非生而理也;桀纣之人,非生而乱也。
故理乱在上也。
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
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
故上明则下敬,政平则人安,士教和则兵胜敌,使能则百事理,亲仁则上不危,任贤则诸侯服。
譯文
无地而求富有者,忧伤;无德而想称王者,危险;施予薄而求报答厚重者,孤立。
上面权小而下面权重,国土小而都城大,就将有被弑之祸。
做到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的,才是治国的最高水平。
如果天下有两个天子,天下就不能治理;一国而有两君,一国就不能治理;一家而有两父,一家就不能治理。
法令,不发自上层就不能推行,不集中权力,就无人听从。
尧舜之民,不是生来就是好百姓;桀纣之民,不是生来就要作乱的。
所以治乱的根源都在上面。
霸王之业的开始,也是以人民为本。
本治则国家巩固,本乱则国家危亡。
所以,上面英明则下面敬服,政事平易则人心安定,战士训练好则战争取胜,使用能臣则百事皆治,亲近仁人则君主不危,任用贤相诸侯就信服了。
霸王之形,德义胜之,智谋胜之,兵战胜之,地形胜之,动作胜之,故王之。
夫善用国者,因其大国之重,以其势小之;因强国之权,以其势弱之;因重国之形,以其势轻之。
强国众,合强以攻弱,以图霸。
强国少,合小以攻大,以图王。
强国众,而言王势者,愚人之智也;强国少,而施霸道者,败事之谋也。
夫神圣,视天下之形,知动静之时;视先后之称,知祸福之门。
强国众,先举者危,后举者利。
强国少,先举者王,后举者亡。
战国众,后举可以霸;战国少,先举可以王。
譯文
霸业和王业的形势是这样的,它的德义处于优势,智谋处于优势,兵战处于优势,地形处于优势,动作处于优势,所以能统治天下。
善于治国的,往往利用大国的力量,依势而缩小别国;利用强国权威,依势而削弱别国;利用重国的地位,依势而压低别国。
强国多,就联合强国攻击弱国以图霸业;强国少,就联合小国攻击大国以图王业。
强国多,而谈统一的王业,是愚人之见;强国少,而行联合称霸的办法,是败事之谋。
神圣的君主,都是看天下的形势,了解动静时机;看先后机宜,了解祸福的道路。
强国多,先举事者危险,后举事者得利;强国少,先举事者成王,后举事者失败。
参战国多,后举事者可以成霸;参战国少,先举事者就可以成王。
夫王者之心,方而不最,列不让贤,贤不齿第择众,是贪大物也。
是以王之形大也。
夫先王之争天下也以方心,其立之也以整齐,其理之也以平易。
立政出令用人道,施爵禄用地道,举大事用天道。
是故先王之伐也,伐逆不伐顺,伐险不伐易,伐过不伐及。
四封之内,以正使之;诸侯之会,以权致之。
近而不服者,以地患之;远而不听者,以刑危之。
一而伐之,武也;服而舍之,文也;文武具满,德也。
夫轻重强弱之形,诸侯合则强,孤则弱。
骥之材,而百马伐之,骥必罢矣。
强最一伐,而天下共之,国必弱矣。
强国得之也以收小,其失之也以恃强。
小国得之也以制节,其失之也以离强。
夫国小大有谋,强弱有形。
服近而强远,王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负海攻负海,中国之形也;折节事强以避罪,小国之形也。
自古以至今,未尝有先能作难,违时易形,以立功名者;无有常先作难,违时易形,无不败者也。
夫欲臣伐君,正四海者,不可以兵独攻而取也。
必先定谋虑,便地形,利权称,亲与国,视时而动,王者之术也。
夫先王之伐也,举之必义,用之必暴,相形而知可,量力而知攻,攻得而知时。
是故先王之伐也,必先战而后攻,先攻而后取地。
故善攻者料众以攻众,料食以攻食,料备以攻备。
以众攻众,众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备攻备,备存不攻。
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膬,释难而攻易。
譯文
王者之心,方正而不走极端。
列爵不排斥贤人,选贤不择年齿地位,这是为贪更大的利益。
所以王业的形势是伟大的。
先王在争夺天下的时候,坚持方正的原则;在建立天下的时候,实行整齐划一的措施;在治理天下的时候,则实行平和简易的方针。
立政出令用人道,施爵禄用地道,兴举大事用天道。
因此,先王从事征伐,都是伐逆而不伐顺,伐险恶而不伐平易,伐太过头的而不伐落后的。
本国之内,通过政令来驾驭;国外会集诸侯,运用权力来召集。
对就近而不服从的国家,用侵削土地加害它;对离远而不听命的国家,用强大形势威胁它。
背叛则征伐之,这是武;服从则赦免之,这是文。
文武兼备,这才是德。
关于国家轻重强弱的形势问题,各诸侯国联合起来则强,孤立则弱。
骐骥之材,用百马轮流与它竟逐,它也一定疲惫;冠绝一代的强国,举天下者去攻它,也一定会弱下来。
强国的正确作法是容纳小国,其失误在于自恃其强;小国的正确作法是折节事强,其失误在摆脱强国。
国家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的谋算;无论强弱,都有自己的形势。
征服近国而威胁远国,是保持王国的形势;联合小国以攻击大国,是保持势均力敌国家的形势;以负海之国攻伐负海之国,是保持中原国家的形势;折节事奉强国以避罪,是保持小国的形势。
从古到今,没有首先起事,违背时机,变更形势,而能建立功业的;也没有经常首先起事,违背时机,变更形势,而不失败的。
凡是要以臣伐君征服四海的,不可只依靠举兵进攻取胜。
必须首先定好规划,占据有利地形,权衡有利的结局,密切盟国的关系,然后再待机而动,才是王者的策略。
先王的征伐,举兵必合于正义,用兵必须迅猛,看形势而断定可否举兵,量实力而断定能否进攻,考虑得失而断定行动时机。
因此,先王从事征伐,必须先战斗而后进攻,先进攻而后取地。
所以善于进攻的,都要算计好我军人数以针对敌军人数,算计好我军粮草以针对敌军粮草,算计好我军装备以针对敌军装备。
以人对人,如敌军兵众有余,则不可以进攻;以粮对粮,如敌军存粮有余,则不可以进攻;以装备对装备,如敌军装备有余,则不可以进攻。
应该避开实力而击其空虚,避开坚固而击其脆弱,避开难攻之地而击其易被摧毁的地方。
夫抟国不在敦古,理世不在善攻,霸王不在成曲。
夫举失而国危,刑过而权倒,谋易而祸反,计得而强信,功得而名从,权重而令行,固其数也。
譯文
掌握国家不在于敦敬古道,治世不在于精通旧事,成王成霸不在于抄袭典故。
举措失当国家就会危险,错过形势权力就会倾倒,谋事轻率则招祸,计划得宜则发挥强力,功得则名誉随之而来,权重则命令容易推行,这些都是规律性。
夫争强之国,必先争谋,争刑,争权。
令人主一喜一怒者,谋也;令国一轻一重者,刑也;令兵一进一退者,权也。
故精于谋,则人主之愿可得,而令可行也;精干刑,则大国之地可夺,强国之兵可圉也;精于权,则天下之兵可齐,诸侯之君可朝也。
夫神圣视天下之刑,知世之所谋,知兵之所攻,知地之所归,知令之所加矣。
夫兵攻所憎而利之,此邻国之所不亲也。
权动所恶,而实寡归者强。
擅破一国,强在后世者王。
擅破一国,强在邻国者亡。
譯文
凡是争强的国家,必先竞争谋略,竞争形势,竟争权力。
使人君有喜有怒,在谋略;使国家有轻有重,在形势;使军队有进有退,在权力。
所以,精于谋略则人君的愿望可以实现,而号令可以推行;精于形势则大国土地可以夺取,而强国之兵可以包围;精于权力则天下的兵力可剪除,诸侯国的君主可以召见了。
神圣的君主,都是根据天下的形势,了解当代的谋算,了解兵力的攻向,了解土地的归属,了解政令所加的对象。
凡是攻伐所憎之国而以利归己的,这就会造成邻国的不亲。
威权侵犯所恶之国而利少归己的,就可以图强。
专破一国,造成后世的强盛,可成王业。
专破一国,造成邻国的强盛,那就要败亡了。
24章 问
凡立朝廷,问有本纪。
爵授有德,则大臣兴义;禄予有功,则士轻死节。
上帅士以人之所戴,则上下和;授事以能,则人上功。
审刑当罪,则人不易讼;无乱社稷宗庙,则人有所宗。
毋遗老忘亲,则大臣不怨;举知人急,则众不乱。
行此道也,国有常经,人知终始,此霸王之术也。
譯文
凡主持朝廷政事,进行调查要遵守一些根本原则。
爵位授给有德的人,大臣们就提倡行义;禄赏赐予有功的人,战士就不怕牺牲。
君主任用人所爱戴的将领治兵,军中上下就团结和睦;按才能安排工作,人们就讲求功效。
判处刑罚恰当其罪,人们就不轻易诉讼;社稷宗庙不被渎乱,人们就有信奉的中心。
不遗忘老臣和宗亲,大臣就不会抱怨;充分了解人们的疾苦,民众就不会作乱。
执行这些准则,国家便有常规常法,人们也知道行动的规范,这是实现霸王之业的政策。
然后同事,事先大功,政自小始。
譯文
然后就进行调查,问事应先从大事开始,治理则要由小处入手。
问死事之孤,其未有田宅者有乎?问少壮而未胜甲兵者几何人?问死事之寡,其饩廪何如?问国之有功大者,何官之吏也?问州之大夫也,何里之士也?今吏,亦何以明之矣?问刑论有常以行,不可改也,今其事之久留也何若?问五官有度制,官都其有常断,今事之稽也何待?问独夫、寡妇、孤寡、疾病者几何人也?问国之弃人,何族之子弟也?问乡之良家,其所牧养者几何人矣?问邑之贫人,债而食者几何家?问理园圃而食者几何家?人之开田而耕者几何家?士之身耕者几何家?问乡之贫人,何族之别也?问宗子之收昆弟者,以贫从昆弟者几何家?余子仕而有田邑,今入者几何人?子弟以孝闻于乡里者几何人?余子父母存,不养而出离者几何人?士之有田而不使者几何人?吏恶何事?士之有田而不耕者几何人?身何事?君臣有位而未有田者几何人?外人之来从而未有田宅者几何家?国子弟之游于外者几何人?贫士之受责于大夫者几何人?官贱行书,身士以家臣自代者几何人?官承吏之无田饩而徒理事者几何人?群臣有位事官大夫者几何人?外人来游在大夫之家者几何人?乡子弟力田为人率者几何人?国子弟之无上事,衣食不节,率子弟不田弋猎者几何人?男女不整齐,乱乡子弟者有乎?问人之贷粟米有别券者几何家?
譯文
调查死于国事者的子孙,有无尚未得到田宅的?调查青壮年中未服兵役的有多少人?调查死于国事者的遗寡,他们应领的口粮,供给情况如何?调查国内建立大功的人们,都是哪些部门的官吏?调查各州的大夫,都是什么地方的人?现为官吏,是凭什么条件提拔的?调查:判案有常法可循,不能改变,现在却常期积压,为什么?调查:五官各有制度,“官都”也经常断事,现在却拖延事情不办,还等待什么?调查鳃夫、寡妇、孤穷、病人各有多少?调查国中因犯罪而被放逐的,都是哪个家族的子弟?调查乡中富户,奴役、收养的人有多少?调查邑内穷人,依靠借债度日的有多少家?调查依靠经营园圃为生的有多少家?开荒种田的有多少家?士人亲自耕田的多少家?调查乡中的贫人,是何族的后裔?调查嫡长子收养兄弟者,或因贫而寄食于兄弟之家者,各多少?余子,作官而有封地,现今仍在交税的,有多少人?以孝行闻名于乡里的子弟,有多少人?余子,父母健在,但无力赡养父母而自身出赘者,有多少人?士人,有田禄而不服任使的,有多少人?他们厌恶什么工作?士人,有田产而不耕作的,有多少人?他们从事什么工作?群臣之中,有爵位而无禄田的,多少人?外国人前来投奔而尚无田宅的,多少家?本国子弟出游别国的,多少人?贫士向大夫借债的,有多少人?收养贱者经商,自身出外,职务由家臣代理的,有多少人?低级官吏之中,没有田禄而白白干事的,多少人?群臣之中,有在官大夫家里兼职的,多少人?外人来游本国,住在官大夫家里的,多少人?乡中子弟,力田耕作,可以为人表率的,多少人?城市子弟中,身无常业,衣食奢侈,带着青年弃农打猎取乐的,有多少人?男女不守规矩,影响乡中子弟胡作非为的,有没有?调查贷出粮食,握有借券的,有多少家?
问国之伏利,其可应人之急者几何所也?人之所害于乡里者何物也?问士之有田宅,身在陈列者几何人?余子之胜甲兵有行伍者几何人?问男女有巧伎能利备用者几何人?处女操工事者几何人?冗国所开口而食者几何人?问一民有几年之食也?问兵车之计几何乘也?牵家马軶家车者几何乘?处士修行,足以教人,可使帅众莅百姓者几何人?士之急难可使者几何人?工之巧,出足以利军伍,处可以修城郭、补守备者几何人?城粟军粮其可以行几何年也?吏之急难可使者几何人?大夫疏器:甲兵、兵车、旌旗、鼓铙、帷幕、帅车之载几何乘?疏藏器:弓弩之张、衣夹铗、钩弦之造、戈戟之紧,其厉何若?其宜修而不修者故何视?而造修之官,出器处器之具,宜起而未起者何待?乡师车辎造修之具,其缮何若?工尹伐材用,毋于三时,群材乃植而造器定。
冬,完良备用必足。
人有余兵,诡陈之行,以慎国常。
时简稽帅马牛之肥膌,其老而死者,皆举之;其就山薮林泽食荐者几何?出入死生之会几何?若夫城郭之厚薄,沟壑之浅深,门闾之尊卑,宜修而不修者,上必几之守备之伍。
器物不失其具,淫雨而各有处藏。
问兵官之吏、国之豪士,其急难足以先后者几何人?夫兵事者危物也,不时而胜,不义而得,未为福也。
失谋而败,国之危也,慎谋乃保国。
譯文
调查国内尚未开发的资源,其中可以解决人之急需的,有哪几处?人们认为有害于乡里的,是哪些东西?调查拥有田宅而在军中服役的士,有多少人?余子当中,够当兵条件而有军籍的,多少人?调查有技术的男女,能用在制造兵器方面的,多少人?能从事手工劳动的少女,有多少人?调查国内不耕而食的,有多少人?调查一个农民可以提供几个人的口粮?调查兵车总数共多少乘?其中用私马驾私车的多少乘?未作官的士,道德高尚,足以教人,可使率领群众治理百姓的,有多少人?士人,国家急难时可供使用的,有多少人?工匠,其技术水平可以战时协助军旅,平时维修城郭、补充守备者,有多少人?城市积粟与军粮,可以维持多少年?官吏,国家急难时可供调遣的,有多少人?大夫呈报的军器:甲胄、兵器、兵车、旌旗、鼓号、帐篷以及帅车的车盖有多少?所呈报的各项藏器:弓弩的套袋、剑矛的外鞘、钩弦的收藏器、戈裁的套衣,其磨损程度如何?其中应修而未修的,应怎样查看?而制造、修理的馆舍,发放、储藏的处所,应建而未建的,还等待什么?乡、率修造战车和辐重车的设备,其修缮情况如何?工尹砍伐木材,不可在春、夏、秋三季。
各种木村长大才确定制造什么军器。
冬天,完整良好的兵器必须造足。
人们所有的剩余兵器,都要陈放在兵营,以严法纪。
要经常视察乡、率马牛的肥瘦,对其中衰老、死亡的,要有记录;放牧在山林湖泽的健壮牛马有多少?其卖出、购进、死亡、繁殖的总数有多少?至于城郭建筑的厚薄,护城河的浅深以及门楼的高低,宜修而未修的,朝廷必须向守备的军队进行稽查。
要使器物不缺收藏的设备,淫雨时有地方收藏。
调查带兵的官吏和豪杰之士,他们在国家危急时能够跟从君主赴难的,有多少人?打仗,是危险的事情,侥幸取胜,不义而得,都未必是好事。
不加谋虑而失败,国家就危险了,所以要慎重谋虑,才可以保住国家。
问所以教选人者何事?问执官都者其位事几何年矣?所辟草莱有益于家邑者几何矣?所封表以益人之生利者何物也?所筑城郭,修墙闭,绝通道,阸阙,深防沟,以益人之地守者,何所也?所捕盗贼,除人害者几何矣?
譯文
调查教练和选拔人材都采用哪些标准?调查各个担任官都职务的,都任职多少年了?他们任内所开垦的荒地,使人们受益的有多大面积?他们所提的奏议,可以增加人们财利的有什么内容?他们建筑的城郭,修筑的墙垣,设置的路障,安设的门楼以及加深的护城河,有益于守卫国土的,共有哪些?所捕盗贼,并消除人害的事情,有多少?
26章 戒
桓公将东游,问于管仲曰:“我游犹轴转斛,南至琅邪。
司马曰,亦先王之游已。
何谓也?”管仲对曰:“先王之游也,春出,原农事之不本者,谓之游。
秋出,补人之不足者,谓之夕。
夫师行而粮食其民者,谓之亡。
从乐而不反者,谓之荒。
先王有游夕之业于人,无荒亡之行于身。”桓公退,再拜命曰,“宝法也!”管仲复于桓公曰:“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无方而富者,生也。
公亦固情谨声,以严尊生,此谓道之荣。”桓公退,再拜:“请若此言。”管仲复于桓公曰:“任之重者莫如身,涂之畏者莫如口,期而远者莫如年。
以重任行畏涂,至远期,唯君子乃能矣。”桓公退,再拜之曰;“夫子数以此言者教寡人。”管仲对曰:“滋味动静,生之养也;好恶、喜怒、哀乐,生之变也;聪明当物,生之德也。
是故圣人齐滋味而时动静,御正六气之变,禁止声色之淫,邪行亡乎体,违言不存口,静无定生,圣也。
仁从中出,义从外作。
仁故不以天下为利,义故不以天下为名。
仁故不代王,义故七十而致政。
是故圣人上德而下功,尊道而贱物。
道德当身,故不以物惑。
是故身在草茅之中,而无慑意;南面听天下,而无骄色。
如此,而后可以为天下王。
所以谓德者不动而疾,不相告而知,不为而成,不召而至,是德也。
故天不动,四时云,(而万物化:君不动,政令陈,下而万功成;心不动,使四肢耳目,而万物情。
寡交多亲,谓之知人。
寡事成功,谓之知用。
闻一言以贯万物,谓之知道。
多言而不当,不如其寡也;博学而不自反,必有邪。
孝弟者,仁之祖也;忠信者,交之庆也。
内不考孝弟,外不正忠信,泽其四经而诵学者,是亡其身者也。”
譯文
桓公准备东游,问管仲说:“我这次出游,想要东起之罘,南至琅邪。
司马却提出意见说,也要象先王的出游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先王的出游,春天外出,调查农事上经营有困难的,叫作‘游’;秋天外出,补助居民中生活有不足的,叫做‘夕’。
那种人马出行而吃喝老百姓的,则叫作‘亡’;尽情游乐而不肯回来的,则叫作‘荒’。
先王对人民有游、夕的事务,自己却从没有荒、亡的行为。”桓公退后拜谢说:“这是宝贵的法度。”管仲又对桓公说:“没有羽翼而能飞的是语言,没有根底而能巩固的是感情,没有地位而尊贵的是心性。
您也应巩固感情,谨慎言语,以严守尊贵的心性。
这就叫道的发扬。”桓公退而表示感谢说;“愿从此教。”管仲又对桓公说:“负担重莫如身体,经历险莫如口舌,时间长莫如年代。
负重任,行险路,长期坚持,唯君子才能做到。”桓公退后再拜说:“夫子快把这方面的言论教给我。”管仲回答说:“饮食作息,是心性的保养;好恶、喜怒、哀乐,是心性的变化;聪明处事,是心性的德能。
因此,圣人总是调节饮食而安排作息,控制六气的变化,禁止声色的侵蚀,身上没有邪僻的行为,口中没有背理的言论,静静地安定着心性,这就是所谓圣人。
仁是从心里发出的,义是在外面实行的。
仁,所以不利用天下谋私利;义,所以不利用天下猎私名。
仁,所以不肯取代他人而自立为王;义,所以年到七十而交出政务。
因此,圣人总是以德为上而功业在下,重视道而贱视物利。
道德在身,所以不被物利所诱惑。
因此,即使身在茅舍之中,也毫无惧色;坐南面而治天下,也没有骄傲之态。
这然后才可以成为天下之王者。
其所以叫作有德,就是不必发动,人们也知有所努力;不用言语,人们也能够理解;不自为,事情也能成;不召唤,人们也能到。
这就是德的作用。
所以,天不用动,经过四时的运行,下面就万物化育;君不用动,经过政令的发布,下面就万事成功;心不用动,经过四肢耳目的使用,万事万物都感知其意图。
交游少而亲者多的,叫作知人。
用力少而成效好的,叫作会办事。
听一言就能够贯通万物的,叫作懂得道。
多言而不得当,不如少言;博学而不会反省,一定产生邪恶。
孝悌是仁的根本,忠信是交游的凭借。
内不思考孝悌,外不正行忠信,离开这四条原则而空谈学问,是会自亡其身的。”
桓公明日弋在廪,管仲、隰朋朝。
公望二子,弛弓脱釬而迎之曰:“今夫鸿鹄,春北而秋南,而不失其时,夫唯有羽翼以通其意于天下乎?今孤之不得意于天下,非皆二子之忧也?”桓公再言,二子不对。
桓公曰:“孤既言矣,二子何不对乎?”管仲对曰:“今夫人患劳,而上使不时;人患饥,而上重敛焉;人患死,而上急刑焉。
如此,而又近有色而远有德,虽鸿鹄之有翼,济大水之有舟楫也,其将若君何?”桓公蹴然逡遁。
管仲曰:“昔先王之理人也,盖人有患劳而上使之以时,则人不患劳也;人患饥而上薄敛焉,则人不患饥矣;人患死而上宽刑焉,则人不患死矣。
如此,而近有德而远有色,则四封之内视君其犹父母邪!四方之外归君其犹流水乎!”公辍射,援绥而乘。
自御,管仲为左,隰朋参乘。
朔月三日,进二子于里官,再拜顿首曰:“孤之闻二子之言也,耳加聪而视加明,于孤不敢独听之,荐之先祖。”管仲、隰朋再拜顿首曰:“如君之王也,此非臣之言也,君之教也。”于是管仲与桓公盟誓为令曰:“老弱勿刑,参宥而后弊。
关几而不正,市正而不布。
山林梁泽,以时禁发而不正也。”草封泽盐者之归之也,譬若市人。
三年教人,四年选贤以为长,五年始兴车践乘。
遂南伐楚,门傅施城。
北伐山戎,出冬蔥与戎叔,布之天下。
果三匡天子而九合诸侯。
譯文
第二天,桓公在米仓附近射猎,管仲、隰朋同来朝见。
桓公看到两人以后,收弓脱铠而迎上去说:“那些鸿鹄,春天北飞秋天南去而不误时令,还不是因为两只翅膀的帮助才能在天下畅意飞翔么?现在我不得意于天下,难道不是你们两位的忧虑么?”桓公又说一遍,两人都没有回答。
桓公说:“我既说了,两位怎么不回答呢?”管仲回答说:“现在人民忧虑劳苦,而国君却不断的使役他们;人民忧虑饥饿,而国君却加重他们的赋税;人民忧虑死,而国君却加紧用刑。
这样,再加上亲近女色,疏远有德之士,虽然像鸿鹄之有双翼,过河之有舟揖,对国君能有什么作用呢?”桓公谦恭局促不知所措。
管仲说:“从前先壬治理人民,看人民忧虑劳苦,国君就限定时间使役,人们就不忧虑劳苦了;见人民忧虑饥饿,国君就轻收赋税,人民就不忧虑饥饿了;见人民忧虑死,国君就宽缓用刑,人民就不忧虑死了。
这样,再加上亲近有德行的人而远女色,那么,四境之内,对待君主就像父母一样;四境之外,归附君就象流水一般了!”桓公立刻中止打猎,拉着车绳上车了。
他亲自驾车,管仲坐在左边,隰朋在右边陪乘。
他斋戒三天以后,把两人接进供俸祖先的庙堂里,顿首拜谢说:“我听到你们两值的话,耳更加聪,目更加明了,我不敢自己独听这些话,要同时推荐给先祖也听到。”管仲、隰朋顿首拜谢说:“有像您这样的国君,这些话不能算是我们的言论,而应该归之于您的教导。”于是,管仲与桓公宣誓下令说:“老弱不处刑,犯罪者经过三次宽赦以后再治罪。
关卡只稽查而不征税,市场只设官而不收钱,山林水泽,按时封禁和开放而不征赋税。”结果垦草成封,就泽而盐的人们,其归附之众,象集市一样。
用三年训练人民,第四年,选拔贤能以配备官吏,第五年开始出动兵车。
南伐楚国,靠近方城。
又北伐山戎,拿出冬葱与胡豆等物,播于天下。
果然成就了三次匡扶天子而九次召集诸侯的霸业。
桓公外舍而不鼎馈,中妇诸子谓宫人:“盍不出从乎?君将有行。”宫人皆出从。
公怒曰:“孰谓我有行者?”宫人曰:“贱妾闻之中妇诸子。”公召中妇诸子,曰:“女焉闻吾有行也?”对曰:“妾人闻之,君外舍而不鼎馈,非有内忧,必有外患。
今君外舍而不鼎馈,君非有内忧也,妾是以知君之将有行也。”公曰:“善。
此非吾所与女及也,而言乃至焉,吾是以语女。
吾欲致诸侯而不至,为之奈何?”中妇诸子曰:“自妾之身之不为人持接也,未尝得人之布织也,意者更容不审耶?”明日,管仲朝,公告之。
管仲曰:“此圣人之言也,君必行也。”
譯文
桓公曾在外面住宿而没有列鼎进食,内官中妇诸子对宫女说:“你们还不出来侍从么?君王将要外出了。”宫女们都出来侍从桓公。
桓公发怒说:“谁说我要外出的?”宫女们说:“我们是听中妇诸子讲的。”桓公把中妇诸子召来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外出呢?”回答说:“据我所知,您凡出宿于外而不列鼎进食,不是有内忧,就是有外患。
现在您出宿外舍而不列鼎进食,既然没有内忧,所以我知道您一定将要外出了。”桓公说:“好,这本来不是我要说给你的,但你的话却说到这里了,所以我就告诉你吧。
我想召集各国诸侯,而人家不到,该怎么办呢?”中妇诸子回答说:“我本人不去作服侍别人的事,别人也就不会给我做衣服。
是不是您还有使诸侯不至的原由在内呢?”第二天,管仲上朝,桓公把这事告诉了他。
管仲说:“这真是圣人的话,您必须照着办。”
管仲寝疾,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疾甚矣,若不可讳也。
不幸而不起此疾,彼政我将安移之?”管仲未对。
桓公曰:“鲍叔之为人何如?”
管子对曰:“鲍叔,君子也,千乘之国,不以其道予之,不受也。
虽然,不可以为政。
其为人也,好善而恶恶已甚,见一恶终身不忘。”桓公曰:“然则孰可?”管仲对曰:“隰朋可。
朋之为人,好上识而下问。
臣闻之,以德予人者谓之仁,以财予人者谓之良。
以善胜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者,未有不服人者也。
于国有所不知政,于家有所不知事,必则朋乎!且朋之为人也,居其家不忘公门,居公门不忘其家,事君不二其心,亦不忘其身。
举齐国之币,握路家五十室,其人不知也。
大仁也哉,其朋乎!”公又问曰:“不幸而失仲父也,二三大夫者,其犹能以国宁乎?”管仲对曰:“君请矍已乎?鲍叔牙之为人也好直,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宁戚之为人也能事,孙在之为人也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寡人并而臣之,则其不以国宁,何也?”对曰:“鲍叔之为人好直,而不能以国诎;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国诎;宁戚之为人能事,而不能以足息;孙在之为人善言,而不能以信默。
臣闻之,消息盈虚,与百姓诎信,然后能以国宁勿已者,朋其可乎?朋之为人也,动必量力,举必量技。”言终,喟然而叹曰:“天之生朋,以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管仲曰:“夫江、黄之国近于楚,为臣死乎,君必归之楚而寄之;君不归,楚必私之。
私之而不救也,则不可;救之,则乱自此始矣。”桓公曰:“诺。”管仲又言曰:“东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豭而不使也。
今夫易牙,子之不能爱,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
今夫竖刁,其身之不爱,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
今夫卫公子开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是所愿也得于君者是将欲过其千乘也。
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子遂卒。
卒十月,隰朋亦卒。
桓公去易牙、竖刁、卫公子开方。
五味不至,于是乎复反易牙。
宫中乱,复反竖刁。
利言卑辞不在侧,复反卫公子开方。
桓公内不量力,外不量交,而力伐四邻。
公薨,六子皆求立。
易牙与卫公子内与竖刁,因共杀群吏,而立公子无亏。
故公死七日不殓,九月不葬。
孝公奔宋,宋襄公率诸侯以伐齐,战于甗,大败齐师,杀公子无亏,立孝公而还。
襄公立十三年,桓公立四十二年。
譯文
管仲卧病,桓公去慰问,说:“仲父的病很重了,这是无需讳言的。
设不幸而此病不愈,国家大政我将转托给谁呢?”管仲没有回答。
桓公说:“鲍叔的为人怎样?”管仲回答说:“鲍叔是个君子。
即使千辆兵车的大国,不以其道送给他,他都不会接受的。
但是,他不可托以国家大政。
他为人好善,但憎恶恶人太过分,见一恶终身不忘。”桓公说:“那么谁行?”管仲回答说:“隰朋行。
隰朋的为人,有远大眼光而又虚心下问。
我认为,给人恩惠叫作仁,给人财物叫作良。
用做好事来压服人,人们也不会心服;用做好事来薰陶人,人们没有不心服的。
治国有有所不管的政务,治家有有所不知的家事,这只有隰朋能做到。
而且,隰朋为人,在家不忘公事,在公也不忘私事;事君没有二心,也不忘其自身。
他曾用齐国的钱,救济过路难民五十多户,而受惠者不知道是他。
称得上大仁的,还不是隰朋么?”桓公又问说:“我不幸而失去仲父,各位大夫还能使国家安宁么?”管仲回答说:“请您衡量一下本国吧!鲍叔牙的为人,好直;宾胥无的为人,好善;宁戚的为人,能干;曹孙宿的为人,能说。”桓公说:“这四人,谁能得到一个?他们都是上等人材。
现在我全都使用,还不能使国家安宁,那是什么原故呢?”回答说:“鲍叔的为人好直,但不能为国家而牺牲其好直;宾胥无的为人好善,但不能为国家而牺牲其好善;宁戚的为人能干,但不能适可而止;曹孙宿的为人能说,但不能取信以后就及时沉默。
据我所知,按照消长盈亏的形势,与百姓共屈伸,然后能使国家安宁长久的,还不是隰朋才行么?隰朋为人,行动一定估计力量,举事一定考虑能力。”管仲讲完话,深叹一气说:“上天生下隰朋,本是为我作‘舌’的,我身子死了,舌还能活着么?”管仲还说:“江、黄两个国家,离楚很近,如我死了,您一定要把它们归还给楚国。
您如不归还,楚国一定要吞并。
他吞并而我不救,那不对;要去救,祸乱就从此开始了。”桓公说:“好。”管仲又说道:“东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我用木枷枷住而没有使它得逞。
现在的易牙,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怎么能爱君?您一定要去掉他。”桓公说:“好。”管子又说道:“北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我用木枷枷住而没有使之得逞。
现在的竖刁,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怎能爱君?您一定要去掉他。”桓公说:“好。”管子又说道:“西城有一只狗,动唇露齿,一天到晚准备咬人,是我用木枷枷住而没有使它得逞。
现在的卫公子开方,弃掉千乘之国的太子来臣事于您。
这就说明他的欲望是:从您身上得到的,将远超过一个千乘的国家。
您一定去掉他。”桓公说:“好。”管子死了。
死后十个月,隰朋也死了。
桓公免去易牙、竖刁和卫公子开方。
但由于吃东西五味不佳,于是又把易牙召回来;由于宫中乱,又召回竖刁;由于没有甘言蜜语在身边,又召回卫公子开方。
桓公内不量国力,外不计国交,而征伐四邻。
桓公死后,六子都求立为君。
易牙和开方勾结竖刁,共杀百官,拥立公子无亏。
所以,桓公死后六十七天没有入殓,九个月没有安葬。
齐孝公跑到宋国,宋襄公率诸侯伐齐,战于甗地,大败齐军,杀掉公子无亏,立了齐孝公而回。
宋襄公共立十三年,齐桓公立四十二年。
27章 地图
凡兵主者,必先审知地图。
轘辕之险,滥车之水,名山、通谷、经川、陵陆、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苇之所茂,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废邑、困殖之地必尽知之。
地形之出入相错者,尽藏之。
然后可以行军袭邑,举错知先后,不失地利,此地图之常也。
譯文
凡军中主帅,必首先详知地图。
盘旋的险路,覆车的大水,名山、大谷、大川、高原、丘陵之所在,枯草、林木、蒲苇茂密的地方,道里的远近,城郭的大小,名城、废邑、贫瘠之地及可耕之田等等,都必须完全了解。
地形的出入交错,也必须心中完全有数。
然后,就可以行军袭邑,举措先后得宜而不失地利,这都是地图的意义。
人之眾寡,士之精麤,器之功苦尽知之,此乃知形者也。
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如知意,故主兵必参具者也。
主明、相知、将能之谓参具。
故将出令发士,期有日数矣,宿定所征伐之国,使群臣、大吏、父兄便辟左右不能议成败,人主之任也。
论功劳,行赏罚,不敢蔽贤有私;行用货财,供给军之求索,使百吏肃敬,不敢解怠行邪,以待君之令,相室之任也。
缮器械,选练士,为教服,连什伍,遍知天下,审御机数,此兵主之事也。
譯文
人数的多少,士兵的精粗,武器的优劣,都应全部了解,这便是所谓"知形"。
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如"知意"。
所以,用兵一定要具备三个条件。
君主明、宰相智、将帅能,就叫作三个条件具备。
所以,出令、发兵,都限定日期实现;预定所伐之国,使群臣、大官、父兄、便嬖左右都不能妄议成败,这是君主的任务。
论功劳,行赏罚,不敢有私心埋没贤才;动用财货,供给军需,使百吏严肃,不敢怠惰邪僻,这样来完成君令,是宰相的任务。
备齐武器,选拔战士,实行教练,编制什伍,全面了解天下情况,明确掌握战机与策略,这乃是将帅的职事。
28章 参患
凡人主者,猛毅则伐,懦弱则杀。
猛毅者何?轻诛杀人之谓猛毅。
懦弱者何?重诛杀人之谓懦弱。
此皆有失彼此。
凡轻诛者杀不辜,而重诛者失有罪。
故上杀不辜,则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罪,则行邪者不变。
道正者不安,则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变,则群臣朋党。
才能之人去,则宜有外难;群臣朋党,则宜有内乱。
故曰:猛毅者伐,懦弱者杀也。
譯文
凡为人君,猛毅就为人所伐,懦弱就被人所杀。
什么叫猛毅呢?轻易杀人的,叫作猛毅。
什么是懦弱呢?姑息于杀人的,叫作懦弱。
此二者各有所失。
凡轻易杀人的,会杀了无罪的人;凡姑息于杀人的,会遗漏真正的罪犯。
国君杀了无罪的人,正人君子就心怀不安;遗漏真正的罪犯,干坏事的就不肯改正。
正人君子不放心,人材就会外流;做坏事的不改正,群臣就结党营私。
人材外流,势必带来外患;群臣结党,势必带来内乱。
所以说,猛毅之君为人所伐,懦弱之君将被人所杀。
君之所以尊卑,国之所以安危者,莫要於兵。
故诛暴国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
然则兵者外以诛暴,内以禁邪。
故兵主尊主安国之经也,不可废也。
若夫世主则不然,外不以兵,而欲诛暴,则地必亏矣;内不以刑,而欲禁邪,则国必乱矣。
譯文
决定君主尊卑、国家安危的,没有比军队更重要的了。
征伐暴国,必用军队;镇压坏人,必用刑杀。
于是军队是对外用于征伐暴国,对内用于镇压坏人的。
因此,军队是尊君安国的根本,不可废置。
现时的君主则不然,对外不用军队而想征伐暴国,那就必然要丧失国土;对内不用刑杀而想镇压坏人,国家就一定混乱了。
故凡用兵之计,三惊当一至,三至当一军,三军当一战。
故一期之师,十年之蓄积殫;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
今交刃接兵而后利之,则战之自胜者也。
攻城围邑,主人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之,则攻之自拔者也。
是以圣人小征而大匡,不知天时,不空地利,用日维梦,其数不出於计。
故计必先定而兵出於境。
计未定而兵出於境,则战之自败,攻之自毁者也。
譯文
凡用兵的计划,三次警备等于一次出征,三次出征等于一次围敌,三次围敌等于一次交战。
所以,一年的军费,要准备消耗十年的积蓄;一战的费用,要准备用光几代的积累。
现在,如果等到两国交兵以后,才创造有利于备战的条件,那只好一接战就自己宣告失败。
如果等到攻城围邑以后,才知道守城者易子而食,烧骨为炊的顽强抵抗,那只好一进攻就自己宣告拔寨而退了。
所以圣人总是对小的征战有大的警惧、争取不失天时,不失地利,白天作战夜间就计划好。
其各项办法都不超出于计划,所以,计划必须先定而后才兴兵出境,没有计划好而兴兵出境,那是战起来自己就失败,攻起来自己就毁灭的。
得眾而不得其心,则与独行者同实;兵不完利,与无操者同实;甲不坚密,与俴者同实;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实;射而不能中,与无矢者同实;中而不能入,与无鏃者同实;将徒人,与残者同实;短兵待远矢,与坐而待死者同实。
故凡兵有大论,必先论其器、论其士、论其将、论其主。
故曰:器滥恶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将予人也;将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积务於兵者,以其国予人也。
故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无战心;二器成,惊夫具,而天下无守城;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无聚眾。
所谓无战心者,知战必不胜,故曰无战心;所谓无守城者,知城必拔,故曰无守城;所谓无聚眾者,知眾必散,故曰无聚眾。
譯文
拥有众多军队但不得军心,实质上和单人行动一样;兵器既不齐全又不锋利,实质上和没有兵器一样;盔甲既不坚固又不严密,实质上和无甲单衣者一样;弓弯射不远,实质上和短兵器一样;射而不能中,实质上和没有箭支一样;射中而不能穿,实质上和没有箭头一样;率领未经训练的人作战,实质上和自我残杀一样;用短兵器抵御远射的弓箭,实质上和坐而待毙一样。
所以,凡是用兵,都有几项重大的考评。
必须首先考评武器,考评士兵,考评将领,考评君主。
所以说,武器粗恶不良,等于把士兵奉送给敌人;士兵不可用,等于把主将送给敌人;主将不懂用兵,等于把君主送给敌人;君主不能坚持不懈地注重军事,就等于把国家送给别人了。
有一种武器达到最高水平,再有敢于出征的战士,则天下没有战心;有两种武器达到最高水平,再有智勇惊众的战士,则天下无可守之城;有三种武器达到最高水平,再有才辩游说的人士,则天下都不敢聚集兵众迎战了。
所谓没有战心,就是知道了战争一定不能打胜,所以说不敢有战心;所谓无可守之城,就是知道了城堡一定被攻破,所以说无守住之城;所谓不取聚集兵众,就是知道兵众必然逃散,所以说没有人敢于聚集兵众迎战了。
29章 制分
凡兵之所以先争,圣人贤士不为爱尊爵,道术知能不为爱官职,巧伎勇力不为爱重禄,聪耳明目不为爱金财。
故伯夷、叔齐非於死之日而后有名也,其前行多修矣;武王非於甲子之朝而后胜也,其前政多善矣。
譯文
举凡用兵先要争取具备的条件是:圣人贤士不为贪图尊高的爵位,有道术能力的人不为贪图国家的官职,有武艺勇力的人不为优厚的俸禄,到敌方侦查的人员不为金钱和财货。
伯夷、叔齐不是饿死以后才有名的,因为以前就注重修德;周武王不是在甲子那天以后取胜的,因为以前就多行善政。
故小征,千里遍知之。
筑堵之墻,十然之聚,日五间之。
大征,遍知天下。
日五间之,散金财用聪明也。
故善用兵者,无沟垒而有耳目。
兵不呼儆,不苟聚,不妄行,不强进。
呼儆则敌人戒,苟聚则眾不用,妄行则群卒困,强进则锐士挫。
故凡用兵者,攻坚则軔,乘瑕则神。
攻坚则瑕者坚,乘瑕则坚者瑕。
故坚其坚者,瑕其瑕者。
屠牛坦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铁,则刃游间也。
故天道不行,屈不足从;人事荒乱,以十破百;器备不行,以半击倍。
故军争者不行於完城池,有道者不行於无君。
故莫知其将至也,至而不可圉;莫知其将去也,去而不可止。
敌人虽眾,不能止待。
譯文
所以,小规模的征战,要了解千里地的情况。
就是一墙之隔,十人之聚集,也要每天侦查五次。
至于大规模的征战,那就要了解天下的情况了。
所谓每日频繁地侦查五次,就是要花钱购买耳目的意思。
所以,善用兵者,即使没有沟垒工事,也要有从事侦查的耳目。
兵不可高声呼警,不可草率集合,不可徒劳行军,不可勉强进攻。
高声呼警,则敌人知所警惕;草率集合出动,则兵众不肯效力;徒劳行军,则士卒困乏;勉强进攻,则精兵受挫。
所以,用兵的人,攻坚则容易受挫,攻弱则收得神效。
攻坚,其薄弱环节也会变得坚固;攻弱,其坚固部分也会变得薄弱。
所以要稳住其坚固环节,削弱其薄弱环节。
屠牛坦一天割解九只牛而屠刀还能削铁,就是因为刀刃总是在空隙间活动的原故。
所以,在天道不顺的时候,敌人穷屈,也不宜追逐;敌国人事荒乱,就可以以十破百;敌国兵器不备,就可以以半击倍,所以,军事争夺不打坚固的城池,有道义的不打无君的国家。
要使人不知其将要来到,到了就无法防御;要使人不知其将要离去,去了便不能阻止。
这样敌人虽多,也是不能阻拦和防御的。
治者所道富也,治而未必富也,必知富之事,然后能富。
富所道强也,而富未必强也,必知强之数,然后能强。
强者所道胜也,而强未必胜也,必知胜之理,然后能胜。
胜者所道制也,而胜未必制也,必知制之分,然后能制。
是故治国有器,富国有事,强国有数,胜国有理,制天下有分。
譯文
治,可以导致国富,但治未必就是富,必须懂得富国的生产,然后才能富。
富,可以导致国强,但富未必就是强,必须懂得强国的措施,然后才能强。
强,可以导致胜利,但强未必就能胜,必须懂得胜利的正理,然后才能胜。
胜,可以导致控制天下,但胜未必就能控制,必须懂得控制天下的纲领,然后才能控制。
所以,使国治要有军备,使国富要有生产,使国强要有措施,使国胜要有理,控制天下则要有纲领。
30章 君臣上
为人君者,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为人臣者,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外。
君道不明,则受令者疑;权度不一,则循义者惑。
民有疑惑贰豫之心而上不能匡,则百姓之与间,犹揭表而令之止也,是故能象其道於国家,加之於百姓,而足以饰官化下者,明君也。
能上尽言於主,下致力于民,而足以循义从令者,忠臣也。
上惠其道,下敦其业,上下相希,若望参表,则邪者可知也。
譯文
做人君的,要讲求统属众官的方法,而不要干预众官职责以内的事务;做人臣的,要处理职责以内的事,而不要干预到职责以外去。
君道不明,奉令干事的人就发生疑虑;权限不划一,奉公守法的人就感到迷惑。
如果人民有疑惑犹豫的心理,国君不能加以纠正,那末百姓对国君的隔阂疏远,就像明帖告示叫他们止步不前一样。
所以,为国家树立君道,用于百姓,而能够治官化民的,那就是明君。
上面对君主言无不尽,下面为人民出力办事,而能够奉公守法服从命令的,那就是忠臣。
上面顺从君道,下面谨守职责,上下相互观察,就像看着测验日影的木表一样,有谁不正,就可以分别出来了。
吏嗇夫任事,民嗇夫任教。
教在百姓,论在不挠,赏在信诚,体之以君臣,其诚也可以守战。
如此,则民嗇夫之事究矣。
吏嗇夫尽有訾程事律,论法辟、衡权、斗斛、文劾,不以私论,而以事为正。
如此,则吏嗇夫之事究矣。
民嗇夫成教、吏嗇夫成律之后,则虽有敦愨忠信者不得善也;而戏豫怠傲者不得败也。
如此,则人君之事究矣。
是故为人君者因其业,乘其事,而稽之以度。
有善者,赏之以列爵之尊、田地之厚,而民不慕也。
有过者,罚之以废亡之辱、僇死之刑,而民不疾也。
杀生不违,而民莫遗其亲者,此唯上有明法,而下有常事也。
譯文
"吏啬夫"担任督察的事,"民啬夫"担任教化的事。
教化应当面向百姓,论罪应当不枉法行私,行赏应当信诚,体现出君臣的精神,其成效表现为人民的守国和作战方面。
这样,民音夫的职责就完成了。
吏裔夫充分掌握着计量的规章和办事的法律。
审议刑法、权衡、斗解、文告与劾奏,都不以私意论断,而是据事实为准。
这样,吏裔夫的职责就完成了。
民啬夫制成规训和吏音夫制成律令以后,那末,纵使谨朴忠信的人也不许增补;而玩忽怠情的人更不许破坏。
这样,君主的职责就完成了。
所以,做人君的要根据吏啬夫和民音夫的职务和职责,按照法度来考核他们。
有好成绩的,就用尊贵的爵位和美厚的田产来奖赏,人民不会有攀比羡慕的心理。
有犯过错的,就用撤职的耻辱和诛死的重刑来处罚,人民也不敢有疾恨抱怨的情绪。
生与杀都不违背法度,人民也就安定而没有遗弃父母的。
要做到这些,只有依靠上面有明确的法制和下面有固定的职责才行。
天有常象,地有常形,人有常礼。
一设而不更,此谓三常。
兼而一之,人君之道也;分而职之,人臣之事也。
君失其道,无以有其国;臣失其事,无以有其位。
然则上之畜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虚矣。
上之畜下不妄,则所出法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虚,则循义从令者审也。
上明下审,上下同德,代相序也。
君不失其威,下不旷其產,而莫相德也。
是以上之人务德,而下之人守节。
义礼成形於上,而善下通於民,则百姓上归亲於主,而下尽力于农矣。
故曰:君明、相信、五官肃、士廉、农愚、商工愿,则上下体而外内别也。
民性因而三族制也。
譯文
天有经常的气象,地有经常的形体,人有经常的礼制,一经设立就不更改,这叫做三常。
统一规划全局的是人君之道;分管各项职责的,是人臣的事。
人君违背了君道,就不能够保有他的国家;人臣旷废了职责,就不能够保持他的官位。
既然如此,那么君养臣能够真诚,臣事君也就老实。
君养臣臣真诚,就是说立法定制的君主是英明的;臣事君老实,就是说奉公行法、服从命令的臣子是审慎的。
上面英明,下面审慎,上下同心同德,就相互形成为一定的秩序。
君主不失其威信,臣下不旷废事业,谁也不用对谁感恩怀德。
因此,在上的人讲求道德,在下的人谨守本分,义礼在上面形成了典范,美善在下面贯通到人民,这样,百姓就都向上亲附于君主,向下致力于农业了。
所以说:君主英明,辅相诚信,五官严肃,士人廉直,农民愚朴,商人与工匠谨厚,那么,上下就有一定的体统,内外有一定的分别;人民生活有依靠。
而农、商、工三类人也都有所管理了。
夫为人君者,廕德於人者也;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也。
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为人臣者,受任而处之以教。
布政有均,民足於產,则国家丰矣。
以劳受禄,则民不幸生。
刑罚不颇,则下无怨心。
名正分明,则民不惑於道。
道也者,上之所以导民也。
是故道德出於君,制令传於相,事业程於官,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动者也。
是故君人也者,无贵如其言,人臣也者,无爱如其力。
言下力上,而臣主之道毕矣。
是故主画之,相守之;相画之,官守之;官画之,民役之;则又有符节、印璽、典法、筴籍以相揆也。
此明公道而灭姦偽之术也。
譯文
做人君的,就是要用德来庇护人们的;做人臣的,就是要依赖君主生活的。
做人君的,要考核功绩而发放足够的俸禄;做人臣的,要接受任务而严肃认真地执行。
行政注意均平,人民的产业能够自足,国家也就富裕了。
按劳绩授予俸禄,人民就不会侥幸偷生;刑罚不出偏差,下面就不会抱怨。
名义正,职分明,人民对于治国之道就不会有疑惑了。
所谓"道",就是君主用来引导人民的。
所以,道与德出自君主;法制和命令由辅相传布;各种事业由官吏裁定;百姓的力量,是等待命令而行动的。
所以,做人君的,再没有比言语更贵重的了。
做人臣的,再没有比才力更令人珍爱的了。
君主的言语下通于臣,人臣的才力上达于君,君臣之道就算完备了。
所以,君主出谋划策,宰相遵守执行;宰相出谋划策,官吏遵守执行;官吏出谋划策,人民就要去出力服役。
然后又有符节、印空、典章、法律、文书和册籍,加以考验管理,这都是用来辨明公道和消除奸伪的办法。
论材量能,谋德而举之,上之道也;专意一心,守职而不劳,下之事也。
为人君者,下及官中之事,则有司不任;为人臣者,上共专於上,则人主失威。
是故有道之君,正其德以蒞民,而不言智能聪明。
智能聪明者,下之职也;所以用智能聪明者,上之道也。
上之人明其道,下之人守其职,上下之分不同任,而復合为一体。
譯文
评选人材,衡量能力,考虑德行,然后加以举用,这是做君主的"道"。
专心一意,谨守职务而不自以为劳苦,这是做人臣的"事"。
做人君的,如果向下干预官吏职责以内的事务,则主管官吏无法负责;做人臣的,如果向上分夺君主的权柄,则君主丧失威信。
所以有道之君,总是端正自己的道德来领导人民,而不讲究智能和聪明。
智能和聪明之类,是臣下的职能所要求的;如何去使用臣下的智能聪明,才属于为君之道。
在上的要阐明君道,在下的谨守臣职,上下的职分,在任务上是不同的。
而它们又合成为一体。
是故知善,人君也。
身善,人役也。
君身善,则不公矣。
人君不公,常惠於赏,而不忍於刑,是国无法也。
治国无法,则民朋党而下比,饰巧以成其私。
法制有常,则民不散而上合,竭情以纳其忠。
是以不言智能,而百事治,国患姐,大臣之任也。
不言於聪明,而善人举,姦偽诛,视听者眾也。
譯文
所以,知人善任的是人君,事必躬亲的是给人使役的人。
君主也事必躬亲。
就不能够公正了。
君主不公正,就往往喜爱行赏,而不忍运用刑罚,这样,国家就没有法制了。
治因而无法制,人民就会搞帮派而在下面相勾结,搞虚伪巧诈而去完成他个人的私利。
如法制行之有素,人民就不会分帮分派而能够靠拢朝廷,全心全意贡献其忠诚。
所以,君主不讲究智能,却能使朝中之事得治,国家之患得除,这是因为任用大臣的原故。
君主不讲究聪明,却能使善人得用,奸伪之人被诛,这是因为替国家监视听察的人更多的原故。
是以为人君者,坐万物之原,而官诸生之职者也。
选贤论材,而待之以法。
举而得其人,坐而收其福,不可胜收也。
官不胜任,奔走而奉其败事,不可胜救也。
而国未尝乏於胜任之士,上之明适不足以知之。
是以明君审知胜任之臣者也。
故曰:主道得,贤材遂,百姓治。
治乱在主而已矣。
譯文
所以,做君主的,是掌握万事的原则,而授予众人的职事的。
选拨贤良,评选人材,并且要依照法度来对待使用他们。
如果举用人材正确得当,就可以坐而治国,好处是不可尽收的。
如果官吏不能胜任,即使奔走从事,他们所败坏的事情,也是很难补救的。
国家并不缺乏能够胜任的人才。
只是君主的明察还不能够知道他们。
所以,英明的君主,总是认真查访胜任的人臣的。
所以说,君道正确,则贤才得用,百姓得治,国家治乱只在乎君主而已。
故曰:主身者,正德之本也;官者,耳目之制也。
身立而民化,德正而官治。
治官化民,其要在上。
是故君子不求於民。
是以上及下之事谓之矫,下及上之事谓之胜。
为上而矫,悖也;为下而胜,逆也。
国家有悖逆反迕之行,有土主民者失其纪也。
是故别交正分之谓理,顺理而不失之谓道。
道德定而民有轨矣。
有道之君者,善明设法,而不以私防者也。
而无道之君,既已设法,则舍法而行私者也。
为人上者释法而行私,则为人臣者援私以为公。
公道不违,则是私道不违者也。
行公道而託其私焉,寖久而不知,姦心得无积乎?姦心之积也,其大者有侵偪杀上之祸,其小者有比周内争之乱。
此其所以然者,由主德不立,而国无常法也。
主德不立,则妇人能食其意;国无常法,则大臣敢侵其势。
大臣假於女之能,以窥主情;妇人嬖宠假於男之知,以援外权。
於是乎外夫人而危太子,兵乱内作,以召外冠。
此危君之徵也。
譯文
所以说,君主自身是规正德行的根本,官吏好比耳目,是受这根本节制的。
君主立身。
人民就受到教化;君主正德,官吏就能管好,管好官吏和教化人民,其关键在于君主。
所以,君子是不要求于人民的。
因此,上面干预下面的职务,叫"矫";下面干预上面的事情,叫作"胜"。
在上的人"矫",就是悖谬;在下的人"胜",就是叛逆。
国家如有悖逆违抗的行为,那就是拥有国土统治人民的君主丧失了纲纪的结果。
所以,区别上下关系,规正君臣职分,叫作"理";顺理而行,没有错误,叫作"道"。
道德规范一确定,人民就有轨道可循了。
有道之君是善于明确设立法制,而不用私心来阻碍的。
但是无道的君主,就是已经设立法制,也还要弃法而行私。
做人君的弃法而行私,那么做人臣的就将以私心作为公道。
所谓不违公道,实际上也就是不违私道了。
表面执行公道而实际寄托私图。
若是日久而不被发觉,其奸恶思想怎能不愈积愈大呢?奸恶思想愈积愈大,那么,往大里说就会有侵逼和杀害君主的祸事,往小里说也将有相互勾结,发生内争的祸乱。
这类事情所以产生,正是由于君主的道德没有树立而国家没有常法的原故。
君德不立,妇女就能够窥伺他的主意;国无常法.大臣就敢于侵夺他的权势。
大臣利用女人的作用来刺探君主意图,被宠爱的妇人利用男人的智谋来援引外国的力量。
这样下去的结果,君主就会废夫人而害太子,内部发生兵乱,因而招来外寇。
这都是危害国君的表现。
是故有道之君,上有五官以牧其民,则不敢踰轨而行矣;下有五横以揆其官,则有司不敢离法而使矣。
朝有定度衡仪,以尊主位,衣服緷絻,尽有法度,则君体法而立矣。
君据法而出令,有司奉命而行事,百姓顺上而成俗,著久而为常,犯俗离教者,眾共姦之,则为上者佚矣。
譯文
所以有道的君主,在上面设立五官以治理人民,民众就不敢越轨行事了;在下面有五衡之官以纠察官吏,执事官吏就不敢背离法制而行使职权了。
朝廷有一定的制度和礼仪,以尊奉君主地位,君主的衣服-一衮衣和冠冕,也都有法度规定,君主就可以依法而临政了。
人君据法而出令,官吏奉命而行事,百姓顺从而成风,这样日久形成常规,如果有违犯习俗背离礼教的人,群众就会共同加罪于他,做君主的就可以安逸无事了。
天子出令於天下,诸侯受令于天子,大夫受令於君,子受令於父母,下听其上,弟听其兄,此至顺矣。
衡石一称,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戈兵一度,书同名,车同轨,此至正也。
眾顺独逆,眾正独辟,此犹夜有求而得火也,姦偽之人,无所伏矣。
此先王之所以一民心也。
是故天子有善,让德於天;诸侯有善,荐之於天子;大夫有善,纳之於君;民有善,本於父,荐之於长老。
此道法之所从来,是治本也。
是故岁一言者,君也;时省者,相也;月稽者,官也;务四支之力,修耕农之业以待令者,庶人也。
是故百姓量其力於父兄之间,听其言於君臣之义,而官论其德能而待之。
大夫比官中之事,不言其外;而相为常具以给之。
相总要者,官谋士,量实议美,匡请所疑。
而君发其明府之法瑞以稽之,立三阶之上,南面而受要。
是以上有餘日,而官胜其任;时令不淫,而百姓肃给。
唯此上有法制,下有分职也。
譯文
天子向天下发布命令,诸侯从天子那里接受命令,大夫从本国国君那里接受命令,儿子从父母那里接受命令,下听其上,弟听其兄,这是最顺的秩序。
衡石的称计是统一的,斗斛的量度是统一的,丈尺的标准是统一的,武器的规格是统‘的,书写文字相同,车辙宽窄相同,这是最正的规范。
如果大家都顺,而一人独逆,大家都正,而一人独偏,这就象黑夜之中找东西而见到火光一样,奸伪之人是无法隐藏得住的。
这就是先王为什么坚持统一民心的原因。
所以,天子有了成就,就要把功德归让于上天;诸侯有了成就,就要归功于天子;大夫有了成就,就要奉献给本国国君;人民有成就,就应当追溯来源于父亲,并归功于长辈和老辈。
这就是"道"和"法"所产生的根源,也是治国的根本,因此,按年考察工作的是君主,按四时考察工作的是辅相,按月进行考核的是百官,从事劳动专务农业以等待上面命令的是一般平民。
所以,对于平民百姓,应当在他们的父兄中间评量其劳动,应当就君臣的大义上面来听取其言论,然后官吏评选其德才,献给君主。
大夫只安排官职以内的事务,而不论及职责以外的事情;至于辅相,就要定出经常的条例来给百官做依据。
辅相总揽枢要,百官谋士们根据实际情况评议好的措施,有所疑问则请辅相匡正。
君主则调发大府内有关的法令和珪壁印信,来进行稽考查验,只站在三层台阶之上,面向南接受辅相呈上的政事枢要就行了。
这样,君主有余暇的时日,而百官胜任其职务;四时的政令不出错误,而百姓严肃地完成对于上面的供应。
这都是因为上有法制而下面各有职分的结果。
道者,诚人之姓也,非在人也。
而圣王明君,善知而道之者也。
是故治民有常道,而生财有常法。
道也者,万物之要也。
为人君者,执要而待之,则下虽有姦偽之心,不敢弒也。
夫道者虚设,其人在则通,其人亡则塞者也。
非兹是无以理人,非兹是无以生财,民治财育,其福归於上。
是以知明君之重道法而轻其国也。
故君一国者,其道君之也。
王天下者,其道王之也。
大王天下,小君一国,其道临之也。
是以其所欲者能得诸民,其所恶者能除诸民。
所欲者能得诸民,故贤材遂;所恶者能除诸民,故姦偽省。
如治之於金,陶之於埴,制在工也。
譯文
道,是人的生命之所出,不是由人而生的。
圣王明君是善于了解它和说明它的。
所以,治民有经常的道,生财有经常的法。"
道"是万物的枢要,做人君的掌握这个枢要来处理事情,下面就是有奸伪之心也是不敢尝试的。"
道"是存在于虚处的,行道的人君在,道就通行无阻;行道的人君不在,道就闭塞起来。
没有道就不能治民,没有道就不能理财。
民治财育的结果,福利还是归于君主。
这样,明君看重道和法而看轻国家,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以,君主统治一个国家就是他的为君之道在那里统治;帝王统治天下,就是他的帝王之道在那里统治。
无论大而统治天下,小而统治一国,都是他们的道在那里起作用。
因此,他所要求的就能够从人民那里得到,他所厌恶的就能够从人民那里除掉。
所求者能在人民那里得到,所以贤能的人材就可以进用;所恶者能在人民那里除掉,所以奸伪分子就能被察觉。
好像冶工对于金属,陶工对于粘土,想要制作什么都是由工匠掌握的一样。
是故将与之,惠厚不能供;将杀之,严威不能振。
严威不能振,惠厚不能供,声实有閒也。
有善者不留其赏,故民不私其利;有过者不宿其罚,故民不疾其威。
赏罚之制,无踰於民,则人归亲於上矣。
如天雨然,泽下尺,生上尺。
譯文
所以,将要行赏,过于厚反而不能供应;将要行杀,过于严反而不能震慑。
杀过严而不能震慑,赏过厚而不能供应,都是由于处理的名义和实际情况不符造成的。
做好事的人,不折扣他应得的奖赏,人民就不会考虑私利;有过失的,不拖延对他的惩罚,人民就不会抱怨刑威。
赏罚的制定,不超过人民所应得的,人民就归附和亲近君上了。
这就象天下雨一样,天降下一尺的雨量,大地里的禾苗就向上生长一尺。
是以官人不官,事人不事,独立而无稽者,人主之位也。
先王之在天下也,民比之神明之德。
先王善收之於民者也。
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虽有汤武之德,復合於市人之言。
是以明君顺人心,安情性,而发於眾心之所聚。
是以令出而不稽,刑设而不用。
先王善与民为一体。
与民为一体,则是以国守国,以民守民也。
然则民不便为非矣。
譯文
所以授人官职而自己不居官,给人职事而自己不任事,独立行动而无人考核的,这就是君主的地位。
古代先王主持天下的时候,人民就把他的德行比作神明,先王也是善于吸收人民意见的。
关于人民的意见,只个别地听取,就会是愚蠢的;全面综合地听取,就将是圣明的。
即使有商汤、周武王的道德,也还要多方搜集众人的言论。
因此,英明的君主,顺从人心,适应人的性情,行事都从众人共同关心的地方出发。
这样,命令布置下去,就不会阻碍;刑罚设置了,却用不着。
先王就是善于同人民合成一体的。
与民一体,那就是用国家保卫国家,用人民保卫人民,人民当然就不去为非作歹了。
虽有明君,百步之外,听而不闻;閒之堵墙,窥而不见也。
而名为明君者,君善用其臣,臣善纳其忠也。
信以继信,善以传善。
是以四海之内,可得而治。
是以明君之举其下也,尽知其短长,知其所不能益,若任之以事。
贤人之臣其主也,尽知短长而身力之所不至,若量能而授官。
上以此畜下,下以此事上,上下交期於正,则百姓男女皆与治焉。
譯文
虽然是明君,距离在百步以外,也照样听不到;隔上一堵墙。
也照样看不见。
但能够称为明君,是因为善于任用他的臣下,而臣下又善于贡献出他的忠诚。
信诚导致信诚,良善导致良善,所以四海之内都可以治理好。
因此,明君举用下面的人材,总是完全了解他的短处和长处,了解到他的才能的最高限度,才委任给他职务。
贤人事奉他的君主,总是完全认识自己的短处和长处,认识到自己力所不及的限度,才量度能力而接受官职。
君主按照这个原则来收养臣下,臣下也按照这个原则来事奉君主,上下都互相想着公正,那末,百姓男女就都能治理好了。
31章 君臣下
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别,夫有夫妇妃匹之合,兽处群居,以力相征。
於是智者诈愚,彊者凌弱,老幼孤独不得其所。
故智者假眾力以禁强虐,而暴人止。
为民兴利除害,正民之德,而民师之。
是故道术德行,出於贤人。
其从义理形於民心,则民反道矣。
名物处,违是非之分,则赏罚行矣。
上下设,民生体,而国都立矣。
是故国之所以为国者,民体以为国;君之所以为君者,赏罚以为君。
譯文
古时没有君臣上下之分,也没有夫妻配偶的婚姻,人们象野兽一样共处而群居,以强力互相争夺,于是智者诈骗愚者,强者欺凌弱者,老、幼、孤、独的人们都是不得其所的。
因此,智者就依靠众人力量出来禁止强暴,强暴的人们就这样被制止了。
由于替人民兴利除害,并规正人民的德性,人民便把这智者当作导师。
所以道术和德行是从贤人那里产生的。
道术和德行的义理开始形成在人民心里,人民就都归正道了。
辨别了名物,分清了是非,赏罚便开始实行。
上下有了排定,民生有了根本,国家的都城也便建立起来。
因此,国家之所以成其为国家,是由于有人民这个根本才成为国家;君主之所以成为君主,是由于掌握赏罚,才能成其为君主。
致赏则匱,致罚则虐。
则匱而令虐,所以失其民也。
是故明君审居处之教,而民可使居治、战胜、守固者也。
夫赏重,则上不给也;罚虐,则下不信也。
是故明君饰食饮弔伤之礼,而物属之者也。
是故厉之以八政,旌之以衣服,富之以国,贵之以王禁,则民亲君可用也。
民用,则天下可致也。
天下道其道则至,不道其道而不至也。
夫水波而上,尽其摇而復下,其势固然者也。
故德之以怀也,威之以畏也,则天下归之矣。
有道之国,发号出令,而夫妇尽归亲於上矣;布法出宪,而贤人列士尽功能於上矣。
千里之内,束布之罚,一亩之赋,尽可知也。
治斧鉞者不敢让刑,治轩冕者不敢让赏,隤然若一父之子,若一家之实,义礼明也。
譯文
行赏过多则导致国贫,行罚过重则导致暴虐。
财力贫乏和法令暴虐,都是会丧失民心的。
所以,明君总是注意对于人民平时的教导,这样可以使人民平时得治,出战取胜,防守也牢不可破。
行赏过多了,上面就不能供应;刑罚太暴了,人民就不会信服。
所以,明君就要讲饮宴、吊丧的礼节,对人们分别等级给予不同的礼遇。
所以,明君还用八种官职来勉励他们,用不同品秩的衣服来表彰他们,用国家俸禄来满足他们的生活,用国家法度来抬高他们的地位,这样,人们就都会亲附君主,可以为君主所用。
人民可用,那末天下就会归心了。
人君行道,天下就来归附;不行其道,天下就不归附。
这好比浪头涌起,到了顶头又会落下来,乃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用恩德来安抚人们,用威势来震慑人们,天下就会归心了。
一个有道的国家,通过发号施令,国内男女都会亲附于君主;通过宣布法律和宪章,贤人列士都会尽心竭力于君主。
千里之内的地方,哪怕是一束布的惩罚,一亩地的赋税,君主都可以完全了解。
主管刑杀的不敢私窃刑杀的权限,主管赏赐的不敢偷窃行赏的权限,人们服帖得象一个父亲的儿子,象一个家庭的情况一样,这是由于义礼分明的原故。
夫下不戴其上,臣不戴其君,则贤人不来。
贤人不来,则百姓不用。
百姓不用,则天下不至,故曰:德侵则君危,论侵则有功者危,令侵则官危,刑侵则百姓危。
而明君者,审禁淫侵者也。
上无淫侵之论,则下无冀幸之心矣。
譯文
在下的不拥护在上的,臣子不拥护君主,贤人就不会出来做事。
贤人不出来,百姓就不肯效力。
百姓不效力,天下就不会归心。
所以说,施行德政的权力被侵削,君主就危险;论功行赏的权力被侵削,有功的人就危险;发令的权力被侵削,官吏就危险;行刑的权力被侵削,百姓就危险。
贤明的君主是明确禁止这种不正当的侵削行为的。
上面没有不正当的侵夺君权的议论,下面就不会有侥幸投机的心理了。
为人君者,倍道弃法,而好行私,谓之乱。
为人臣者,变故易常,而巧言以諂上,谓之腾。
乱至则虐,腾至则北。
四者有一至,则敌人谋之。
故施舍优犹以济乱,则百姓悦。
选贤遂材,而礼孝弟,则姦偽止。
要淫佚,别男女,则通乱隔。
贵贱有义,伦等不踰,则有功者劝。
国有常式,故法不隐,则下无怨心。
此五者,兴德匡过、存国定民之道也。
譯文
做人君的,违背君道抛弃法制而专好行私,这叫作"乱"。
做人臣的,改变旧制,更易常法,而用花言巧语来谄媚君主,这叫作"腾"。"
乱"的行为发展到极点就会"暴虐","腾"的行为发展到极点就会"背叛"。
这四种现象出现一种,就会失改,敌人就会来图谋这个国家。
所以,国君多行施舍,宽容大度以防止祸乱,则人民喜悦;选拔贤者,进用人材而礼敬孝悌的人,则奸伪之徒敛迹;禁止淫荡懒惰,分清男女界限,则淫乱私通者隔绝;贵贱区分合理,等级不乱,则立功者受到鼓励;国家有确定规范,常法向人民公开,则人民没有怨心。
这五个方面,都是振兴道德、改正错误、保存国家和安定人民的办法。
夫君人者有大过,臣人者有大罪。
国所有也,民所君也,有国君而使民所恶制之,此一过也。
民有三务,不布其民,非其民也。
民非其民,则不可以守战。
此君人者二过也。
夫臣人者,受君高爵重禄,治大官。
倍其官,遗其事,穆君之色,从其欲,阿而胜之。
此臣人之大罪也。
君有过而不改,谓之倒。
臣当罪而不诛,谓之乱。
君为倒君,臣为乱臣,国家之衰也,可坐而待之。
是故有道之君者执本,相执要,大夫执法以牧其群臣,群臣尽智竭力以役其上。
四守者得则治,易则乱。
故不可不明设而守固。
譯文
为人君的可能有大过,为人臣者也可能有大罪。
国家归君主占有,人民归君主统治,有国有民而竟让人民所憎恶的人去掌权管理,这是人君的第一个过失。
人民有春、夏、秋三季节的农事,君主不适时下令,向人民布置生产,那就不是他的人民了;既然不是他的人民,就不能用来守国作战,这是人君的第二个过失。
做人臣的,受国君高爵重禄,负责大的职务,然而却背其职守,放弃职责,逢迎君主的颜色,顺从君主的私欲,通过阿谈的手段而控制君主,这便是人臣的大罪。
君有过而不改,叫做"倒";臣有罪而不诛,叫作"乱"。
如果君主是"倒君",人臣是"乱臣",那么国家的衰亡,就可以坐着等待到来了。
因此,有道的君主要掌握治国根本原则,辅相要掌握重要政策,大夫执行法令以管理群臣,群臣尽心竭力为主上服务。
这四种职守都能完成得好则国家治;疏忽了,则国家乱。
所以,这四种职守都是不可不明确规定和坚决遵守的。
昔者,圣王本厚民生,审知祸福之所生。
是故慎小事微,违非索辩以根之。
然则躁作、姦邪、偽诈之人,不敢试也。
此制礼正民之道也。
譯文
古时候,圣明君主总是把提高人民生活作为根本,慎重了解祸福产生的原因。
所以,对于微小的事情都十分谨慎,对于违法非法都详细辨别,并追究根底。
这样,轻举妄动、奸邪和诈伪的人们就不敢尝试做坏事了。
这正是规正人民的途径。
古者有二言:「墙有耳,伏寇在侧。」
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伏寇在侧者,沉疑得民之谓也。
微谋之泄也,狡妇袭主之请而资游慝也。
沉疑之得民也者,前贵而后贱者为之驱也。
明君在上,便僻不能食其意,刑罚亟近也;大臣不能侵其势,比党者诛,明也。
为人君者,能远谗諂,废比党,淫悖行食之徒,无爵列於朝者,此止诈拘姦、厚国存身之道也。
譯文
古时候有两句话:"墙上有耳,身旁有暗藏的贼寇。"
所谓墙上有耳,是说机密的谋划可能泄露在外。
所谓身旁有暗藏的贼寇,是说阴谋家可能争得人心。
机密谋划的泄露,是由于狡猾的宠扫刺探君主内情去帮助暗藏的奸细。
阴。
谋家争得人心,是由于从前受到贵宠后来沦为低贱的人愿意为他奔走效劳。
英明的君主执政,宠臣内侍不敢窥伺君主的意图。
因为刑罚首先施行于亲近;大臣不能侵夺君主的权势,因为勾结私党者被杀的事实,是明确的。
做人君的能够远离谗言诌语,废除拉帮结党,使那些淫邪悖乱和游荡求食之徒。
不能混入朝廷为官,这是防止诈伪,限制奸邪,巩固国家和保全自身的途径。
为人上者,制群臣百姓,通中央之人。
是以中央之人,臣主之参。
制令之布於民也,必由中央之人。
中央之人,以缓为急,急可以取威;以急为缓,缓可以惠民。
威惠迁於下,则为人上者危矣。
贤不肖之知於上,必由中央之人。
财力之贡於上,必由中央之人。
能易贤不肖而可成党於下。
有能以民之财力上啗其主,而可以为劳於下。
兼上下以环其私,爵制而不可加,则为人上者危矣。
先其君以善者,侵其赏而夺之惠者也。
先其君以恶者,侵其刑而夺之威者也。
讹言於外者,胁其君者也。
鬱令而不出者,幽其君者也。
四者一作而上不知也,则国之危,可坐而待也。
譯文
做君主的,统治群臣百姓,是通过左右大臣实现的。
所以左右大‘臣是群臣与君主之间的中间参与者。
制度法令向人民布置,必须经过左右的大臣。
左右大臣把可以缓办的命令改为急办,就可以因为急办对人民猎取权威;又把应当急办的命令改为缓力、,就可以因为缓办对人民表示恩惠。
君主的权威与恩惠转移到左右大臣的手里,做君主的就危险了。
把官吏的贤能或不肖报告君主的,必定经过左有的大臣;把各地方的民财、民力贡献给君主的,也必定经过左有的大臣。
左右大臣能把贤能说成不肖,把不肖说成贤能,而可以在下面结成私党。
又能用民财与民力去诱惑君主,而可以在上面邀取功劳。
同时在君主和臣民中间两头谋求私利,致使官爵和法制对他都不起作用,做君主的就危险了。
先于君主来行奖,这是侵夺君主的行赏大权和恩惠;先于君主来行罚,这是侵夺君主的惩罚大权和威严;在外面制造谣言,这是威胁君主;扣压命令不公布,这是封锁君主。
这由种情况全部发生,而君主还不知道,国家的危险就可以坐着等待到来了。
神圣者王,仁智者君,武勇者长,此天之道,人之情也。
天道人情,通者质,宠者从,此数之因也。
是故始於患者,不与其事;亲其事者,不规其道。
是以为人上者患而不劳也,百姓劳而不患也。
君臣上下之分素,则礼制立矣。
是故以人役上,以力役明,以刑役心,此物之理也。
心道进退,而形道滔迂。
进退者主制,滔迂者主劳。
主劳者方,主制者圆。
圆者运,运者通,通则和。
方者执,执者固,固则信。
君以利和,臣以节信,则上下无邪矣。
故曰:君人者制仁,臣人者守信。
此言上下之礼也。
譯文
神圣的人做王,仁智的人做国君,威武勇 敢的人做官长,这本是天道和人情。
依照天道 和人情,通显的人做君主,卑穷的人做臣仆,这是规律性所决定的,所以,主管谋划的人,不参与具体事务;亲身参与事务工作的,不管掌握原则。
所以,做君主的只谋虑思患而不从事劳作;做百姓的只从事劳作而不管谋虑思患。
君臣上下的职分明确定下来,礼制就建立起来了。
所以,用人民来服事君上,用劳力来服事贤明, 用形体来服事心灵,这就是事物的道理。
心的功能考虑举止动作,形体的功能是实践俯仰屈伸。
考虑举止动作的管号令,实践俯仰屈伸的主管劳力。
主管劳力的要方正,主管号令的要圆通。
圆的长于运转,运转的能变通,变通就可以和谐。
方的往往固执,固执的能坚定,坚定就可以信诚。
君主用物利协调群臣,群臣用守本分来表示诚信,上下就不会有偏差了。
所以说,做君主的要主持宽仁,做臣子的要谨守信用,这就是所说的上下之礼。
君之在国都也,若心之在身体也。
道德定於上,则百姓化於下矣。
戒心形於内,则容貌动於外矣。
正也者,所以明其德。
知得诸己,知得诸民,从其理也。
知失诸民,退而修诸己,反其本也。
所求於己者多,故德行立。
所求於人者少,故民轻给之。
故君人者上注,臣人者下注。
上注者,纪天时,务民力。
下注者,发地利,足财用也。
故能饰大义,审时节,上以礼神明,下以义辅佐者,明君之道。
能据法而不阿,上以匡主之过,下以振民之病者,忠臣之所行也。
譯文
君主在国都,如同心在身体一样。
道德规范树立在上面,百姓就在下面受到教化。
戒慎之心形成在里面。
容貌就在外面表现出来。
所谓"正",是表明君主德行的。
知道怎样适合自己,就知道怎样适合于臣民,这是顺从道理来、考虑问题的结果。
如果发现有不适合臣民的地方,就回过头来修正自己,这是返回到根本的方法。
对自己要求的多,德行就可以树立;对人民要求的少,人民就易于供应。
所以,做君主的要向上注意,做人臣的要向下注意。
向上注意。
即掌握天时并安排民力;向下注意即开发地利并增长财富。
所以能整饬治国大义,研究天时季节,向上礼敬神明,向下义待大臣,这才是明君的治国之道。
能够依法办事而不迁就逢迎,上面用来纠正君主的过失,下面用来救济人民的困难,这才是忠臣的行为。
明君在上,忠臣佐之,则齐民以致利,牵於衣食之利,故愿而易使,愚而易塞。
君子食於道,小人食於力,分也。
威无势也无所立,事无为也无所生,若此则国平而姦省矣。
譯文
明君在上位,加上忠臣的辅佐,就可以用政策和刑罚来整治人民,使人民都关心衣食之利,这样,人民就朴实而容易使用,愚昧而容易控制。
君子依靠治国之道来生活。
平民依靠出力劳动来生活,这就是本分。
君子没有什么权势,就无从树立个人的威望;小人没有什么作为,就无从生产财富。
按这个本分去做。
国家才能安定,坏人才能减少。
君子食於道,则义审而礼明。
义审而礼明,则伦等不踰,虽有偏卒之大夫,不敢有幸心,则上无危矣。
齐民食力则作本,作本者眾,农以听命。
是以明君立世,民之制於上,犹草木之制于时也。
故民迂则流之,民流则迂之。
决之则行,塞之则止。
唯有明君,能决之,又能塞之。
决之则君子行於礼,塞之则小人篤於农。
君子行於礼,则上尊而民顺。
小民篤於农,则财厚而备足。
上尊而民顺,财厚而备足,四者备体,顷时而王不难矣。
譯文
君子靠治国之道来生活,义理就可以详备,礼制就可以彰明。
义理详备。
礼制彰明,伦理的等级就没有人敢于超越,即使拥有兵车和士卒的大夫也不敢存在侥幸作乱的心理,这样,君主就可以没有危险了。
平民靠出力劳动生活,则从事基本的农业生产;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多了,则勤勉而听从命令。
所以,明君治世,人民受君主的节制,就象草木受天时的制约一样。
所以人民偏于保守,就要使他们开通一些;人民偏于开通,就要使他们保守一些。
开放之则流通,堵塞之则停止。
唯有明君是既能开放又能堵塞的。
开放,则能使君子遵守礼制;堵塞,则能使小民专心务农,君子遵守礼制,则君主尊严而人民顺从;小民专心务农,则财物丰厚而贮备充足。
上尊、民顺、财厚、备足,这四者全都齐备,在短时间内称王于天下,就不困难了。
四肢六道,身之体也。
四正五官,国之体也。
四肢不通,六道不达,曰失。
四正不正,五官不官,曰乱。
是故国君聘妻於异姓,设为姪娣、命妇、宫女,尽有法制,所以治其内也。
明男女之别,昭嫌疑之节,所以防其姦也。
是以中外不通,谗慝不生;妇言不及官中之事,而诸臣子弟无宫中之交,此先王之所以明德圉姦,昭公威私也。
譯文
四肢和六道:耳、目、口、鼻、前阴和后阴,是人身的躯体;四正:君、臣、父、子和五官是国家的躯体。
四肢不关联,六道不通畅,这叫作身体失调;四正不端正,五官不管事,这叫作国家混乱。
所以,国君从不同姓的国家娶妻,还设置有姪娣、命妇和宫女,都按法度进行,这为的是治理好宫内之事。
明定男女分别,宣示管理男女嫌疑的办法,这为的是防止奸情。
所以,宫内外不得私通,谗言、恶事不准发生,妇人说话不得涉及朝廷政事,群臣子弟不得与宫内交往,这都是先王用来彰明德行、制止奸邪、昭示公道、消灭私图的措施。
明立宠设,不以逐子伤义。
礼私爱驩,势不并伦。
爵为虽尊,礼无不行。
选为都佼,冒之以衣服,旌之以章旗,所以重其威也。
然则兄弟无间隙,谗人不敢作矣。
譯文
明立女宠之子为后。
而不立长子,这是伤义的事情。
优礼和私爱自己喜欢的庶子,但不能使他的地位、权力与嫡长子平等。
庶子的爵位尽管尊贵,但嫡庶的礼制不能不执行。
嫡长子是首要的,要用美好的衣服来装饰他,用文彩的旗帜为旌表他,为的是提高他的威望。
这样嫡庶兄弟之间就可以没有隔阂,挑拨离间的人也就不敢动作了。
故其立相也,陈功而加之以德,论劳而昭之以法,参伍相德而周举之,尊势而明信之。
是以下之人无諫死之过,而聚立者无鬱怨之心。
如此,则国平而民无慝矣。
其选贤遂材也,举德以就列,不类无德;举能以就官,不类无能;以德弇劳,不以伤年。
如此,则上无困,而民不幸生矣。
譯文
所以,君主在设立辅相的时候,罗列他的功绩也同时考虑他的德行;论定他的劳绩也同时查看他是否合干法度。
经过比较考核。
各方面都合适,然后举用他,尊重他的权威,坦白地信任他。
因此.下面的人臣没就有进谏怕死的顾虑。
聚立布朝的小吏也没有抑郁怨恨的心理。
这样.围家就可以太平而人民也没有邪恶了。
君主在选拔贤材的时候,要举拔有德行的人进入爵位的行列,不可以包括无德之人;要举拔有才能的人担任适当的官职,不可以包括无能之辈。
把德行放在功劳之上。
不因为资历年限而加以抑制。
这样,君主就没有困难,而人民也不会寻求侥幸了。
国之所以乱者四,其所以亡者二。
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乱也。
庶有疑适之子,此家乱也。
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
任官无能,此眾乱也。
四者无别,主失其体。
群官朋党,以怀其私,则失族矣。
国之几臣,阴约闭谋,以相待也,则失援矣。
失族於内,失援於外,此二亡也。
故妻必定,子必正,相必直立以听,官必中信以敬。
故曰:有宫中之乱,有兄弟之乱,有大臣之乱,有中民之乱,有小人之乱。
五者一作,则为人上者危矣。
宫中乱曰妒纷,兄弟乱曰党偏,大臣乱曰称述,中民乱曰讋谆,小民乱曰财匱。
财匱生薄,讋谆生慢,称述、党偏、妒纷生变。
譯文
国家所以衰乱的原因有四,所以灭亡的原因有二。
宫里面有与嫡妻争夺地位的宠妾。
这是宫中的乱:庶子里有与嫡子争夺地恢的宠子,这是家中的乱;朝廷里有与辅相争夺地位的宠臣,这是国中的乱;任用的官吏无能,这是众官的乱。
对上述四者都不能辨别。
君主就失去其体统了。
群官结党营私。
召主就丧失宗族的拥护。
国家的机密大臣。
暗中策划阴谋,对付君主,君主就丧失人民的支援。
内部丧失宗族拥护。
外部丧失人民支授,这就是灭亡的两个原因。
所以嫡妻必须固定,嫡子必须确立,辅相必须以正直态度听政。
百官必须以忠情态度严肃认真地办事。
所以说.有宫中之乱,有兄弟之乱,有大臣之乱。
有百官之乱,有小民之乱。
五者全发作起来,做人君的就危险了。
宫中之乱是由于妻妄嫉妒纷争。
兄弟之乱是出于诸子结党偏私,大臣之乱是由于他们喜用权术,百官之乱是由于他们对上诽议不满,小人之乱是由于他们财用贫乏。
财用贫乏就产生薄德的行为,对上诽议不满就产生傲慢法制的行为。
喜用权术。
结党偏私和嫉妒纷争,则会产生变乱。
故正名稽疑,刑杀亟近,则内定矣。
顺大臣以功,顺中民以行,顺小民以务,则国丰矣。
审天时,物地生,以辑民力;禁淫物,劝农功,以职其无事,则小民治矣。
上稽之以数,下十伍以徵,近其罪伏,以固其意。
乡树之师,以遂其学。
官之以其能,及年而举,则士反行矣。
称德度功,劝其所能,若稽之以眾风,若任以社稷之任。
若此,则士反於情矣。
譯文
所以,正定嫡庶名分.稽查妻妾嫌疑、诛杀奸诈的近臣,宫内就可以安定了。
根据功绩安排大臣的次序,根据德行安排百官的次序,根据努力劳动安排小民的次序,国家就富裕了。
详细观察天时,察看土地性质,以合理使用民力,禁止奢侈品生产,奖励农业耕作,以使无业之民有事做,小民就得到治理了。
上面核定一定的数额,下到"什伍"的居民组织来征集人材,并缩短选升的期限,以坚定士人的意志;然后每乡设立教师,使士人得到学习;依据才能任官授职,到了年限就荐举使用,这样,士人都归于修德的途径了。
衡量德行和功绩,鼓励其所能,再考察众人的舆论,然后把国家的重任委托给他。
这样,士人都归于诚实了。
32章 小称
管子曰:身不善之患,毋患人莫己知。
丹青在山,民知而取之;美珠在渊,民知而取之。
是以我有过为,而民毋过命。
民之观也察矣,不可遁逃。
以为不善。
故我有善,则立誉我;我有过,则立毁我。
当民之毁誉也,则莫归问於家矣。
故先王畏民。
操名从人,无不强也。
操名去人,无不弱也。
有天子诸侯,民皆操名而去之,则捐其地而走矣。
故先王畏民。
在於身者庸为利,气与目为利。
圣人得利而託焉,故民重而名遂。
我亦託焉。
圣人託可好,我託可恶。
我託可恶,以来美名,又可得乎!我託可恶,爱且不能为我能也。
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盛怨气於面,不能以为可好。
我且恶面,而盛怨气焉。
怨气见於面,恶言出於口,去恶充以求美名,又可得乎?甚矣百姓之恶人之有餘忌也。
是以长者断之,短者续之,满者洫之,虚者实之。
譯文
管子说:"可怕的是自身不善,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
丹青在深山,人们了解并把它取出来;美珠在深渊,人们也能了解并把它取出来。
所以,我个人可以有错误的行为,人民却不会有错误的评价。
人民看问题是太清楚了,谁也不能瞒过他而为非作歹。
所以,我有好处,人们就表扬我;我有过错,人们就指责我。
对待人民的指责与表扬,不需要再回去问自家人。
所以,先王总是敬畏人民的。
持有善名而且听从人民,没有不强盛的;持有恶名而且抵制人民,没有不衰弱的。
虽然有天子诸侯的地位,人民都持其恶名而离去,那就只好弃其领地而出走了。
所以先王是敬畏人民的。
人身上什么最敏感?耳目最敏感。
圣人得耳目之利而依靠它,故人民倚重而名声远扬。
我也要依靠它。
但圣人以它行善,我则以它行恶,我用以行恶,而想求美名,怎么行呢?即使爱我的人也不能帮我得到美名的。
毛嫱、西施是天下的美人,脸上满载怨气,也不能算作美。
我本身丑恶而满载怨气,怨气表现在面上,恶言又出于口,以恶的实际而想美的名声,能办到么?太严重了!百姓是憎恶人有重大缺陷的。
所以,过长的要断短,过短的要续长,过满的要疏泄,空了要加以充实。"
管子曰:善罪身者,民不得罪也。
不能罪身者,民罪之。
故称身之过者强也。
治身之节者惠也。
不以不善归人者,仁也。
故明王有过,则反之於身。
有善,则归之於民。
有过而反之於身,则身惧。
有善而归之於民,则民喜。
往喜民,来惧身。
此明王之所以治民也。
今夫桀紂则不然,有善则反之於身,有过则归之於民;有过而归之於民,则民怒;有善而反之於身,则身骄。
往怒民,来骄身,此其所以失身也。
故明王惧声以感耳,惧气以感目,以此二者,有天下矣,可毋慎乎?匠人有以感斤欘,故绳可得断也。
羿有以感弓矢,故壳可得中也。
造父有以感轡筴,故遫兽可及,远道可致。
天下者无常乱,无常治,不善人在则乱,善人在则治,在於既善所以感之也。
譯文
管子说:"善于责备自己的,人民就不会责备他;只有不肯责备自己的,人民才去遣责。
所以,承认自己错误,是‘强"的表现;修养自身节操,是‘智’的表现;不把不善之事归于人,是‘仁’的表现。
所以,明君有过则归之于己,有善则归之于民。
有过归之己则自身戒惧,有善归之民则人民喜悦。
推善以取悦于民,反过以警戒自身,所以明君能治理人民。
至于梁、纣就不是这样,有善则归之于已,有过则归之于民。
过归于民则民怒,善归于己则自骄。
推过以激怒人民,反善以骄纵自身,这便是身败的原因。
所以明君戒惧恶声影响听,戒惧恶气影响看。
这两者有关天下得失,怎么能不谨慎呢?工匠有办法影响斤斧,所以绳墨能料定木材;羿因为有办法影响弓矢,所以张弓能射中标的;造父因为有办法影响辔鞭,所以能赶速兽、致远道。
天下没有常乱,没有常治。
坏人当政则乱,善人当政则治。
当政达到尽善,是因为善人有办法施加影响的原故。"
管子曰:修恭逊、敬爱、辞让,除怨无争,以相逆也,则不失於人矣。
尝试多怨争利,相为不逊,则不得其身。
大哉恭逊敬爱之道,吉事可以入察,凶事可以居丧,大以理天下而不益也。
小以治一人而不损也。
尝试往之中国诸夏蛮夷之国,以及禽兽昆虫之地,皆待此而为治乱。
泽之身则荣,去之身则辱,审行之身而毋怠,虽夷貉之民,可化而使之爱。
审去之身,虽兄弟父母,可化而使之恶。
故之身者使之爱恶,名者使之荣辱。
此其变名物也,如天如地,故先王曰道。
譯文
管子说:"讲求恭逊、敬爱、谦让、除怨、无争,以互相对待,就不会失去人心。
试行多怨、争利,互相不讲恭逊,则身亦难保。
恭逊敬爱之道,是太伟大了。
遇有吉事可依此精神主持祭礼,遇有凶事可依此精神主持居丧。
大可以治理天下而不必增加,小可以治理一人而无需裁减,行之于京都、全中国、蛮夷之国以及禽兽昆虫,都可以靠它决定治乱。
身上沾染它则荣,身上失掉它则辱。
认真执行而不懈怠虽然不开化的人也能化为相爱;确实抛弃了它,虽然兄弟父母也能变为相恶。
所以,在身上可以使之爱恶,在名上可以使之荣辱,其变化名物的作用,简直和天地一样大。
所以,先王把这叫作‘道’。"
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讳而不起此病也,仲父亦将何以詔寡人?」管仲对曰:「微君之命臣也。
故臣且謁之。
虽然,君犹不能行也。」
公曰:「仲父命寡人东,寡人东;令寡人西,寡人西。
仲父之命於寡人,寡人敢不从乎?」管仲摄衣冠起对曰:「臣愿君之远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夫易牙以调和事公,公曰:『惟烝婴儿之未尝』,於是烝其子首而献之公;人情非不爱其子也,於子之不爱,将何有於公?公喜宫而妒,竖刁自刑而为公治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於身之不爱,将何有於公?公子开方事公十五年,不归视其亲,齐卫之间,不容数日之行;人情非不爱其亲也,於亲之不爱,将何有於公?臣闻之:务偽不久,盖虚不长。
其生不良者,其死必不终。」
桓公曰:「善。」
管仲死,已葬,公憎四子者,废之官。
逐堂巫,而苛病起;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竖刁,而宫中乱;逐公子开方,而朝不治。
桓公曰:「嗟!圣人固有悖乎?」乃復四子者,处期年,四子作难。
围公一室不得出。
有一妇人,遂从竇入,得至公所,公曰:「吾飢而欲食,渴而欲饮,不可得,其故何也?」妇人对曰:「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四人分齐国,涂十日不通矣,公子开方以书社七百下卫矣。
食将不得矣。」
公曰:「嗟兹乎,圣人之言长乎哉!死者无知则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於地下。」
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绝。
死十一日,虫出於户,乃知桓公之死也。
葬以杨门之扇,桓公之所以身死十一日,虫出户而不收者,以不终用贤也。
譯文
管仲有病,桓公亲自去慰问说:"仲父的病很重了,如不讳言而此病不起,仲父有什么遗言教我呢?"管仲回答说:"您即使不来问我,我也要有话对您说的。
不过,怕您做不到罢了。"
桓公说:"仲父要我往东就往东,要我往西就往西,仲父对我说的话,我敢不听么?"管仲整整衣冠起来回答说:"我希望您把易牙、竖刁、堂巫和公子开方辞退掉。
易牙用烹调侍候您,您说,唯有婴儿的味道没有尝过,于是易牙蒸了他的儿子献给您。
人情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他对自己的儿子都不爱,能爱您么?您喜欢女色而忌妒,竖刁自己宫身而为您管理宫女们。
人情没有不爱自己身体的,他对自己身体都不爱,能爱您么?公子开方侍奉您,十五年不回家探亲,齐国与卫国之间,不用几天行程就到了。
人情没有不爱双亲的,对自己双亲都不爱,能爱您么?我听说过:作假的不可能持久,掩盖虚伪也不会长远。
活着不干好事的人们,也一定不得好死。"
桓公说:"好。"
管仲死后,埋葬完毕,桓公憎恶此四人而废掉他们的官职。
但是驱逐了堂巫,却生了怪病;驱逐了易牙,却感到食味不佳;驱逐了竖刁而宫中混乱;驱逐了公子开方而感到自己的朝政没有条理。
桓公说:"呵!圣人也难免有错误吧!"乃重新起用四人。
再过一年,四人作乱,把桓公围困在一个屋子里不得外出。
有一妇女,从小洞钻入,到了桓公住所。
桓公说:"我饿得要吃,渴得要喝,都得不到,为什么?"宫女回答说:"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四人瓜分了齐国,道路已十天不通了。
公子开方已把七百多社的土地和人口送给卫国了。
吃的东西将得不到了。"
桓公说:"咳,原来如此!圣人话实在是高明呵!要是死了没有知觉还好,若有所知,我有什么面目见仲父于地下呢!"便拿过头巾包头而死。
死十一天,蛆虫从门缝里爬出来,才发现桓公死了。
用门板掩盖了桓公的尸体。
齐桓公之所以死十一天,蛆虫出户而无人收尸,就是因为最终没有用贤的原故。
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饮,饮酣,桓公谓鲍叔牙曰:「闔不起为寡人寿乎?」鲍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毋忘出如莒时也,使管子毋忘束缚在鲁也,使宁戚毋忘饭牛车下也。」
桓公辟席再拜曰:「寡人与二大夫能无忘夫子之言,则国之社稷必不危矣。」
譯文
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四人曾在一起饮酒,饮到高兴时,桓公对鲍叔说:"为什么不给我祝酒?"鲍叔捧杯而起说:"希望您别忘记流亡在莒国的时候,希望管仲别忘记被绑在鲁国的时候,希望宁戚别忘记车下喂牛的时候。"
桓公离席再拜说:"我和两位大夫能够不忘记您的忠告,国家就一定没有危险了。"
33章 四称
桓公问于管子曰: “寡人幼弱惛愚,不通诸侯四邻之义,仲父不当尽语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鉴焉。
”
管子对曰: “夷吾之所能与所不能,尽在君所矣,君胡有辱令?”桓公又问曰: “仲父,寡人幼弱惛愚,不通四邻诸侯之义,仲父不当尽告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鉴焉。
”
管子对曰: “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有道之君,敬其山川、宗庙、社稷,及至先故之大臣,收聚以忠而大富之。
固其武臣,宣用其力。
圣人在前,贞廉在侧,竟称于义,上下皆饰。
形正明察,四时不贷,民亦不忧,五谷蕃殖。
外内均和,诸侯臣伏,国家安宁,不用兵革。
受币帛,以怀其德;昭受其令,以为法式。
此亦可谓昔者有道之君也。
”桓公曰: “善哉! ”
譯文
桓公问管子说: “我幼弱昏愚,不懂得与四邻诸侯如何交往的道理,仲父还不应当把从前有道之君的表现尽量告诉我么?我也好有所借鉴。
”管子回答说: “我之所能与不能,您都全部知道,您为什么还让我讲呢?”桓公再一次问管子说: “仲父,我幼弱昏愚,不懂得与四邻诸侯交往的道理,您还不应该给我讲讲古代的有道之君么?我也好有所借鉴。
”管子回答说: “我听到徐伯说过,从前的有道之君,都是敬礼山川、宗庙和社程的,对于先故的大臣,施以恩德,并且使其大富。
巩固武将的官位,发挥他们的能力。
圣人在前,贞廉之士在左右,互相提倡行义,上下都有修治。
刑政明察,四时的行事安排没有失误,人民无忧虑,五谷都有繁殖。
外内和睦,诸侯臣服,国家安宁,不用兵革。
把币帛授于邻国,以感怀邻国的德惠;把政令昭示于邻国,以作为他们的规范。
这也就可以称作从前的有道之君了。
”桓公说: “讲得好呵! ”
桓公曰: “仲父既己语我昔者有道之君矣, 不当尽语我昔者无道之君乎?吾亦鉴焉。
”
管子对曰: “今若君之美好而宣通也,既官职美道,又何以闻恶为?”桓公曰: “是何言邪?以繬缁缘繬,吾何以知其美也?以素缘素,吾何以知其善也?仲父已语我其善,而不语我其恶,吾岂知善之为善也?”
管子对曰: “夷吾闻之徐伯曰,昔者无道之君,大其宫室,高其台榭,良臣不使,谗贼是舍。
有家不治,借人为图,政令不善,墨墨若夜,辟若野兽,无所朝处,不修天道,不鉴四方,有家不治,辟若生狂,众所怨诅,希不灭亡。
进其谀优,繁其钟鼓,流于博塞,戏其工瞽。
诛其良臣,敖其妇女,撩猎毕弋,暴遇诸父,驰骋无度,戏乐笑语。
式政既輮,刑罚则烈。
内削其民,以为攻伐,辟犹漏釜,岂能无竭。
此亦可谓昔者无道之君矣。
”桓公曰: “善哉! ”
譯文
桓公说: “您既已给我讲过古代的有道之君了,是不是应该再给我讲讲古代无道之君呢?我也好有所借鉴。
”管子回答说: “像您这样美好而明通,既已明察美的道理,又何必再听恶事呢?”桓公说: “怎么能这样说呢?用黑色给黑衣服沿边, 我怎么知道它的美?用白色给白衣服沿边, 我怎么知道它的好?您已对我讲了善,而没有讲恶,我怎样了解‘善’之所以为善呢?”管子回答说: “我听到徐伯说过,从前的无道之君,都是把宫室搞得大大的,把台榭盖得高高的,不用良臣,只是留用谗贼。
他们有国不治,依靠别人谋划;政令不善,黑暗得象在夜里;又好象野兽一般,没有归宿之处。
不遵循天道。
借鉴四方,有家不治,好象发狂病一样,大众都在怨恨和诅咒,很少有不灭亡的。
他们还增加戏曲艺人,广置钟鼓音乐,沉溺于赌博之戏,玩赏乐人瞽者。
诛杀良臣,戏弄妇女,不停地进行田猎,凶暴地对待诸侯。
驰骋无度,戏乐笑语。
施政既有偏差,刑罚就要酷烈,对内侵削人民,还自以为有功。
就好象有漏洞的锅一样,怎么能不枯竭呢?这也就可以称作古代的无道之君了。
”桓公说: “讲得好呵! ”
桓公曰: “仲父既已语我昔者有道之君与昔者无道之君矣,仲父不当尽语我昔者有道之臣乎?吾以鉴焉。
”
管子对曰: “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有道之臣,委质为臣,不宾事左右;君知则仕,不知则已。
若有事,必图国家,遍其发挥。
循其祖德,辩其顺逆,推育贤人,谗慝不作。
事君有义,使下有礼,贵贱相亲,若兄若弟,忠于国家,上下得体。
居处则思义,语言则谋谟,动作则事。
居国则富,处军则克,临难据事,虽死不悔。
近君为拂,远君为辅,义以与交,廉以与处。
临官则治,酒食则慈,不谤其君,不毁其辞。
君若有过,进谏不疑;君若有忧,则臣服之。
此亦可谓昔者有道之臣矣。
”桓公曰: “善哉! ”
譯文
桓公说: “您既已给我讲了古代的有道之君和古代的无道之君了,您还不应该给我讲古代的有道之臣么?我也好有所借鉴。
”管子回答说: “我听到徐伯说过,古代的有道之臣,自从下拜为臣,从不去事奉君主的左右宠臣。
君主了解他就出来做官,不了解他’就在野。
国家有事,就一定为国家利益着想,而充分出力。
他遵循祖德,明辨顺逆,推荐贤人,又能使谗慝不敢活动。
事奉国君有义,使用部下有礼,贵贱相亲,有如兄弟,忠于国家,使上下各得其所。
平居则多加思考,谈话则经过谋虑,行动起来则有所建树”治国则富,治军则胜,遇到危难或事变,虽死不悔。
在近处是国君辅佐,在远处也是国君辅佐,以义来相交,以廉来处事。
执行公务则尽职,遇到酒食则辞谢,不诽谤国君,也不隐讳意见。
国君若有过错,进谏而不疑;国君有忧虑之事,自己承担起来。
这也就可以称作古代的有道之臣了。
”桓公说:“讲得好呵! ”
桓公曰:“仲父既以语我昔者有道之臣矣, 不当尽语我昔者无道之臣乎?吾亦鉴焉。
”
管子对曰: “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无道之臣,委质为臣,宾事左右;执说以进,不蕲亡己;遂进不退,假宠鬻贵。
尊其货贿,卑其爵位;进曰辅之,退曰不可,以败其君,皆曰非我。
不仁群处,以攻贤者,见贤若货,见贱若过。
贪于货贿,竟于酒食,不与善人,唯其所事。
倨敖不恭,不友善士,谗贼与斗,不弥人争,唯趣人诏。
湛湎于酒,行义不从。
不修先故,变易国常,擅创为令,迷或其君,生夺之政,保贵宠矜。
迁损善士,捕援货人,入则乘等,出则党骈,货贿相入,酒食相亲,俱乱其君。
君若有过,各奉其身。
此亦谓昔者无道之臣。
”桓公曰: “善哉! ”
譯文
桓公说: “您既已给我讲了古代的有道之臣了,还不应该给我讲讲古代的无道之臣么?我也好有所借鉴。
”管子回答说: “我听到徐伯说过,从前的无道之臣,自下拜为臣以后,就敬事君主左右的宠臣。
用邪说以求升进,从不想忘掉自己;知进而不知退,并利用君宠来显示自己的高贵。
只重视货财,而看轻爵位身分;在朝廷辅佐国君,在下面却加以诽议,这样来败坏国君名誉,还推说‘与我无干’ 。
纠集一群不仁之辈,攻击贤人,对待贵人就象追逐财货一般,对待贱者就象路人一样躲开。
贪贿赂,争酒食,不亲近善人,只亲近自己的爪牙。
为人傲慢,不结交善士却与谗贼相勾结。
不排解人们的纠纷,只鼓动人们诉讼,沉溺于饮酒,仪容举止都很不整肃。
不遵循祖先的旧法,又改动国家的常规,擅立法令,蒙蔽国君,夺取国家政务,来保全地位和放纵其矜夸习气。
不用好人,提携市侩之类,在朝廷内部陵越等级,在朝廷外部发展私党,货贿相入,洒食相亲,全都来祸乱国君。
而国君一旦有祸。
又都去各保其身了。
这也就可以叫作古代的无道之臣了。
”桓公说: “讲得好呵! ”
35章 侈靡
问曰:古之时与今之时同乎?曰:同。
其人同乎,不同乎?曰;不同。
可与?政其诛。
俈尧之时,混吾之美在下。
其道非独出入也。
山不童而用赡,泽不弊而养足;耕以自养,以其余应良天子,故平。
牛马之牧不相及,人民之俗不相知,不出百里而来足。
故卿而不理,静也。
其狱一踦腓一踦屦而当死。
今周公断指满稽,断首满稽,断足满稽,而死民不服,非人性也,敝也。
地重人载,毁敝而养不足,事末作而民兴之,是以下名而上实也。
圣人者,省诸本而游诸乐,大昏也,博夜也。
譯文
桓公问道:"古今的天时相同么?"管仲回答说:"相同。"
"那么。
人事是否相同呢?"回答说:"不同。"
这可表现在政与刑两个方面。
早在帝喾、帝尧的时代,昆吾山的美金埋藏在地下都无人开采。
他并非用了什么出人头地的办法。
因为那时山上的林木不用采伐光人们就可以够用,河中的水产还未打捞完人们就可以够吃。
人们耕以自养。
用所余的供应天子,所以天下太平。
人们放牧牛马都互不相遇,习俗也互不相知,不出百里就可以满足各项需要,所以有公卿而无需办事、生活是平静的。
那时的罪刑,使犯罪者一脚穿草鞋一脚穿常履就可以代替死刑。
然而现今的周公时代,断指、断足和断头积满台阶,被处死的人们还是不服从。
这并不是人性不怕死,而是极度贫困的原故。
土地贵重,人口增多,生活破败贫困而且食养不足。
发展了奢侈性的工商末业,人民生活才振兴起来,这是不重虚名而注重实际的措施。
圣明的君主,观察研究农业生产的情况而发展游乐事业,甚至整日整夜地进行。"
问曰: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
贱有实,敬无用,则人可刑也。
故贱粟米而如敬珠玉,好礼乐而如贱事业,本之始也。
珠者,阴之阳也,故胜火;玉者,阴之阴也、故胜水。
其化如神。
故天子臧珠玉,诸侯臧金石,大夫畜狗马,百姓臧布帛。
不然,则强者能守之,智者能牧之,贱所贵而贵所贱。
不然,鳏寡独老不与得焉。
譯文
桓公接着发问说:"如何根据时代不同而改变政策呢?"回答说:"最好的办法是发展侈靡消费。"
不看重"有实"之物,而看重"无用"之物,可以使国人就范而服从管教。
这就是说,不看重粮食而着重珠玉,提倡礼乐制度而看轻生产事业,就是发展农业的开始。
珠,是阴中之阳,所以胜过火;玉是阳中之阴,所以胜过水。
它们都是变化如神的。
因此,天子必须贮备作为货币的珠玉,至于诸侯则是贮备钟声等乐器,大夫则是贮备狗马等玩物,百姓则是贮备布帛等物资。
不然的话,强有力者将占有珠玉,智而黠者将操纵珠玉,市场物价就会波动;不然的话,鳏寡独老之人也就不得生计了。
均之始也,政与教孰急,管子曰:夫政教相似而殊方。
若夫教者,标然若秋云之远,动人心之悲;蔼然若夏之静云乃及人之体;然若謞之静,动人意以怨;荡荡若流水,使人思之,人所生往。
教之始也,身必备之,辟之若秋云之始见,贤者不肖者化焉。
敬而待之,爱而使之,若樊神山祭之。
贤者少,不肖者多,使其贤,不肖恶得不化?今夫政则少则,若夫成形之征者也。
去则少可使人乎?
譯文
都是重要措施,政令与教化哪个最为急需呢?管仲说:政令与教化相似而方法不同。
教化,好象秋云的高远,能激起人的悲心;又好象夏天的静云,能浸及人的身体;深造得好象皓月的寂静,激动着人的怨思;平易如流水,使人思念又令人神往。
教化的开始,必须是在上者以身作则,就如同秋云在上空出现,无论贤者、不肖者都同时感化。
严肃地对待人们,挚爱地使用人们,就象在神山上筑起篱笆祭神的气氛一样,贤人虽少,不肖者虽多,但教化使人转贤,不肖者怎么能不变化呢?至于政令,则与此稍有不同。
它是以强力和刑罚为其特征的。
没有这点,政令对人们还能略加驱使么?
用贫与富,何如而可?曰:甚富不可使,甚贫不知耻。
水平而不流,无源则速竭;云平而雨不甚,无委云,雨则速已。
政平而无威则不行。
爱而无亲则流,亲左有,用无用,则辟之若相为有兆怨。
上短下长,无度而用,则危本。
譯文
如何使用贫者和富者呢?回答说:人太富了,不好使用,太穷则不知羞耻。
水平则不流,没有泉源,水很快枯竭;云平则无大雨,没有稠云,雨就很快停止;政令也是只平和而没有权威,它就不能贯彻了。
用人只泛爱而不分亲疏,则流于一般。
但只亲左右近臣,进用无用之材,就好比以盲导盲,必然使人生怨。
重其短而弃其长,无法度(原则)用人,则是危害国家根本的。
不称而祀谭,次祖。
犯诅渝盟,伤言。
敬祖祢,尊始也。
齐约之信,论行也。
尊天地之理,所以论威也。
薄德之君之府囊也。
必因成形而论于人,此政行也。
譯文
不称其位而主持祭礼,是欺骗先祖。
触犯盟誓和背弃盟约,则有伤信言。
敬祖先是尊重根本。
守盟约是讲求德行。
提倡天地尊卑的道理,是为了明示权威。
薄德,是人群的败类。
必须以威刑晓谕国人,这才是为政之道。
可以王乎?请问用之若何?必辨于天地之道,然后功名可以殖。
辩于地利,而民可富;通于侈靡,而士可戚。
君亲自好事,强以立断,仁以好任。
人君寿以政年,百姓不夭厉,六畜遮育,五谷遮熟,然后民力可得用。
邻国之君俱不贤,然后得王。
譯文
怎样才可以成就王业?请问其做法如何?必须明白天地事物的规律,然后才可以发展功业与名声。
懂得地利,可以使人民富有;懂得侈靡消费,可以团结士人。
人君须亲理大事,强明果断,而仁爱用人。
还必须祈祷丰年,使百姓无灾疫,六畜繁育,五谷丰熟,然后,民力就可以调动起来。
在邻国之君都不贤的条件下,这样就可以成就王业了。
俱贤若何?曰,忽然易卿[乡〕而移,忽然易事而化,变而足以成名。
承弊而民劝,慈种而民富;应言侍感,与物俱长;故日月之明,应风雨而种。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斯民之良也,不有而丑天地,非天子之事也。
民变而不能变,是棁之傅革,有革而不能革,不可服。
民死信,诸侯死化。
譯文
若是邻国之君都很贤明又将如何呢?回答说:或者迅速改换大臣,或者迅速改革政事,肯改变就可以成就功名,拯救弊政则人民鼓舞,发展农业则人民富裕;适应天时的变化,顺应万物的生长;象日月放出光明,象风雨起降合宜,如天之覆,如地之载,具备这些条件,就是人民爱戴的君长。
没有这些业绩而硬要比配天地,就不是天子当为之事了。
人民思变而不能适应变革,就好比木头外面包一层皮革,叫作有皮革而不能变革,那是不会悦服并取信于人民的。
请问诸侯之化弊?弊也者,家也。
家也者,以因人之所重而行之。
吾君长来猎君,长虎豹之皮;用功力之君,上金玉币;好战之君,上甲兵。
甲兵之本,必先于田宅。
今吾君战,则请行民之所重。
譯文
各国诸侯都保有财货,请问各国诸侯的货币情况如何?货币,是表示物价的。
物价是依据人们对该物的重视程度而定的。
我们国君若重视打猎,就重视虎豹的皮张。
耗用功力的国君,重视金玉的货币。
好战的国君,重视盔甲和兵器;而甲兵的来源,又首先在于田宅。
现在我们国君要从事战争,就要举办人民所重视的事情。
饮食者也,侈乐者也,民之所愿也。
足其所欲,赡其所愿,则能用之耳。
今使衣皮而冠角,食野草,饮野水,孰能用之?伤心者不可以致功。
故尝至味而,罢至乐而。
雕卵然后瀹之,雕橑然后爨之。
丹沙之穴不塞,则商贾不处。
富者靡之,贫者为之,此百姓之怠生,百振而食。
非独自为也,为之畜化。
譯文
饮食、侈乐是人民的愿望,满足他们的欲求和愿望,就可以使用他们。
假使只是让他们身披兽皮,头戴牛角,吃野草,喝野水,怎么能够使用他们呢?心情不舒畅的人是做不好工作的。
所以,要提倡吃最好的饮食,听最好的音乐,把蛋品雕画了然后煮食,把木柴雕刻了然后焚烧。
丹砂矿产的洞口不要堵塞,使商贾贩运不要呆滞。
让富人奢侈消费,让穷人劳动就业。
这样,百姓将安居乐业,百般振奋而有饭吃。
这不是百姓可以单独做到的,需要在上者替他们蓄积财货。
用其臣者,予而夺之,使而辍之,徒以而富之,父系而伏之,予虚爵而骄之,收其春秋之时而消之,有杂礼我而居之,时举其强者以誉之。
强而可使服事:辩以辩辞,智以招请,廉以摽人。
坚强以乘六,广其德以轻上位,不能使之而流徙。
此谓国亡之郄。
故法而守常,尊礼而变俗,上信而贱文,好缘而好驵,此谓成国之法也。
为国者,反民性,然后可以与民戚。
民欲佚而教以劳,民欲生而教以死。
劳教定而国富,死教定而威行。
譯文
使用臣下的方法应当是:有所赐又有所夺,有所任又有所免;既赐与人徒使其富有,又备有刑戮使其慑服;既赐与空头爵位骄纵他们,又收取春秋财税削弱他们;既采用繁杂的礼仪来限制他们,又经常标举精明强干的典型来表扬他们。
对于精明强干的人,可因材任事:能言者用他做舌辩外交的工作,有智者用他做侦查性的工作,性行廉正者用他做监督人的工作。
对于性行顽强而欺凌属下的人,无德而轻蔑上级的人,则不加使用而流徒外地,因为这些人都是亡国的祸因。
巩固法制而遵守传统,提倡礼节而改革民俗,重信用而贱虚伪,好柔顺而嫌粗暴,这都是立国的原则。
凡治理国家,先要违反人民的习性,然后才可以与民相亲。
人民图安逸,偏要教之以劳动;人民贪生,偏要教之以殉死。"
劳动教育"成功了,国家可以致富;"殉死教育"成功了,国家可以扬威。
圣人者,阴阳理,故平外而险中。
故信其情者伤其神、美其质者伤其文,化之美者应其名,变其美者应其时,不能兆其端者,灾及之。
故缘地之利,承从大之指,辱举其死,开国闭,辱知其。
缘地之利者,所以参天地之吉纲也。
承从天之指者,动必明。
辱举其死者,与其失人同;公事则道必行。
开其国门者,玩之以善言。
柰其斝辱知神次者,操牺牲与其珪璧,以执其斝;家小害,以小胜大。
员其中,辰其外,而复畏强,长其虚,而物正以、视其中情。
譯文
圣明君主,更善于协调事物的矛盾,所以表面平易而内心要求严格。
看起来,放任情性者伤其精神,修美质地者伤其文采,变化得最好的也必须合于名分,改革得最好的也必须应合时势发展:不能预见事物端倪者,是要遭灾的。
因此,要顺应地利,服从天的意旨,厚祀祖先,开放国门,并且丰厚地祭告诸神。
顺应地利,是因为可以参悟天地的规律;服从天的意旨,是因为保证行动方向明确;厚把祖先,是因为保持与先人同道:祭祀祖先合乎礼节,祖宗成法也必然实行;开放国门,是因为可以研讨外国的高明言论;丰厚地祭告诸神,是因为可以利用祭品,执杯酒而避小灾,这样以小胜大而加强其内部。
至于发展到外面,还要威慑强者,旌表谦虚。
这样,全社会都将归正,臣民坦示其内心而来。
公曰:国门则塞,百姓谁敢敖,胡以备之?择天下之所宥,择鬼之所当,择人天之所戴,而亟付其身,此所以安之也。
强与短而立齐国,之若何?高予之名而举之,重予之官而危之,因责其能以随之。
犹傶则疏之,毋使人图之;犹疏则数之,毋使人曲之,此所以为之也。
譯文
桓公说:"国门阻塞,百姓喧噪不安,如何防备?"回答说:"选拔上天保佑、鬼神赐福、人民爱戴的人,付之以重任,就可以安定百姓了。"
"如果良臣与劣臣同处齐国朝中,又将如何处理呢?""可给以崇高的荣誉来表彰良臣,用重要职位来显异良臣,这是根据他们的才能来分别对待的。
假使他是出身于亲族的,那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免使人嫉妒陷害;假使他是出身于疏远的,那就要多多接近一些,免使:人挑拨冤枉。
这都是用来保护良臣的措施。"
大有臣甚大,将反为害,吾欲优患除害,将小能察大,为之奈何?潭根之毋伐,固事之毋入,深之毋涸,不仪之毋助,章明之毋灭,生荣之毋失。
十言者不胜此一,虽凶必吉,故平以满。
譯文
大臣的地位太高了,反容易受人谗害,我想消除这种祸患,以求得防患于未然,怎么办呢?这要象爱护古木一样,延深其根基而不去砍伐,加固其蒂蔓而不去割别,深犁其根土而不使枯竭,高育其树身而不加剪除,加强其日照而不使昏暗,帮助其生长繁茂而不使有所损伤。
君主左右的进谗言者,不能胜过此六项保护措施之一,虽遇凶也必将化吉,所以是会安定而圆满的。
无事而总,以待有事,而为之若何?积者立余日而侈,美车马而驰,多酒醴而靡,千岁毋出食,此谓本事。
县人有主,人此治用,然而不治,积之市,一人积之下,一人积之上,此谓利无常。
百姓无宝,以利为首。
一上一下,唯利所处。
利然后能通,通然后成国。
利静而不化,观其所出,从而移之。
譯文
无事积财,以待有事,其做法应当是怎样的呢?积财者应拿出余粮大量消费,美饰车马尽情驰乐,多置酒醴尽情享用,这样一千年都不会讨口。
因为这样做正是促进了农业生产。
县的收入也有主持其事的,收取财物以满足需用,若不以此项满足需用,便放在市场上积累生利。
但有时收入则愈积愈少,有时可愈积愈多,这叫作营利无常。
老百姓别无什么宝物,只是把求利看得最重,上下奔波,唯利所趋。
有财利然后能流通,有流通然后成立城市。
假使财利呆滞而交易不畅,那就要查出原因,从而转移门路。
视其不可使,因以为民等。
择其好名,因使长民;好而不已,是以为国纪。
功未成者,不可以独名;事未道者,不可以言名。
成功然后可以独名,事道然后可以言名,然后可以承致酢。
譯文
看到不堪使用的官员,就应该削职为民。
选择其名声良好的,使用他为民之长;一贯地表现良好,即可为治国之人才了。
功业未成的不可以独享名位,事业未治的不可以谈及名位。
功成然后可以独享名位,事治然后可以谈及名位,这然后才可以享受祭肉的赐予。
先其士者之为自犯,后其民者之为自赡。
轻国位者国必败,疏贵戚者谋将泄。
毋仕异国之人,是为失经。
毋数变易,是为败成。
大臣得罪,勿出封外,是为漏情。
毋数据大臣之家而饮酒,是为使国大消。
三尧在,臧于县,返于连,比若是者,必从是亡乎!辟之若尊谭,未胜其本,亡流而下不平。
令苟下不治,高下者不足以相待,此谓杀。
譯文
事事把士大夫放在前面,是自己犯过错;事事把人民放在后面,是自己抹黑。
看轻国位的君主,其国必败;疏远贵戚的君主,其谋必泄。
不可用异国之人当官,那是背弃常规。
不可朝令夕改,那将会败坏成业。
大臣犯了罪,就不可使之出国,那将泄漏国家的内情。
不可常在大臣家饮酒作乐,那将使国运大消;饮酒逍遥,荒亡流连,经常如是,国家就由此败亡了2好比一个酒器,上部大而底部小,酒既流失而底又不会平稳。
一个国家法令下达而无效,上下的关系不能维持下去,这就叫作败亡。
事立而坏,何也?兵远而畏,何也?民已聚而散,何也?辍安而危,何也?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强而无义者,残;不谨于附近而欲求远者,兵不信。
略近臣合于其远者,。
亡国之起,毁国之族,则兵远而不畏。
国小而修大,仁而不利,犹有争名者,累哉是也!乐聚之力,以兼人之强,以待其害,虽聚必散。
大王不恃众而自恃,百姓自聚;供而后利之,成而无害。
疏戚而好外,企以仁而谋泄,贱寡而好大,此所以危。
譯文
事业建成而中途败坏,为什么?兵陈远地而不能威敌,为什么?百姓已经聚居而又逃散,为什么?安定之局中断而陷入危难,为什么?一个国家,功业刚有成就便不讲信用,是危险的;军队很强而不讲正义,是残暴的;不团结近国还想要征服远国,军队是没有威信的;再加上疏于近臣而亲于远者,这就会导致"事业建成而中途败坏了"。
一个国家,失掉了治国的大臣,毁灭了国君的宗族,就会导致"兵陈远地而不能威敌了"。
一个国家,自己本来很小而妄行大国之政,行一点仁政不见功效,还想同别国争名,简直是自.寻苦恼!但他还热衷于积聚武力妄想过人的强大,以致受害,这就会导致"百姓已经聚居而又逃散了"。
当然,人君若亲民克己,百姓还是会归附聚居,奉献力量而利其治理,助成其功业而无所加害的。
一个国家,疏于近亲而亲于外人,企慕仁政,但所谋又多泄露,轻视小事而好大喜功,这些都是"陷入危难"的原因。
众而约,实取而言让,行阴而言阳,利人之有祸,言人之无患,吾欲独有是,若何?是故之时,陈财之道可以行。
今也利散而民察,必放之身然后行。
公曰:谓何?长丧以其时,重送葬以起身财,一亲往,一亲来,所以合亲也。
此谓众约。
问,用之若何?巨瘗堷,所以使贫民也;美垄墓,所以文明也;巨棺椁,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
犹不尽,故有次浮也,有差樊,有瘗藏。
作此相食,然后民相利,守战之备合矣。
譯文
本来多而表示少,实取于人而表示推让,行为诡秘而言语堂皇,利在人之有祸,唯恐人之无患,我的欲念竟存在这些东西,怎么办呢?这些致财之道,在古时尚可一行。
现今财利散于下,从从察见,一定要实行放散资财的办法才行。
桓公说:这是什么意思?使丧期长久以消磨富者的时间,使葬礼厚重以耗用富者的钱财,让他们亲往亲来,以借此增进和睦。
这样也就相约成风了。
桓公又问:具体做法如何?挖掘巨大的墓室,使穷人有工作做;装饰堂皇的墓地,使雕、画工匠有工作做;制造巨大的棺停,使木工发家;多用随葬的衣被,使女红得利。
这还不够,还有各种祭奠包袱、各种仪仗与各种殉葬物品。
用这些办法使贫者维持生活,然后使人民都被其利。
无论国家的守战都可以搞好了。
乡殊俗,国异礼,则民不流矣;不同法,则民不困;乡丘老不通睹,诛流散,则人不眺安乡乐宅,享祭而讴吟称号者皆诛,所以留民俗也。
断方井田之数,乘马甸之众,制之。
陵溪立鬼神而谨祭。
皆以能别以为食数,示重本也。
譯文
尊重各乡不同的风俗和各城不同的礼节,人民就不会流动迁徒;实行不同的法度,人民就不会感到困窘;使各地区老死不相往来,并惩罚流散人口,人民就不会外逃。
让人们安乡乐宅、祭神祭祖的颂词与称呼不求一致。
也就是为了保留民俗的。
确定并田的地数和军赋的多少。
使之成为制度;在山陵溪涧立庙谨祭鬼神;对大小人等都能使之得到相应的衣食,这些都是表示重视农业生产的。
故地广千里者,禄重而祭尊。
其君无余地与他若一者,从而艾之。
君始者艾若一者,从乎杀。
与于杀若,一者从者艾艾若一者,从于杀。
与于杀若,一者从无封始,王事者上王者上事,霸者生功,言重本。
是为十禺,分免而不争,言先人而自后也。
譯文
拥有千里土地的国君,臣下的俸禄自然丰厚而祭祀规格也高。
至十没有剩余土地而只有荒地的围君,就只好进行开荒。
处在开荒时期的国君。
其禄赏与祭祀规格,自然应随着降低。
被降低禄赏的臣下,与开荒口才期的国君一样,也随着逐级下降。
最后被降低者。
简直与没有封地的庶人-样。
固然。
。
王者上事,霸者生功"这两句话说明重视土地生产是为了军事;但是."分地而不争"这句话则是要求更应坚持先人后己的原则。
官礼之司,昭穆之离先后功器事之治,尊鬼而守故;战事之任,高功而下死;本事,食功而省利;劝臣,上义而不能与小利。
五官者,人争其职,然后君闻。
譯文
对于百官的管理。
要先论功绩而后定名位;对十亲族序列及祭祀的管理,要尊重死者而严守祖宗旧法;对于战事的管理,要提倡立功而鄙视徒然送死;对于农业的管理。
要酬赏实功而观察效益:对于劝勉臣下的管理。
要注重大义而不与小利。
这五种管理。
可以使人们争尽其职。
然后国君的名声远闻。
祭之,时上贤者也,故君臣掌。
君臣掌则上下均,此以知上贤无益也,其亡兹适。
上贤者亡,而役贤者昌。
上义以禁暴,尊祖以敬祖,聚宗以朝杀,示不轻为主也。
譯文
人君察问细事,是自恃贤能的表现。
这样。
将导致君臣共管细事。
君臣共管则等于地位拉平。
可见,君主自恃贤能是没有好处的,适足以造成危亡。
人君自恃贤能者国亡,而使用贤能者国昌。
倡导正义而禁止暴行。
尊奉祖先而敬事祖先,团结同族而昭明等次。
抓这些大事才表明不轻为一国之君。
载祭明置,高子闻之,以告中寝诸子。
中寝诸于告寡人,舍朝不鼎馈。
中寝诸子告宫中女子曰,公将有行,故不送公。
公言无行,女安闻之?曰:闻之中寝诸子。
索中寝诸子而问之,寡人无行,女安闻之?吾闻之先人,诸侯舍于朝不鼎馈者,非有外事,必有内忧。
公曰,吾不欲与汝及若,女言至焉,不得毋与女及若言。
吾欲致诸侯,诸侯不至若何哉?女子不辩于致诸侯,自吾不为污杀之事人,布织不可得而衣,故虽有圣人,恶用之?
譯文
(注:这一小节与“戒”篇重复;在此处前后皆不衔接,当为钳简。
其内容大意参见《戒》篇)
能摩故道新道,定国家,然后化时乎?国贫而鄙富,苴美于朝市国;国富而鄙贫,莫尽如市。
市也者,劝也。
劝者,所以起。
本善而末事起。
不侈,本事不得立。
譯文
能揣摩旧办法与新办法。
安定国家。
然后按时代改变政策么?城市贫穷而农村富裕,没有比朝廷更实惠的;城市富裕而农村贫穷,没有比市场更繁荣的。
市场,是一种鼓舞力量。
鼓舞,是为厂发展。
农业完善而工商末业也得到发展。
不进行侈靡消费,农业生产就站不住脚。
选贤举能不可得,恶得伐不服?用百夫无长,不可临也;干乘有道,不可修也。
夫纣在上,恶得伐不得?钧则战,守则攻,百盖无筑,千聚无社,谓之陋,一举而取。
天下有一事之时也,万诸侯钧,万民无听,上位不能为功更制,其能王乎?
譯文
得不到贤能之士,怎么能征伐不服之国呢?百人之众,而且没有头领。
都不可轻易对待;干乘之国,并且治理有方,更不能妄加侵犯。
象纣王那样的君主在上主政,怎么能征伐不服者呢?用兵。
双方势均力敌则战,一方处于守势则攻。
成百的房舍没有建筑,成千的村落没有神庙,这种情况就叫作"破败"。
对这样的国家是可以一举而取的。
在天下有事的时候,各国诸侯同起。
万民无所适从,居上位者如不能创立功业,变革法制,还能够乘时统一天下么?
缘故修法,以政治道,则约杀子吾君,故取夷吾谓替。
公曰:何若?对曰:以同。
其日久临,可立而待。
鬼神不明,囊橐之食无报,明厚德也。
沈浮,示轻财也。
先立象而定期,则民从之;故为祷朝缕绵,明轻财而重名。
公曰:同临?所谓同者,其以先后智渝者也。
钧同财争,依则说,十则从服,万则化。
成功而不能识,而民期然后,成形而更名,则临矣。
譯文
遵守旧法,修订新法,以匡正各国诸侯的治国之道,在这方面谁都不如我国的国君,因此需要我管仲代谋此事。
桓公发问说:此事如何进行?管仲回答说:实行同化政策。
用充分的时间监临管理,到时候就可以立见功效。
桓公说,何谓监临管理?回答说,所谓同化政策,那是以先进后进之间才智超越为根据的。
彼此才智相同者,自然争斗,但超过一倍则对方悦服,超过十倍则服从,超过万倍那就归化了。
完成功业于不识不知之中,百姓都期待这样人立为君主,并且建立霸王之业而正名,这就完成监临管理的作用了。
请问为边若何?对曰:夫边日变,不可以常知观也。
民未始变而是变,是为自乱。
请问诸边而参其乱,任之以事,因其谋。
方百里之地,树表相望者,丈夫走祸,妇人备食,内外相备。
春秋一日,败曰千金,称本而动。
候人不可重也,唯交于上,能必于边之辞。
行人可不有私,不有私,所以为内因也。
使能者有主,矣而内事。
譯文
请问应如何守护边疆?回答说:边事多变,不可用一般见识推断。
边民本无变乱而采取应变措施,这叫作庸人自扰。
要请教边地人们以了解变乱原因,要使他们任事并用其谋划。
在方百里的土地上,在树立标志可以互见之处,男人疾辞应征,妇人准备饭食,内外都应当有所戒备。
在春种秋收季节,战争一日。
等于耗费千金,所以要衡量农业情况而动兵。
侦察人员不可擅离岗位,要向上报告边情,一定要克尽守护边境的职守。
外交人员可否怀有私心呢?当然不可。
如有私心,就可能成为内奸。
要使有才能的人主持此事,做好其分内工作。
万世之国,必有万世之实。
必因天地之道,无使其内使其外,使其小毋使其大。
弃其国宝使其大,贵一与而圣;称其宝使其小,可以为道。
能则专,专则佚。
椽能逾,则椽于逾。
能宫,则不守而不散。
众能,伯;不然,将见对。
譯文
传之万世的国家,必有传之万世的国宝。
这国宝,就是坚决遵循天地的规律,勤于内政而不务向外侵略。
谨小慎微而不务好大喜功。
如果弃其国宝而向外侵略,则将脱离盟国而失败。
发扬其国宝而谨小慎微,则可以实现其治国之道。
对能臣就应当专任。
专任能臣为上者可以逸而不劳。
依靠能臣是愉快的,被依靠者也与之同样愉快。
有能者为官,虽不管,事情也不会乱。
能者多,国家可成霸业;不然,将适得其反。
君子者,勉于糺人者也,非见糺者也。
故轻者轻,重者重,前后不慈。
凡轻者操实也,以轻则可使;重不可起轻,轻重有齐。
重以为国,轻以为死。
毋全禄,贫国而用不足;毋全赏,好德恶亡使常。
譯文
人君,要善于使用臣民,而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干。
如果秤上轻的一方自管其轻,重的一方自管其重,前后就不会平衡。
凡轻的一方都是可以操纵重物的。
因为轻的秤锤可以运用,重的一方反不能操纵轻的秤锤,轻重之间是存在一定比例关系的。
如果说重的一方是国家,那么,轻的一方就好比祭礼中神保的重要地位。
人君在使用臣民时,俸禄要有所限制,否则,国贫而财用不足;赏赐不可普遍施行,防止把人君的好德务施流为平常的事情。
请问先合于天下而无私怨,犯强而无私害,为之若何?对曰:国虽强,令必忠以义;国虽弱,令必敬以哀。
强弱不犯,则人欲听矣。
先人而自后而无以为仁也,加功于人而勿得,所橐者远矣,所争者外矣。
明无私交,则无内怨;与大则胜,私交众则怨杀。
譯文
请问倡导联合天下而不因私结怨,反抗强暴而不因私害人怎样才能做到呢?回答说:对手如是强国,自己的辞令必须是诚恳而有道义;对手是弱国,自己的辞令也必须是恭敬而有感情。
强、弱都不得罪,人们就愿意听从了。
先人后己而不自夸为仁厚,加功于人而不自居为有德,那样,所包容的范围就会很大,所争取的领域也就很广阔了。
表明自己是大公无私,没有特别的偏袒。
别人便不至心怀怨恨。
盟国多,就是胜利;偏袒多,就会因怨恨而引起杀伐。
夷吾也,如以予人财者,不如毋夺时;如以予人食者,不如毋夺其事,此谓无外内之患。
事故也,君臣之际也;礼义者,人君之神也。
且君臣之属,也;亲戚之爱,性也。
使君亲之察同索,属故也。
使人君不安者,属际也,不可不谨也。
譯文
我管仲的主张是:与其给人钱财,不如不耽误农时;与其给人饮食,不如不使他失业。
这是防止产生内外忧患的力、法。
忠敬是维持君臣关系的。
礼仪是人君保有尊严的条件。
君臣的关系靠道义,父母的情感是天性。
使人君和父母的关系相同,必须靠君臣相敬。
使人君不安的原因,是君臣互相戒备,这是不可不加以注意的。
贤不可威,能不可留,杜事之于前,易也。
水鼎之汩也,人聚之;壤地之美也,人死之。
若江湖之大也,求珠贝者,不令也。
逐神而远热,交觯者不处,兄遗利夫!事左中国之人,观危国过君而弋其能者,岂不几于危社主哉!
譯文
对贤者不可威制。
对能者不可淹滞不用,防患于未然,总是容易的。
水源所流之地,人们都来聚居;土壤肥沃之处,人们都不肯离去。
这就好象寻求珠贝的人不肯离开广大的江湖一样。
在逐神仪式燃放火炬的时候,交杯酬饮者不肯稳坐不动,何况追逐遗利的人们呢?使举国人众策看危国过君强显其能,岂不接近于危害国家么?
利不可法,故民流;神不可法,故事之。
天地不可留,故动,化故从新。
是故得天者高而不崩,得人者卑而不可胜。
是故圣人重之,人君重之。
故至贞生至信,至言往至绞。
生至自有道,不务以文胜情,不务以多胜少,不动则望有廧,旬身行。
譯文
利不可废,所以人们从事流通;神不可废,所以人们都来供奉。
宇宙是不停留的,故经常变动而化故从新。
得天助者,居高位不会倒台;得人心者,居低位也是不可战胜的。
圣人和人君都重视这个道理。
最真诚可以产生最大的信任,最信任可以产生最深的交谊。
产生这些最高境界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讲求用花招掩盖真情,不讲求用贪多排斥精少,君子俨然不动,望者如墙,立身行事均平正直就是了。
法制度量,王者典器也;执故义道,畏变也。
天地若夫神之动。
化变者也,天地之极也。
能与化起而王用,则不可以道山也。
仁者善用,智者善用,非其人,则与神往矣。
譯文
法制度量是王者治国的准则和工具。
坚持过时的仪法和道德,就是害伯变革。
天地就好象神在那里推动着,变化,乃是天地的最大特征。
能参与变化而善于运用变化的人,切不可中途停顿。
仁者、智者都是善于运用变化的。
不是这样的人,变化的良机就空自与神逝去了。
衣食之于人也,不可以一日违也,亲戚可以时大也。
是故圣人万民艰处而立焉。
人死则易云,生则难合也。
故一为赏,再为常,三为固然。
其小行之则俗也,久之则礼义。
故无使下当上必行之,然后移商人于国,非用人也,不择乡而处,不择君而使,出则从利,入则不守。
国之山林也,则而利之。
市塵之所及,二依其本。
故上侈而下靡,而君臣相上下相亲,则君臣之财不私藏。
然则贪动枳而得食矣。
徙邑移市,亦为数一。
譯文
衣食对于人,不可能一日离开,父母兄弟却是终将失去的。
所以圣人教导百姓节衣缩食以自立。
人死易亲,活着则难投合。
行赏之事,行一次人们看作"赏",二交则看作常规,三次则看成当然的事情。
小行则人们满意,久之则变成一般的礼法制度了。
所以不要使下面的人视行赏为当然的事。
在上者必须在行赏之后善于有所转移。
商人对于国家,并不是无所作为的人。
他们居处不挑选什么乡,事奉不挑选什么君主。
他们卖出就是为了谋利,买进也不保守惜售。
国家的山林资源,取过来就去营利,使国家的市场税收成倍增长。
朝中上下都可以奢侈消费,君、臣、相上下相亲,君臣的财产都不会窖藏不动,这样贫民也就有工作而有饭吃了。
此外,把有田邑的迁移入市,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
问曰:多贤可云?对曰:鱼鳖之不食咡者,不出其渊;树木之胜霜雪者,不听于天;士能自治者,不从圣人,岂云哉?夷吾之闻之也,不欲,强能不服,智而不牧。
若旬虚期于月,津若出于一,明然,则可以虚矣。
故阨其道而薄其所予,则士云矣。
不择人而予之,谓之好人;不择人而取之,谓之好利。
审此两者,以为处行,则云矣。
譯文
桓公问道:如何与众贤亲近呢?回答说:不吃钓饵的鱼鳖,不出深水;不畏霜雪的树木,不怕天时;自己有办法的贤士,就不肯听从君主,还谈什么亲近呢?我管仲听说过,如果人无所求,用强力不能制服,用智巧不能治理,这就好象月亮的盈虚有定期,音乐的韵律有定式一样。
懂得这一点,就可以处理好了。
所以,控制发展出路而禄赏不使过厚,士人就来亲近了。
不择人而给予禄赏叫作"空仁";不择人而进行敛取,竭泽而渔,就叫作"空利"。
明白这两条,并且作为行事准则,就可使人们亲近了。
不方之政,不可以为国;曲静之言,不可以为道。
节时于政,与时往矣。
不动以为道,齐以为行,避世之道,不可以进取。
譯文
不正确的政治措施,不能治国;局限于静止的理论,不能说明事物的道理。
掌握好时代与政事的关系,就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前进了。
把不动无为看作道,把所谓"齐"的思想看作"德",这种消极避世主义,是谈不上进取的。
阳者进谋,几者应感,再杀则齐,然后运可请也。
对曰:夫运谋者,天地之虚满也,合离也,春秋冬夏之胜也,然有知强弱之所尤,然后应诸侯取交,故知安危国之所存。
以时事天,以天事神,以神事鬼,故国无罪而君寿,而民不杀智运谋而杂橐刃焉。
譯文
对于显明的事物,加以谋划;对于隐幽的事物,力求感应。
经过一试再试而成功,然后就发展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关于运用谋划,由于掌握天地的盈虚与离合,理解春秋冬夏的交替,还了解各国强弱差别,然后再应合各国诸侯;取得交往经验,这样就知道国家安危的关健所在了。
按照合宜的时节祭袍天,按照祭天的时节祭祀神,又按照祭神的时节祭祀鬼,这样国无灾荒、国君安寿,而黎民百姓免于瘟疫;再加上智者运用谋划,也就避免刀兵之祸了。
其满为感,其虚为亡,满虚之合,有时而为实,时而为动。
地阳时贷,其冬厚则夏热,其阳厚则阴寒。
是故王者谨于日至,故知虚满之所在,以为政令。
已杀生,其合而未散,可以决事。
将合,可以禺其随行以为兵,分其多少以为曲政。
譯文
满是减弱的开始。
虚是新生的开始,这种满虚结合的发展过程,有时表现为事物的实体,有时表现为运动。
阴阳的运动是经常交替的,冬有极寒则夏热,阳气极厚则阴寒。
所以王者极为注意冬至和夏至两个节令,由此了解虚、满的情况,据以确定政令,如已到深秋杀生的时节,天气聚合而不散,可以决行狱事。
秋气将合的初秋时节,可以配合时势动静进行战争,考虑军力大小以安排军事活动。
请问形有时而变乎?对曰:阴阳之分定,则甘苦之草生也。
从其宜,则酸咸和焉,而形色定焉,以为声乐。
夫阴阳进退,满虚亡时,其散合可以视岁。
唯圣人不为岁,能知满虚,夺余满,补不足,以通政事,以赡民常。
地之变气,应其所出;水之变气,应之以精,受之以豫;天之变气,应之以正。
且夫天地精气有五,不必为沮,其亟而反,其重陔动毁之进退,即此数之难得者也,此形之时变也。
譯文
请问物之形类有天时的灾变么?回答说:由阴阳的份量不同所定,就生出甘草和苦草。
只有顺应四时所宜,才可以调和酸咸,确定形色,从而产生各种声调和音乐。
关于阴阳的消长变化,其满与虚的时间,很难说定,但从它的分散与集合的现象上,可以看出年景的丰歉。
只有圣人不为年景的丰歉所困,他可以夺余满,补不足,使政令得以贯彻,民用得以满足。
地发现灾变之气,可在其出现之处祈祷解决;水发现灾变之气,要用精诚之心对待并需要预有所备;天发现灾变之气,则唯有坚守正道来对待。
天地问运动的精气有五种,不应阻碍其气运之最旺盛者而反其动向。
不过,人们审知它们的运动、毁灭、前进、后退等过程,就是很准办到的。
这样,物之形类就出现天时性的灾变了。
沮平气之阳,若如辞静。
余气之潜然而动,爱气之潜然而哀,胡得而治动?对曰:得之衰时,位而观之,佁美然后有辉。
修之心,其杀以相待,故有满虚哀乐之气也。
故书之帝八,神农不与存,为其无位,不能相用。
譯文
正气的兴起受阻碍,如何制止静止的阻力?日的残余之气暗中思动,旧的隐蔽之气暗中哀怨,如何制止它们的蠢动?回答说:在主德既衰之时,就按照五德转移的依次来观察处理问题,相信而重视此理,就可以保持气运。
因为修心立志,用五德相杀的道理来对待形势,那就有由满到虚和由哀到乐之气的出现。
所以,经奢记载,古代帝王有八个,神农不在其中,这是因为他不在五德之位,不能用来参与五德终始的原故。
问:运之合满安臧?二十岁而可广,十二岁而聂广,百岁伤神。
周郑之礼移矣,则周律之废矣,则中国之草木有移于不通之野者。
然则人君声服变矣,则臣有依驷之禄,妇人为政,铁之重反旅金。
而声好下曲,食好咸苦,则人君日退。
亟则溪陵山谷之神之祭更,应国之称号亦更矣。
譯文
问:国家命运的全部奥秘何在?二十年而政权发展壮大,十二年而摄政之权发展壮大,但百年之后则令人伤心。
周郑之礼仪改易了,而周朝的律法也破坏了,中国的文化英华被转移到落后地区。
于是人君的声乐、服饰改变了,臣下可以有干乘的高禄,妇人可以主政,铁的介值高于青铜。
而且听的喜欢下里巴人的曲周,吃的喜欢咸苦之味的饮食,由是人君地位日退。
甚至溪陵山谷之神的祭法改变了,其应祭国家的称号也改变了。
视之示变,观之风气。
古之祭,有时而星,有时而星熺,有时而熰,有时而朐。
鼠应广之实,阴阳之数也。
华若落之名,祭之号也。
是故天子之为国,图具其树物也。
譯文
要视察天象的变化,要观测风向与云气,古代的祭祀情况不同:有时祭来睛朗的天气,有寸祭来光明的日照,有时祭来高热,也有时祭来微温。
收获有小有大,那是阴阳的定数决定的;名称有美有恶,那是用作祭祀标记的。
因此,历朝天子主持国家,都谋求具有本朝特色的祭坛树木与本朝祭祀所用的服色。
36章 心术上
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
心处其道,九窍循理。
嗜欲充益,目不见色,耳不闻声。
故曰:上离其道,下失其事。
无代马走,使尽其力;无代鸟飞,使獘其羽翼;毋先物动,以观其则。
动则失位,静乃自得。
譯文
心在人体,处于君的地位;九窍各有功能,有如百官各有职务。
心的活动合于正道,九窍就能按常规工作;心充满了嗜欲,眼就看不见颜色,耳就听不到声音。
所以说:在上位的脱离了正道,居下位的就荒怠职事。
不要代替马去跑,让它自尽其力;不要代替鸟去飞,让它充分使用其羽翼。
不要先物而动,以观察事物的运动规律。
动则失掉为君的地位,静就可以自然地掌握事物运动规律了。
道不远而难极也,与人并处而难得也。
虚其欲,神将入舍。
扫除不洁,神乃留处。
人皆欲智,而莫索其所以智乎。
智乎,智乎!投之海外而无自夺,求之者不得处之者。
夫正人无求之也,故能虚无。
譯文
道,离人不远而难以探其穷尽,与人共处而难以掌握。
使欲念空虚,神道就将来到心里;欲念扫除不净,神道就不肯留处。
人人都想得到智慧,但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智慧。
智慧呵,智慧呵,应把它投之海外而不可空自强求。
追求智慧不如保持心的空虚。
圣人就是无所追求的,所以能够做到"虚"。
虚无无形,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君臣父子,人间之事,谓之义;登降揖让,贵贱有等,亲疏之体,谓之礼;简物小未一道,杀僇禁诛,谓之法。
大道可安而不可说。
直人之言,不义不顾,不出于口,不见于色;四海之人,又孰知其则?
譯文
虚无无形叫作道,化育万物叫作德,摆正君臣父子这类人间的关系叫作义,尊卑揖让、贵贱有别以及亲疏之间的体统叫作礼,繁简、大小的事务都使之遵守统一规范,并规定杀戮禁诛等事叫作法。
大道,可以适应它而不能说得明白。
真人的理论,不偏不颇,不从口里说出。
不在表情上流露,四海的人,又谁能知道他的法则呢?
天曰虚,地曰静,乃不伐。
洁其宫,开其门,去私毋言,神明若存。
纷乎其若乱,静之而自治。
强不能遍立,智不能尽谋。
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当谓之圣人。
故必知不言、无为之事,然后知道之纪。
殊形异埶,不与万物异理,故可以为天下始。
譯文
天是虚的,地是静的,"所以没有差错。
清扫房屋。
开放门户,排除私欲,不要主观成见。
神明就似乎出现了;事物总是纷杂地好象很乱,静下来就自然有条不紊。
能力再强也不能把一切事情都包揽起来,智慧再高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谋划周到。
物的自身本来有它-定的形体,形体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名称,立名正合于实际,就叫作圣人。
所以。
必须懂得什么是不由自己去说的理论,不用亲自去做的事业,然后才懂得道的要领。
尽管万物的形态千差万别,但从不违背万物自身的规律,所以能成为天下万物的始祖。
人之可杀,以其恶死也;其可不利,以其好利也。
是以,君子不休乎好,不迫乎恶,恬愉无为,去智与故。
其应也,非所设也;其动也,非所取也。
过在自用,罪在变化。
是故,有道之君: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
静因之道也。
譯文
人可以用杀戮来镇压,这是因为他们怕死;可以用不利之事来阻止,这是因为他们贪利。
所以君子不被爱好之事所诱惑,不被厌恶之事所胁迫,安愉无为,消除了智谋和故巧。
他的处事,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筹划;他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择取。
有过错在于自以为是,发生罪过在于妄加变化。
因此。
有道的君子,他在自处的时候,象是没有知识;他在治理事物时,象是只起配合的作用,这就是静因之道。
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
耳目者,视听之官也,心而无与视听之事,则官得守其分矣。
夫心有欲者,物过而目不见,声至而耳不闻也。
故曰:「上离其道,下失其事」。
故曰:心术者,无为而制窍者也。
故曰:「君」。
「无代马走,无代鸟飞」,此言不夺能能,不与下诚也。
「无先物动」者,摇者不定,趮者不静,言动之不可以观也。
位者,谓其所立也。
人主者立于阴,阴者静。
故曰:「动则失位」。
阴则能制阳矣,静则能制动矣,故曰:「静乃自得」。
譯文
"心在人体,处于君的地位;九窍各有的功能,有如百官的职务一样。"
这是说耳目是管视听的器官,心不去干预视听的职守,器官就得以尽到它们的本分。
心里有了嗜欲杂念,那就有东西也看不见,有声音也听不到。
所以说:上离其道,下失其事。
所以说:心的功能,就是用虚静无为来管辖九窍的。
所以叫作"君"。"
不要代替马去跑","不要代替鸟去飞",这是说不要取代各个能者的功用,不要干预下面的操作。
所谓"不要先物而动",是因为摇摆就不能镇定,躁动就不能平静,就是说"动"就不可能好好观察事物了。"
位",指所处的地位。
人君处在阴的地位。
阴的性质是静,所以说"动则失位"。
处在阴的地位可以控制阳,处在静的地位可以掌握动,所以说"静乃自得"。
道在天地之间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故曰:「不远而难极也」。
虚之与人也无间,唯圣人得虚道,故曰:「并处而难得」。
世人之所职者精也,去欲则宣,宣则静矣;静则精,精则独立矣;独则明,明则神矣。
神者至贵也,故馆不辟除,则贵人不舍焉,故曰「不洁则神不处」。
「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以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
不修之此,焉能知彼?修之此,莫能虚矣。
虚者无藏也。
故曰:去知则奚率求矣,无藏则奚设矣。
无求无设则无虑,无虑则反复虚矣。
譯文
道在天地之间,无限大又无限小,所以说"不远而难极也"。
虚与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但只有圣人能做到虚,所以说"并处而难得"。
人们所要记住的是心意专一。
清除欲念则心意疏通,疏通则虚静。
虚静就可以专一。
心意专一则独立于万物之上,独立则明察一切,明察一切就到达神的境界了。
神是最高贵的,馆舍不加扫除,贵人就不来居住了。
所以说"不洁则神不处"。
所谓"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就是说,人们所认识的对象是外界事物,而人们认识的主体是心。
不把心修养好,怎么能认识外界事物?修养心的最好办法,莫如使它处于虚的状态。
虚,就是无所保留,所以说能做到连智慧都抛掉,就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能做到无所保留。
就没有什么可筹划的了。
不追求又不筹划就可以做到无虑,无虑就回到虚的境界了。
天之道,虚其无形。
虚则不屈,无形则无所位[走午];无所位[走午],故遍流万物而不变。
德者,道之舍。
物得以生生,知得以职道之精。
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谓所得以然也。
以无为之谓道,舍之之谓德,故道之与德无间,故言之者不别也。
间之理者,谓其所以舍也。
义者,谓各处其宜也。
礼者,因人之情,缘义之理,而为之节文者也。
故礼者,谓有理也;理也者,明分以谕义之意也。
故礼出乎义,义出乎理,理因乎宜者也。
法者所以同出,不得不然者也。
故杀僇禁诛以一之也。
故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乎道。
譯文
天道,是虚而无形的。
由于虚,就不受挫折;由于无形,就无所抵触。
无所抵触,所以能普遍流通于万物之中而不变。
德,是道的体现,万物依赖它得以生长,心智依赖它得以认识道的精髓。
所以,"德"就是"得",所谓得,那就等于说是所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实现了。
无为叫作道,体现它就叫作德,所以道与德没有什么距离,谈论它们往往不加区别。
硬是要问它们有所距离的道理,还是说德是用来体现道的。
所谓义,说的是各,行其宜。
所谓礼,则是根据人的感情,按照义的道理,而规定的制度和标志。
所以,礼就是有理,理是通过明确本分来表达义的,因此,礼从理产生,理从义产生,义是根据行事所宜来定的。
法,是用来划一不齐的社会行动而不得不实行的,所以要运用杀戮禁诛来划一。
事事都要用法来督察,法要根据权衡得失来制定,而权衡得失则是以道为根据的。
道也者,动不见其形,施不见其德,万物皆以得,然莫知其极。
故曰:「可以安而不可说」也。
「莫人」,言至也;「不宜」,言应也。
应也者,非吾所设,故能无宜也。
「不顾」,言因也。
因也者,非吾所顾,故无顾也。
「不出于口,不见于色」,言无形也。
「四海之人,孰知其则」,言深囿也。
譯文
所谓道,动作时看不见它的形体,布施时看不到它的德惠,万物都已经得到它的好处,但不知它的究竟。
所以说"可以安而不可说"。"
真人",言其水平最高。"
不偏",说的是"应"。
所谓应,即不是由自己主观筹划,所以能做到不偏。"
不颇",说的是"因"。
所谓因,即不是由自己主观择取,所以能做到不颇。"
不出于口,不见于色",说的是道的无形;"四海之人,孰知其则",讲的是蕴藏极深。
天之道虚,地之道静。
虚则不屈,静则不变。
不变则无过,故曰:「不伐」。
「洁其宫,阙其门」:「宫」者,谓心也。
心也者,智之舍也。
故曰:「宫」。
「洁之」者,去好过也。
「门」者,谓耳目也。
耳目者,所以闻见也。
「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
姑形以形,以形务名,督言正名,故曰:「圣人」。
「不言之言」,应也。
应也者,以其为之人者也。
执其名,务其所以成之,此应之道也。
「无为之道」,因也。
因也者,无益无损也。
以其形,因为之名,此因之术也。
名者,圣人之所以纪万物也。
人者立于强,务于善,未于能,动于故者也。
圣人无之;无之,则与物异矣。
异则虚;虚者,万物之始也,故曰:「可以为天下始」。
譯文
天的道是"虚",地的道是"静"。
虚就没有曲折,静就没有变动,没有变动就没有失误。
所以叫作"不成。"
,"清扫室屋,开放门户":室屋,指的是心。
心是智慧的居处,所以称作"室屋"。
清扫它,即清除好恶的意思。
门,指的是耳目。
因为耳目是听、看外部事物的。"
物的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形体,形体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名称,"这是说名称不得超出事物的实际,实际也不得超过事物的名称。
从形体的实际出发说明形体,从形体的实际出发确定名称。
据此来考察理论又规正名称,所以叫作"圣人"。"
不由自己亲自去说的理论",意思就是"应"。
所谓应,是因为它的创造者是别的人,抓住每一种名称的事物,研究它自身形成的规律,这就是"应"的做法。"
不用自己亲自去做的事业",意思就是"因"。
所谓因,就是不增加也不减少。
是个什么样,就给它起个什么名,这就是"因"是做法。
名称不过是圣人用来标记万物的。
一般人行事总是立意强求,专务修饰,欣味逞能,而运用故巧。
圣人则没有这些毛病。
没有这些就可以承认万物的不同规律。
承认万物的不同就能做到虚,虚是万物的原始,所以说:"可以为天下始。"
人迫于恶,则失其所好;怵于好,则忘其所恶,非道也。
故曰:「不怵乎好,不迫乎恶」。
恶不失其理,欲不过其情,故曰:「君子」。
「恬愉无为,去智与故」,言虚素也。
「其应非所设也,其动非所取也」,此言因也。
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
感而后应,非所设也;缘理而动,非所取也。
「过在自用,罪在变化」:自用则不虚,不虚则仵于物矣;变化则为生,为生则乱矣,故道贵因。
因者,因其能者言所用也。
「君子之处也若无知」,言至虚也。
「其应物也若偶之」,言时适也;若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也。
故物至则应,过则舍矣。
舍矣者,言复所于虚也。
譯文
一般的人往往被迫于所厌恶的事物,而失掉他应喜好的东西;或者被诱惑于所喜好的东西,因而连可恶的事物都忘记了。
这都是不合于道的。
所以说;"不休乎好,不迫乎恶。"
厌恶要不丧失常理,喜好要不超越常情,所以叫作"君子"。"
安愉无为,消除了智谋和故巧",说的是保持空虚纯洁。"
他的应事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筹划。
他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择取"。
这是说"因"的道理。
所谓因,就是撇开自己而以客观事物为依据。
感知事物而后去适应。
就不是由自己所筹划的了;按照事物的道理采取行动,就不是自己所择取的了。"
有过错在于自以为是,发生罪过在于安加变化":自以为是就不能够做到虚,不能虚,主观认识就与客观事物发生抵触了;妄加变化就会产生虚伪,产生虚伪就陷于混乱了。
所以,道以"因"为贵。
因。
就是根据事物自身所能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君子自处时象是没有知识";说的是最虚境界。"
他在治理事物时象是只起配合的作用",说的是经常适应事物,好比影子与形体相似,回响与发声相随一样。
所以,事物一到就去适应,事物一过去就舍开了。
所谓舍开,说的是又回到虚的境界。
37章 心术下
形不正者,德不来;中不精者,心不治。
正形饰德,万物毕得。
翼然自来,神莫知其极。
昭知天下,通於四极。
是故曰:无以物乱官,毋以官乱心,此之谓内德。
是故,意气定然后反正。
气者,身之充也;行者,正之义也。
充不美,则心不得;行不正,则民不服。
是故,圣人若天然,无私覆也;若地然,无私载也。
私者,乱天下者也。
譯文
外表不端正的人,是因为德没有养成;内里不专-的人,是因为心没有治好。
端正形貌,整饬内德,使万物都被掌握理解。
这种境界好象是飞鸟自来,神都不知道它的究竟。
这样就可以明察天下,达到四方极远的地域。
所以说,不让外物扰乱五官,不让五官扰乱心,这就叫作"内得"。
因此,先作到意气安定,然后才能使行为端正。
气是充实身体的内容,行为是立身持正的仪表(仪器)。
内容不美则心意不安,行为不正则民众不服。
所以,圣人总是象天一样。
不为私被覆万物;像地一样,不为私载置万物。
私,是乱天下的根源。
凡物载名而来,圣人因而财之,而天下治;实不伤,不乱於天下,而天下治。
专於意,一於心,耳目端,知远之证。
能专乎?能一乎?能毋卜筮而知凶吉乎?能止乎?能已乎?能毋问於人,而自得之於己乎?故曰:思之,思之不得,鬼神教之。
非鬼神之力也,其精气之极也。
一气能变曰精,一事能变曰智。
慕选者,所以等事也;极变者,所以应物也。
慕选而不乱,极变而不烦,执一之君子。
执一而不失,能君万物。
日月之与同光,天地之与同理。
譯文
事物都是带着它的名称而来到世间的。
圣人就是根据它本身的情况来裁定它,天下便治理好了。
定名无害于实际,使它不在天下发生混乱,天下便治理好了。
专心一意,耳目端正,那就知远事如在近旁。
能专心么?能一意么?能做到不用占卜而知吉凶么?能做到要止就止么?能做到要完就完么?能做到不求于人而靠自己解决问题么?所以说,必须进行思考。
思考不得,鬼神将给予教导。
这不是鬼神的力量,而是精气的最高作用。
一概听任于物而能掌握其变化叫"精",一概听任于事而能掌握其变化叫"智"。
广求而加以选择,仅是给事物分分等类;善于改变方法,仅是为适应事物特点。
广加选择而自己不可陷于混乱,善于改变而自己不可陷于烦扰。
一个坚持专一的君子,坚持专一而不放松,就能够统率万物,使日月与之同光,天地与之同理了。
圣人裁物,不为物使。
心安,是国安也;心治,是国治也。
治也者心也,安也者心也。
治心在於中,治言出於口,治事加於民,故功作而民从,则百姓治矣。
所以操者非刑也,所以危者非怒也。
民人操,百姓治,道其本,至也。
至不至无,非所人而乱。
凡在有司执制者之利,非道也。
圣人之道,若存若亡;援而用之,歿世不亡。
与时变而不化,应物而不移,日用之而不化。
譯文
圣人裁定事物,不受事物所支配。
保持心安,国也安定;保持心治,国也治理。
治理在于内心,安定也在于内心。
内里有一个治理好的心,口里说的就会是"治言",加于民众的就会是"治事",因而事业振兴而人民顺服,百姓就算治理好了。
用来掌握百姓的不应当是刑罚,用来忧惧百姓的不应当是发怒。
掌握人民,治理百姓,道是最根本的。
道,最伟大又最虚无,不是什么人能够败坏它的。
凡是官府各部门所实行的制度办法,并不是道。
圣人的道,若有若无,拿过来运用,永世也用不完。
它帮助时世变化,而自身并不改变;允许万物发展,而自身并不转移。
人们天天使用它都不会有所损耗。
人能正静者,筋肕而骨强;能戴大圆者,体乎大方;镜大清者,视乎大明。
正静不失,日新其德,昭知天下,通於四极。
金心在中,不可匿。
外见於形容,可知於顏色。
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於戈兵。
不言之言,闻於雷鼓;金心之形,明於日月,察於父母。
昔者,明王之爱天下,故天下可附;暴王之恶天下,故天下可离。
故货之不足以为爱,刑之不足以为恶。
货者,爱之末也;刑者,恶之末也。
譯文
人如能进到正和静的境界,身体也就筋韧而骨强,进而能顶天立地,目视如同清水,观察如同日月。
只要不失掉这正与静,其德行将与日俱新,而且能遍知天下事物,以至四方极远的地域。
内里有一个完整周全的心是不可能掩蔽的,这将表现在形体容貌上,也能在颜色上看得出来。
善气迎人,相亲如同兄弟,恶气迎人,相害如同刀兵。
这种不用自己说出来的语言,比打雷击鼓还响亮震耳。
这完整周全的心的形体,比日月还更光亮,体察事情比父母了解子女还更透彻。
从前,明君的心爱天下,故天下归附;暴君的心恶天下,故天下叛离。
所以,光是赏赐不足以代表爱护,光是刑罚不足以代表厌恶。
赏与罚不过是爱与恶的微末表现而已。
凡民之生也,必以正平;所以失之者,必以喜乐哀怒。
节怒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
外敬而内静者,必反其性。
岂无利事哉?我无利心;岂无安处哉?我无安心。
心之中又有心。
意以先言,意然后形,形然后思,思然后知。
凡心之形,过知失生。
是故,内聚以为泉原,泉之不竭,表裡遂通;泉之不涸,四支坚固。
能令用之,被服四固。
是故,圣人一言解之,上察於天,下察於地。
譯文
人的生命,一定要依靠中正和平。
其所以有所差失,必然是由于喜乐哀怒。
制止忿怒,什么都比不上音乐;控制享乐,什么都比不上守礼;遵守礼仪,什么都比不上保持敬慎。
外守敬而内虚静,那就一定能恢复精气。
怎么说没有好事呢?只怕自己没有好心;怎么说没有安宁之处呢?只怕是自己没有安宁之心。
心之中又有心,这个心先生意识,再说出话来。
因为有了意识然后有具体的形象,有了具体形象然后就据以思考,经过思考然后才有了知识。
大凡心的形体,求知过多则失其生机。
因此,内部的聚集才是泉源。
泉源不枯竭,表里才能通达;泉源不干枯,四肢才能坚固。
能使人们运用这个道理,就有益于四面八方了。
因此,圣人对于道有一个字的解释,就是能上通于天,下达于地的。
38章 白心
建当立有,以靖为宗,以时为宝,以政为仪,和则能久。
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当,虽利不行;非吾道,虽利不取。
上之随天,其次随人。
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随。
故其言也不废,其事也不随。
譯文
建立常规常道,应当以虚静为本,以合于时宜为贵,以正确不偏为准则,这三者协调一致,就能够持久不败。
不合我的准则,虽有利也不去做;不合我的常规,虽有利也不推行;不合我的常道,虽有利也不采用。
首先是适应天道,其次是适应人心。
人们不提倡的事不去应和,天不曾开创的事不去听从。
所以,其言论不会失效,其事业不会失败。
原始计实,本其所生。
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
故苞物眾者,莫大于天地;化物多者,莫多于日月;民之所急,莫急于水火。
然而天不为一物枉其时,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
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
是故,万物均,既夸眾矣。
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
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废。
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
不可常居也,不可废舍也。
随变断事也,知时以为度。
大者宽,小者局;物有所餘,有所不足。
譯文
追索事物的来源,研讨事物的实质,由此来探索事物生成的根据。
了解现象就可以探查形体,考究道理就可以掌握实情,找到事物的始末,就知道应该给它什么名称了。
看来,包藏物类广泛的,莫大于天地;化育物类众多的,莫多于日月;人民生活急切需要的,莫急于水火。
然而天不由于某一种物的需要而错行它的节令,明君圣人也不因为某一个人的需要而错行它的法度。
天按照它的规律运行,万物就自然得到它的好处;圣人也按照他的法度行事,百姓就自然得到他的好处。
因此,万物平衡,百姓也安定了。
所以,圣人治世,总是安静地在那里等待着。
事物一到,就循名责实自然地去治理它。
正确的名称自然治理得好,不正确的名称自然会被淘汰。
只要是名称正确法度完备,圣人是安坐无事的。
名称与法度不可永远不变,也不可没有稳定。
要适应变化来裁断事物,了解时宜来确定法度。
因为范围偏大则过宽,偏小则局限;事物发展又是参差不齐。
兵之出,出于人;其人入,入于身。
兵之胜,从于适;德之来,从于身。
故曰:祥于鬼者义于人,兵不义不可。
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前死亡。
强而卑义,信其强;弱而卑义,免于罪。
是故,骄之餘卑,卑之餘骄。
譯文
战争的出击,虽是出击他人;但他人反击进来,也会危及自身。
战争的胜利,虽是敌人失败;但得来这个胜利, 还是出自自身的牺牲。
所以说: 凡是得福于鬼神者必行义于人, 不义的战争是发动不得的。
强国如果骄傲就损害它的强大,弱国如果骄傲就加速它的死亡;强国谦卑就可以发展它的强大,弱国谦卑就可以免于遭到祸患。
因此,骄纵的结局将是卑陋,谦卑的结局则是矜荣。
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餘;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
小取焉,则小得福,大取焉,则大得福;尽行之,而天下服;殊无取焉,则民反,其身不免于贼。
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
出者而不伤人,入者自伤也。
不日不月,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
是谓宽乎形,徒居而致名。
去善之言,为善之事,事成而顾反无名。
能者无名,从事无事。
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
譯文
道,一个人使用它,没有听说有余;天下人都来行道,也没有听说不足。
这就叫作道。
稍稍地按道行事,就稍得其福;大行之;就大得其福;完全按道行事,就得到天下信服;毫不按道行事,则人民反抗,其身不免被害。
左的方位是出生,有的方位是死亡,出生的方位不伤人,死亡的方位自然会有伤人之事的。
不必选择什么良辰吉日, 依道行事就可以从其心愿; 不用求神问卜, 依道行事就可以理解吉凶。
这叫作身心闲适,安坐而可以得名。
说了好话,做了好事,事成后还应该回到无名的状态。
有才能的往往不求出名,真干事的往往显得无事。
审量政令的出入,要根据事物的实际承担能力行事。
孰能法无法乎?始无始乎?终无终乎?弱无弱乎?故曰:美哉岪岪。
故曰:有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故曰功成者隳,名成者亏。
故曰: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眾人同?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无成有贵其成也,有成有贵其无成也。
日极则仄,月满则亏。
极之徒仄,满之徒亏,巨之徒灭。
孰能已无已乎?效夫天地之纪!
譯文
谁能做到既能治理好国家而又不用亲自去治理?开创了事业而又不用亲自去开创?完成了事业而不用自己去亲自完成?削弱了敌人而不用亲自去削弱他们?这样才是美好兴旺的。
所以说, 不插手举事之中正无偏反而可保持中正, 谁能领会这个中正的深刻本质呢?所以说, 功成则将下降, 名成则将有亏。
所以说, 谁能做到放弃功业与名声而回到普通人的地位呢?谁能做到放弃功业名声而回到尚无成就的状态呢?无成就者固然重视成就,有成就者更应重视尚无成就的本色。
太阳到了最高之后,便走向偏斜;月亮到了最满之后,便走向亏缺。
最高的要走向偏斜,最满的要走向亏缺,最巨大了就将走向死亡。
谁能把自己忘掉呢?学一学天地的运行法则吧。
人言善,亦勿听;人言恶,亦勿听。
持而待之,空然勿两之,淑然自清。
无以旁言为事成,灿邙徵之,无听辩,万物归之,美恶乃自见。
譯文
人们说好,不轻易听信;说不好,也不轻易听信。
保留而加以等待,虚心地戒止冲突,终究会寂然自明的。
不要把道听途说当成事实,进行观察与考证,不听信任何巧辩,把万事万物归并到一起,相互比较之下,美、恶就自然显现出来了。
天或维之,地或载之。
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
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又况于人?人有治之,辟之若夫雷鼓之动也。
夫不能自摇者,夫或摇之。
夫或者何?若然者也:视则不见,听则不闻;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
集于顏色,知于肌肤,责其往来,莫知其时。
薄乎其方也,[韦享]乎其圜也,[韦享][韦享]乎莫得其门。
故口为声也,耳为听也,目有视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
譯文
天好象有个东西在维系着,地好象有个东西在擎载着。
天若没有东西维系着它。
就将坠下来了;地若没有东西擎载着它,就会沉下去了,天不坠,地不沉,或者正是有个什么东西在维系而擎载着它们的吧!何况于人呢?人也是有某种力量在支配着他,就象鼓被敲击之后才发声一样。
凡是自己不能推动自己的事物,就仿佛有种力量推动着它们。
这个仿佛存在的力量是什么呢?就是上面所讲的那个东西了。
看又看不见,听又听不着,洒满了天下,但又看不到充塞的现象。
聚集在人的颜面上,表现在人的皮肤上,但探其往来,却不能了解它的时间。
它既象广平的方形,又象浑圆的圆形,但又团团地找不到门。
看来,口能发声,耳能听音,眼能看,手能指,足能行路,一切事物也都是依靠着它的。
当生者生,当死者死。
言有西有东,各死其乡。
置常立仪,能守贞乎?常事通道,能官人乎?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
上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
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諭者也;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諭者也。
及至于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
故曰:济于舟者,和于水矣;义于人者,祥其神矣。
譯文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这句话是说事物无论在西在东,都遵循它自身的趋向发展。
立规章,定准则,能保证正确么?办政事,讲道理,能保证管好人们么?所以,著书是令人厌恶的,立说是令人鄙薄的。
最高的圣人,口不空说,手不空指,事物出现以后,给它一个名称说明就是了。
有名声、有体色的事物是可以说明白的;无名声、无体色的事物是无需说明白的。
至于一种最好的处理方法,则是让它自己存在下去,或让它自己消亡下去。
所以说:能渡船的,自然会适应水性;能行义于人的,自然会得福于鬼神的。
事有适,而无适,若有适;觿解,不可解而后解。
故善举事者,国人莫知其解。
为善乎,毋提提;为不善乎,将陷于刑。
善不善,取信而止矣。
若左若右,正中而已矣。
县乎日月无已也。
愕愕者不以天下为忧,剌剌者不以万物为筴,孰能弃剌剌而为愕愕乎?
譯文
办事情本有恰当的方法,然而在人们尚无此法时,才有人提出来。
骨锥开解绳结。
也是在绳结无法解开时,才有人想出来用它。
所以,善于举事的人,国人往往不理解他的方法。
做好了,不可张扬显示;做得不好,还将陷于刑网。
好与不好,取信于国人就完了。
是左好呢?或是右好呢?还是正中为好。
正中就能象日月悬空,永无息止。
落落无牵挂的人总是不以天下事务为忧虑,烈烈有为的人总是不以统率万物为满足。
但谁能做到放弃烈烈有为而奉行落落无为呢?
难言宪术,须同而出。
无益言,无损言,近可以免。
故曰:知何知乎?谋何谋乎?审而出者,彼自来。
自知曰稽,知人曰济。
知苟适,可为天下周;内固之一,可为长久;论而用之,可以为天下王。
譯文
宣布一项政策法令是不容易的,它必须符合众人心愿才可以发表出来。
不要说增加的话,也不说减少的话,只要接近众人心愿就免事增删。
所以说:论智慧,自己有什么智?论谋略,自己有什么谋?凡是查明众人心愿而制定出法度政策的,人家自然会投奔来。
只了解自己心愿,依此行事叫作“稽” ;能了解他人心愿,依此行事叫作“济” 。
了解人心如能做到准确,可成为天下君主;把此事牢记在心,便可以永久不败,经过讲求、研究而运用之,就可以成就天下的王业。
天之视而精,四璧而知请,壤土而与生。
能若夫风与波乎?唯其所欲适。
故子而代其父,曰义也;臣而代其君,曰篡也。
篡何能歌?武王是也。
故曰:孰能去辩与巧,而还与眾人同道?故曰: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修者王道狭,卧名利者写生危,知周于六合之内者,吾知生之有为阻也。
持而满之,乃其殆也。
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
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
满盛之国,不可以仕任;满盛之家,不可以嫁子;骄倨傲暴之人,不可与交。
譯文
天的观察万物是精确的,四面没有障碍而看得清楚真实。
一直到大地土壤及其所有的生物。
但人们能够象大自然的风与波浪一样么?只按照其愿望行事。
本来儿子继承他的父亲坐天下称为义, 可是臣子继承他的君主坐天下,就叫篡了。
篡怎么能歌颂呢?周武王却又是被歌颂着的对象。
所以说:谁能不用诡辩与巧诈,而与众人共同信奉—个道理呢?所以说:思索愈精细的人明智愈加不足,德行越有修养的人王道越加狭窄,大量拥有名利的反而有生命危险的忧虑,智慧遍及天地四方的,我相信他的生机就要受到阻碍了。
骄傲种持而自满起来,那是非常危险的表现。
名满天下的。
不如早些罢手。
因为名进而身退,才合于天道。
极盛的国度,个可给它当官;极盛的家族,不可同他结亲;骄倔傲暴之人,是不可同他交朋友的。
道之大如天,其广如地,其重如石,其轻如羽。
民之所以知者寡,故曰:何道之近,而莫之与能服也。
弃近而就远,何以费力也!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
君亲六合,以考内身。
以此知象,乃知行情。
既知行情,乃知养生。
左右前后,周而復所。
执仪服象,敬迎来者。
今夫来者必道其道,无迁无衍,命乃长久。
和以反中,形性相葆。
一以无贰,是谓知道。
将欲服之,必一其端,而固其所守。
责其往来,莫知其时;索之于天,与之为期。
不失其期,乃能得之。
故曰:吾语若大明之极。
大明之明,非爱人不予也。
同则相从,反则相距也。
吾察反则相距,吾以故知古从之同也。
譯文
道,其大如天,其广如地,其重如石,其轻如羽毛。
人们与它共处。
但对它却很少了解。
所以说,为什么道离人很近而不努力实行呢?弃近而就远,人们又何必浪费力气呢?所以说:要珍爱自身求道,先就来了解自身实际。
普遍观察宇宙事物,来验证身体内部。
从这里了解典型,乃知道可行之事。
既知道可行之事,就懂得修养生命。
要查访左右前后,一遍一遍地寻找。
然后就举行仪式,穿上礼服,恭敬地迎接来者。
这个来者降临,一定走自己的路,不改变也不拖延,生命便能长久。
和协而返于正中,使形体与精气相保,专一而无二意,这就叫懂得了“道” 。
人们将要行道。
开始就必须专一,然后再坚定地贯彻厂去。
要探求道的往来,总是不知其时。
可以索之于天,与苍天互定约期。
只要不失约期,就能得到它了。
所以说,我的话就象日月升到最高处—样,象日月之明那样的没有隐蔽,只是人们不肯追求而已。
与道相同的就相从,与道相反的就相距。
我从考察反则相距的道理中,了解到同则相从的“同”字是个什么涵义了。
39章 水地
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菀也。
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生也。
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也。
故曰:水,具材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夫水淖弱以清,而好洒人之恶,仁也。
视之黑而白,精也。
量之不可使概,至满而止,正也。
唯无不流,至平而止,义也。
人皆赴高,己独赴下,卑也。
卑也者,道之室,王者之器也,而水以为都居。
譯文
地,是万物的本原,是一切生命的植根之处,美与丑,贤与不肖,愚蠢无知与才华出众都是由它产生的。
水,则是地的血气,它象人身的筋脉一样,在大地里流通着。
所以说,水是具备一切的东西。
怎样了解水是这样的呢?回答说:水柔弱而且清白,善于洗涤人的秽恶,这是它的仁。
看水的颜色虽黑,但本质则是白的,这是它的诚实。
计量水不必使用平斗斜的概,满了就自动停止,这是它的正。
不拘什么地方都可以流去,一直到流布平衡而止,这是它的义。
人皆攀高,水独就下,这是它的谦卑。
谦卑是"道"的所在,是帝王的气度,而水就是以"卑"作为聚积的地方。
准也者,五量之宗也。
素也者,五色之质也。
淡也者,五味之中也。
是以水者,万物之准也,诸生之淡也,违非得失之质也。
是以无不满,无不居也。
集于天地,而藏于万物。
產于金石,集于诸生,故曰:水神。
集于草木,根得其度,华得其数,实得其量。
鸟兽得之,形体肥大,羽毛丰茂,文理明著。
万物莫不尽其几,反其常者,水之内度适也。
譯文
如果说,准是五种量器的根据,素是五种颜色的基础,淡是五种味道的中心,那么,水便是万物的"根据",一切生命的"中心",一切是非得失的基础。
所以,水是没有不可以被它充满的东西,也没有不可以让它停留的地方。
它可以聚集在天空和地上,包藏在万物的内部,产生于金石中间,又集合在一切生命的身上。
所以说,水比于神。
水集合在草木上,根子就能长到相当的深度,花朵就能开出相当的数目,果实就能收得相当的数量。
鸟兽得到水,形体就能肥大,羽毛就能丰满,毛色花纹鲜明而显著。
万物没有不充分发展生机并回到它的常态的,这是因为它们内部所含藏的水都有相当份量的缘故。
夫玉之所贵者,九德出焉。
夫玉温润以泽,仁也。
邻以理者,知也。
坚而不蹙,义也。
廉而不劌,行也。
鲜而不垢,洁也。
折而不挠,勇也。
瑕适皆见,精也。
茂华光泽,并通而不相陵,容也。
叩之,其音清搏彻远,纯而不杀,辞也。
是以人主贵之,藏以为宝,剖以为符瑞,九德出焉。
譯文
玉所以贵重,是因为它表现有九种品德。
温润而有光泽,是它的仁。
清澈而有纹理,是它的"智"。
坚硬而不屈缩,是它的义。
清正而不伤人,是它的品节。
鲜明而不垢污,是它的纯洁。
可折而不可屈,是它的勇。
缺点与优点都可以表现在外面,是它的诚实。
华美与光泽相互渗透而不互相侵犯,是它的宽容。
敲击起来,其声音清扬远闻,纯而不乱,是它的有条理。
所以君主总是把玉看得很贵重,收藏它作为宝贝,制造它成为符瑞,玉的九种品德全都表现出来了。
人,水也。
男女精气合,而水流形。
三月如咀,咀者何?曰五味。
五味者何,曰五藏。
酸主脾,咸主肺,辛主肾,苦主肝,甘主心。
五藏已具,而后生肉:脾生隔,肺生骨,肾生脑,肝生革,心生肉。
五肉已具,而后发为九窍:脾发为鼻,肝发为目,肾发为耳,肺发为窍。
五月而成,十月而生。
生而目视,耳听,心虑。
目之所以视,非特山陵之见也,察于荒忽。
耳之所听,非特雷鼓之闻也,察于淑湫。
心之所虑,非特知于麤麤也,察于微眇。
故修要之精。
是以水集于玉,而九德出焉。
凝蹇而为人,而九窍五虑出焉。
此乃其精也,精麤浊蹇,能存而不能亡者也。
譯文
人,也是水生成的。
男女精气相合,而由"水"流布成人的形体胚胎。
胎儿满三个月就能够含味。
什么是含味呢?含味就是含收五味。
什么是五味呢?五味是生成五脏的。
酸管脾脏,咸管肺脏,辣管肾脏,苦管肝脏,甜管心脏。
五脏都已具备,然后才生出五种内部组织。
脾生膈膜,肺生骨路,肾生脑,肝生革,心则生肉,五种内部组织都已具备,然后发生为九窍,从脾发生鼻,从肝发生目,从肾发生耳,从肺发生其它孔窍。
满五个月,形体完成;满十个月。
婴孩就生出来了。
生出来后,目就能看,耳就能听,心就能思虑。
目所能看到的,不仅是山岳丘陵,也能看到荒忽的东西,耳所能听到的,不仅是雷鸣鼓响,也能听到细小的声音、所能想到的,不仅是大的事物,也能想到细微的情况。
所以,水聚集在玉中就生出玉的九种品德。
水凝聚留滞而成为人,就生出九窍和五虑。
这就是水的精、粗凝聚,能存而不能亡的例子。
伏暗能存而能亡者,蓍龟与龙是也。
龟生于水,发之于火,于是为万物先,为祸福正。
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
欲小则化如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欲上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谓之神。
龟与龙,伏暗能存而能亡者也。
譯文
也有隐伏在幽暗中,既能存而又能亡的,老龟和龙便是。
龟生在水里,占卜时用火烤灼龟甲,便成为万物的先知,祸福的征验。
龙生在水里,它能够身披五色而泛游,所以成为神。
它要变小,就变得象蚕和蠾;变大,就包涵着天和地;他要向上,就升入云气之中;向下,就潜入深泉之内。
变化没有褂讪的日期,上下不拘规定的时限,这就叫作神。
龟和龙是隐伏在幽暗之处,既能存而又能亡的。
或世见,或世不见者,生蟡与庆忌。
故涸泽数百岁,谷之不徙,水之不绝者,生庆忌。
庆忌者,其状若人,其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载黄盖,乘小马,好疾驰,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报,此涸泽之精也。
涸川之精者,生于蟡。
蟡者,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其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鱉,此涸川水之精也。
譯文
或者在某个时代有所出现,或者在某个时代不出现的,是蟡的和庆忌的产生。
所以,数百年的涸泽,而山谷没有移位,水源没有断绝的地方,就要产生庆忌。
庆忌的形状象人,他的身长只有四寸,穿着黄衣,戴着黄帽,打着黄色的华盖,骑着小马,喜欢快跑,要是叫着它的名字,可以使它跑千里之外而一天往返。
这是涸泽之中的精怪。
至于涸川中的精怪,则是从购产生的。
蟡是一头两身,它的形状象蛇,身长八尺,要是叫着它的名字,可以使它捉取鱼鳖。
这是涸川里面的一种水精。
是以,水之精麤浊蹇,能存而不能亡者,生人与玉;伏暗能存而能亡者,蓍龟与龙;或世见,或不见者,蟡与庆忌。
故人皆服之,而管子则之;人皆有之,而管子以之。
是故,具者何也,水是也。
万物莫不以生,唯知其托者能为之正。
具者,水是也。
故曰: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產也。
何以知其然也?夫齐之水,道躁而復,故其民贪麤而好勇。
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
越之水,浊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
秦之水,泔最而稽,淤滞而杂,故其民贪戾罔而好事。
齐晋之水,枯旱而运,淤滞而杂,故其民諂諛而葆诈,巧佞而好利。
燕之水,萃下而弱,沉滞而杂,故其民愚戇而好贞,轻疾而易死。
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閒易而好正。
是以圣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
故水一则人心正,水清则民心易。
一则欲不污,民心易则行无邪。
是以圣人之治于世也,不人告也,不户说也,其枢在水。
譯文
所以,水的精、粗凝聚,只能存在不能隐没的,是人和玉的产生。
隐伏在幽暗中,能存又能隐没的,则是老龟和龙。
或者某个时代出现。
或者某个时代不出现的,就是蟡和庆忌。
所以人人都习惯了水,只有管子能从法则上去了解它;人人都占有了水,只有管子能够掌握利用它。
因此,什么可以叫作具备一切的呢?水就是具备一切的。
万物没有不靠水生存的,只要了解万物的真正寄托就能证实这个道理。
具备-切的,就是水。
所以说:水是什么?水是万物的本原,是一切生命的植根之处,美和丑、贤和不肖、愚蠢无知和才华出众都是由它产生的。
怎样了解水是这样的呢?试看齐国的水迫急而流盛,所以齐国人就贪婪,粗暴而好勇。
楚国的水柔弱而清白,所以楚国人就轻捷、果断而敢为。
越国的水浊重而浸蚀土壤,所以越国人就愚蠢、妒忌而污秽。
泰国的水浓聚而迟滞,淤浊而混杂,所以秦国人就贪婪、残暴、狡猾而好杀伐。
晋国的水苦涩而浑浊,淤滞而混杂,所以晋国人就谄谀而包藏伪诈,巧佞而好财利。
燕国的水深聚而柔弱,沉滞而混杂,所以燕国人就愚憨而好讲坚贞,轻急而不怕死。
宋国的水轻强而清明,所以宋国人就纯朴平易喜欢公正。
因此圣人改造世俗,了解情况看水。
水若纯洁则人心正,水若清明则人心平易。
人心正就没有污浊的欲望,人心平易就没有邪恶的行为。
所以,圣人治世,不去告诫每个人,不去劝说每一户,关键只在于掌握着水的性质。
40章 四时
管子曰:令有时。
无时则必视,顺天之所以来,五漫漫,六惛惛,孰知之哉?唯圣人知四时。
不知四时,乃失国之基。
不知五谷之故,国家乃路。
故天曰信明,地曰信圣,四时曰正。
其王信明圣,其臣乃正。
何以知其王之信明信圣也?曰:慎使能而善听信之。
使能之谓明,听信之谓圣。
信明圣者,皆受天赏。
使不能为惛,惛而忘也者,皆受天祸。
是故上见成事而贵功,则民事接劳而不谋。
上见功而贱,则为人下者直,为人上者骄。
是故阴阳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时者,阴阳之大经也;刑德者,四时之合也。
刑德合于时则生福,诡则生祸。
譯文
管仲说:发布政令要有四时特点。
没有四时特点,人们就必然消极地观望、顺从天时的到来,处在混乱昏蒙的状态。
谁能够有所了解呢?只有圣人才了解四时。
不了解四时,就将失掉立国的根本。
因为不了解五谷生长的规律,国家就是要败亡的。
所以圣人对于天道是真正聪明的,对于地道是真正圣智的,因而他所认识的四时也是正确的。
只要君主是真正聪明和圣智的,他的臣下也就行事正确了。
如何了解其君主的真正聪明和圣智呢?回答说:就在于慎重使用能臣和善于听取真实情况。
使用能臣叫作聪明,听取实情叫作圣智,真正是聪明圣智的人君皆受天赏。
使用无能之臣就是昏庸,昏庸而虚妄的人君皆受天祸。
因此,人君看到成就即想起尊重臣民的功绩,臣民就承担其烦劳事务,勤而无悔。
人君对待臣民的功绩抱着轻视态度,臣民就将懒惰,人君也将进一步骄傲起来。
因此,阴阳变化是天地的根本道理,四时运行是阴阳的根本规则,刑政和德政适应四时的措施。
刑德适合四时则生福,违背四时则生祸。
然则春夏秋冬将何行?东方曰星,其时曰春,其气曰风,风生木与骨。
其德喜嬴,而发出节时。
其事:号令修除神位,谨祷弊梗,宗正阳,治堤防,耕芸树艺,正津梁,修沟渎,甃屋行水,解怨赦罪,通四方。
然则柔风甘雨乃至,百姓乃寿,百虫乃蕃,此谓星德。
星者掌发,为风。
是故春行冬政则雕,行秋政则霜,行夏政则欲。
是故春三月以甲乙之日发五政。
一政曰:论幼孤,舍有罪;二政曰:赋爵列,授禄位;三政曰:冻解修沟渎,复亡人;四政曰:端险阻,修封疆,正千伯;五政曰:无杀麑夭,毋蹇华绝芋。
五政苟时,春雨乃来。
譯文
那么,春夏秋冬四时都应做些什么呢?东方是星,它的时节称为春,它的气是风,风产生木和骨。
它的德性是喜欢生长而万物按时节出生。
这个时节要办的事情是:命令修理和清洁神位,祈祷免除破败与不顺,以正阳作宗主。
修治堤坊,耕芸树艺,修整桥梁,修通沟渠,用砖瓦修治屋顶以便行水,解仇怨,赦罪人,通好于四方。
这样,和风甘雨便会到来,人民长寿,动物繁殖,这就叫作星德。
星掌管发生,发生属于风。
所以,春天若实行冬天的政令,则将草木凋落;若实行秋天的政令,则将出现霜杀;若实行夏天的政令,则人们疲倦困乏,因此,春季三个月,用甲,乙的日子来发布五项政令。
第一项政令是:照顾幼弧,赦免罪人。
第二项政令是:赋予官爵,授予禄位。
第三项政令是:解冻时修治沟渠,添修坟墓。
第四项政令是:修平险阻难行的道路,修整田地的边界,清理田间的界限。
第五项政令是:不准捕杀幼鹿,不准折花断尊。
五项政令若是都按时节颁行,春雨就会到来。
南方曰日,其时曰夏,其气曰阳,阳生火与气。
其德施舍修乐。
其事:号令赏赐赋爵,受禄顺乡,谨修神祀,量功赏贤,以动阳气。
九暑乃至,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此谓日德。
日掌赏,赏为暑,夏行春政则风,行秋政则水,行冬政则落。
是故夏三月以丙丁之日发五政。
一政曰:求有功发劳力者而举之;二政曰:开久墳,发故屋,辟故卵以假贷;三政曰:令禁扇去笠,毋扱免,除急漏田庐;四政曰:求有德赐布施于民者而赏之;五政曰:令禁罝设禽兽,毋杀飞鸟。
五政苟时,夏雨乃至也。
譯文
南方是日,它的时令称夏,它的气是阳,阳产生火和气。
它的德性是施惠与修乐。
这个时节要办的事情是:命令进行赏赐、授爵、授禄,巡视各乡劝农,做好祭神之事,量功赏贤,以帮助阳气发展。
于是大暑就将到来,时雨就将下降,五谷百果也将丰收,这就叫作日德。
日掌管赏赐,赏赐就是"暑"。
如夏天实行春天的政令,则起大风;实行秋天政令,则多水;实行冬天政令,则草木凋落。
所以,夏季三个月用丙、丁的日子来发布五项政令。
第一项政令是:调查有功和为国出力的人们,把他们提拔起来。
第二项政令是:开用长期储备,打开老仓、老窖,把粮食贷给人民。
第三项政令是:禁止敞门不关,不准举衽免冠,清除地沟与田舍。
第四项政令是:访求曾经布德施惠于民者,对他们进行奖赏。
第五项政令是:下令禁止设网捕捉禽兽,不准杀害飞鸟。
这五项政令如果按时节颁行,夏雨就会到来。
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以风雨节,土益力。
土生皮肌肤。
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实辅四时:春嬴育,夏养长。
秋聚收,冬闭藏。
大寒乃极,国家乃昌,四方乃服,此谓岁德。
岁掌和,和为雨。
譯文
中央是土,土的德性是辅佐四时运行,以使风雨适时,地力增长。
土生长皮肤肌肉。
它的德性表现为和平而均匀,中正而无私,实实在在辅助着四时:春天生育,夏天长养,秋天聚集收成,冬天积储闭藏。
最后大寒来到,国家昌盛,四方顺从。
这叫作"岁德"。
岁掌管阴阳调和,阴阳调和就是雨。
西方曰辰,其时曰秋,其气曰阴,阴生金与甲。
其德忧哀、静正、严顺,居不敢淫佚。
其事:号令毋使民淫暴,顺旅聚收,量民资以畜聚。
赏彼群干,聚彼群材,百物乃收,使民毋怠。
所恶其察,所欲必得,我信则克。
此谓辰德。
辰掌收,收为阴。
秋行春政则荣,行夏政则水,行冬政则耗。
是故秋三月以庚辛之日发五政:一政曰:禁博塞,圉小辩,斗译跽。
二政曰:毋见五兵之刃;三政曰:慎旅农,趣聚收;四政曰:补缺塞坼;五政曰:修墙垣,周门闾。
五政苟时,五谷皆入。
譯文
西方是辰,它的时节称为秋,它的气是阴,阻产生金和甲。
它的德性是忧虑哀伤平静公正而严肃谨慎-,居处不许做淫佚之事。
这个时节要办的事情是:命令人民不准有淫暴行为,勤慎督促旅居田野的农民进行秋收,计量民财以进行征集,砍伐树木,收聚木材,百物皆收,使人民不敢怠惰。
所厌恶之事应当考察,所要求之事必须做到,保持义信则诸事可成。
这叫作辰德。
辰主管收敛,收敛就是阴。
秋天如实行春天当行的政令‘则草木反而发荣;如实行夏天当行的政令,则将多水;如实行冬天当行的政令,则国家有损伤。
所以,秋季三个月用庚、辛的日子发布五项政令。
第一项政令是;禁赌博,防止小事之争,排解私恨和私斗。
第二项政令是:不得功用兵器。
第三项政令:重视安排旅居在野的农民,督促秋收。
第四项政令是:修补仓房的缺漏。
第五项政令是:修理墙垣,还要使门户周严。
五项政令若能按时进行,五谷就会丰收。
北方曰月,其时曰冬,其气曰寒,寒生水与血。
其德淳越、温怒、周密。
其事,号令修禁徙民,令静止,地乃不泄,断刑致罚,无赦有罪,以符阴气。
大寒乃至,甲兵乃强,五谷乃熟,国家乃昌,四方乃备,此谓月德。
月掌罚,罚为寒。
冬行春政则泄,行夏政则雷,行秋政则旱。
是故冬三月以壬癸之日发五政。
一政曰:论孤独,恤长老;二政曰:善顺阴,修神祀,赋爵禄,授备位;三政曰:效肢计,毋发山川之藏;四政曰:捕奸遁,得盗贼者有赏;五政曰:禁迁徙,止流民,圉分异。
五政苟时,冬事不过,所求必得,所恶必伏。
譯文
北方是月,它的时令称冬,它的气是寒,寒产生水和血。
它的德性是淳厚清扬。
宽恕和周密。
这个时节要办的事情是:命令禁止迁居,尽量让人们安静稳定,地气才不会流泄。
判刑定罚,不要宽赦罪人,以适应阴气要求。
于是大寒来到,甲兵强劲,五谷成熟,国家昌盛,四方臣服。
这叫作月德。
月掌管刑罚,刑罚就是寒。
冬天如实行春天政令,则地气流泄;如实行夏天政令,则天空有雷;如实行秋天政令,则发生干旱。
所以,冬季三个月用壬、癸的日子来发布五项政令。
第一项政令是:评定孤寡,抚恤老人。
第二项政令是:小心适应阴气,做好祭神之事,颁赐爵禄,授予并配备官位。
第三项政令是:考核会计收支,不要开发山川的宝藏。
第四项政令是:拘捕逃犯,得盗贼者有赏。
第五项政令是:禁止迁移,防止流民,限制分居。
五项政令若能按时而行,冬天应做的事情就没有失误,那么,所要求的一定可以得到,所厌恶的一定可以制伏。
是故春凋,秋荣,冬雷,夏有霜雪,此皆气之贼也。
刑德易节失次,则贼气遬至;贼气遬至,则国多灾殃。
是故圣王务时而寄政焉,作教而寄武,作祀而寄德焉。
此三者圣王所以合于天地之行也。
日掌阳,月掌阴,星掌和。
阳为德,阴为刑,和为事。
是故日食,则失德之国恶之;月食,则失刑之国恶之;彗星见,则失和之国恶之;风与日争明,则失生之国恶之。
是故,圣王日食则修德,月食则修刑,彗星见则修和,风与日争明则修生。
此四者,圣王所以免于天地之诛也。
信能行之,五谷蕃息,六畜殖,而甲兵强。
治积则昌,暴虐积则亡。
譯文
所以,春日草木凋零,秋日草木发荣,冬日有雷,夏日有霜有雪,这都是天气的贼害。
刑罚和德政变易了常规,失去了次序,"贼气"就迅速来到;"贼气"速来,国家就多灾多祸。
所以,圣王总是按照时节来推行政令,制作教令来推行武事,设置祭记来显示德行。
这三项都是圣王为着配合天地的运行而采取的。
日主阳,月主阴,岁主和调。
阳是德惠,阴是刑罚,和调是政事。
所以,遇到日食,德惠失修的国家就厌恶它;遇到月食,刑罚失当的国家就厌恶它;遇到彗星出现,失和的国家就厌恶它;风与日争明,失政的国家就厌恶它。
所以,圣明君主遇到日食,就注意施德;遇到月食,就改进刑罚;彗星出现,就注重和调;遇到风与日争明的现象,就整顿政事。
这四者,都是圣明君主为着避免天地的诛罚而采取的。
真正能够实行这些,五谷就将繁茂,六畜就将繁殖,而军备也能增强。
治绩积累多了,国家就能昌盛;正如暴虐积累多了,国家就会灭亡一样。
道生天地,德出贤人。
道生德,德生正,正生事。
是以圣王治天下,穷则反,终则始。
德始于春,长于夏;刑始于秋,流于冬。
刑德不失,四时如一。
刑德离乡,时乃逆行。
作事不成,必有大殃。
月有三政,王事必理,以为久长。
不中者死,失理者亡。
国有四时,固执王事,四守有所,三政执辅。
譯文
"道"产生大地,"德"生出贤人。
道产生德,德产生政令,政令产生事功。
所以,圣明君主治天下,凡事走到极端就反过头来,走到终了就重新开始。
施德开始在春天,增长在夏天;刑罚开始在秋天,发展在冬天。
只要刑罚没有失误,四时就始终如一地正常运行。
若是刑与德偏离正确的方向,四时便要逆行,行事不成,并且必遭大祸。
国家每月都有三种政事,按时节推行政令,制教令推行武事,设祭祀显示德行,国家必须遵照它来治理,这才可以久长。
不适应就会死灭,不治理就会败亡。
国家既然有四时的不同政令,坚决执行着圣王的政事,那么,春夏秋冬四时应做的事情就要安排得各得其所,还要同时以上述"三政"作为必要的辅助。
41章 五行
一者本也,二者器也,三者充也,治者四也,教者五也,守者六也,立者七也,前者八也,终者九也,十者然后具五官于六府也,五声于六律也。
譯文
第一是农事,第二是器用,第三是人力与生产相称,治理则属于第四,教化为第五,管理为第六,建立事业为第七,进行修剪整治为第八,终止结束为第九。
到了九,然后就可以配备五官于六府之中,就象配五声于六律之中-样。
六月日至,是故人有六多,六多所以街天地也。
天道以九制,地理以八制,人道以六制。
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开乎万物,以总一统。
通乎九制、六府、三充,而为明天子。
修槩水上,以待乎天堇;反五藏,以视不亲;治祀之下,以观地位;货曋神庐,合于精气。
已合而有常,有常而有经。
审合其声,修十二钟,以律人情。
人情已得,万物有极,然后有德。
譯文
每年经六个月为冬、夏至,因此,人的卦象有六爻,六爻是可以通乎天地的。
天道以九数为制,地道以八数为制,人道以六数为制。
天子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借此以开发万物,总于一统。
能通晓九功、六府、三事者,就可以成为明哲的天子。
要修平水土,以防备凶年饥谨;平价发放粮食,以救济不赈之民。
治祭袍于土地,以观察土地财利;修养内心,以合于精气要求。
已经符合精气要求就应当经常保持,经常保持也就有了规范。
要审合音声,研究十二钟的音律,使之反映人情。
人情已经悟透,万物已经尽知,然后就可以称为有德之君了。
故通乎阳气,所以事天也,经纬日月,用之于民。
通乎阴气,所以事地也,经纬星历,以视其离。
通若道然后有行,然则神筮不灵,神龟不卜,黄帝泽参,治之至也。
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于天道,得大常而察于地利,得奢龙而辩于东方,得祝融而辩于南方,得大封而辩于西方,得后土而辩于北方。
黄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
蚩尤明乎天道,故使为当时;大常察乎地利,故使为廪者:奢龙辩乎东方,故使为土师,祝融辩乎南方,故使为司徒;大封辩于西方,故使为司马;后土辩乎北方,故使为李。
是故春者土师也,夏者司徒也,秋者司马也,冬者李也。
譯文
所以,通晓阳气,是为从事于天,即掌握日月运行规律,以用于人民;通晓阴气,是为了从事于地,即掌握星历节气,以明确其运行次序。
通晓这些学问然后付诸实践,那么,就是神筑不显灵,神龟不卜卦,也是可以治理得最好的。
从前,黄帝得蚩尤为相而明察天道,得大常为相而明察地利,得苍龙为相而明察东方,得祝融为相而明察南方,得大封为相而明察西方,得后土为相而明察北方。
黄帝得六相而天地得治,可以说神明到极点了。
蚩尤通晓天道,所以黄帝用他当"掌时’’的官;大常通晓地利,所以黄帝用他当"凛者"的官;苍龙明察于东方,所以黄帝用他当"下师"的官;祝融明察于南方,所以黄帝用他"司徒"的官;大封明察西方,所以黄帝用他当"司马"的官;后土明察北方,所以黄帝用他当"李"官。
因此,春是工师,夏是司徒,秋是司马,冬天的性质则相当于理狱的官职。
昔黄帝以其缓急作五声,以政五钟。
令其五钟,一曰青钟大音,二曰赤钟重心,三曰黄钟洒光,四曰景钟昧其明,五曰黑钟隐其常。
五声既调,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时,五官以正人位。
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
譯文
从前,黄帝根据缓急差别开始制定五声,用五声来规正五钟的音调。
命定这五钟音调的名称,第一叫作青钟大音,第二叫作赤钟重心,第三叫作黄钟洒光,第四叫作景钟昧其明,第五叫作黑钟隐其常。
五声调整好了,然后开始确定五行来规正天时季节,开始确定五官来规正人们地位。
人事与天道协调了,天地的美好事物也就产生出来了。
日至,睹甲子木行御。
天子出令,命左右士师内御。
总别列爵,论贤不肖士吏。
赋秘,赐赏于四境之内,发故粟以田数。
出国,衡顺山林,禁民斩木,所以爱草木也。
然则冰解而冻释,草木区萌,赎蛰虫卵菱。
春辟勿时,苗足本。
不疠雏鷇,不夭麑,毋傅速。
亡伤襁褓。
时则不调。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冬至后从遇到甲子日开始,要按照木的德性应时治事。
天子发出命令,命左右士师内侍治事。
统一分别各级官爵,评定贤与不肖的官吏;发放秘藏之物,赏赐于全国各地。
按农家种田之数,把国家的陈粮发放给他们。
走出城市,让国家官吏巡视山林,禁止砍伐树木,这是为爱护草木而要求的。
接着是水解冻化,草木萌生。
要消灭土中蛰虫,要促进菱的生长,春耕不可拖延,春苗的根部要培土充足,不杀雏鸟,不害幼糜幼鹿。
不可束包太紧,免伤襁褓的婴儿。
按时这样做则草木繁茂而不雕。
这些措施持续七十二日而毕。
睹丙子火行御。
天子出令,命行人内御。
令掘沟浍,津旧涂。
发藏,任君赐赏。
君子修游驰,以发地气。
出皮币,命行人修春秋之礼于天下诸侯,通天下遇者兼和。
然则天无疾风,草木发奋,郁气息,民不疾而荣华蕃。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从遇到丙子之日开始,要按照火的德性应时治事。
天子发出命令。
命"行人"之官内侍治事。
下令挖掘田间排水的沟渠,修筑津梁于旧道之上,发放国家积藏,作为国君赏赐之用。
贵者游乐驰马,以发泄地气。
拿出皮币,命使臣奉行春秋之礼于天下诸侯,通好于各国,让所接触的国家都能和睦。
这样,天无暴风,草木生长奋发,郁蒸之气停息,人无疾病而富贵多子。
上述措施持续七十二日而毕。
睹戊子土行御。
天子出令,命左右司徒内御。
不诛不贞,农事为敬。
大扬惠言,宽刑死,缓罪人。
出国,司徒令,命顺民之功力,以养五谷。
君子之静居,而农夫修其功力极。
然则天为粤宛,草木养长,五谷蕃实秀大,六畜牺牲具,民足财,国富,上下亲,诸侯和。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从遇到戊子之日开始,要按照土的德性应时治事。
天子发出命令,命左右司徒内侍治事。
此时节不诛不赏,敬慎于农事。
大讲仁惠的言论,宽判刑死,缓处罪人。
走出城外,由司徒下令巡视农民种田用工、出力的情况,以蓄育五谷。
贵者宜于静居,而农民则需极力讲求农业的用工与出力。
这样,天好象成为深遽的园林,草木蕃育生长。
五谷蕃实秀大,六畜牺牲之物也都齐备,百姓足财,国家富有,君臣上下相亲,各国诸侯也都和睦。
上述措施持续七十二日而毕。
睹庚子金行御。
天子出令,命祝宗选禽兽之禁、五谷之先熟者,而荐之祖庙与五祀,鬼神享其气焉,君子食其味焉。
然则凉风至,白露下,天子出令,命左右司马衍组甲厉兵,合什为伍,以修于四境之内,谀然告民有事,所以待天地之杀敛也。
然则昼炙阳,夕下露,地竞环,五谷邻熟,草木茂实,岁农丰年大茂。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从遇到庚子之日开始,要按照金的德性应时治事。
天子发出命令,要求司祝之官选择圈养中合用的禽兽和秋日里先熟的五谷,敬献于祖庙及五祀之神,让鬼神享用它的气,让君子宴食它的味。
这时,凉风已至,白露已下,天子还要出令,命左右司马筹措销甲兵器,组织军人队伍,在全国各地加强备战,非常警惕地如临战争,这乃是为了准备天地秋时所行的杀戮。
这时,白天太阳甚热,夜间凉露已降,大地环绕,五谷逐次成熟,草木丰实,不仅农业增产,各业都同庆丰年。
上述措施持续七十二日而毕。
睹壬子水行御。
天子出令,命左右使人内御。
御其气足,则发而止;其气不足,则发撊渎盗贼。
数劋竹箭,伐檀柘,令民出猎,禽兽不释巨少而杀之,所以贵天地之所闭藏也。
然则羽卵者不段,毛胎者不贖,孕妇不销弃,草木根本美。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从遇到壬子之日开始,要按照水的德性应时治事。
天子发出命令,命左右"李官"内侍治事。
此时冬寒之气若足,则发奸捕盗之事可以停止;冬寒之气不足,则发捕贪污分子与盗贼。
还要多多砍削竹类以制造箭支,伐取檀朽之木以制弓,令百姓出猎野生禽兽,不放过任何大小一律捕杀,这正是贵在适应天地闭藏的要求。
这样,卵生的鸟类没有孵化不成的,胎生的兽类没有中途流产的,怀孕的妇女没有胎儿夭死的,草木的根本也都是闭藏完好的。
上述措施持续七十二日而毕。
睹甲子木行御。
天子不赋不赐赏,而大斩伐伤,君危,不杀太子危;家人夫人死,不然则长子死。
七十二日而毕。
睹丙子火行御。
天子敬行急政,旱札,苗死,民厉。
七十二日而毕。
睹戊子土行御。
天子修宫室,筑台榭,君危;外筑城郭,臣死。
七十二日而毕。
睹庚子金行御。
天子攻山击石,有兵作战而败,士死,丧执政。
七十二日而毕。
睹壬子水行御。
天子决塞,动大水,王后夫人薨,不然则羽卵者段,毛胎者贖,孕妇销弃,草木根本不美。
七十二日而毕。
譯文
从遇到甲子之日开始,须按照木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若无所赋与,不行赏赐,而进行大斩伐伤,国君就会危险,不然,则太子危险,或者是家人、夫人死亡,不然,则长子死亡。
这种灾祸将延长七十二日而毕。
从遇到丙子之日开始,须按照火的德性应时行事,天子若屡行急政,则有"旱札"之灾,禾苗枯死,人遭瘟疫。
这种灾祸将延长七十二日而毕。
从遇到戊子之日开始,须按照土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如修筑宫室台榭,国君危险;如在外修筑城郭,大臣死亡。
此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而毕。
从遇到庚子之日开始,须按照金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如果开山动石,则战争失败,战士死,而执政者丧亡。
此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而毕。
从遇到壬子之日开始,须按照水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无论是决开或堵塞大河,动了大的治水工程,王后夫人就会死亡,不然,则国中卵生的鸟类孵化不成,胎生的兽类中途流产,怀孕的妇女胎儿天死,草木的根本也不完好。
这种灾祸也将延续七十二日而毕。
42章 势
战而惧水,此谓澹灭。
小事不从,大事不吉。
战而惧险,此谓迷中。
分其师眾,人既迷芒,必其将亡之道。
譯文
作战而惧怕涉水,这叫作没有胆量。
这种人小事不顺,大事不吉。
作战而怕行险路,这叫作心中无数。
这种人只能使军队混乱,全军陷入迷茫,注定要走向灭亡的道路。
动静者,比于死;动作者,比于丑;动信者,比于距;动詘者,比于避。
夫静与作,时以为主人,时以为客,贵得度。
知静之修,居而自利;知作之从,每动有功,故曰:无为者帝,此之谓矣。
譯文
用兵在强调静止的时侯,应当象死尸一样不动;在强调运动的时侯,应当象鬼神一样出没;在强调扩展的时侯,应当象鸡距一样伸张有力;在强调收缩的时侯,应当象瘸腿者一样屈曲退避。
静止或者运动,有时被放在主位,有时被放在客位,这贵在得其法则。
懂得静止时所应遵循的法则,驻兵自然有利;懂得运动时所应服从的法则,一动兵就会成功。
所以说,能作到无为而治的可成帝业,就是这个道理。
逆节萌生,天地未形,先为之政,其事乃不成,繆受其刑。
天因人,圣人因天。
天时不作,勿为客;人事不起,勿为始。
慕和其眾,以修天地之从。
人先生之,天地刑之,圣人成之,则与天同极。
正静不争,动作不贰,素质不留,与地同极。
未得天极,则隐于德;已得天极,则致其力。
既成其功,顺守其从,人不能代。
譯文
敌方的悖逆之事才刚刚开始发生,天地都没有什么表现,就提早对他征讨,事情不会成功,反而将不断地受到惩罚。
天根据人的善恶予以祸福,圣人根据天的征象而进行征伐。
敌方没有天时之灾,不可轻易进攻,没有人事之祸,也不可开始宣战。
慕和自己军众,以等待天时地利的到来。
首先是人们在那里生事,然后天地表现出惩罚的征兆,最后由圣人通过征伐来完成,这就与天的准则一致。
当然,若保持正静而不事争夺,行动没有差错,本质上无杀戮之心,也可以与地的准则相同。
不合于天的准则,就应当隐而修德;已合于天的准则,则发挥自己实力。
一旦得到成功,就顺守其成功的业绩,任何人都不能取而代之。
成功之道,嬴缩为宝。
无亡天极,究数而止。
事若未成,无改其形,无失其始;静民观时,待令而起。
故曰:修阴阳之从,而道天地之常。
嬴嬴缩缩,因而为当;死死生生,因天地之形。
天地之形,圣人成之,小取者小利,大取者大利,尽行之者有天下。
譯文
成功之道,贵在能伸能屈。
不可忘天的准则,尽天数就应停止。
举事如果不成,既不必改变常态,也无须毁弃最初的基础,休息民力,观测时机,待天命起事就是了。
所以说,要遵循阴阳运行的轨道,而履行天地的常规。
伸伸屈屈,要并用而掌握适当;隐隐显显,要根据天地的征象行事。
天地显示征象,圣人完成征伐之事,这样就谋取小事有小利,谋取大事有大利,全面谋取者则据有天下。
故贤者诚信以仁之,慈惠以爱之,端政象不敢以先人。
中静不留,裕德无求,形于女色,其所处者,柔安静乐,行德而不争,以待天下之溃作也。
故贤者,安徐正静,柔节先定,行于不敢,而立于不能,守弱节而坚处之。
故不犯天时,不乱民功,秉时养人,先德后刑。
顺于天,微度人。
譯文
所以,贤者对人总是诚信而仁,慈惠而爱,决策广求民意,而不敢先自为定。
内心安静,不主张杀伐,道德饶裕,不愿意求索,闲适的形色象女子一样。
他的平时自处,总是柔安静乐,行德而不与人争,用这种情态等待天下动乱的到来。
所以,贤者都安详平静,和柔克制而率先保持镇定,行事立足于不敢,建功立足于不能,奉守谦弱的品格而始终坚持着。
所以,他能做到不违背天时,不打乱民功,行时政顺养国人,先用德后用刑杀,既顺于天道,又揣度人心行事。
善周者,明不能见也;善明者,周不能蔽也。
大明胜大周,则民无大周也;大周胜大明,则民无大明也。
大周之先,可以奋信;大明之祖,可以代天。
下索而不得,求之招摇之下。
譯文
善于保密的,明察也不能发现;善于明察的,保密也不能隐蔽。
我方高度明察胜过对方的高度保密,则对方之人无高度保密可言;我方高度保密胜过对方的高度明察,则对方之人无高度明察可言。
创造高度保密的,可以使进军迅速,创造高度明察的,可代替天的启示:在下面查索不得,那就最大限度地向上探索好了。
兽厌走,而有伏网罟。
一偃一侧,不然不得。
大文三曾,而贵义与德;大武三曾,而偃武与力。
譯文
野兽极力奔跑,可能碰上暗伏的网罟。
为政也必须有起有伏,否则不行。
大规模的文治实行三年,天下就能重视义与德;大规模的武事实行三年,天下才能平息刀兵与暴力。
43章 正
制断五刑,各当其名,罪人不怨,善人不惊,曰刑。
正之、服之、胜之、饰之,必严其令,而民则之,曰政。
如四时之不貣,如垦辰之不变,如宵如昼,如阴如阳,如日月之明,曰法。
爱之、生之、养之、成之,利民不德,天下亲之,曰德。
无德无怨,无好无恶,万物崇一,阴阳同度,曰道,刑以弊之,政以命之,法以遏之,德以养之,道以明之。
刑以弊之,毋失民命;令之以终其欲,明之毋曰政,当故不改曰法,爱民无私曰德,会民所聚曰道。
譯文
制定五种刑律,每一种都应与罪名相当,使罪人无所抱怨,良民不生惊恐,这叫作"刑"。
规正人们,制服人们,控制人们,整治人们,一定要出令严格,而使人遵守,这叫作"政"。
象四时运行一样没有差错,象天上星辰一样没有变更,象昼与夜、阴与阳、太阳与月亮一样分明,这叫作"法"。
爱护人们,生育人们,教养人们,育成人们,利人而不居有德,使天下都来亲近,这叫作"德"。
不施恩,也不结怨,无所爱,也无所恶,认为万物都本乎"一",阴阳都有规范,这叫作"道"。
应当用刑律进行裁断,用政权推行命令,用法来遏制人们,用德来教养人们,用道来启发人们。
用刑律进行裁断,为的是不错伤人命;命令人们杜绝私欲,为的是不使人们走邪路;遏制人们,以杜绝非分之心,为的是不使人们寻求侥幸;教养人们改变恶行,一定要从自身做起;启发人们省察其性情,一定要顺从道理。
施之以刑,人们就做事用心而且敬谨;施之以政,人民就守信而且服从;施之以德,人民就和平而且敬慕;施之以道,人民就亲附而不争夺。
判罪合乎罪名叫作"刑",出令合乎时宜叫作"政",合于成规而不改变叫作"法",爱民而无偏私叫作"德",合乎众民所宜叫作"道"。
立常行政,能服信乎?中和慎敬,能日新乎?正衡一静,能守慎乎?废私立公,能举人乎?临政官民,能后其身乎?能服信政,此谓正纪。
能服日新,此谓行理。
守慎正名,伪诈自止。
举人无私,臣德威道。
能后其身,上佐天子。
譯文
立法与执行政事,能守信于民么?保持中正和平与谨慎恭敬,能日新其德么?政情平稳安定,也能保持谨慎么?废私立公,能用在荐举贤人上么?执行政事,治理人民,能做到先人后己么?能守信于民,这叫作端正纲纪。
能日新其德,这叫作履行正理。
保持谨慎,又辨正名分,虚伪奸诈之事自然可以停止。
举人废私立公,其臣德将被全国称道。
能做到先人后已,就可以辅佐天子了。
44章 九变
凡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德其上者,有数以至焉。
曰:大者亲戚坟墓之所在也,田宅富厚足居也。
不然,则州县乡党与宗族足怀乐也。
不然,则上之教训、习俗,慈爱之於民也厚,无所往而得之。
不然,则山林泽谷之利足生也。
不然,则地形险阻,易守而难攻也。
不然,则罚严而可畏也。
不然,则赏明而足劝也。
不然,则有深怨於敌人也。
不然,则有厚功於上也。
此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德其上者也。
譯文
凡人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对君主自居有德,这是有必然原因的。
可以说,最大的一条是因为父母的坟墓在这个地方,而且土地房屋富裕可以使人们安居乐业。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由于州县乡里与宗族的情谊可令人感怀亲慕。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君主在教训、习俗方面,爱民深厚,无处可寻。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山林泽谷的财源可使人维持生计。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本国地形险阻,易守难攻。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刑罚严厉而令人畏惧。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赏赐明正而令人鼓舞。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对敌人有深仇大恨。
若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对君主有重大功劳。
这就是人民为什么能守战至死而不对君主自居有德的缘故。
今恃不信之人,而求以知;用不守之民,而欲以固;将不战之卒,而幸以胜;此兵之三暗也。
譯文
现今,依靠不可信的人,而要求了解敌情;使用不能守的人,而想要巩固防地;指挥不能战的军队,而想要侥幸取胜。
这是用兵上三种昏庸的表现。
45章 任法
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
失君则不然,合法而任智,故民舍事而好誉;舍数而任说,故民舍实而好言;舍公而好私,故民离法而妄行;舍大道而任小物,故上劳烦,百姓迷惑,而国家不治。
圣君则不然,守道要,处佚乐,驰骋弋猎,钟鼓竽瑟,宫中之乐,无禁圉也。
不思不虑,不忧不图,利身体,便形躯,养寿命,垂拱而天下治。
是敌人主有能用其道者,不事心,不劳意,不动力,而土地自辟,囷仓自实,蓄积自多,甲兵自强,群臣无诈伪,百官无奸邪,奇术技艺之人莫敢高言孟行以过其情、以遇其主矣。
譯文
圣明君主依靠法度而不依靠智谋,依靠政策而不依靠议论,依靠公而不依靠私,依靠大道而不依靠小事,结果是自身安闲而天下太平。
失国之君就不是如此,弃法度而依靠智谋,所以百姓也就丢开生产而追逐虚名;弃政策而依靠议论,所以百姓也就丢开实际而好说空话;弃公而依靠私,所以百姓也就背离法度而胡作妄为;弃大道而依靠小事,所以君主劳烦忙乱,人民迷惑不清,而国家不得安定。
圣明的君主就不是这样,只掌握国家的主要原则,而过着安闲快乐的生活,跑马打猎,鸣钟击鼓,吹竿奏瑟,宫中的娱乐没有什么拘束。
他不思不虑,不忧不谋,利其身体,适其形躯,保养其寿命,垂衣拱手安坐而天下太平。
所以,君主能够运用这个原则的,就不操心,不劳神,不费力,而土地自然开辟了,仓廪自然充实了,积蓄自然丰富了,兵力自然强大了,群臣没有诈伪的,百官没有奸邪的,有特殊技艺的人也都不敢用浮夸的语言、粗莽的行为来夸大个人,欺骗君主了。
昔者尧之治天下也,犹埴之在埏也,唯陶之所以为;犹金之在垆;恣冶之所以铸。
其民引之而来,推之而往,使之而成,禁之而止。
故尧之治也,善明法禁之令而已矣。
黄帝之治天下也,其民不引而来,不推而往,不使而成,不禁而止。
故黄帝之治也,置法而不变,使民安其法者也。
譯文
从前尧治理天下,人民象是粘土在模具里一样,任凭陶工去随意制作;又象金属在炼炉里一样,任凭冶工去随意铸造。
那人民真是招之就来,推之即去,使役他们就能够完成任务,禁戒他们就能够及时制止。
尧的治理方法,不过是善于明确地发布该怎么办和不要怎么办的法令罢了。
黄帝的治理天下,人民不用招引就来,不用推动就去,不用役使就能够自成其事,不用禁戒就能够自行停止。
黄帝的治理方法,那就是定了法就不改变,让人民习惯于依法行事。
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
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
《周书》曰:“国法,法不一,则有国者不祥;民不道法,则不祥;国更立法以典民,则祥;群臣不用礼义教训,则不祥;百官服事者离法而治,则不祥。”故曰:法者不可恒也,存亡治乱之所以出,圣君所以为天下大仪也。
君臣上下贵贱皆发焉,故曰“法”。
譯文
所谓仁义礼乐,都是从法里产生的。
这法是先圣用来统一人民行动的。
《周书》上说:"国法废弛不统一,国君不祥;人民不守法,不祥;国家擅改已立的法度来管理人民,不祥;大臣们不用礼节和法制来教育百姓,不祥;大小百官管理国事的人脱离法度办事,不祥。"
所以说:法是不可不永远坚持的,它是存亡治乱的根源,是圣明君主用来作为天下最高标准的。
无论君主或群臣、上层或下层、贵者或贱者,都必须一律遵守,所以叫"法"。
古之法也,世无请谒任举之人,无间识博学辩说之士,无伟服,无奇行,皆囊于法以事其主。
故明王之所恒者二:一曰明法而固守之,二曰禁民私而收使之,此二者主之所恒也,夫法者,上之所以一民使下也;私者,下之所以侵法乱主也。
故圣君置仪设法而固守之,然故谌杵习士闻识博学之人不可乱也,众强富贵私勇者不能侵也,信近亲爱者不能离也,珍怪奇物不能惑也,万物百事非在法之中者不能动也。
故法者,天下之至道也,圣君之实用也。
譯文
古时的法治,社会上没有私自请托保举的人,没有那种多识、博学和善辩的人,没有特异的服饰,没有奇怪的行动,所有的人都被包括到法的范围里为君主服务。
所以圣明君主必须永远坚持的有两条:一是明确宣布法度而坚定地执行它,二是禁止人民行私而管束役使他们。
这两条是君主应当永远坚持的。
法,是君主用来统一人民行动使用属下的;私,是属下用来侵犯法度扰乱君主的。
所以,圣明君主立下法度而坚定地执行着它,这样,那么所谓能干的人、懂法的人、多识博学的人们,就不可能扰乱法度了;人多势强、富贵而有私勇的人们,就不可能侵犯法度了;君主的亲信、近臣、亲属和宠爱的人们,就不可能违背法度了;珍奇宝物就不可能惑乱君主执法之心了;对任何事物的处理,不在法度之中,也都不可能行得通了。
所以,法是天下的最高准则,是圣明君主的法宝。
今天下则不然,皆有善法而不能守也。
然故谌杵习士闻识博学之士能以其智乱法惑上,众强富贵私勇者能以其威犯法侵陵,邻国诸侯能以其权置子立相,大臣能以其私附百姓,剪公财以禄私士。
凡如是而求法之行,国之治,不可得也。
譯文
现在天下的情况就不是如此,本来有良好的法度却不能坚持。
因此,所谓能干的、懂法律的和多识博学的人们,能够运用他们的智谋来扰乱法度,迷惑君主;人多势强、富贵而有私勇的人们,能够运用他们的威势来破坏法度,侵害君主;邻国诸侯能够运用他们的权力来废置太子,任用辅相;国内大臣能够运用他们的行私来拉拢百姓,并克扣公财豢养私党。
象这样的情况,要求法度通行,国家太平,那是不可能的。
圣君则不然,卿相不得剪其私,群臣不得辟其所亲爱,圣君亦明其法而固守之,群臣修通辐凑以事其主,百姓辑睦听令道法以从其事。
故曰: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法。
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
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谓为大治。
譯文
圣明君主就不是这样,不允许国家卿相克扣公财豢养私党,不允许群臣任用自己亲呢的人为官,君主自身也明确宣布制度而坚定地执行它。
这样,群臣协力同心,围绕着君主来为他服务;百姓也团结和睦,听令守法,做他们应作的事情。
所以说,有创制法度的,有执行法度的,有遵照法度行事的。
创制法度的是君主,执行法度的是大臣官吏,遵照法度行事的是人民。
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这就叫作大治。
故主有三术:夫爱人不私赏也,恶人不私罚也,置仪设法以度量断者,上主也。
爱人而私赏之,恶人而私罚之,倍大臣,离左右,专以其心断者,中主也。
臣有所爱而为私赏之,有所恶而为私罚之,倍其公法,损其正心,专听其大臣者,危主也。
故为人主者,不重爱人,不重恶人;重爱曰失德,重恶曰失威。
威德皆失,则主危也。
譯文
所以,君主有三种不同的做法:喜爱某人却不进行私赏,厌恶某人却不进行私罚,确立仪法制度,以法断事的,是上等的君主。
喜爱某人就进行私赏,厌恶某人就进行私罚,既不听大臣忠言,又脱离左右属下,专凭个人之心断事的,是中等的君主。
大臣喜爱某人,就替他进行私赏;大臣憎恶某人,就替他进行私罚;违背公法,丧失正心,一味听大臣摆布的,是危产的君主。
所以作君主的,不可注重私爱于人,也不可注重私恶于人。
注重私爱,叫作错用恩德,注重私恶,叫作错用刑威。
刑威和恩德都用错,君主就危险了。
故明王之所操者六:生之、杀之、富之、贫之、贵之、贱之。
此六柄者,主之所操也。
主之所处者四:一曰文,二曰武,三曰威,四曰德。
此四位者,主之所处也。
借人以其所操,命曰夺柄;借人以其所处,命曰失位。
夺柄失位,而求令之行,不可得也。
法不平,令不全,是亦夺柄失位之道也。
故有为枉法,有为毁令,此圣君之所以自禁也。
故贵不能威,富不能禄,贱不能事,近不能亲,美不能淫也。
植固而不动,奇邪乃恐,奇革而邪化,令往而民移。
故圣君失度量,置仪法,如天地之坚,如列星之固,如日月之明,如四时之信,然故令往而民从之。
而失君则不然,法立而还废之,令出而后反之,枉法而从私,毁令而不全。
是贵能威之,富能禄之,贱能事之,近能亲之,美能淫之也。
此五者不禁于身,是以群臣百姓人挟其私而幸其主,彼幸而得之,则主日侵。
彼幸而不得,则怨日产。
夫日侵而产怨,此失君之所慎也。
譯文
因此,英明君主所要掌握的有六项:使人活,使人死,使人富,使人贫,使人贵,使人贱,这六种权柄,是君主所要掌握住的。
君主所要占据的也有四方面:一是文治,二是武事,三是刑威,四是施德。
这四个领域,是君主所要占据住的。
把自己掌握的权力交给别人,叫作"失权",把自己占据的领域交给别人,叫作"失位"。
处在失权失位的状态,还希望法令能够推行,是办不到的。
法度不公平,政令不完备,也是导致"失权"、"失位"的原因。
所以,有时歪曲法度,有时毁弃政令的事情,从来是圣明君主自己禁止自己去做的。
因此,贵臣不能威胁他,富人不能贿赂他,贱者本能讨好他,近臣不能亲呢他,美色不能迷惑他。
执法之心坚定而不动摇,乖异邪僻的人就自然恐惧,乖异邪僻的人们都有了改变,法令一颁布下去,民众就跟着行动了。
所以,圣明君主设立制度仪法,象天地那样的坚定,象列星那样的稳固,象日月那样的光明,象四时运行那样的准确,这样,那么法令一出人民就会听从。
失国之君就不是这样,法度立下以后又废除了,命令发出以后又收回了,歪曲公法而使之迁就私意,毁坏政令而使之残缺不全。
于是权贵就能威胁他了,富人就能贿赂他了,贱者就能讨好他了,近臣就能亲呢他了,美色也就能迷惑他了。
这五方面,君主不能自己禁止自己,那么群臣百姓就人人怀着私意来讨好君主。
他们讨好达到了目的,君主的权力就天天受到侵害;他们讨好达不到目的,就天天产生着怨恨。
天天被侵害,又产生着怨恨,这就是失国之君所走的道路。
凡为主而不得用其法,不适其意,顾臣而行,离法而听贵臣,此所谓贵而威之也。
富人用金玉事主而来焉,主离法而听之,此所谓富而禄之也。
贱人以服约卑敬悲色告诉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所谓贱而事之也。
近者以逼近亲爱有求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此谓近而亲之也。
美者以巧言令色请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此所谓美而淫之也。
譯文
凡是身为君主而不能运用自己的法度,也不能适应自己的意愿,只是看着贵臣的颜色,离开法度而听从贵臣摆布,这就叫作贵臣能够威胁他。
富人用金珠宝玉事奉君主而提出要求,君主就背离法度而听从这些要求,这就叫作富人能够贿赂他。
贱者作出一副驯顺屈服、卑敬、可怜的样子哀告了君主,君主就背离法度听从了他们的哀告,这就叫作贱者能够讨好他。
近臣利用他和君主亲密的关系恳求于君主,君主就背离法度听从了他们的恳求,这就叫作近臣能够亲呢他。
美人用花言巧语和诣媚之态请托于君主,君主就背离法度听从了她的请托,这就叫作美色能够迷惑他。
治世则不然,不知亲疏、远近、贵贱、美恶,以度量断之。
其杀戮人者不怨也,其赏赐人者不德也。
以法制行之,如天地之无私也,是以官无私论,士无私议,民无私说,皆虚其匈以听于上。
上以公正论,以法制断,故任天下而不重也。
今乱君则不然,有私视也,故有不见也;有私听也,故有不闻也;有私虑也,故有不知也。
夫私者,壅蔽失位之道也。
上舍公法而听私说,故群臣百姓皆设私立方以教于国,群党比周以立其私,请谒任举以乱公法,人用其心以幸于上。
上无度量以禁之,是以私说日益,而公法日损,国之不冶,从此产矣。
譯文
治世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不分亲疏、远近、贵贱和美丑,一切都用法度来判断。
他定罪杀人,人不怨恨;按功行赏,人也不必感激。
全凭法制办事,好象天地对万物那样没有私心。
所以官吏没有私人的政见,士人没有私人的议论,民间没有私人的主张,大家都虚心听从君主。
君主凭公正原则来考论政事,凭法制来裁断是非,所以担负治理天下的大任而不感到沉重。
现在的昏君就不是如此,用私心来看事物,所以就有看不见的地方;用私心来听情况,所以就有听不见的地方;用私心来考虑问题,所以就有认识不到的地方。
这私心正是遭受蒙蔽、造成失位原因。
君主离开了公法而去听信私说,那么,群臣和百姓都将创立自己的一套学说和主张,在国内到处宣扬;还将勾结徒党,来建立私人势力;还将请托保举,来扰乱国家公法;还将用尽心机,来骗取君主的宠信。
君主若没有法度来禁止这些现象,于是私说一天比一天增多,公法一天比一天削弱,国家的不安定,就将从此产生了。
夫君臣者,天地之位也;民者,众物之象也。
各立其所职以待君令,群臣百姓安得各用其心而立私乎?故遵主令而行之,虽有伤败,无罚;非主令而行之,虽有功利,罪死。
然故下之事上也,如响之应声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从形也。
故上令而下应,主行而臣从,此治之道也。
夫非主令而行,有功利,因赏之,是教妄举也;遵主令而行之,有伤败,而罚之,是使民虑利害而离法也。
群臣百姓人虑利害,而以其私心举措,则法制毁而令不行矣。
譯文
君和臣好比天和地的位置,老百姓好比万物并列的样子,各自按其职务听候君主的命令,群臣百姓怎么可以各自用心谋取私利呢?所以,遵从君主的命令去办事,虽遭到挫折失败,也不应处罚;不遵从君主的命令办事,虽然取得功利,也要处死罪。
这样,那么下对上,就象回响反应声音一样;臣事君,就象影子跟着形体一样。
所以上面发令,下面就贯彻;君主行事,臣民就遵从,这是天下太平的道路。
如果不按君主命令行事,取得了功利便进行赏赐,这等于教导人妄自行事;按照君主命令行事,遭到了挫折失败,就加以处罚,这等于使人们考虑利害背离法度。
群臣百姓若是人人都考虑利害而按其私意行事,法制也就归于毁灭,命令也就不能推行了。
46章 明法
所谓治国者主道明也,所谓乱国者臣术胜也。
夫尊君卑臣,非计亲也,以势胜也;百官识,非惠也,刑罚必也。
故君臣共道则乱,专授则失。
夫国有四亡:令求不出谓之灭,出而道留谓之拥,下情求不上通谓之塞,下情上而道止谓之侵。
故夫灭、侵、塞、拥之所生,从法之不立也。
是故先王之治国也,不淫意于法之外,不为惠于法之内也。
动无非法者,所以禁过而外私也。
威不两错,政不二门。
以法治国则举错而已。
是故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诈伪;有权衡之称者,不可欺以轻重;有寻丈之数者,不可差以长短。
今主释法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矣;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矣。
是故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也。
然则喜赏恶罚之人,离公道而行私木矣。
比周以相为匿,是忘主死交,以进其誉。
故交众者誉多,外内朋党,虽有大奸,其蔽主多矣。
是以忠臣死于非罪,而邪臣起于非功。
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也,然则为人臣者重私而轻公矣。
十至私人之门,不一至于庭;百虑其家,不一图国。
属数虽众,非以尊君也;百官虽具,非以任国也;此之谓国无人。
国无人者,非朝臣之衰也,家与家务于相益,不务尊君也;大臣务相贵,而不任国;小臣持禄养交,不以官为事,故官失其能。
是故先王之治国也,使法择人,不自举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
故能匿而不可蔽,败而不可饰也;誉者不能进,而诽者不能退也。
然则君臣之间明别,明别则易治也,主虽不身下为,而守法为之可也。
譯文
所谓治理得好的国家,是因为君道强明;所谓混乱的国家,是因为臣下的"私术"太盛。
君尊臣卑,不是由于臣对君的亲爱,而是君主通过权势压服的;百官尽职,不是由于君对臣的恩惠,而是刑罚坚决的结果。
所以,君道与臣道混淆不分,国家就要混乱;把国权专授于人,君主就会失园。
国家有四种危亡的表现:法令一开始就发不出去,叫作"灭";发出而中道停留,叫做"壅";下情一开始就不能上达,叫作"塞";上达而中道停止,叫作"侵"。
灭、侵、塞、壅现象的产生,都是由于法度没有确立造成的。
所以先王治国。
不在法度外浪费心机,也不在法度内私行小惠。
所谓任何行动都不离开法度,就正是为了禁止过错而排除行私的。
君权不能由两家占有,政令不能由两家制定。
以法治国不过是一切都按法度来处理而已。
因此,有了法度的裁断,人们就不能通过伪诈来取巧;有了权衡的称量,人们就不能利用轻重搞欺骗;有了寻丈的计算,人们就都能利用长短搞差错。
君主若放弃法度,按照虚名用人,群臣就背离君主而在下结党营私;君主若听信朋党任官,人民就专务结交而不求工作实效。
因此,官吏的治理不好,正是君主按照虚名行赏,根据诽谤行罚的结果。
而这样下去,那些喜赏恶罚的人们就要背离公法而推行私术,也就是朋比为奸共同做伪。
于是他们忘记君主,拼命结交,而进用同党;所以交人多同党也多,朝廷内外都成朋党,虽有大的奸恶,也是多半能把君主蒙蔽过去的。
因此忠臣往往无罪而遭死,邪臣往往无功而发迹。
由于无罪遭死和无功发迹,那么,为人臣的就自然重私轻公了。
他们可以十次奔走于私人的家门,而一次不到朝廷;百般考虑其自家,而一次不谋国事。
朝廷所属的人员虽然很多,但不是拥护君主的;百官虽然很齐备,但不是治理国事的。
这种情况就叫作国中无人。
所谓"国中无人",并不是说朝廷大臣不足,这是说私家之间力求互相帮助,不力求尊奉国君;大臣之间力求互相抬举,而不肯为国任事;小臣拿着奉禄搞拉拢交结,也不以公职为事,所以官吏就没有作用了。
因此,先王的治国,用法度录取人材,自己并不推荐;用法度计量功劳,自己并不裁定。
所以贤能不可能被掩蔽,败类也不可能伪装;夸誉者不能进用人,诽谤者也不可能罢免人。
这样,君臣的界限就分明了,分明就容易治理,因为君主虽不自身下去办事,依靠法度去办就行了。
47章 正世
古之欲正世调天下者,必先观国政,料事务,察民俗,本治乱之所生,知得失之所在,然后从事。
故法可立而治可行。
譯文
古时想要匡正当世调治天下的人,一定要先考察国家的政情,调查国家的事务,了解人民的习俗,查明治乱根源与得失所在,然后着手进行。
这样,法制才能成立,政治措施才能贯彻。
夫万民不和,国家不安,失非在上,则过在下。
今使人君行逆不修道,诛杀不以理,重赋敛,竭民财,急使令,罢民力,财竭则不能毋侵夺,力罢则不能毋堕倪。
民已侵夺、堕倪,因以法随而诛之,则是诛罚重而乱愈起。
夫民劳苦困不足,则简禁而轻罪,如此则失在上,失在上而上不变,则万民无所托其命。
今人主轻刑政,宽百姓,薄赋敛,缓使令,然民淫躁行私而不从制,饰智任诈,负力而争,则是过在下。
过在下,人君不廉而变,则暴人不胜,邪乱不止。
暴人不胜,邪乱不止,则君人者势伤而威日衰矣。
譯文
大概人民不团结,国家不安定,过失不在君主,就在下边。
假如君主不讲求治国原则而倒行逆施,刑杀不坚持依理行事,重收赋税,枯竭民财,急征徭役,疲困民力,那么民财枯竭就不免发生侵夺;民力疲困就不免怠情轻慢。
人民已经到了侵夺、惰慢的地步,再用刑法来惩罚,那就是刑罚越重,祸乱越起。
人民陷入劳苦和穷困,就无视禁令和刑罪了,这就叫作过失在于君主。
过在君主而君主不改,万民就无法依靠他安身立命了。
如果君主对人民轻刑,宽政,薄税而缓征徭役,人民却放纵行私而不听从节制,取巧行诈,以力相争,那么过失就在下边了。
过在下边,君主若不能明察而加以纠正,那么暴乱分子就不能制止,邪乱之事就不会停息。
暴人不制服,邪乱不停息,则统治人民的君主,其势力将受到损害,而权威日见下降。
故为人君者,莫贵于胜。
所谓胜者,法立令行之谓胜。
法立令行,故群臣奉法守职,百官有常。
法不繁匿。
万民敦悫,反本而俭力。
故赏必足以使,威必足以胜,然后下从。
譯文
所以,作为君主、最重要的是一个"胜"字。
所谓胜,法度能成立,政令能贯彻,就叫做"胜"。
由于法度能成立而政令能贯彻,群臣就守法尽职,百官也有法可依。"
法度总是不利于恶人滋长的",万民会由此敦厚诚朴,安心农业而节俭勤劳。
这样,赏与罚就一定能够起到推动与克制的作用,然后下面就能服从统治了。
故古之所谓明君者,非一君也。
其设赏有薄有厚,其立禁有轻有重,迹行不必同,非故相反也,皆随时而变,因俗而动。
夫民躁而行僻,则赏不可以不厚,禁不可以不重。
故圣人设厚赏,非侈也;立重禁,非戾也。
赏薄则民不利,禁轻则邪人不畏。
设人之所不利,欲以使,则民不尽力;立人之所不畏,欲以禁,则邪人不止。
是故陈法出令而民不从。
故赏不足劝,则士民不为用;刑罚不足畏,则暴人轻犯禁。
民者,服于威杀然后从,见利然后用,被治然后正,得所安然后静者也。
夫盗贼不胜,邪乱不止,强劫弱,众暴寡,此天下之所忧,万民之所患也。
忧患不除,则民不安其居;民不安其居,则民望绝于上矣。
譯文
古时之所谓英明君主,并非仅只一人。
他们立赏有薄有厚,行禁有轻重,做法不一定相同,但并非故意使之不同,而是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变化,依据人们风气而行动的。
人民急躁而行为邪僻,立赏就不可不厚,行禁就不可不重。
故圣人设厚赏不能算作过分,行重禁不能算作暴皮。
赏薄则人们不以为利,禁轻则恶人无所恐惧。
设立人们不以为利的轻赏,想要役使人们做事,则不肯尽力;规定人们不以为惧的轻禁,想要禁止人们作恶,则恶人不会平息。
于是,颁布法令,人民也不会听从了。
所以,赏不足以令人激励,士民就不会为君主出力;刑不足以使人畏惧,坏人就轻于违法犯禁。
人民,畏于刑杀然后才能服从,得到好处然后才能听用,被治理然后才走正路,安居乐业然后才平静无事。
如果盗贼不能镇压,邪乱不能禁止,强者劫持弱者,多数欺侮少数,这是天下所最忧虑、百姓所最害怕的。
忧患不能除,人民就不得安居;人民不得安居,他们对君主就绝望了。
夫利莫大于治,害莫大于乱。
夫五帝三王所以成功立名,显于后世者,以为天下致利除害也。
事行不必同,所务一也。
夫民贪行躁,而诛罚轻,罪过不发,则是长淫乱而便邪僻也,有爱人之心、而实合于伤民,此二者不可不察也。
譯文
国家最大的利益莫过于安定,最大的危险莫过于动乱。
五帝三王之所以成功立名显于后世,正因为他们能为天下兴利除害。
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一定相同,但努力的目标是一致的。
人民是贪利而性行急躁的,如果刑罚太轻,罪过不得举发,这就是助长淫乱而有利于邪僻的行为。
看起来有爱民之心,实际上正好是伤害人民。
这两者是不可不认真考虑的。
夫盗贼不胜则良民危,法禁不立则奸邪繁。
故事莫急于当务,治莫贵于得齐。
制民急则民迫,民迫则窘,窘则民失其所葆;缓则纵,纵则淫,淫则行私,行私则离公,离公则难用。
故治之所以不立者,齐不得也。
齐不得则治难行。
故治民之齐,不可不察也。
圣人者,明于治乱之道,习于人事之终始者也。
其治人民也,期于利民而止。
故其位齐也,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
譯文
盗贼不能镇压,良民就生活不安;法禁不能建立,恶人就大量出现。
所以行事最要紧的是解决当前急务,治国最可贵的是掌握缓急适中。
管理过急则人民困迫,困迫则无所适从,无所适从则人民失去生活的保障;管理过缓则人民放纵,放纵则淫邪,淫邪则行私,行私则背公,背公就难以使用了。
所以,一个国家政治措施之所以立不住,就是因为没有得到这个"适中"。
不得适中,措施就很难推行。
所以治民的"适中"政策,是不可不认真体察的。
所谓圣人,就是懂得治乱规律,深悉人事终始的人。
他治理人民,只求有利于人民就完了。
所以他确立这个"适中"政策的时候,不迷信古代,也不拘泥于今天,而是随着时势和国人风气的发展而变化的。
夫君人之道,莫贵于胜。
胜,故君道立;君道立,然后下从;下从,故教可立而化可成也。
夫民不心服体从,则不可以礼义之文教也,君人者不可以不察也。
譯文
统治人民的方法,莫贵于"胜"。
只有保持这种"胜",君主的一套制度才能确立;君主制度确立了,然后下面才可以服从;下面服从,教化才能够开展而有成效。
如果人民不是思想和行动都服从,就不可能用礼义的各种规则来教化他们。
这一点是统治人民的君主不可不认真体察的。
48章 治国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
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
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
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譯文
大凡治国的道理,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人民富裕就容易治理,人民贫穷就难以治理。
何以知其然?人民富裕就安于乡居而爱惜家园,安乡爱家就恭敬君上而畏惧刑罪,敬上畏罪就容易治理了。
人民贫穷就不安于乡居而轻视家园,不安于乡居而轻家就敢于对抗君上而违犯禁令,抗上犯禁就难以治理了。
所以,治理得好的国家往往是富的,乱国必然是穷的。
因此,善于主持国家的君主,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起来,然后再加以治理。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多也。
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
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则民无所游食,民无所游食则必农。
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
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
是以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
今为末作奇巧者,一日作而五日食。
农夫终岁之作,不足以自食也。
然则民舍本事而事末作。
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
譯文
从前,历代的君主,法度不一,号令不同,然而都能统一天下,这是什么原因呢?必定是国富而粮多的缘故。
国富粮多来源于农业,所以先代圣王都是重视农业的。
凡属于治国之急务,一定要先禁止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的制造,禁止了这些,人民便无法游荡求食,人民无法游荡求食,就只好从事农业。
人民从事农业则土地得到开垦,土地开垦则粮食增加,粮食增加则国家富裕,国富则兵力可以强大,兵强则战争可以取胜,战胜则土地也就广阔了。
因此,先代圣王懂得人口多、兵力强、国土广和国家富都一定来源于粮食,因而都禁止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的制作,以利于发展农业。
现今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制作的人们,干一天可以吃用五天。
农民终年劳动,却不能维持自家生活。
这样,人民就放弃农业而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
弃农而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那土地也就荒芜而国家贫穷了。
凡农者月不足而岁有余者也,而上征暴急无时,则民倍贷以给上之征矣。
耕耨者有时,而泽不必足,则民倍贷以取庸矣。
秋籴以五,春粜以束,是又倍贷也。
故以上之证而倍取于民者四,关市之租,府库之征粟十一,厮舆之事,此四时亦当一倍贷矣。
夫以一民养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无积也。
譯文
凡是农业,其收入的特点是按月算往往不足,按年算才可能有余。
然而,官府征税却急如星火,没有定时,农民只好借"一还二"的高利贷来应付上面征课。
耕田锄草都有季节限制,但雨水不一定及时够用,农民又只好借"一还二"的高利贷来雇人浇地。
商人秋天买粮的粮价是"五",春天卖粮的粮价是"十",这又是一项"一还二"的高利贷。
所以,把上面的征索算进来,成倍索取农民的地方就达到四项,因为关市的租税、府库的征收、十分之一的征粮和各种劳役放在一起。
-年四季加起来,也等于一项"一还二"的高利贷了。
-个农民要养四个债主,所以对于外逃者处刑,国君也能制止农民外流,这乃是粮少而农民没有积蓄的缘故。
嵩山之东,河汝之间,蚤生而晚杀,五谷之所蕃孰也,四种而五获。
中年亩二石,一夫为粟二百石。
今也仓廪虚而民无积,农夫以粥子者,上无术以均之也。
故先王使农、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终岁之利无道相过也。
是以民作一而得均。
民作一则田垦,奸巧不生。
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
奸巧不生则民治。
富而治,此王之道也。
譯文
从高山东麓到黄河、汝水之间。
作物生长期早,凋落期迟,是粮食增产的好地方。
四季皆种而五谷皆收。
中等年成亩产两石粮食。
一个劳力可以耕百亩收二百石。
如今国家粮仓空虚而百姓没有积存。
农民卖儿卖女,其原因就在于君主没有办法均衡人们的收入。
所以先代圣王总是注意让农、士、商、工四民即使互换其行业,他们每年的收入也无法互相超过。
这样,农民专-务农而收入可以与其他各业均衡。
农民专一务农田野就得到开垦,奸巧之事也不会发生。
田野开垦则粮食增多,粮食多则国家富裕。
没有奸巧之事人民又会安定。
富裕而安定,这正是成王业的道路。
不生粟之国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
粟也者,民之所归也;粟也者,财之所归也;粟也者,地之所归也。
粟多则天下之物尽至矣。
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参徙成国。
舜非严刑罚重禁令,而民归之矣,去者必害,从者必利也。
先王者善为民除害兴利,故天下之民归之。
所谓兴利者,利农事也;所谓除害者,禁害农事也。
农事胜则入粟多,入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虽变俗易习、驱众移民,至于杀之,而民不恶也。
此务粟之功也。
上不利农则粟少,粟少则人贫,人贫则轻家,轻家则易去、易去则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则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则战不必胜、守不必固矣。
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
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
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譯文
不生产粮食的国家要灭亡,生产粮食而吃光用尽的国家仅能称霸,生产粮食而又能食用不尽的国家才可以成其王业。
粮食,能吸引人民;粮食,能招引财富;粮食,也能使领土开拓。
粮食一多,则天下的物产都来了。
所以,舜第一次率民迁安发展农耕建成"邑",第二次迁徒建成"都",第三次迁徒建成"国"。
舜没有采用严重的刑罚和禁令,而人民都跟定他了。
因为离开他必然受害,跟着他必然有利。
先代圣王,正是善于为人民除害兴利,所以天下人民都归附他。
所谓兴利,就是有利于农业。
所谓除害,就是禁害于农业。
农业发展则粮食收入增多,粮食收入增多则国富,国富则人民安于乡居而爱惜家园,安乡爱家则虽改变他们的风俗和习惯,对他们驱使和调遣,以至于有所杀戮,人民都是不憎恶的。
这都是致力于粮食生产的功效。
人君不发展农业则粮食必少,粮少则人民贫困,贫困则轻视家园,轻家则容易外逃,人民轻易外逃则君令不能做到"必行",君令不能行则禁律也不能做到"必止",禁律不能必止则战争不能做到必胜,防守也不能做到必固了。
法令不能必行。
禁律不能必止,出战不能必胜,防守不能必固,这叫作寄生的君主。
这都是不发展农业缺少粮食的危害。
所以增产粮食乃是成王业的根本大事,是人君的重大任务,是招引民众的途径和治国的道路。
49章 内业
凡物之精,此则为生。
下生五穀,上为列星。
流於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於胸中,谓之圣人。
是故民气,杲乎如登於天,杳乎如入於渊,淖乎如在於海,卒乎如在於己。
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音。
敬守勿失,是谓成德。
德成而智出,万物果得。
凡心之刑,自充自盈,自生自成。
其所以失之,必以忧乐喜怒欲利。
能去忧乐喜怒欲利,心乃反济。
彼心之情,利安以宁,勿烦勿乱,和乃自成。
折折乎如在於侧,忽忽乎如将不得,渺渺乎如穷无极。
此稽不远,日用其德。
譯文
物的精气,结合起来就有生机。
在下就产生地上的五谷,在上就是天体的群星。
流动在大地之间的叫作鬼神,藏在人的心里就成为圣人。
因此,这种气有时光亮得好象升在天上,有时幽暗得好象藏入深渊,有时柔润得好象浸在海里,有时高峻得好象立在山上。
这种气,不可以用强力留住它,却可以用德性来安顿它;不可以用声音去呼唤它,却可以用心意去迎接它。
恭敬地守住它而不失掉,这就叫作"成德"。
德有成就就会产生出智慧,对万事万物全都能掌握理解了。
心的形体,它本身就能自然充实,自然生成。
它之所以有所损伤,必然是由于忧、乐、喜、怒、嗜欲和贪利。
能除掉忧、乐、喜、怒、嗜欲和贪利,心又可以回到完满的状态。
心的特性,最需要安定和宁静,保持不烦不乱,心的和谐就可以自然形成。
这些道理,有时清楚地好象就在身边,有时恍惚地好象寻找不到,又有时好象渺茫地追寻不到尽头,实际上考察它并不很远,因为人们天天都在享用着它的德惠。
夫道者所以充形也,而人不能固。
其往不復,其来不舍。
谋乎莫闻其音,卒乎乃在於心,冥冥乎不见其形,淫淫乎与我俱生。
不见其形,不闻其声,而序其成,谓之道。
凡道无所,善心安爱。
心静气理,道乃可止。
彼道不远,民得以產;彼道不离,民因以知。
是故,卒乎其如可与索,眇眇乎其如穷无所。
彼道之情,恶音与声。
修心静音,道乃可得。
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视也,耳之所不能听也,所以修心而正形也。
人之所失以死,所得以生也。
事之所失以败,所得以成也。
譯文
道,是用来充实心的形体的,但人们往往不能固守。
它走开就不再来,来了又不肯安家常住。
模糊得没有人听出它的声音,却又高大地显现在人的心里;昏暗得看不到它的形状,却又滋滋润润地与我们共同生长。
看不到形体,听不到声音,却是有步骤地使万物成长着,它就是道。
凡是道都没有固定的停留场所,碰到善心就藏居下来。
心静而气不乱,道就可以留住在这里。
道并不在远方,人们就是靠它生长的;道并不离开人们,人们就是靠它得到知识的。
所以道是高大的,似乎可以寻找得到;又是细微的,似乎追寻不出它一定的所在。
道的本性,讨厌声音语言,只有修心静意,才能得道。
道这个东西,是口不能言传,目不能察看,耳朵也听不到的;它是用来修养内心和端正形貌的;人们失掉了它就会死亡,得到了它就能生长;事业失掉了它就将失败,得到了它就能成功。
凡道,无根无茎,无叶无荣;万物以生,万物以成,命之曰道。
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安静。
春秋冬夏,天之时也;山陵川谷,地之枝也;喜怒取予,人之谋也。
是故,圣人与时变而不化,从物而不移。
能正能静,然后能定。
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可以为精舍。
精也者,气之精者也。
气,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
凡心之形,过知失生。
一物能化谓之神,一事能变谓之智。
化不易气,变不易智。
惟执一之君子能为此乎!执一不失,能君万物。
君子使物,不为物使。
得一之理,治心在於中,治言出於口,治事加於人,然则天下治矣。
譯文
凡是道,没有根也没有茎,没有叶子也没有花朵。
但万物由于得到它才产生,由于得到它才成长,所以把它叫作"道"。
天在于正,地在于平,人在于安静。
春秋冬夏是天的时令,山陵川谷是地的物材,喜怒取予是人的谋虑。
所以圣人总是允许时世变化而自己却不变化,听任事物变迁而自己却不转移。
能正能静,然后才能够安定。
有一个安定的心在里面,那就能耳目聪明,四肢坚固,就可以作为"精"的留住场所。
所谓"精",就是气中最精的东西。
气,通达开来就产生生命,有生命就有思想,有了思想就有知识,有知识就应及时停止了。
凡心的形体,求知过多,则失其生机。
一概听任于物而能掌握物的变化叫"神",一概听任于事而能掌握事的变化叫"智"。
物变化而自己的气不变,事变化而自己的智不变,这只有坚持专一的君子才能做到吧!专一而不失,就能够统率万物了。
君子使用万物,不受外物支配,就是因为掌握了专一的原则。
内里有一个治理好的心,口里说的就会是治理好的话,加于民众的就将是治理好的事,这样,天下也就会治理好了。
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听,公之谓也。
形不正,德不来;中不静,心不治。
正形摄德,天仁地义,则淫然而自至。
神明之极,照乎知万物。
中义守不忒,不以物乱官,不以官乱心,是谓中得。
有神自在身,一往一来,莫之能思,失之必乱,得之必治。
敬除其舍,精将自来。
精想思之,宁念治之。
严容畏敬,精将至定。
得之而勿捨,耳目不淫,心无他图。
正心在中,万物得度。
道满天下,普在民所,民不能知也。
一言之解,上察於天,下极於地,蟠满九州。
譯文
所谓"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听",就是这个道理。
外形不端正的人,是因为德没有养成;内里不虚静的人,是因为心没有治好。
端正外形,修伤内德,如天之仁,如地之义,那就将渐渐到达神明的最高境界,明彻地认识万物。
内心守静而不生差错,不让外物扰乱五官,不让五官扰乱内心,这就叫作"中有所得"。
本来有"神"存在心内,不过一往一来,难得猜测。
但心内失去了神就纷乱,得到了神就安定。
严肃地把心里的杂念打扫干净,"精"就会自然到来。
纯洁思想记住它,宁息杂念疏理它,抱着严肃而畏敬的态度,"精"就会极为安定。
得到"精"而不舍弃,耳目等器官就不会迷惑了。
心别无所图,只一个平正的心在里面,对待万物就会有正确标准。
道布满在天下,并且普遍地存在人们的身边,人们自己却不能认识。
只要有一个字的了解,就能够上通于天,下至于地,而且布满在九州。
何谓解之,在於心安。
我心治,官乃治;我心安,官乃安。
治之者心也,安之者心也。
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焉。
彼心之心,音以先言,音然后形,形然后言。
言然后使,使然后治。
不治必乱,乱乃死。
精存自生,其外安荣。
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
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
乃能穷天地,被四海。
中无惑意,外无邪菑。
心全於中,形全於外;不逢天菑,不遇人害,谓之圣人。
人能正静,皮肤裕宽,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
乃能戴大园而履大方,鉴於大清,视於大明。
敬慎无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穷於四极。
敬发其充,是谓内德。
然而不反,此生之忒。
譯文
怎样才能了解呢?在于心能平定。
我的心能平定,五官就会平定;我的心能安静,五官就会安静。
平定要由心,安静也要由心。
心中包藏着心,心里面又有个心。
那个心里面的心。
先生意识,再说出话来。
有了意识,然后理解具体形象,理解形象。
然后有话可说。
有了话,然后有着使唤调遣的作用;有了使唤调遣作用,然后可以管理事物。
不能管理,就会造成纷乱;纷乱了,就会造成灭亡。
精存在心,人就自然牛长,表现在人体外面就仪态安闲而颜色光鲜,藏在内部则是一个不竭的泉源,浩大而和平,形成气的渊源。
渊源没有枯竭,四肢才能坚强;泉源没有淤塞,九窍才能通达。
这样就能全面认识天地,普察四海。
心中没有迷惑不明的东西,体外就没有邪恶的灾祸。
心在内部保持健全,形体在外部保持健全,不逢天灾,不遇人害,这样的人就叫作圣人。
人如能达到正和静的境界,形体上就表现为皮肤丰满,耳目聪明,筋骨舒展而强健。
他进而能够顶天立地,目视如同清水,观察如同日月。
严肃谨慎地保持正静而没有差失,德行将与日俱新,并且遍知天下事物,以至四方极远的地域。
这样恭敬地发展其内部的精气,就叫作内心有得。
然而有些人不能返回到这样的境界,那是生活上的差失造成的。
凡道,必周必密,必宽必舒,必坚必固。
守善勿舍,逐淫泽薄。
既知其极,反於道德。
全心在中,不可蔽匿。
和於形容,见於肤色。
善气迎人,亲於弟兄;恶气迎人,害於戎兵。
不言之声,疾於雷鼓;心气之形,明於日月,察於父母。
赏不足以劝善,刑不足以惩过。
气意得而天下服,心意定而天下听。
摶气如神,万物备存。
能摶乎?能一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勿求诸人而得之己乎?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
非鬼神之力也,精气之极也。
四体既正,血气既静,一意摶心,耳目不淫,虽远若近。
思索生知,慢易生忧。
暴傲生怨,忧鬱生疾,疾困乃死。
思之而不捨,内困外薄,不蚤为图,生将巽舍。
食莫若无饱,思莫若勿致,节适之齐,彼将自至。
譯文
道,一定是周到而细密、宽大而舒放、坚实而且强固的。
能作到守善而不舍,驱逐淫邪,去掉浮薄,充分领会守善的最高准则,就可以返回到道德上来了。
健全的心在内部,外面是不能隐蔽的,自然表现在形体容貌上面,也表现在肌肤颜色上面。
善气迎人,相亲如同兄弟;恶气迎人,相害如同刀兵。
这种不说出来的声音,比打雷击鼓还传得快。
这心和气的形体,比太阳和月亮还更光明,体察事情比父母了解子女还更透彻。
赏赐不一定能够劝善,刑罚不一定能够惩过。
而气的意向对头,天下就可以顺服;心的意向安定,天下就可以听从。
能够专心一意在气上,就会象神明一样,可以把万物完全收存在心中。
问题是人们能专心么?能一意么?能做到不用占卜而预知凶吉么?能够要止就止么?能够要完就完么?能做到不外求于人而靠自己解决问题么?思考吧!思考吧!再重复思考下去吧!思考不通,鬼神将帮你想通。
其实这不是鬼神的力量,而是精气的最高作用。
四体都能端正,血气都能平静,一意专心,耳目不受外物的迷惑,这样,对于遥远事物的了解就象对于近旁的事物一样。
思索产生智慧,懈怠疏忽产生忧患,残暴骄傲产生怨恨,忧郁产生疾病,疾病因迫乃导致死亡。
一个人思虑过度而不休息,就会内生困窘,外受胁迫,如不早想办法,生命就离开他的躯体。
吃东西最好不要吃饱,心思最好不要用尽,调节得当,生命自会到来。
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
和乃生,不和不生。
察和之道,其精不见,其徵不丑。
平正擅匈,论治在心,此以长寿。
忿怒之失度,乃为之图。
节其五欲,去其二凶。
不喜不怒,平正擅匈,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
所以失之,必以喜怒忧患,是故,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
内静外敬,能反其性,性将大定。
譯文
人的生命,是由天给他精气,地给他形体,两者相结合而成为人。
两者调和则有生命,不和就没有生命。
考察"和"的规律,它的真实情况是不可能看得见的,它表现的征象是不能类比的。
但能使平和中正占据胸怀,融化在心里,就是长寿的来源。
忿怒过度了,应该设法消除。
节制那五种情欲:耳、目、口、鼻、心、除去那两种凶事:喜、怒,不喜不怒,平和中正就可以占据胸怀了。
人的生命,一定要依靠平和中正。
生命有失,一定是因为喜怒忧患。
可以说,制止忿怒什么都比不上诗歌,消除忧闷什么都比不上音乐,控制享乐什么都比不上守礼,遵守礼仪什么都比不上保持敬慎,保持敬慎什么都比不上虚静。
内心虚静,外表敬慎,就能恢复精气,精气也将大大地得到稳定。
凡食之道,大充,伤而形不臧;大摄,骨枯而血沍。
充摄之间,此谓和成。
精之所舍,而知之所生。
飢饱之失度,乃为之图。
饱则疾动,飢则广思,老则长虑。
饱不疾动,气不通於四末;飢不广思,饱而不废;老不长虑,困乃速竭。
大心而敢,宽气而广,其形安而不移,能守一而弃万苛。
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宽舒而仁,独乐其身,是谓云气,意行似天。
譯文
关于食的规律:吃得太多,就伤胃而身体不好;吃得太少,就骨枯而血液停滞。
吃得多少适中,才可以实现舒和,使精气有所寄托,智慧能够生长。
如果是饥饱失度,那就要设法解决。
太饱了就要赶快活动,太饿了就要停止思考,老年人就更要珍惜动脑筋思考。
吃饱而不赶快活动,血气就不能通达于四肢;饥饿而不停止思考。
饱食也不能消除饿意;老人而不珍惜思虑,衰老的躯体就加快死亡。
心胸宽广而敞亮,意气宽舒而开阔,形体安定而不游移,能保持心意专一而摆脱各种骚扰,见利不被引诱,见害不生畏惧,心情宽舒而仁慈,自身能独得其乐,这些就叫作"运气"的功夫,而且意念的运行也好象升行在天空一样。
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欢。
忧则失纪,怒则失端。
忧悲喜怒,道乃无处。
爱欲静之,遇乱正之。
勿引勿推,福将自归。
彼道自来,可藉与谋。
静则得之,躁则失之。
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
所以失之,以躁为害。
心能执静,道将自定。
得道之人,理丞而屯泄,匈中无败。
节欲之道,万物不害。
譯文
人的生命,一定要依靠欢畅。
忧愁与恼怒-就会失去生命的正常秩序。
心里有忧悲喜怒,"道"就无地可容。
有了爱欲的杂念就应当平息它,有了愚乱的思想就应当改正它。
不用人为地引来推去,幸福将自然地降临。
道是自然到来的,人可以借助道的到来而予以谋虑,虚静就能得到道,急躁就会失掉道。
灵气在人的心里,有时来有时消逝,它的小可以说其小无内,它的大可以说其大无外。
人所以失掉灵气是由于急躁为害。
要是心能够平静,道自然会安定下来。
得道的人,邪气能从肌理毛孔中蒸发排泄出去,胸中没有郁积败坏的东西。
能实行节欲之道,就可以不受万事万物危害了。
50章 封禅
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
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
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
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
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
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
今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
譯文
桓公既成霸业,在葵丘大会诸侯,自己想要举行祭祀天地的封禅大典。
管仲说:"古代封泰山祭天,禅梁父山祭地的有七十二家,而我所能记得的不过只有十二家。
这就是古代的无怀氏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伏羲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神农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炎帝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黄帝封泰山祭天,禅亭亭祭地;颇项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帝倍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尧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舜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禹封泰山祭天,禅会稽山祭地;汤封泰山祭天,禅云云山祭地;周成王封泰山祭天,弹社首山祭地。
他们都是承受天命然后才举行封禅大典的。"
桓公说:"我北伐山戎,远过孤竹国;西伐大夏,涉渡流沙河,束战马,悬兵车,攀登卑耳山,南伐到了召陵,登熊耳山以望长江汉水。
与各诸侯国兵车之会有三次,乘车之会有六次,做到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各国诸侯没有敢违抗我的。
这同古时夏商周三代承受天命,有什么不同呢?"管仲看到不能用道理说服桓公,因而只好举出事实来,说:"古时举行封禅大典的国家,盛在祭器里的是郁山上的黍和北里长的禾;铺在地上作为垫席的是江淮之间特产的三脊茅草。
东海送来比目的鱼,西海送来比翼的鸟,然后,不召而自至的东西还有十五种之多。
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凤凰麒麟不来,象征祥瑞的嘉谷不生,然而蓬篙蔡莠等杂草却很繁茂,鸱枭之类的凶禽恶鸟却不断来临,还想要举行封禅的大典,岂不是不应该么?"于是,桓公便把封禅的事情作罢。
51章 小问
桓公问管子曰:「治而不乱,明而不蔽,若何?」
管子对曰:「明分任职,则治而不乱,明而不蔽矣。」
公曰:「请问富国奈何?」
管子对曰:「力地而动于时,则国必富矣。」
公又问曰:「吾欲行广仁大义,以利天下,奚为而可?」
管子对曰:「诛暴禁非,存亡继绝,而赦无罪,则仁广而义大矣。」
公曰:「吾闻之也,夫诛暴禁非,而赦无罪者,必有战胜之器,攻取之数,而后能诛暴禁非,而赦无罪。」
公曰:「请问战胜之器?」
管子对曰:「选天下之豪杰,致天下之精材,来天下之良工,则有战胜之器矣。」
公曰:「攻取之数何如?」
管子对曰:「毁其备,散其积,夺之食,则无固城矣。」
公曰:「然则取之若何?」
管子对曰:「假而礼之,厚而勿欺,则天下之士至矣。」
公曰:「致天下之精材若何?」
管子对曰:「五而六之,九而十之,不可为数。」
公曰:「来工若何?」
管子对曰:「三倍,不远千里。」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怎样才能做到治而不乱,明察是非而不受蒙蔽呢?管仲回答说:"分清责任来安排官职,就可以做到治而不乱,明而不蔽了。"
桓公说:"请问怎样才能使国家富裕起来?"管仲回答说:"努力耕种土地而合于农时,就一定能使国家富裕了。"
桓公又问说:"我要行大仁大义,以利于天下,怎样办才好?"管仲回答说:"惩罚暴国,禁止恶行,使覆亡之国复存,斩绝之嗣得续,并赦免无辜的罪人,那就是大仁大义了。"
桓公说:"我听说过,惩罚暴国,禁止恶行,赦免无罪的人,一定要有战胜敌人的武器,攻取敌人的策略,而后才能做到惩暴禁恶,而赦免无罪。
请问关于胜敌的武器问题?"管仲说:"选取天下的豪杰,收集天下的精材,招请天下的良工巧匠,就有胜敌的武器了。"
桓公说:"攻取敌人的策略如何?"管仲回答说:"摧毁他们的设备,消散他们的积蓄,夺取他们的粮食,就没有什么坚固城池可守的了。"
桓公说:"那么如何选取豪杰之士呢?"管仲回答说:"嘉美而敬礼之,优待而不相欺,天下的豪杰之士就来了。"
桓公说:"收集天下的精材怎么办?"管仲回答说;"价值五的给六,价值九的给十,不可在价钱上限其定数。"
桓公说:"招请良工巧匠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出三倍的工钱,他们就不远千里而来。"
桓公曰:「吾已知战胜之器,攻取之数矣。
请问行军袭邑,举错而知先后,不失地利,若何?」
管子对曰:「用货察图。」
公曰:「野战必胜若何?」
管子对曰:「以奇」。
公曰:「吾欲遍知天下若何?」
管子对曰:「小以吾不识,则天下不足识也。」
公曰:「守、战、远见,有患。
夫民不必死,则不可与出乎守战之难;不必信,则不可恃而外知。
夫恃不死之民,而求以守、战;恃不信之人,而求以外知,此兵之三暗也。
使民必死必信若何?」
管子对曰:「明三本」。
公曰:「何谓三本?」
管子对曰:「三本者:一曰固,二曰尊,三曰质。」
公曰:「何谓也?」
管子对曰:「故国父母坟墓之所在,固也;田宅爵禄,尊也;妻子,质也。
三者备,然后大其威,厉其意,则民必死而不我欺也。」
譯文
桓公说:"我已经听明白关于胜敌的武器和攻取敌人的策略了,请问出兵袭击城邑时,举措预知先后,不失地利,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要花钱收买耳目,要了解放国地图。"
桓公说:"怎样才能保持野战必胜呢?"管仲回答说:"运用奇兵。"
桓公说:"我想普遍掌握天下的情报,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小的方面如不认真了解,就不能了解天下的情况。"
桓公说:"一守,一战,一侦查,这三者都有可忧之处。
人民若没有必死的决心,就不能同他们共赴守战的危难,人民若不肯坚守信用,就不能靠他们进行对外侦查。
依靠不肯死难的人民而求其能守和能战,依靠不肯守信的人民而求其向外侦查,这是兵家三种愚昧的表现。
要使人民有必死精神和坚决守信,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要明确三个根本条件。"
桓公说:"什么是三个根本条件?"管仲回答说:"所谓三个根本,一是固,二是尊,三是质。"
桓公说:"这怎么讲?"管仲回答说:"故国、父母和祖坟都在这里,是固定他们的条件;田地、房产和爵禄,是尊显他们的条件;妻子儿女,则是人质的条件。
有此三者,然后再张大其声威,激励其意志,人民就能有必死精神而不会欺骗我们了。"
桓公问治民于管子,
管子对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忧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
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
桓公曰:「寡人睹其善也,何为其寡也?」管仲对曰:「夫寡非有国者之患也。
昔者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四言者该焉,何为其寡也?夫牧民不知其疾,则民疾;不忧以德,则民多怨;惧之以罪,则民多诈;止之以力,则往者不反,来者鸷距。
故圣王之牧民也,不在其多也。」
桓公曰:「善!勿已,如是又何以行之?」管仲对曰:「质信极忠,严以有礼。
慎此四者,所以行之也。」
桓公曰:「请闻其说。」
管子对曰:「信也者,民信之;忠也者,民怀之;严也者,民畏之;礼也者,民美之。
语曰:泽命不渝,信也;非其所欲,勿施于人,仁也;坚中外正,严也;质信以让,礼也。」
桓公曰:「善哉!牧民何先?」
管子对曰:「有时先事,有时先政,有时先德,有时先恕。
飘风暴雨不为人害,涸旱不为民患。
百川道,年谷熟,籴贷贱,禽兽与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
当此时也,民富且骄。
牧民者厚收善岁,以充仓廪,禁薮泽,此谓先之以事。
随之以刑,敬之以礼乐以振其淫,此谓先之以政。
飘风暴雨为民害,涸旱为民患,年谷不熟,岁饥,籴贷贵,民疾疫。
当此时也,民贫且罢,牧民者发仓廪、山林、薮泽以共其财。
后之以事,先之以恕,以振其罢,此谓先之以德。
其收之也,不夺民财;其施之也,不失有德。
富上而足下,此圣王之至事也。」
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如何治理百姓,管仲回答说:"凡治理人民,一必须知其疾苦,二是要厚施德惠,三是不用刑罚恐吓,四是不用强力禁制。
注意这四点,就可以治理好了。"
桓公说:"我知道这四条很好,但是人民少,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人民少,并不可怕。
从前天子立在中央,地方千里,只要具备上述四条,怎么怕人民少呢?治理人民,不知其疾苦则人民憎恨,不厚施德惠则人民多怨,用刑罚恐吓则人民多行欺诈,用强力禁制则是去者不肯再回,来者也裹足不前了。
所以,圣王治理人民,不在乎人口的多少。"
桓公说:"好,既然如此,又该怎样具体实行呢?"管仲回答说:"诚信而极仁,严肃而有礼,认真注意这四者,就可以实行。"
桓公说:"请详细加以说明。"
管仲问答说:"守信用,人民就相信;行仁政,人民就怀德;严肃,人民就敬畏;有礼,人民就赞美。
常语说,舍掉性命而不肯食言,就是信;非其所欲不强加于人,就是仁;内心坚定而仪表端正,就是严;诚信而谦让,就是礼。"
桓公说:"好呵:那么治民应当以何事为先?"管仲问答说;"有时先施以政,有时先施以德。
在没有狂风暴雨为害的年景,在没有干旱天灾的时候,百河通畅,年谷丰熟,粮价低,禽兽与人同吃粮食,人们也没有疾病和瘟疫。
这时,人民是富有而且骄傲的。
治民者应该大量收购丰年的产品,以充实国家仓凛,禁制薮泽的采伐捕获,先抓好政事,随之以刑法,并结合礼乐来劝戒人们以消除淫邪风气。
这个就叫作先施以‘政’。
如果遇上狂风暴雨为害的年景,同时也存在于旱之灾,年谷不丰熟,荒年粮价高,人民又有了疾病和瘟疫。
这时,人民是穷困而且疲惫的。
治民者就应该开放仓凛、山林和薮泽,以供应人民财物,不先讲政事,而先讲宽厚,以消除人民的疲困。
这个就叫作先施以‘德’。
丰年收聚人民的产品,不夺民财;荒年施予人民以财物,又不失有德;富裕了君主而且满足了人民,这是圣王所行的最好的事情。"
桓公说:"好"。
桓公问管仲曰:「寡人欲霸,以二三子之功,既得霸矣。
今吾有欲王,其可乎?」管仲对曰:「公当召叔牙而问焉。」
鲍叔至,公又问焉,鲍叔对曰:「公当召宾胥无而问焉。」
宾胥无趋而进,公又问焉,宾胥无对曰:「古之王者,其君丰,其臣教;今君之臣丰。」
公遵遁,缪然远。
二三子遂徐行而进。
公曰:「昔者太王贤,王季贤,文王贤,武王贤。
武王伐殷克之,七年而崩。
周公旦辅成王而治天下,仅能制于四海之内矣。
今寡人之子不若寡人,寡人不若二三子。
以此观之,则吾不王必矣。」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成霸业,依靠众大臣之功,已经实现了。
现在我又想完成王业,还可以么?"管仲回答说:"您可以召见鲍叔牙来问一问。"
鲍叔到,桓公又问了这个问题。
鲍叔回答说:"您可以召见宾胥无来问一问。"
宾胥无快步而进,桓公又问了这个问题。
宾胥无回答说:"古代成就王业的,都是君主的德高,大臣的德比较低,现在是您的大臣德望高。"
桓公逡巡后退,肃然离开座位。
三人遂慢慢走上前去。
恒公说:"从前,周的大王贤明,王季贤明,文王贤明,武王也贤明;武王伐殷取胜,七年而死,周公旦辅成王而治天下,这才仅仅能控制四海之内。
现在我的儿子不如我,我又不知诸位。
由此看来,我不能成就王业,是注定的了。"
桓公曰:「我欲胜民,为之奈何?」管仲对曰:「此非人君之言也。
胜民为易。
夫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
君欲胜民,则使有司疏狱,而谒有罪者偿,数省而严诛。
若此,则胜民矣。
虽然,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
使民畏公,而不见亲,祸亟及于身。
虽能不久,则人持莫之弒也,危哉!君之国岌乎!」
譯文
桓公说:"我想制服人民,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这不是人君所当说的话。
制服人民是容易的。
但制服人民这个办法,不是统治天下的正当办法。
您想要制服人民,就使官吏分条写好刑律,再确定揭发有罪者有赏,不断审查而严于诛杀。
这样,人民就被制服了。
然而制服人民这个办法,终不是统治天下的正当办法。
使人民怕您而不亲近您,灾祸很快就会来到自身。
虽然人们可能不归咎于您,就是观望不前,不肯出力,也是很危险的。
您的国家就将很不安全了。"
桓公观于厩,问厩吏曰:「厩何事最难?」厩吏未对。
管仲对曰:「夷吾尝为圉人矣。
傅马栈最难,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无所施矣。
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无所施矣。」
譯文
桓公视察马厩,问管马厩的官吏说:"马厩里什么工作最难?"管马厩的官吏未及回答,管仲回答说:"我也曾当过养马的官,最困难的事就是并排立木材构筑马栏。
如首先立曲的木材,曲木又要与曲木相配,曲木并排立好,直木就无法使用了。
如果先用直木,直木又要与直木相配,直木已并排立好,曲木也就无法挤进去了。"
桓公谓管仲曰:「吾欲伐大国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对曰:「先爱四封之内,然后可以恶竟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后可以危邻之敌国。
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后有废也;必有利也,然后有害也。」
譯文
桓公对管仲说:"我要征伐不服从命令的大国,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先爱国内,然后才可以憎恶国外的不善者;先安定卿大夫之"家",然后才可以加害相邻的敌国。
因此,先代明王一定要先有所立,然后才有所废;一定是先做兴利的事,然后才去做除害的事。"
桓公践位,令衅社塞祷。
祝凫已疪献胙,祝曰:「除君苛疾与若之多虚而少实」桓公不说,瞑目而视祝凫已疪。
祝凫已疪授酒而祭之,曰:「又与君之若贤」桓公怒,将诛之而未也,以复管仲。
管仲于是知桓公之可以霸也。
譯文
桓公登位为君,命令血祭社神进行祈祷。
祝史凫已疵献上祭肉之后,祈祷说:"请除掉国君烦苛的毛病和国君多虚少实的作风。"
桓公很不高兴,怒目而视祝史凫已庇。
祝史凫已庇又再斟酒祭袍说:"还请除掉国君似贤非贤毛病。"
桓公发怒,将杀祝史,但却做到了容忍而未杀。
把此事告知管仲。
管仲于是看到桓公是可以成其霸业的。
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驳马而盘桓,迎日而驰乎?」公曰:「然」。
管仲对曰:「此驳象也。
驳食虎豹,故虎疑焉。」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齐。
桓公将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
公曰:「其故何也?」管仲对曰:「臣与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颜色不变;臣使官无满其礼,三强其使者,争之以死。
莒君,小人也。
君勿救。」
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譯文
桓公骑马,虎看见而躲藏起来,桓公问管仲说:"今我骑马,虎看见都不敢来,是什么原因?"管仲回答说:"您是骑着杂毛色的马在路上盘旋,并且迎着太阳奔跑的吧?"桓公说:"是。"
管仲回答说:"这是{马交}兽的形象,{马交}兽是吃虎豹的,所以虎就疑心了。"
桓公放春,三月观于野。
桓公曰:「何物可比于君子之德乎?」隰朋对曰:「夫粟,内甲以处,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曰粟。
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乎?」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壮也,庄庄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兹免,何其君子也!天下得之则安,不得则危,故命之曰禾。
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矣。
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春游,三月天在田野观赏。
桓公说:"什么东西可以与君子之德相比呢?"隰朋回答说:"粟粒,身在甲胄之内,中层有圈城维护,外有尖锐的兵刃。
它还不敢自恃其强大,谦虚地自称为栗。
这也许可以与君子之德相比了吧!"管仲说:"禾苗,开始在年少的时候,柔顺得象个孺子;到它壮年,庄重得象一个士人;到它成熟的时候,和悦地愈来愈俯首向根,多么象个君子。
天下有了它就安定,没有它就危险,所以叫作禾。
这可以同君子之德相比了。"
桓公说:"好。"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齐。
桓公将救之,管仲曰: “君勿救也。
”公曰, “其故何也?”管仲对曰:“臣与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颜色不变。
臣使官无满其礼,三强其使者,争之以死。
莒君,小人也。
君勿救。
”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譯文
楚国伐莒国,莒国国君使人求救于齐桓公。
桓公要去援救,管仲说:"您不要去救他。"
桓公说:"为什么?"管仲回答说:"我同莒国的使臣谈话,三次侮辱他的国君,他都不变色。
我叫官员把送给他的赠礼扣减三串钱,这使臣便以死相争。
有这样使臣的莒国之君,看来是个小人。
您不要去救他。"
桓公果然没有出救而莒国就灭亡了。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溪十里,闟然止,瞠然视,援弓将射,引而未敢发也,谓左右曰:「见是前人乎?」左右对曰:「不见也。」
公曰:「事其不济乎?寡人大惑。
今者寡人见人,长尺而人物具焉;冠,右袪衣,走马前疾。
事其不济乎?寡人大惑。
岂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对曰:「臣闻登山之神有俞儿者,长尺而人物具焉。
霸王之君兴,而登山神见。
且走马前疾,道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右袪衣,示从右方涉也。」
至卑耳之溪,有赞水者,曰:「从左方涉,其深及冠;从右方涉,其深至膝。
若右涉,其大济。」
桓公立拜管仲于马前曰:「仲父之圣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
管仲对曰:「夷吾闻之,圣人先知无形。
今已有形而后知之,臣非圣也,善承教也。」
譯文
桓公北伐孤竹国时,在离卑耳溪十里的地方,突然停止前进,惊视前方,挽弓将射,但引而未发。
对左右从者说:"见到前面的人了么?"左右回答说:"没有。"
桓公说:"事情怕要不成么?我太迷惑不解了。
现在我看见一个人,身高一尺而人的品貌齐全:戴冠,右手撩衣,跑在马前很快。
事情伯要不成么?我太迷惑不解了。
怎么会有象这样子的人呢?"管仲回答说:"我听说登山之神有叫俞儿的,身高一尺而人的品貌齐全。
当成就霸王之业的君主兴起时,这种登山之神就出现。
他跑在马前很快,表示前有道路;撩衣,表示前面有水;右手撩衣,表示可以从右边渡过。
到了卑耳溪,有引人渡水的向导说:"从左边渡河,其深没顶;从右边过河,其深至膝。
若从右过,是最好的。"
桓公立刻拜管仲于马前说:"不知道仲父有这么高的圣人才智,我实在是久当有罪了。"
管仲回答说:"我听说过,圣人是先知事物于无形之前的。
现在是事物已经有形,然后我才知道,我还不算圣人,不过是善于接受圣人的教导而已。"
桓公使管仲求宁戚,宁戚应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虑之,婢子曰:「公何虑?」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
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贱贱。
昔者吴干战,未龀不得入军门,国子擿其齿,遂入,为干国多。
百里奚,秦国之饭牛者也,穆公举而相之,遂霸诸侯。
由是观之,贱岂可贱,少岂可少哉!」管仲曰:「然。
公使我求宁戚,宁戚应我曰:『浩浩乎。
』吾不识。」
婢子曰:「诗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鱼,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宁子其欲室乎?」
譯文
桓公派管仲征求宁戚意见,宁戚答复说:"浩浩乎。"
管仲不明其意,到吃中饭的时候还在思考。
婢女说:"您有什么心事?"管仲说:"不是你所能懂得的。"
婢女说:"您不要小看少年人,也不要贱视卑贱者,从前吴国同干国打仗,规定没有脱退乳齿的少年不得进军门作战,国子这孩子拔掉他的牙齿,便进入军门,为干国立很多功。
百里莫本是秦国养牛的,秦穆公提拔而为宰相,便称霸诸侯。
由此观之,贱者岂可贱视。
少年岂可小看呢!"管仲说:"好。
桓公派我去征求宁戚意见,宁戚答复说:‘浩浩乎’,我不理解。"
婢女说:"诗里有这样一首:‘浩浩然的大水,游着育育然的白鱼;没有室家,何处招我安居?’宁戚是想要娶妻成家吧。"
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矣。
桓公怒,谓管仲曰:「寡人与仲父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
桓公曰:「然。
夫日之役者,有执席食以上视者,必彼是邪!」于是乃令之复役,毋复相代。
少焉,东郭邮至,桓公令傧者延而上,与之分级而上,问焉,曰:「子言伐莒者乎?」东郭邮曰:「然,臣也。」
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东郭邮对曰:「臣闻之,君子善谋,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
桓公曰:「子奚以意之?」东郭邮曰:「夫欣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夫渊然清静者,缞绖之色也;漻然丰满,而手足拇动者,兵甲之色也。
日者,臣视二君之在台上也,口开而不阖,是言莒也;举手而指,势当莒也。
且臣观小国诸侯之不服者,唯莒。
于是,臣故曰:伐莒。」
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谓乎!子其坐。
寡人与子同之。」
譯文
桓公与管仲闭门而计划伐莒,还没有行动,就已经传闻于外了。
桓公怒对管仲说:"我同仲父闭门而谋伐莒,没有行动,就已经传闻于外,是什么原因呢?"管仲说:"国中必有圣人。"
桓公说:"是的。
服役人员有一个执席而食并同时往上看的,一定是他了吧?"于是便让他继续服役。
不得轮换。
不久,那个东郭邮来了。
桓公让礼宾的官吏请他上来,同他分级而立,询问他说: "你是说出伐莒的人么?"东郭邮说:"是!是我。"
桓公说:"我未曾说出伐莒而你说伐莒,是什么原因?"东郭邮回答说:"我听说过,君子善于谋划,而小人善于推测,这是我推测出来的。"
桓公说:"您是怎样推测的?"东郭邮说:"欣然喜乐。
是鸣钟击鼓奏乐的颜色;深沉清静。
是居丧带孝的颜色;形貌清澈丰满而手足拇指都有动作。
是发动战争的颜色。
那天,我看你们两位在台上的情况:口开而不合,是说的"莒"字;举手指划,方向对着莒国。
而且我观察小国诸侯不肯服从的,唯有莒国。
由此我所以说是伐莒。"
桓公说:"好呵!从细微动作里判断大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您请坐下来,让我来同您共同谋事。"
客或欲见于齐桓公,请仕上官,授禄千钟。
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
客闻之曰:「臣不仕矣。」
公曰:「何故?」对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
吾不仕矣。」
譯文
有一个人要求见齐桓公.请求给他大官,授禄千钟。
桓公告诉管仲。
管仲说:"可以给他。"
这人听到之后说:"我不干了。"
桓公说:"为什么?"回答说:"我听说依靠他人意见用人,不用的时候,也还是听信他人。
所以,我不想干了。"
52章 七臣七主
或以平虚请论七主之道,得六过一是,以还自镜,以知得知。
以绳七臣,得六过一是。
呜呼美哉,成事矣。
譯文
有的国君以平心静气的态度来评论七类君主的为君之道。
归纳为"六过一是",以作为自我鉴戒,总结得失。
又依此衡量七种类型的大臣,也有"六过一是"。
这种做法真好呵,可说是-件盛事了。
申主:任势守以为常,周听近远以续明。
皆要审则法令固,赏罚必则下服度。
不备而待而和,则民反素也。
故主虞而安,吏肃而严,民朴而亲,官无邪吏,朝无奸臣,下无侵事,世无刑民。
譯文
申主:顺应大势遵循事理以建立常规常法,普遍了解远近情况以加深明察国事。
国计收支明审。
法令也随着稳定。
赏罚坚决,臣民便遵守法度。
不采用戒备手段而以德亲和百姓,人民也就朴实了。
这样.君主欢娱而安定。
官吏敬肃而严谨,人民敦厚亲睦,百官没有邪吏。
朝廷没有奸臣。
民间无侵夺之事。
社会上也没有受刑的罪人。
惠主:丰赏厚赐以竭藏,赦奸纵过以伤法。
藏竭则主权衰,法伤则奸门闓。
故曰:泰则反败矣。
譯文
惠主:赏赐过多以致使国库枯竭,赦奸纵过以致损害国法。
国库枯竭则君权衰弱。
损害国法则奸门大开。
所以说:"凡事做过头了反而归于失败。"
侵主:好恶反法以自伤,喜决难知以塞明。
从狙而好小察,事无常而法令申。
不悟,则国失势。
譯文
侵主:专好行恶违法以至于自食其果,妄决难知之事以至于闭目塞听。
好从事对人窥伺而暗地观察,行事没有常规而法令疲咨无效。
如不觉悟,则国家权势皆失。
芒主:目伸五色,耳常五声,四邻不计,司声不听,则臣下恣行而国权大倾。
不悟,则所恶及身。
譯文
芒主:眼迷恋五色,耳不离五声,不考虑四大辅臣的意见,不听取谏官的诤言,臣下也就恣意妄行而国权旁落。
如不觉悟,其恶果及于自身。
劳主:不明分职,上下相干,臣主同则。
刑振以丰,丰振以刻。
去之而乱,临之而殆,则后世何得?
譯文
劳主:职务分工不明,君臣互相干扰,国君与官吏甚至按一样的职务规则行事。
用严刑罚的办法加重赋敛,加重了赋敛又更使刑罚严刻起来。
改变现状则将陷于混乱,维持统治也将陷于衰败,后代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振主:喜怒无度,严诛无赦,臣下振恐,不知所错,则人反其故。
不悟,则法数日衰而国失固。
譯文
振主:喜怒无常,严行诛罚而不讲宽赦,臣下震恐,不知所措,人们就只好回到巧谋虚伪的状态。
如不觉悟。
法令政策就将日益无力而国家不稳。
亡主:通人情以质疑,故臣下无信。
尽自治其事则事多,多则昏,昏则缓急俱植。
不悟,则见所不善,餘力自失而罚。
譯文
亡主:不近人情地怀疑臣下,所以对臣下不敢信任。
事事部自己处理则事务繁多。
事多则昏愦,昏愦则无论事之缓急都置而不行了。
如不觉悟,则余力将全部消耗,见到不善之事,只有滥施刑罚而已。
故一人之治乱在其心,一国之存亡在其主。
天下得失,道一人出。
主好本则民好垦草莱,主好货则人贾市,主好宫室则工匠巧,主好文采则女工靡。
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省食,吴王好剑而国士轻死。
死与不食者,天下之所共恶也,然而为之者何也?从主之所欲也。
而况愉乐音声之化乎?夫男不田,女不繅,工技力於无用,而欲土地之毛,仓库满实,不可得也。
土地不毛则人不足,人不足则逆气生,逆气生则令不行。
然彊敌发而起,虽善者不能存。
何以效其然也?曰:昔者桀紂是也。
诛贤忠,近谗贼之士而贵妇人,好杀而不勇,好富而忘贫。
驰猎无穷,鼓乐无厌,瑶臺玉餔不足处,驰车千駟不足乘,女乐三千人,钟石丝竹之音不绝。
百姓罢乏,君子无死,卒莫有人,人有反心,遇周武王,遂为周氏之禽。
此营於物而失其情者也,愉於淫乐而忘后患者也。
故设用无度,国家踣;举事不时,必受其菑。
夫仓库非虚空也,商宦非虚坏也,法令非虚乱也,国家非虚亡也。
彼时有春秋,岁有賑凶,政有急缓。
政有急缓,故物有轻重;岁有賑凶,故民有羡不足;时有春秋,故穀有贵贱。
而上不调淫,故游商得以什伯其本也。
百姓之不田,贫富之不訾,皆用此作。
城郭不守,兵士不用,皆道此始。
夫亡国踣家者,非无壤土也,其所事者,非其功也。
夫凶岁雷旱,非无雨露也,其燥溼非其时也。
乱世烦政,非无法令也,其所诛赏者非其人也。
暴主迷君,非无心腹也,其所取舍非其术也。
故明主有六务四禁。
譯文
就个人说,治乱决定于心;就一国来说,存亡决定于君主。
天下得失,都是从君主起的。
君主重农业,人民就开垦荒地;君主好财货,人们多去做买卖;君主好宫室,工匠就追求巧妙;君主好装饰,女事就讲求靡丽;楚王爱细腰美人,美。
人就减食;吴王好击剑比武、国士就轻死。
死命和不吃饭,是天下人所共同厌恶的,为什么人们愿意这样干呢?是因为服从君主的爱好。
又何况其他音乐娱乐的风气呢?男不耕田,女不织布,工匠技术致力于无用之处,想要土地生长禾苗,仓库堆满粮食,是根本办不到的。
土地无禾苗则人民穷困,人民穷困则有反抗情绪,有反抗情绪法令就行不通了。
一旦强敌动兵起事,虽有能干的人也难得保全。
如何证明这种历史的必然结局呢?回答说:从前的约王就是如此。
他诛杀忠良,近谗奸而宠女人,好杀而不求真勇,好富而不恤穷人,他无休止地游猎与鼓奏音乐,豪华的楼台庭院不够他住,上千辆游车不够他坐,女乐有三千人。
钟石丝竹之声不绝。
他那里百姓疲敝,官员不理政事,最终无人拥护,人人都有反心。
遇到周武王便成为周朝的俘虏。
这是迷惑于物质享受而失去人情,苟图淫乐而忘后患的结果。
所以,耗费无度国家必然覆亡,举事不合时宜,必然受害。
国家仓库并不是无缘无故用空的,商贾官宦并不是无缘无故败坏的,法度政令并不是无缘无故混乱的,国家也不是无缘无故覆亡的。
那是因为时节有春秋,年景有丰歉,政令也有急有缓。
政令有缓急所以物价有高低,年景有丰歉所以人们有余或不足,时节有春秋所以谷价有贵贱。
而国家不注意调剂贵贱的过分现象,游商就可以得到十、百倍的高利。
百姓的无法务农,贫富的相差悬殊,都是由此而来的。
城郭的不能固守。
战士的不肯听命,也是由此开始的。
大凡亡国败家的,并不是没有土地,而是他们所做的事情,对农业并无功效。
大凡凶年的水旱天灾,并不是没有雨露,而是干旱与降雨不合时节。
乱世的烦苛政治。
并不是没有法令,而是赏功与罚罪不当其人。
暴主与昏君。
并不是没有心腹之臣,而是他对人的取舍,不合其道。
所以,明君有"六务"和"四禁"。
六务者何也?一曰节用,二曰贤佐,三曰法度,四曰必诛,五曰天时,六曰地宜。
四禁者何也?春无杀伐,无割大陵,[人果]大衍,伐大木,斩大山,行大火,诛大臣,收穀赋。
夏无遏水达名川,塞大谷,动土功,射鸟兽。
秋毋赦过、释罪、缓刑。
冬无赋爵赏禄,伤伐五藏。
故春政不禁则百长不生,夏政不禁则五穀不成,秋政不禁则奸邪不胜,冬政不禁则地气不藏。
四者俱犯,则阴阳不和,风雨不时,大水漂州流邑,大风飘屋折树,火暴焚地燋草;天冬雷,地冬霆,草木夏落而秋荣;蛰虫不藏,宜死者生,宜蛰者鸣;苴多螣蟆,山多虫蚊;六畜不蕃,民多夭死;国贫法乱,逆气下生。
故曰:臺榭相望者,亡国之廡也;驰车充国者,追寇之马也,羽剑珠饰者,斩生之斧也;文采纂组者,燔功之窑也。
明王知其然,故远而不近也。
能去此取彼,则人主道备矣。
夫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
法律政令者,吏民规矩绳墨也。
夫矩不正,不可以求方;绳不信,不可以求直。
法令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权势者,人主之所独守也。
故人主失守则危,臣吏失守则乱。
罪决於吏则治,权断於主则威,民信其法则亲。
是故,明王审法慎权,下上有分。
譯文
什么是六务呢?-曰节约用财,二曰任用贤佐,三曰重视法度,四曰刑罚坚决,五曰注重天时,六曰注重地利。
什么是四禁呢?春天不要杀伐,不开掘大丘陵,不焚烧大沼泽,不伐大树,不开大山,不放大火,不杀大臣。
不征收谷赋。
夏天不要拦塞河水入大川,不填塞大山谷。
不大兴土木,不射鸟兽。
秋天不要赦过、免罪和缓刑。
冬天不要封官赐禄,伤害五谷的埋藏。
所以春天不行禁政,各种生物就不能生长;夏天不行禁政,五谷就不能成熟;秋天不行禁政,奸邪就不能被制止;冬天不行禁政,地气就不能保藏。
四者都违反了,那就阴阳不和,风雨不顺,大水淹没州邑,大风飘屋折树,大火焚地焦草;天上冬天打雷,地上冬天震动,草木夏枯而秋茂;蜇虫不藏在土里,应当死亡的活起来,应当蛰伏的鸣叫起来;草泽多有蛇和蛤蟆,山林多有虫子和蚊子;六畜不繁育,人民多天死,国贫法乱,一派反抗之气从下而起。
所以说;楼台亭榭相望,等于是亡国的廊房;驰马游车充斥,等于是引寇的车马;用宝珠装饰的箭和剑,等于是杀身的兵刃;华丽衣饰与彩色绦带,等于是焚烧功业的灶窑。
明君懂得这些道理,所以远远离开它们而不愿接近。
能够舍此取彼,人君之道就完备了。
所谓法,是用来提倡立功威慑行暴的;律,是用来明定本分制止争端的;令,是用来命令人们管理事务的。
法律政令,是治理人们的规矩绳墨。
矩不正,不能求方;绳不伸,不能求直。
法令是君臣共同建立的,权势才是君主独揽的。
君主失其所守则国家危险,官吏失其所守则国家混乱。
刑罚由官吏裁决则国家得治,权势由君主控制则国家威严,法令得人民拥护则人民对国家亲近。
因此。
明君总是明于法,慎于权,使上下各有其本分。
夫凡私之所起,必生于主。
夫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上多喜善赏,不随其功,则士不为用;数出重法,而不克其罪,则奸不为止。
明王知其然,故见必然之政,立必胜之罚。
故民知所必就,而知所必去,推则往,召则来,如坠重于高,如渎水于地。
故法不烦而吏不劳,民无犯禁,故有百姓无怨于上矣。
譯文
大凡私弊的兴起,一定从君主开始。
君主好道德,品德端正的人就在眼前;君主好私利,诽谤吹捧的人就在左右;君主多宠爱而多行赏,但不看功绩,士人就不肯效力;君主多用苛重刑法,但不审核罪行,恶人就不能制止。
明君懂得这个道理,所以颁布坚定不移的政令,确立坚决镇压的刑罚。
因此,人们知道哪些是一定要做的,哪些是一定要避免去做的,推之则去,招之则来,就象在高处下投重物,又象在地上开渠引水一样。
所以法令不烦琐,官吏不劳顿,人民没有违犯禁令的,故旧和百姓也都不会抱怨君主了。
法臣:法断名决,无诽誉。
故君法则主位安,臣法则货赂止而民无奸。
呜呼美哉,名断言泽。
譯文
法臣:依法度断事,按刑名判案,没有诽谤和夸誉。
所以君主守法则君位安定,大臣守法则贿赂停止而人民不搞奸邪之事。
这样做是太好了!按刑名断案,讼狱也自会消释。
饰臣:克亲贵以为名,恬爵禄以为高。
好名则无实,为高则不御。
《故记》曰:「无实则无势,失轡则马焉制?」
譯文
饰臣:利用克制亲贵来猎取虚名,摆出漠视爵禄的姿态来显示清高。
好名则无实,显示清高则不服驾御。
正如《故记》上所说:"大臣好名无实,君主就丧失威势;大臣不服从驾御,有如马失辔头,那还怎么控制呢?"
侵臣:事小察以折法令,好佼而行私请。
故私道行则法度侵,刑法繁则奸不禁。
主严诛则失民心。
譯文
侵臣:从事暗地窥察来毁坏国家法令,好结交朋友来发展私人情谊。
所以私道通行法度受到侵害,刑律再繁坏人也不得制止。
君主由此而严行诛杀则失去民心。
谄臣:多造钟鼓、眾饰妇女以惛上。
故上惛则四邻不计,而司声直禄。
是以谄臣贵而法臣贱,此之谓微孤。
譯文
谄臣:多造钟鼓并多饰美女来迷惑君主。
所以君主受迷惑而不肯听信四大辅臣,谏官也空拿俸禄不肯说话。
于是谄臣得志而法臣不受重视,这就是把君主暗中孤立起来了。
愚臣:深罪厚罚以为行,重赋敛、多兑道以为上,使身见憎而主受其谤。
《故记》称之曰:「愚忠谗贼」,此之谓也。
譯文
愚臣:自以为对百姓重罪厚罚是有成绩的,自以为加重赋税多多聚财都是为了君主,结果是自身见恶于人而君主也受人诽谤。
《故记》上说:"愚忠实际上等于谗贼",就是这个意思。
奸臣:痛言人情以惊主,开罪党以为讎除。
讎除则罪不辜,罪不辜则与讎居。
故善言可恶以自信,而主失亲。
譯文
奸臣:痛切陈述人情来打动君主,妄开罪党之狱来为同党开路。
为同党开路就加罪于好人,加罪于好人又可保证与同党安然相处。
所以,这种人善于对君主言人之恶来发展自身,从而使君主失掉亲近的臣民。
乱臣:自为辞功禄,明为下请厚赏。
居为非母,动为善栋。
以非买名,以是伤上,而眾人不知。
此之谓微攻。
譯文
乱臣:自己虚伪地推辞功禄,却公开为下面请求厚赏。
私下是诽议朝政的祸首,表面上是歌功颂德的干将。
用诽议猎取声名,用附和错误伤害君主,而众人不能察觉。
此之谓暗地里对君主进攻。
53章 禁藏
禁藏於胸胁之内,而祸避於万里之外。
能以此制彼者,唯能以己知人者也。
夫冬日之不滥,非爱冰也;夏日之不煬,非爱火也;为不适於身、不便於体也。
夫明王不美宫室,非喜小也;不听钟鼓,非恶乐也;为其伤於本事而妨於教也。
故先慎於己而后彼,官亦慎内而后外,民亦务本而去末。
譯文
把"禁"字深记在心,可以避祸于万里之外。
能做到以"禁"防"祸",只有能以自身苦乐理解别人的苦乐才行。
冬天不洗冰水,并不是吝惜冰;夏天不烤火,也不是舍不得火。
而是因为这样做对身体不适宜。
明主不建造华丽的宫殿,不是因为他喜欢简陋的房屋;不听钟鼓之音,也不是因为他讨厌音乐。
而是因为这样做会伤害农业生产,妨碍教化推行。
所以,君主首先严格要求自己,然后再要求别人;官吏也才能首先管好内部,然后管好外部;百姓也才能专心于农业生产而放弃不正当的工商业。
居民於其所乐,事之於其所利,赏之於其所善,罚之於其所恶,信之於其所餘财,功之於其所无诛。
於下无诛者,必诛者也;有诛者,不必诛者也。
以有刑至无刑者,其法易而民全;以无刑至有刑者,其刑烦而姦多。
夫先易者后难,先难而后易,万物尽然。
明王知其然,故必诛而不赦,必赏而不迁者,非喜予而乐其杀也,所以为人致利除害也。
於以养老长弱,完活万民,莫明焉。
譯文
要使百姓住在他们乐于居住的地方,使他们从事有利于自身的工作,奖励他们所赞成的事情,惩罚他们所厌恶的行为,保证百姓的余财不被剥夺,并致力于百姓不受刑罚。
使百姓不受刑罚,是坚持有罪必罚的结果;百姓有受刑现象,才是没有坚持有罪必罚造成的。
从有刑到无刑,能做到法律简易而人民得到保全;从无刑到有刑,法律就将烦琐而恶人反会增多。
先易者后难,先难而后易,万事都是如此。
明君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该罚的绝不赦免,该赏的绝不拖延,这不是因为君主喜欢赏赐和乐于杀人,而是要为百姓兴利除害的缘故。
对于养老扶幼,保全万民来说,没有比这更可贵的了。
夫不法法则治。
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县命也。
故明王慎之,不为亲戚故贵易其法,吏不敢以长官威严危其命,民不以珠玉重宝犯其禁。
故主上视法严於亲戚,吏之举令敬於师长,民之承教重於神宝,故法立而不用,刑设而不行也。
夫施功而不钧,位虽高,为用者少;赦罪而不一,德虽厚,不誉者多。
举事而不时,力虽尽,其功不成;刑赏不当,断斩虽多,其暴不禁。
夫公之所加,罪虽重,下无怨气;私之所加,赏虽多,上不为欢。
行法不道,眾民不能顺;举错不当,眾民不能成。
不攻不备,当今为愚人。
譯文
不废法才能管好国家。
法,是天下的仪表,是用来解除疑难而判明是非的,是与百姓生命攸关的。
所以明君对于法非常慎重,绝不为亲故权贵而改变法律,他的官吏也就不敢利用长官权威破坏法令,百姓也就不敢利用珠宝贿赂触犯禁律。
这样。
君主把法律看得比亲贵还尊严,官吏就把行令看得比敬师还严肃,百姓也就把接受政教看得比祭祀祖先还要神圣。
这样,法虽然建立起来,实际上并不需要动用;刑罚虽然确立,实际上并不需要执行。
如果赏功制度不公平,赏给的官位再高,肯效力的人也会很少;赦罪尺度不一致,施予的恩德再大,不赞成的人也会很多;举事不合时令,即使把力量用尽,效果也不会好;判刑不合法度,即使人再多,暴乱也制止不住。
按公法行事,刑罚重,下边的人也没有怨气;按私意行事,赏赐多,战士也不会受到鼓励。
执行法令不合理,民众就不会顺从;措施不得当,民众就不能成事。
不研习法度,不完善法度,就应当叫作愚人。
故圣人之制事也,能节宫室、适车舆以实藏,则国必富、位必尊矣。
能适衣服、去玩好以奉本,而用必赡、身必安矣。
能移无益之事、无补之费,通币行礼,而党必多、交必亲矣。
夫眾人者,多营於物,而苦其力、劳其心,故困而不赡,大者以失其国,小者以危其身。
凡人之情,得所欲则乐,逢所恶则忧,此贵贱之所同有也。
近之不能勿欲,远之不能勿忘,人情皆然,而好恶不同,各行所欲,而安危异焉,然后贤不肖之形见也。
夫物有多寡,而情不能等;事有成败,而意不能同;行有进退,而力不能两也。
故立身於中,养有节:宫室足以避燥湿,饮食足以和血气,衣服足以适寒温,礼仪足以别贵贱,游虞足以发欢欣,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坟墓足以道记。
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故意定而不营气情。
气情不营,则耳目穀、衣食足;耳目穀、衣食足则侵争不生,怨怒无有,上下相亲,兵刃不用矣。
故适身行义,俭约恭敬,其唯无福,祸亦不来矣。
骄傲侈泰,离度绝理,其唯无祸,福亦不至矣。
是故君子上观绝理者,以自恐也;下观不及者,以自隐也。
故曰:「誉不虚出,而患不独生;福不择家,祸不索人。」
此之谓也。
能以所闻瞻察,则事必明矣。
譯文
因此,圣明君主的行事,能够俭治宫室,撙节车驾来充实国家贮备,则国必富而位必尊;能够撙节衣服、抛弃玩好之物来加强农业生产,则财用必足而地位必然巩固;能够摆脱无益的活动、无益的开支,来进行通币行礼的外交活动,则盟国必多而关系必然亲睦。
至于一般的君主,多半迷恋于物质享受,并为此费力操心,所以弄得困顿不堪而国用不足,大者可致亡国,小者也危害自身。
人的常情是:满足了要求就高兴,碰上厌恶之事就忧愁,这是不论地位高低的人都如此的。
对接近的东西不能不追求,对远离的东西不能不遗忘,人情也莫不如此。
然而每个人的好恶不同,各行所好,结局的安危则不一样,这里就区别出贤、不肖来了。
物产有多有少,而人的要求却不能和它吻合;事情有成有败,而人的意愿却不能和它一致;行动有进有退,而人的力量却不能和它适应。
所以为人行事要保持适中,生活享受要有节制:宫室足以避燥湿,饮食足以和血气,衣服足以御寒热,礼仪足以别贵贱,游乐足以发欢情,棺椁足以硷朽骨,葬服足以裹尸体,坟墓足以作标记就行了。
不要搞没有意义的工作,不要做无益的事情,这样就意气安定,思想感情不受迷惑。
思想感情不受迷惑则耳目聪明、衣食丰足;耳聪目明、衣食丰足,就不会彼此争夺,不会互相怨怒,上下可以相亲,用不着动用武力了。
所以,克制自身,遵行仪法,再加上节约谨慎,即使不会得福,也不至于灾祸临头。
骄傲奢侈,背离法度,违反常理,即使没有祸害,幸福也不会来临。
因此。
君子一方面要从违背常理的人身上记取教训,警惕自己;另一方面又要从努力不足的人身上取得借鉴,而自行反省。
所以说,荣誉不凭空出现,忧患不无故发生,幸福不挑选人家,灾祸不自动找到人的头上,就是这个意思。
能用自己的亲身见闻探察反省,事情就清楚了。
故凡治乱之情,皆道上始。
故善者圉之以害,牵之以利。
能利害者,财多而过寡矣。
夫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
其商人通贾,倍道兼行,夜以续日,千里而不远者,利在前也。
渔人之入海,海深万仞,就彼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
故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源之下,无所不入焉。
故善者势利之在,而民自美安,不推而往,不引而来,不烦不扰,而民自富。
如鸟之覆卵,无形无声,而唯见其成。
譯文
一切治乱的根源,都从上面开始。
所以,善治国者要用"害"来约束人们,用"利"来引导人们,能掌握人们利害者,则财富增加而过错减少。
凡人之常情,见利没有不追求的,见害没有不想躲避的。
商人做买卖,一天赶两天的路,夜以继日,千里迢迢而不以为远,是因为利在前面。
渔人下海,海深万仍,在那里逆流冒险,航行百里,昼夜都不出来,是因为利在水中。
所以,利之所在,即使干仍的高山,人们也要上;即使深渊之下,人们也愿意进去。
所以,善治国考,掌握住利源之所在,人民就自然羡慕而甘心接受;无需推动,他们也会前进;无需引导,他们也会跟来;不烦民又不扰民,而人民自富。
这就象鸟孵卵一样,不见其形,不闻其声,小鸟就破巢而出了。
夫为国之本,得天之时而为经,得人之心而为纪,法令为维纲,吏为网罟,什伍以为行列,赏诛为文武。
缮农具当器械,耕农当攻战,推引銚耨以当剑戟,被蓑以当鎧襦,菹笠以当盾櫓。
故耕器具则战器备,农事习则功战巧矣。
当春三月,萩室熯造,钻燧易火,杼井易水,所以去兹毒也。
举春祭,塞久祷,以鱼为牲,以蘗为酒,相召,所以属亲戚也。
毋杀畜生,毋拊卵,毋伐木,毋夭英,毋拊竿,所以息百长也。
赐鰥寡,振孤独,贷无种,与无赋,所以劝弱民。
发五正,赦薄罪,出拘民,解仇讎,所以建时功,施生穀也。
夏赏五德,满爵禄,迁官位,礼孝弟,復贤力,所以劝功也。
秋行五刑,诛大罪,所以禁淫邪,止盗贼。
冬收五藏,最万物,所以内作民也。
四时事备,而民功百倍矣;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闭,顺天之时,约地之宜,忠人之和。
故风雨时,五穀实,草木美多,六畜蕃息,国富兵彊,民材而令行,内无烦扰之政,外无彊敌之患也。
譯文
治国的根本,掌握天时叫作"经",收得民心叫作"纪",法令好比网罟的大纲,官吏好比网和罟,居民的什伍编制好比军队的行列,赏罚好比进退的金鼓。
。
应当整治农具以当武器,利用耕作以当攻战,锄好比剑戟,披蓑好比铠甲,斗笠好比盾牌。
所以农具完备则如武器完备,农事熟习攻战也精巧了。
在春季三月时节,要点燃灶火熏烤房间,更换钻隧取火的木料,淘井换水,为的是消除其中毒气。
举行春祭,祈祷不生疾病,用鱼做成供品,用曲做成米酒,互相宴请,为的是密切亲戚关系。
不屠杀禽兽,不打剥禽卵,不砍伐树木,不采摘花朵,不损伤竹笋之芽,为的是保养万物生长。
帮助鳏寡,赈济孤独,贷放种籽给无种籽的农户,救助无力纳税的人家,为的是劝勉贫弱人民。
颁发各种政令,赦免罪轻的人,放出拘押的人,调解纠纷,为的是及时完成农事致力于粮食生产。
在夏季时节,奖赏各种有德的行为,加爵禄,提官职,礼敬孝悌卓著的人,为艰苦劳动者免除谣役,为的是鼓励人们努力工作。
在秋天,行使各种刑罚,处杀罪大恶极的人,为的是禁淫邪而止盗贼。
在冬天,做好五谷收藏,收聚各类产品,为的是收纳农民贡税。
一年四季的事情安排齐备,人民的劳动就能有百倍的功效。
这样,春天仁慈,夏天忠厚,秋天严峻,冬天收闭,顺天时,管地宜,再合乎人和,就可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草木繁茂,六畜兴旺,国富兵强,人民富裕而法令通行,国内没有烦民扰民的政治,外部也没有强敌的祸患了。
夫动静顺然后和,不失其时然后富,不失其法然后治。
故国不虚富,民不虚治。
不治而昌,不乱而亡者,自古至今,未尝有也。
故国多私勇者,其兵弱;吏多私智者,其法乱;民多私利者,其国贫。
故德莫若博厚,使民死之;赏罚莫若必成,使民信之。
譯文
举措得宜国事才能协调,不误农时国家才能富裕,不失法度国家才能治好。
所以国家没有无缘无故富起来的,人民没有无缘无故治理好的。
没有治理而国家昌盛,没有动乱而国家灭亡的事情,自古及今是不存在的。
所以,国家勇于私斗的人多,其兵力削弱;官吏表现个人智慧的人多,其法度混乱;人民图谋私利的人多,国家陷于贫穷。
因此。
施德必须博厚,使人民能够以死报效;赏罚必须情实坚决,使人民能够坚信不疑。
夫善牧民者,非以城郭也,辅之以什,司之以伍。
伍无非其人,人无非其里,里无非其家。
故奔亡者无所匿,迁徙者无所容,不求而约,不召而来。
故民无流亡之意,吏无备追之忧。
故主政可往於民,民心可繫於主。
夫法之制民也,犹陶之於埴,冶之於金也。
故审利害之所在,民之去就,如火之於燥湿,水之於高下。
夫民之所主,衣与食也;食之所生,水与土也。
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亩而足於卒岁。
岁兼美恶,亩取一石,则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当十石,糠秕六畜当十石,则人有五十石。
布帛麻丝,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
故国有餘藏,民有餘食。
夫叙钧者,所以多寡也;权衡者,所以视重轻也;户籍田结者,所以知贫富之不訾也。
故善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田备然后民可足也。
譯文
善于统治人民的君主,不是依靠内城外郭。
而是依靠什、伍的居民组织来管理。
使伍中没有非本伍的人,人们没有不住在本里的。
里内没有非本里的人家。
这样,逃亡者无处隐藏,迁徒者无处容身,不用强求人们就受到约束,不用召唤人们也会前来。
这样,人民无逃亡之意,官吏无戒备追捕之忧。
这样,君主政令可以贯彻于民间,民心也可以和君主联系起来了。
用法制管理人民,应当象制陶了解粘土的特性,冶金了解金属的特点一样。
只要判明利害的所在,人民去就的方向,就象火的避湿就干,水的避高就低一样明白了。
人民赖以生活的,不外衣食;食物赖以生产的,不外水土。
所以使人民富裕是有要领的,满足民食是有标准的。
这个标准是一个人有三十亩地就可以生活一年。
按好坏年景平均计算,亩产一石,则每人有三十石。
瓜果蔬菜相当十石粮食,糠{麦夫}瘪谷与畜产相当十石粮食,则每人共五十石,而布帛麻丝和其他副业杂项收入还没有计算在内。
这样,国家有积蓄,人民也有余粮。
就像 和钩用来算定多少、权和衡用来计量轻重一样,户籍和田册正是用来了解贫富差别的。
所以,善治国者,一定要先知道地的情况,然后再知道人的情况。
土地够用,人民生活就可以富起来。
凡有天下者,以情伐者帝,以事伐者王,以政伐者霸。
而谋有功者五:一曰:视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内必衰也。
臣不用,其国可危。
二曰:视其阴所憎,厚其货赂,得情可深。
身内情外,其国可知。
三曰:听其淫乐,以广其心。
遗以竽瑟美人,以塞其内;遗以諂臣文马,以蔽其外。
外内蔽塞,可以成败。
四曰:必深亲之,如典之同生,阴内辩士,使图其计;内勇士,使高其气;内人他国,使倍其约、绝其使、拂其意,是必士斗。
两国相敌,必承其獘。
五曰:深察其谋,谨其忠臣,揆其所使,令内不信,使有离意。
离气不能令,必内自贼。
忠臣已死,故政可夺。
此五者,谋功之道也。
譯文
凡是据有天下的,靠人心取天下者成帝业,靠事业取天下者成王业。
靠征战取天下者成霸业。
至于谋攻敌国的手段则有五条。
第一,查明敌国君主的爱臣。
设法削减他的权力。
他若怀有二心,对君主的亲近程度必然衰退。
大臣不为君主效力,其国家就宝宝可危。
第二,查明敌国君主暗个憎恶的大臣,设法加强贿赂。
这可以深刻了解敌情。
有人身居国内。
情通国外,其国家实况就能掌握。
第三,了解放国君主淫乐,就设法消磨他的意志。
送给他乐队美人,在内蒙蔽他;送给的诌媚的侍臣和美丽的乘马,在外蒙蔽他。
内外蒙蔽,可以促成其国败。
第四,尽量同敌国表示亲密。
形同兄弟。
暗中派智辩之士帮助他图谋别国,派勇力之士投奔他使之骄傲。
又派人到别国去,唆使别国同他背约、断交、反目,由此战争必起。
两国相敌,就必能利用其失败的局面。
第五,深入了解敌国君主的谋划。
敬事其忠臣,挑拨其属下,使他们内部互不信任。
离心离德。
离不能合,一定自相残杀。
忠臣死掉。
就可以夺取他的政权。
这五者便是谋攻敌国的办法。
54章 入国
入国四旬,五行九惠之教。
一曰老老,二曰慈幼,三曰恤孤,四曰养疾,五曰合独,六曰问疾,七曰通穷,八曰振困,九曰接绝。
譯文
入国才四十天,就五次督行九种惠民的政教。
第一叫作老老。
第二叫作慈幼,第三叫作恤弧,第四叫作养疾,第五叫作合独,第六叫作问病,第七叫作通穷,第八叫赈困,第九叫作接绝。
所谓老老者,凡国、都皆有掌老,年七十已上,一子无征,三月有馈肉;八十已上,二子无征,月有馈肉;九十已上,尽家无征,日有酒肉。
死,上共棺椁。
劝子弟:精膳食,问所欲,求所嗜。
此之谓老老。
譯文
所谓老老,就是在城邑和国都要设有"掌老"的官,规定年在七十以上的老人,一子免除征役,每年三个月有官家所送的馈肉;八十以上的,二子免除征役,每月有馈肉;九十以上的,全家免役,每天有酒、肉的供应。
这些人死了,君主供给棺停。
还要劝勉他们的子弟:细做饮食,询问老人要求,了解老人的嗜好。
这些就叫作"老老"。
所谓慈幼者,凡国、都皆有掌幼,士民有子,子有幼弱不胜养为累者,有三幼者无妇征,四幼者尽家无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二人之食,能事而后止。
此之谓慈幼。
譯文
所谓慈幼,就是在城邑和国都要设有"掌幼"的官,凡士民有幼弱子女,无力供养成为拖累的,规定养三个幼儿即可免除"妇征",养四个全家免除"妇征"。
养五个还配备保姆。
官家发给两人份额的粮食。
直到幼儿能生活自理为止。
这就叫作"慈幼"。
所谓恤孤者,凡国、都皆有掌孤,士人死,子孤幼,无父母所养,不能自生者,属之其乡党、知识、故人。
养一孤者一子无征,养二孤者二子无征,养三孤者尽家无征。
掌孤数行问之,必知其食饮饥寒身之膌胜而哀怜之。
此之谓恤孤。
譯文
所谓恤孤。
就是在城邑和国都要设有"掌孤"的官,规定士民死后。
子女孤幼,无父母所养,不能自己生活的,就归同乡、熟人或故旧抚养。
代养一个孤儿的,一子免除征役;代养两个,两子免除;三个,全家免除。"
掌孤"的官要经常了解情况,一定要了解孤儿的饮食饥寒和身体瘦弱情况而进行救助。
这就叫作"恤孤"。
所谓养疾者,凡国、都皆有掌养疾,聋、盲、喑、哑、跛辟、偏枯、握递,不耐自生者,上收而养之疾官,而衣食之,殊身而后止。
此之谓养疾。
譯文
所谓养疾,就是在城邑和国都要设有"掌养疾"的官,聋、盲、喑、哑、瘸腿、半身不遂、两手相拱而不能伸开的人们,不能生活自理的,官家就养在"疾馆"而供给饮食。
直到身死为止。
这就叫作"养疾。"
所谓合独者,凡国、都皆有掌媒,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曰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
此之谓合独。
譯文
所谓合独,就是在城邑和国都要设有"掌媒"的官,丈夫没有妻室叫作鳏,妇人没有丈夫叫作寡,取鳏寡而加以配合。
予田宅而使之安家,三年后给国家提供职役。
这就叫作合独。
所谓问疾者,凡国、都皆有掌病,士人有病者,掌病以上令问之。
九十以上,日一问;八十以上,二日一问;七十以上,三日一问;众庶五日一问。
疾甚者,以告上,身问之。
掌病行于国中,以问病为事。
此之谓问病。
譯文
所谓问病,就是在城市、国都要设有"掌病"的官,士民有病的,"掌病"以君主旨意慰问:九十岁以上的,每天一问;八十以上的,两天一问;七十以上,三天一问;一般病人,五天一问。
病重者,向上报告,君主亲身慰问。"
掌病"的官要巡行国内,以慰问病人为专职。
这就叫作"问病"。
所谓通穷者,凡国、都皆有通穷,若有穷夫妇无居处,穷宾客绝粮食,居其乡党以闻者有赏,不以闻者有罚,此之谓通穷。
譯文
所谓通穷,就是在城市、国都要设有"通穷"的官,若有贫穷夫妇没有居处。
贫穷宾客没有粮食,其所在乡里及时报告的,给予赏赐;不报告的,给予惩罚。
这就叫作"通穷"。
55章 九守
主位
安徐而静,柔节先定。
虚心平意以待须。
譯文
安定沉着而保持静默,和柔克制而率先保持镇定,虚心平意地准备着和等待着。
主明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也。
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也。
以天下之心虑,则无不知也。
辐凑并进,则明不塞矣。
譯文
目贵在明,耳贵在聪,心贵在智。
利用天下人的眼睛看,没有看不到的事物;利用天下人的耳朵听,没有听不到的消息;利用天下人的心思考虑,就没有理解不了的问题。
集中大家的力量共同行事,聪明就不会被蒙蔽了。
主听
听之术曰:勿望而距,勿望而许,许之则失守,距之则闭塞,高山仰之,不可极也,深渊度之,不可测也。
神明之德,正静其极也。
譯文
听取情况的方法是:不要一下子就拒绝,也不要一下子就肯定。
肯定则可能失误,拒绝则可能闭塞。
要象高山一样,仰视看不到顶;象深渊一样,计量摸不到底。
象神明的德性一样,端正、冷静到极点。
主赏
用赏者贵诚,用刑者贵必,刑赏信必於耳目之所见,则其所不见莫不闇化矣。
诚畅乎天地,通於神明,见姦偽也。
譯文
行赏贵在信实。
处刑贵在坚决。
刑赏信实坚决,对于亲身耳闻目见的人兑现了,那么,没有亲身见到的,也无不潜移默化了。"
信实"这一点,有着畅行天地、通于神明的力量,何况对于奸邪的人们呢?
主问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曰上下左右前后。
荧惑其处安在。
譯文
一是天上的,二是地上的,三是人间的。
四方上下,左有前后。
不清楚之处都在哪里呢?
主因
心不为九窍,九窍治,君不为五官,五官治。
为善者,君予之赏,为非者,君予之罚。
君因其所以来,因而予之,则不劳矣。
圣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修理,故能长久。
譯文
心不包办九窍的事,九窍会治理得好;君主不包办大臣的事,大臣会治理得好。
做好了的,君主给予赏赐;犯错误的,君主给予刑罚。
君主只需利用人们提供的成果,因而给予赏罚就不至政务烦劳了。
圣人就是能做到"因势利导",所以就能管理。
因势利导能够合理,所以国运长久。
主周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则群臣下乱。
寂乎其无端也。
外内不通,安知所怨,关閈不开,善否无原。
譯文
人君不可不注意保密,不保密则群臣在下面会发生混乱。
静默地不露出任何倾向,使内外不串通消息,人们怎么能产生不满呢?传话的门户不开,好坏的传闻也就没有发源地了。
主参
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曰动姦,姦动则变更矣。
譯文
第一是看得远,第二是听得远,第三是做到明察。
明察到了解千里之外和隐微之中的情况,便可以洞察奸恶。
奸恶被洞察,变乱就被阻止了。
督名
修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
名实相生,反相为情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
名生於实。
实生於德,德生於理,理生於智,智生於当。
譯文
依照名称考察实际,根据实际确定名称。
名、实互相促进,反过来又互为说明。
名实相当则治,不相当则乱。
名产生于实,实产生于德,德产生于理,理产生于智,智则产生于"当"。
56章 桓公问
齐桓公问管子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为之有道乎?”对曰:“勿创勿作,时至而随。
毋以私好恶害公正,察民所恶,以自为戒。
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谏鼓于朝,而备讯唉;汤有总街之庭,以观人诽也;武王有灵台之复,而贤者进也。
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桓公曰:“吾欲效而为之,其名云何?”对曰:“名曰啧室之议。
曰:法简而易行,刑审而不犯,事约而易从,求寡而易足。
人有非上之所过,谓之正士,内于啧室之议。
有司执事者咸以厥事奉职,而不忘为。
此啧室之事也,请以东郭牙为之。
此人能以正事争于君前者也。”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亡,能办到么?"回答说:"不急于创始,不急于作新,等到条件成熟再随之行事。
不可以个人好恶损害公正原则。
要调查了解人民之所恶,以便自身为戒。
黄帝建立明台的咨议制度,就是为了从上面搜集贤士的意见;尧实行衢室的询问制度,也是为了从下面听取人们的呼声;舜有号召进谏的旌旗,君主就不受蒙蔽;禹把谏鼓立在朝堂上,可以准备人们上告;汤有总街的厅堂,可以搜集人们的非议;周武王有灵台的报告制度,贤者都得以进用。
这就是古代圣帝明王能够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亡的原因。"
桓公说;"我也想效法他们实行这项制度,应当叫什么名字呢?"回答说:"名称可叫作‘喷室的咨议制度’。
就是说:国家法度要简而易行,刑罚要审慎而无人犯罪,政事要简而易从,征税要少而容易交足。
老百姓有在这些方面提出君主过失的,就称之为‘正士’,其意见都纳入‘喷室’的咨议制度来处理。
负责办事的人员,都要把受理此事作为本职工作,而不许有所遗忘。
这项‘喷室’的大事,请派东郭牙主管。
此人是能够为正事在君主面前力争的。"
桓公说:"好"。
57章 度地
昔者,桓公问管仲曰:“寡人请问度地形而为国者,其何如而可?”管仲对曰:“夷吾之所闻,能为霸王者,盖天子圣人也。
故圣人之处国者,必于不倾之地,而择地形之肥饶者。
乡山,左右经水若泽。
内为落渠之写,因大川而注焉。
乃以其天材、地之所生,利养其人,以育六畜。
天下之人,皆归其德而惠其义。
乃别制断之,州者谓之术,不满术者谓之里。
故百家为里,里十为术,术十为州,州十为都,都十为霸国。
不如霸国者,国也。
以奉天子,天子有万诸侯也,其中有公侯伯子男焉。
天子中而处,此谓因天之固,归地之利。
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郭外为之土阆,地高则沟之,下则堤之,命之曰金城。
树以荆棘,上相穑著者,所以为固也。
岁修增而毋已,时修增而毋已,福及孙子,此谓人命万世无穷之利,人君之葆守也。
臣服之以尽忠于君,君体有之以临天下,故能为天下之民先也。
此宰之任,则臣之义也。
故善为国者,必先除其五害,人乃终身无患害而孝慈焉。”
譯文
从前,桓公曾问管仲说:"请问勘察地势建立都城的工作,应如何进行为好?"管仲回答说:"就我所知,能成王霸之业的,都是天下的圣人。
圣人建设都城,一定选在平稳可靠的地方,又是肥饶的土地,靠着山,左右有河流或湖泽,城内修砌完备的沟渠排水,随地流入大河。
这样就可以利用自然资源和农业产品,既供养国人,又繁育六畜。
天下的人们,都可以受到他的德惠。
如果加以区划,不够‘州’的叫作‘术,,不够‘术’的叫作‘里’。
所以,百家为里,十里为术,十术为州,十州为都,十都为霸国。
不到霸国规模的,是一般诸侯国。
就拥戴天子的情况来说,天子可以有上万个诸侯国,其中分公侯伯子男五等。
天子是居于中央的,因为这可以利用全国的自然资源,征收全国的土地财利。
都城建设应当是内修‘城’,外修‘郭’,郭外筑护城壕:地势高则挖沟,地势低则筑堤。
这才配称作牢不可破的城池。
城墙上种植荆棘,使之交错纠结,用来加固城墙。
每年都不断地增修,每季也不断增修,使之造福于子孙后代,这关系着人民生命万世无穷的利益,也是对人君的保障。
大臣管好都城效忠于国君,国君凭借都城以统治天下,所以能成为天下百姓的根本。
这项建设都城的工作,既是宰相的职责,也是所有大臣的义务。
善治国者,还必须先除去五害,人们才可以终身免除祸患而做到父慈子孝。"
桓公曰:“愿闻五害之说。”管仲对曰:“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风雾雹霜,一害也;厉,一害也;虫,一害也。
此谓五害。
五害之属,水最为大。
五害已除,人乃可治。”桓公曰,“愿闻水害。”管仲对曰:“水有大小,又有远近。
水之出于山,而流入于海者,命曰经水;水别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山之沟,一有水一毋水者,命曰谷水;水之出于他水沟,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曰渊水。
此五水者,因其利而往之可也,因而扼之可也,而不久常有危殆矣。”桓公曰:“水可扼而使东西南北及高乎?”管仲对曰:“可。
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则疾,至于石;而下向高,即留而不行,故高其上。
领瓴之,尺有十分之三,里满四十九者,水可走也。
乃迂其道而远之,以势行之。
水之性,行至曲必留退,满则后推前,地下则平行,地高即控,杜曲则捣毁。
杜曲激则跃,跃则倚,倚则环,环则中,中则涵,涵则塞,塞则移,移则控,控则水妄行;水妄行则伤人,伤人则困,困则轻法,轻法则难治,难治则不孝,不孝则不臣矣。
故五害之属,伤杀之类,祸福同矣。
知备此五者,人君天地矣。”
譯文
桓公说;"我想听听五害的内容。"
管仲回答说:"水是一害,旱是一害,风雾雹霜是一害,瘟疫是一害,虫是一害。
这叫作五害。
五害之中,以水害为最大。
清除五害,人民就可以治理好。"
桓公说:"那我就先听水害的内容。"
管仲回答说:"水有大小,又有远近。
从山里发源,流入大海的,叫作‘经水’;从其它河流中分出来,’流入大河或大海的,叫作‘枝水’;在山间沟谷,时有时无的,叫作‘谷水’;从地下发源,流入大河或大海的,叫作‘川水’;由地下涌出而不外流的,叫作‘渊水’。
这五种水,都可以顺着它的流势来引导,也可以对它拦截控制,但隔不多久,常常会发生灾害。"
桓公说:"水,可以拦截控制而使它流往东西南北,以至流往高处么?"管仲回答说:"可以。
水的性质,如从高处往下流就快,以至于把石头冲走;而从下面往上走,就停而不行。
所以,把上游水位提高,用瓦器引导下来,瓦器每尺有十分之三向下倾斜,水就可以急行满四十九里。
然后使水迂回流到更远的地方,顺应其流势往高处。
水的性质,走到曲折的地方,就停而后退,满了,后面就推向前进,地低则走得平稳,地高就发生激荡,地势曲折就将冲毁土地。
如地势过于曲折,水流就会跳跃,跳跃则偏流,偏流则打旋,打旋则集中,集中则泥沙沉淀,泥沙沉淀则水道淤塞,水道淤塞则河流改道,河流改道则水流激荡,水流激荡则河水妄行,妄行则伤人,人伤则贫困,贫困则轻慢法度,轻慢法度则难于治理,难于治理则行为不善,行为不善就不服从统治了。
所以,五害之类,与杀人伤人一样,其祸患是相同的。
懂得防备五害,人就可以主宰天地了。"
桓公曰:“请问备五害之道?”
管子对曰:“请除五害之说,以水为始。
请为置水官,令习水者为吏: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率部校长、官佐各财足。
乃取水左右各一人,使为都匠水工。
令之行水道、城郭、堤川、沟池、官府、寺舍及州中,当缮治者,给卒财足。
令曰:常以秋岁末之时,阅其民,案家人比地,定什伍口数,别男女大小。
其不为用者辄免之,有锢病不可作者疾之,可省作者半事之。
并行以定甲士,当被兵之数,上其都。
都以临下,视有余不足之处,辄下水官。
水官亦以甲士当被兵之数,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因父母案行。
阅具备水之器,以冬无事之时。
笼、臿、板、筑,各什六,土车什一,雨輂什二。
食器两具,人有之,铜藏里中,以给丧器。
后常令水官吏与都匠,因三老、里有司、伍长案行之。
常以朔日始,出具阅之,取完坚,补弊久,去苦恶。
常以冬少事之时,令甲士以更次益薪,积之水旁。
州大夫将之,唯毋后时。
其积薪也,以事之已;其作土也,以事未起。
天地和调,日有长久,以此观之,其利百倍。
故常以毋事具器,有事用之,水常可制,而使毋败。
此谓素有备而豫具者也。”
譯文
桓公说:"请问防备五害的办法。"
管仲回答说:"消除五害,以水害为先。
请设置水官,委派熟悉治水的人负责;任命大夫和大夫佐各一人,统率校长、官佐和各类徒隶。
然后挑选水官的左右部下各一人,用为水工头领。
派他们巡视水道、城郭、堤坝、河川、官府、官署和州中,凡应当修缮的地方,就拨给士卒、徒隶修缮。
还发布命令说:每当秋后,要对民间普查,检查户口和土地,核实人口的数量,并分别统计男女老幼的人数。
不能从事治水劳动的,免役;久病不能服役的,按病人处理;只能少做的,按半劳力处理。
经过普遍调查来选定各地的甲士,作为服兵役的总人数,上报于‘都水官’。
都水官就依此下去视察,如看到人数有余或人数不足,就通知下级的水官。
下级的水官也把选定的甲士作为征兵的人数,会同三老、里有司、伍长等到里中具体调查,最后还要与被征者的父母协同查定。
至于查看治水的工具,要在冬闲时进行准备。
土筐、锹、夹板、木夯,每什准备六件,土车每什准备一辆,防雨车篷每什两部,食器要求每人两套,保存在里内,以备损坏遗失。
以后要经常命令治水官吏与工匠头领依靠三老、里有司、伍长等技规定检查。
经常于每月初一日开始,去查看所准备的工具,留取完好坚实的,修补残破老旧的,淘汰质量粗劣的。
经常在冬闲时,派甲士轮流采集木柴,积放在水旁。
州大夫率领完成此事,千万不可耽误。
积累木柴,在农事完结以后;修筑堤坝,在春耕开始以前。
此时天气睛和,白天又比较长,就这些条件看,好处极大。
所以经常在没有水害时备好器材,有事及时使用,水可以常被控制,并使之没有危害。
这就叫作平素有准备而防患于未然了。"
桓公曰:“当何时作之?”管子曰:“春三月,天地乾燥,水纠列之时也。
山川涸落,天气下,地气上,万物交通。
故事已,新事未起,草木荑生可食。
寒暑调,日夜分,分之后,夜日益短,昼日益长。
利以作土功之事,土乃益刚。
令甲士作堤大水之旁,大其下,小其上,随水而行。
地有不生草者,必为之囊。
大者为之堤,小者为之防,夹水四道,禾稼不伤。
岁埤增之,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
民得其饶,是谓流膏,令下贫守之,往往而为界,可以毋败。
当夏三月,天地气壮,大暑至,万物荣华,利以疾杀草薉,使令不欲扰,命曰不长。
不利作土功之事,放农焉,利皆耗十分之五,土功不成。
当秋三月,山川百泉踊,下雨降,山水出,海路距,雨露属,天地凑汐。
利以疾作,收敛毋留,一日把,百日餔。
民毋男女,皆行于野。
不利作土功之事,濡湿日生,土弱难成。
利耗什分之六,土工之事亦不立。
当冬三月,天地闭藏,暑雨止,大寒起,万物实熟。
利以填塞空郄,缮边城,涂郭术,平度量,正权衡,虚牢狱,实廥仓,君修乐,与神明相望。
凡一年之事毕矣,举有功,赏贤,罚有罪,迁有司之吏而第之。
不利作土工之事,利耗什分之七,土刚不立。
昼日益短,而夜日益长,利以作室,不利以作堂。
四时以得,四害皆服。”
譯文
桓公说;"应当在什么时候动工呢?"管仲说:"在春季三月份里,天气干燥,是水少流细的时节。
此时山河干涸水少,天气渐暖,寒气渐消,万物开始活动。
旧年的农事已经做完,新年农事尚未开始,草木的幼芽已经可以食用。
天气的寒热逐渐调和,昼夜的长短也开始均分。
均分后,夜间一天比一天短,白天一天比一天长。
这时有利于做土工上事,因为堤土会日益坚实。
可以派可以甲士在河边修筑堤坝,堤的基础要宽,上面要窄。
使长堤沿河而行。
在附近的不毛之地。
一定要挖出水库。
大水库修堤,小水库修防,使堤防围绕水库四周,以防止伤害庄稼。
大堤要年年进行修补,堤身上要种植荆棘灌木,以便加固堤土。
还要间种柏、杨等高大树木,防止洪水冲决。
人民在这里还可以得到好处,简直象一潭流动的脂膏。
守堤工作派贫户去做,依次给他们划好地段,以保持河堤不坏。
至予在夏季三个月里,自然界变化强烈,大暑来到,万物茂盛。
应做好农田除草。
政令不要干扰农事,征发劳役也不可时间过长。
这时不利于做土工工事,因为它妨害农事,徒花费一半工费,土工也无成就。
在秋季三月,山川百泉涌水,大雨降,山洪发,入海路远水难疏泄,秋雨连绵,天地呈凝合状态。
此时应抓紧秋收,使之颗粒归仓。
所谓"收割一天,食用百日"。
人民无分男女,都要到田间劳动。
此时不利作土工工事,因潮湿之气日生,土质松软难成。
徒花费十分之六的工费,十工之事也无成就。
在冬季三个月里,天地收闭。
暑雨止。
太冷到,万物实熟。
此时应补修屋舍,修缮边防城寨,修理城墙道路,调正度量衡,处理狱中罪犯,蓄积草料粮食,以及君主举行娱乐活动和祭神。
由于一年之事全告完成.还应当表彰有功,赏贤惩罪,升迁官吏而提高他们的等级。
此时不利做土工工事,徒花费十分之七的工费,而土冻难成。
此时昼愈短而夜愈长,天寒利在室内劳动,甚至在外堂都不适宜。
把一年四季的事情安排得当,其它四害也都可以制服了。"
桓公曰:“寡人悖,不知四害之服奈何?”管仲对曰:“冬作土功,发地藏,则夏多暴雨,秋霖不止。
春不收枯骨朽脊,伐枯木而去之,则夏旱至矣。
夏有大露原烟,噎下百草,人采食之伤人。
人多疾病而不止、民乃恐殆。
君令五官之吏,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顺之,令之家起火为温,其田及宫中皆盖井,毋令毒下及食器,将饮伤人。
有下虫伤禾稼。
凡天灾害之下也,君子谨避之,故不八九死也。
大寒、大暑、大风、大雨,其至不时者,此谓四刑。
或遇以死,或遇以生,君子避之,是亦伤人。
故吏者所以教顺也,三老、里有司、伍长者,所以为率也。
五者已具,民无愿者,愿其毕也:故常以冬日顺三老、里有司、伍长,以冬赏罚,使各应其赏而服其罚。
五者不可害,则君之法犯矣。
此示民而易见,故民不比也。”
譯文
桓公说:"寡人愚笨,还不知道制服其它四害应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冬天若动土工,散发地藏,则夏多暴雨,秋天也霖雨不止。
春天若不把枯骨朽尸掩埋好,不把枯木砍伐掉。
则夏旱就会来临。
夏天有大露和大瘴.凝聚在植物上,吃了就会伤人。
民多疾病而不止,就会恐慌不安。
国君要派出各部门的官吏偕同三老、里有司、伍长等到各里训话,命令百姓各家生火蒸煮食物;地里、院里都要盖井。
并不使毒气沾污食器,防止饮水伤人。
还要注意发生虫灾毁伤庄稼的事情。
大凡发生天灾,治国者谨慎组织预防,十之八九不会死人。
至于太冷、大热、大风、大雨,凡是不合节令发生的,叫作‘四刑’。
有的遇上就死,有的则幸存。
治国者即使谨慎组织预防,也难免伤人。
所以,官吏是应当做好教训工作的,三老、里有司;伍长等人是要做好示范工作的。
做好了防止五害的工作,人民就没有更多要求了,因为要求已经满足。
所以要经常利用冬天训练三老、里有司和伍长们,并最后定出赏罚,使他们有功者必得其赏,有过者也受其罚。
五害不能为祸,国君的法令就无人违犯了。
因为这项政绩显而易见,百姓就不在下面结党营私了。"
桓公曰:“凡一年之中十二月,作土功,有时则为之,非其时而败,将何以待之?”管仲对曰:“常令水官之吏,冬时行堤防,可治者章而上之都。
都以春少事作之。
已作之后,常案行。
堤有毁作,大雨,各葆其所,可治者趣治,以徒隶给。
大雨,堤防可衣者衣之。
冲水,可据者据之。
终岁以毋败为固。
此谓备之常时,祸何从来?所以然者,独水蒙壤,自塞而行者,江河之谓也。
岁高其堤,所以不没也。
春冬取土于中,秋夏取土于外,浊水入之不能为败。”桓公曰:“善。
仲父之语寡人毕矣,然则寡人何事乎哉?亟为寡人教侧臣。”
譯文
桓公说:"在一年的十二个月,施工动土,只有合乎季节才能做,不合季节则不成,应怎样常年进行准备呢?"管仲回答说;"要经常派治水官吏在冬天就视查堤防,发现需要修治的问题即时具文向都水官报告。
都水官一般是定在春季事少的时节修堤的。
但河堤做成以后,则经常进行检验。
河堤若发生毁坏时,如遇到大雨,就派人分段保护,需要修补之处就抓紧修补,拨给徒隶充役完成其事。
大雨中,堤防需要覆盖就及时覆盖;冲水时,堤防需要屯堵就组织力量屯堵。
一年到头以保持堤防不坏为治水工作的成效。
这也是所谓‘平时有备,祸从何来?’其所以如此,是因为浊水经常夹带着泥土,自身运行就经常淤塞河道,江、河都是这样的。
还要常年加高堤坝,以便不被淹没。
春冬两季在河内取土加高,秋夏在河外取土加高,浊水来临也就不会毁坏了。"
桓公说:"好啊!仲父给我讲的是够全面了,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替我快把这些道理教给左有大臣们。"
58章 地员
夫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
譯文
管仲治理天下,规定地深七尺为一施。
渎田悉徙,五种无不宜,其立后而手实。
其木宜蚖、菕与杜、松,其草宜楚棘。
见是土也,命之曰五施,五七三十五尺而至于泉。
呼音中角。
其水仓,其民强。
譯文
河川沃土,五谷无不相宜。
这里谷粒肥厚而谷穗充实。
这里种树宜于[木元]、苍、杜梨和松树,种草宜于壮荆和商棘。
见到这种土壤,称之为五施之土,即土深五七三十五尺而与地下泉水相接。
呼音相当于"角"声。
这里水呈青色,居民强壮。
赤垆,历强肥,五种无不宜。
其麻白,其布黄,其草宜白茅与雚,其木宜赤棠。
见是土也,命之曰四施,四七二十八尺而至于泉。
呼音中商。
其水白而甘,其民寿。
譯文
赤垆土,干疏、坚硬而肥沃,种五谷无不相宜。
这里种麻则麻色洁白,织出布则布色润黄。
这里种草适于白茅与灌,种树适于赤棠。
见到这种土壤,称之为四施之土,即土深四七二十八尺而与地下泉水相接。
呼音相当于"商"声。
这里水白而甜。
人民长寿。
黄唐,无宜也,唯宜黍秫也。
宜县泽。
行廧落,地润数毁,难以立邑置廧。
其草宜黍秫与茅,其木宜櫄、、桑。
见是土也,命之曰三施,三七二十一尺而至于泉。
呼音中宫。
其泉黄而糗,流徙。
譯文
黄唐土,不适合种植什么作物,只好种黍和高粱。
还应当枯竭水泽排水。
修造围墙时,地湿易毁,难以筑城砌墙。
这里种草适于山蓟和白茅,种树适于椿、{木意}、桑树。
见到这种土壤。
称之为三施之土,即土深三七二十一尺而与地下泉水相接。
呼音相当于"宫"声。
这里泉水黄而有臭味,易于流失。
斥埴,宜大菽与麦。
其草宜萯、雚,其木宜杞。
见是土也,命之曰再施,二七一十四尺而至于泉。
呼音中羽。
其泉咸,水流徙。
譯文
斥埴土,适于种植大豆和麦。
这里种草适于负和灌,种树适于杞柳。
见到这种土壤。
称之为两施之土,即土深二七一十四尺而与地下泉水相接。
呼音相当于"羽"声。
这里泉水味咸,易于流失。
黑埴,宜稻麦。
其草宜苹、蓨,其木宜白棠。
见是土也,命之曰一施,七尺而至于泉。
呼音中徵。
其水黑而苦。
譯文
黑埴土,适于种植稻、麦。
这里种草适于赖篙和莜。
种树适于白棠。
见到这种土壤,称之为一施之土,即地深七尺而与地下泉水相接。
呼音相当于"徵"声。
这里水黑而味苦。
凡听徵,如负猪豕觉而骇。
凡听羽,如鸣马在野。
凡听宫,如牛鸣窌中。
凡听商,如离群羊。
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音疾以清。
凡将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生黄钟小素之首,以成宫。
三分而益之以一,为百有八,为徵。
不无有三分而去其乘,适足,以是生商。
有三分,而复于其所,以是成羽。
有三分,去其乘,适足,以是成角。
譯文
凡是听"微"声,就好象听到小猪被背走而大猪惊叫的声音。
凡是听"羽"声,就好象荒野的马叫。
凡是听"宫"声。
就好象地窖里的牛鸣。
凡是听"商"声,就好象失群的羊叫。
凡是听"角"声,就好像出鸡在树上鸣唱,声音又快又清。
凡是要起奏五音风调,先确立一弦而三等分之,经过四次三等分的推演以合九九八十一之数,由此产生黄钟小素的音调,便成为宫声。
三除八十一而将其一份加在八十一上,使得一百零八,就是微声。
不可不再用三除而在一百零八上减去三分之一,正足其数七十二,由此而产生商声。
再用三除七十二,并加在它的原数上,由此产生羽声九十六。
再用三除并在九十六上减去三分之一,正足其数六十四,由此而产生角声。
坟延者,六施,六七四十二尺而至于泉。
陕之芳七施,七七四十九尺而至于泉。
祀陕八施,七八五十六尺而至于泉。
杜陵九施,七九六十三尺而至于泉。
延陵十施,七十尺而至于泉。
环陵十一施,七十七尺而至于泉。
蔓山十二施,八十四尺而至于泉。
付山十三施,九十一尺而至于泉。
付山白徒十四施,九十八尺而至于泉。
中陵十五施,百五尺而至于泉。
青山十六施,百一十二尺而至于泉,青龙之所居,庚泥,不可得泉,赤壤山十七施,百一十九尺而至于泉,其下清商,不可得泉。
山白壤十八施,百二十六尺而至于泉,其下骈石,不可得泉。
徙山十九施,百三十三尺而至于泉,其下有灰壤,不可得泉。
高陵土山二十施,百四十尺而至于泉。
譯文
地势较高的坡地,土深六施,即六七四十二尺而见到地下泉水。
狭谷旁侧的土地,土深七施,即七七四十九尺而见到地下泉水。
狭谷的土地,土深八施,即七八五十六尺而见到地下泉水。
土陵,九施。
即七九六十三尺而见到地下泉水。
丘陵的延伸地带,十施,即七十尺见到地下泉水。
丘陵的周围地带,十一施,即土深七十七尺而见到地下泉水。
山岗的延伸地带。
十二施。
即八十四尺见到地下泉水。
山岗的附属地带,十三施,即九十一尺见到地下泉水。
山岗附属带的白土区,十四施,即九十八尺见到地下泉水。
丘陵正中地区。
十五施,即一百零五尺见到地下泉水。
青山,十六施,即一百一十二尺见到地下泉水,但在青龙的居处,其硬泥部分则没有泉水。
红土而多小石的山,十七施,即一百一十九尺见到地下泉水。
但卜面清商的居处没有泉水。
多石山的白土区,十八施,即一百二十六尺见到地下泉水,下面坚石并列的部分没有泉水。
陡山,十九施,即一百三十三尺见到地下泉水,下面灰土的部分没有泉水。
高陵土山,二十施。
即一百四十尺见到地下泉水。
山之上,命之曰悬泉,其地不干,其草如茅与走,其木乃樠,凿之二尺,乃至于泉。
山之上,命曰复吕,其草鱼肠与莸,其木乃柳,凿之三尺而至于泉。
山之上,命之曰泉英,其草蕲、白昌,其木乃杨,凿之五尺而至于泉。
山之材,其草兢与蔷,其木乃格,凿之二七十四尺而至于泉。
山之侧,其草葍与蒌,其木乃品榆,凿之三七二十一尺而至于泉。
譯文
山顶上,有一种名为"悬泉"的地方,土不干燥,所生的草是苗草和蘑草,树是樠树,凿地二尺即可见到泉水。
山顶上,有一种名为"复吕’’的地方,所生的草是鱼肠竹和莸草,树是柳树,凿地三尺就可以见到泉水。
山顶上,有一种名为"泉英"的地方,所生的草是当归和菖蒲,树是杨树,凿地五尺可以见到泉水。
山侧面。
所生的草是稀签和蔷藤,树是{木贾}树,凿地二七一十四尺可以见到泉水。
山侧面,所生的草是菖草和蒌蒿,树是刺榆,凿地三七二十一尺才可以见到泉水。
凡草土之道,各有榖造。
或高或下,各有草土。
叶下于,下于苋,苋下于蒲,蒲下于苇,苇下于雚,雚下于蒌,蒌下于,下于萧,萧下于薜,薜下于萑,萑下于茅。
凡彼草物,有十二衰,各有所归。
譯文
大凡草类与土地的结合,各自都有其最好的归趋。
或高或低,各有不同的草类和土壤。
只有叶的海生植物比菱的生长地域低,菱比水葱的生长地域低,水葱比蒲的生长地域低,蒲比芦苇的生长地域低,芦苇比颧的生长地域低,灌比蒌蒿的生长地域低,蒌蒿比马帚的生长地域低,马帚比艾蒿的生长地域低,艾蒿比薛荔的生长地域低,薜荔比益母草的生长地域低,益母草比白茅的生长地域低。
那些草类,一共有十二个等次,它们都是各有所归的。
九州之土,为九十物。
每州有常,而物有次。
譯文
九州的土壤,有九十种。
每一种土壤都有它固定的特征,而土的种类是有等次的。
群土之长,是唯五粟。
五粟之物,或赤或青或白或黑或黄,五粟五章。
五粟之状,淖而不肕,刚而不觳,不泞车轮,不污手足。
其种,大重细重,白茎白秀,无不宜也。
五粟之土,若在陵在山,在隫在衍,其阴其阳,尽宜桐柞,莫不秀长。
其榆其柳,其檿其桑,其柘其栎,其槐其杨,群木蕃滋数大,条直以长。
其泽则多鱼,牧则宜牛羊。
其地其樊,俱宜竹、箭、藻、龟、楢、檀。
五臭生之:薜荔、白芷,麋芜、椒、连。
五臭所校,寡疾难老,士女皆好,其民工巧。
其泉黄白,其人夷姤。
五粟之土,干而不格,湛而不泽,无高下,葆泽以处。
是谓粟土。
譯文
各类土壤中最上等的,是五种粟上。
五种粟土的颜色,是红、青、白、黑、黄。
即五种粟土有五种标记。
五种粟土的性状,湿而不黏,干燥而不瘠薄,不泥阻车轮,也不污浊手脚。
它种植谷物,宜于大重和细重,白茎白穗,无不适合。
五种粟土,无论在丘陵或在山地,在水边或在平原,在阴面或在阳面都可种桐树和柞树,而无不长得秀美和长大。
这里的榆、柳、桑、柘、栎、槐、杨等等,各种树木的生长,快而且大,其枝条直而且长。
这里的池泽多鱼,这里的牧场适于牛羊。
这里的土地,这里的山边,都适合生长竹、箭、枣、获、憎木和檀木。
这里还生长五种有香味的植物;薛荔、白正、芜、椒树和兰花。
五香植物所产生的效用,使人少病而推迟衰老,士女都生得美,民众都心灵手巧。
那地方泉水呈黄白色,人的容颜润嫩。
五粟土,干燥而不坚硬,湿润而不散脱,无论高地低地,都经常保持水分。
这就是所谓粟土。
粟土之次,曰五沃。
五沃之物,或赤或青或黄或白或黑。
五沃五物,各有异则。
五沃之状,剽怷橐土,虫易全处,怷剽不白,下乃以泽。
其种,大苗细苗,赨茎黑秀箭长。
五沃之土,若在丘在山,在陵在冈,若在陬,陵之阳,其左其右,宜彼群木,桐、柞、枎、櫄,及彼白梓。
其梅其杏,其桃其李,其秀生茎起,其棘其棠,其槐其杨,其榆其桑,其札其枋,群木数大,条直以长。
其阴则生之楂蔾,其阳则安树之五麻,若高若下,不择畴所。
其麻大者,如箭如苇,大长以美;其细者,如雚如蒸。
欲有与各,大者不类,小者则治,揣而藏之,若众练丝,五臭畴生,莲、与、芜,藁本、白芷。
其泽则多鱼,牧则宜牛羊。
其泉白青;其人坚劲,寡有疥骚,终无痟酲。
五沃之土,干而不斥,湛而不泽,无高下,葆泽以处。
是谓沃土。
譯文
粟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沃土。
五种沃土的颜色,是红、青、黄、白、黑。
也就是五种土有五种色,各有区别。
五沃土的性状,疏松而带有孔窍,容易藏居虫类,坚实而不干白,底下保持湿润。
它种植谷物,宜于大苗和细苗,红茎黑穗而禾秆长大。
五种沃土,无论在丘在山,在陵在冈,无论在边角之地,或在丘陵阳面,左右两侧,都适宜于下列树木:桐、柞、扶{木多}和椿树,此外还有白梓。
至于这里的梅、杏、桃、李,也是树花滋长、枝干挺拔的。
这里的棘、棠、槐、杨、榆、桑、柏树和檀树,都长得快而且大,枝条直而且长。
这地方的阴处生长山楂和梨树,阳面则可以种各种麻,不管高处和低处,不择地区。
这地方所产的麻,大的象箭竹或芦苇,又大又长又美;细的象小芦苇或细薪,又顺又多又行列分明。
大的麻没有疵节,小的麻条理易治,团聚而加以贮藏,就象漂练好的白丝一样。
这里还生有五种带香味的植物:兰花、揭车、芜、藁本和白芷。
这里的池泽多鱼,牧场则宜于牛羊。
这里的泉水白而青,人民坚劲有力,既少疥疾,又无头痛眩晕之病。
五沃土,干燥而不旱裂,湿润而不脱散,无论高地低地,都经常保持水分。
这就是所谓"沃土"。
沃土之次,曰五位。
五位之物,五色杂英,各有异章。
五位之状,不塥不灰,青怷以菭。
及其种:大苇无、细苇无,赨茎白秀。
五位之土,若在冈在陵,在隫在衍,在丘在山,皆宜竹、箭、求、黾、楢、檀。
其山之浅,有茏与斥。
群木安逐,条长数大:其桑其松,其杞其茸,种木胥容,榆、桃、柳、楝。
群药安生,姜与桔梗,小辛、大蒙。
其山之枭,多桔、符、榆;其山之末,有箭与苑;其山之旁,有彼黄,及彼白昌,山藜、苇、芒。
群药安聚,以圉民殃。
其林其漉,其槐其楝,其柞其穀,群木安逐,鸟兽安施。
既有麋麃,又且多鹿。
其泉青黑,其人轻直,省事少食。
无高下,葆泽以处。
是谓位土。
譯文
沃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位土。
五种位土的颜色,也是五色相杂,各有不同标志。
五种位土的性状,既不坚硬成块,也不散软如灰,色青疏松而有青苔。
至于它种植谷物,适于大苇无和细苇无,赤茎白穗。
五种位土,在土岗或在丘陵,在水边或在平原,在小丘或在高山,都适合生长竹、箭、藻、获、格树和檀树。
在山的低处,还有水红和芥菜。
多种树木生长旺盛,枝条长而发育又快又大:例如桑、松、把树和{木茸}树。
各种树都可容纳在这种土地,例如,榆、桃、柳树和桐树。
各种药材也生长起来,例如 和桔梗,细辛和大蒙。
这里的山顶,多产桔梗、鬼目草和地榆;这里的山下,产有竹箭和紫苑;这里的山旁,产有黄 、白昌、山藜、苇和芒。
各种药材丛生,使人们免于疾病。
这里的山林和山麓,这里的槐树林和苦楝林,这里的柞林和楮桑林,群树茂盛,鸟兽也种类繁多。
既有麇麋,而且又多产鹿。
这里的泉水青黑,这里的人性爽直,省事而少食。
无论高地或低地的土壤,都经常保持着水分。
这就是所谓"位土"。
位土之次,曰五蘟。
五蔭之状,黑土黑菭,青怵以肥,芬然若灰,其种櫑葛,赨茎黄秀恚目,其叶若苑。
以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谓蔭土。
譯文
位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隐土。
五种土的性状,黑土上长有黑苔,青色疏松而肥沃,偻解的样子有如草木灰一般。
它种植谷物,适于 葛,赤茎黄穗而谷实怒开,叶子有如紫苑。
就畜牧、农业、果树、林产的收获来说,比前三类土壤相差十分之二,这就是所谓"隐土"。
蔭土之次,曰五壤。
五壤之状,芬然若泽、若屯土。
其种,大水肠、细水肠,赨茎黄秀以慈。
忍水旱,无不宜也。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谓壤土。
譯文
隐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壤土。
五种壤土的性状,粉解的样子有如草木脱落的皮叶,又如堆积的粪土。
它种植谷物,适于叫做大水肠和细水肠的稻,赤茎黄穗而多产。
性耐水旱,所种无不适合。
畜牧、农业、果树、林业的收获,比起前三类土壤要差十分之二。
这就是所谓"壤土"。
壤土之次,曰五浮。
五浮之状,捍然如米以葆泽,不离不坼。
其种,忍蔭。
忍叶如雚叶,以长狐茸。
黄茎黑茎黑秀,其粟大,无不宜也。
蓄殖果木,不如三上以十分之二。
譯文
壤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浮土。
五种浮土的性状,坚硬得土粒如米。
由于保有水分。
不脱散也不干裂。
它种植谷物,适合忍隐。
忍隐的叶子象翟叶,因为它长着狐毛一样的茸毛。
黄茎、黑茎、黑穗,其粟粒都长得大,种植无不适合。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起前三类土壤要差十分之二。
凡上土三十物,种十二物。
譯文
总之,上等土壤三十种,可种植十二类谷物。
中土曰五怷。
五怷之状,廪焉如壏,润湿以处。
其种,大稷、细稷,赨茎黄秀慈。
忍水旱,细粟如麻。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譯文
中等土壤首先是五种怷士。
五种怷土的性状,凛然有如盐粒,保有润湿状态。
它种植谷物,可种大稷、细稷,赤茎黄穗多产。
性耐水旱,细粟繁美如麻。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相差十分之三。
怷土之次,曰五纑。
五纑之状,强力刚坚。
其种,大邯郸、细邯郸,茎叶如枎櫄,其粟大。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譯文
怷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泸土。
五种绅士的性状,强而坚硬。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邯郸和细邯郸,茎叶如扶树、树,其粟粒较大。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三。
纑土之次,曰五壏。
五壏之状,芬焉若糠以肥。
其种,大荔、细荔,青茎黄秀。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譯文
纟卢士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壏土。
五种壏土的性状,粉解的样子有如米糠而比较肥沃。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荔和细荔,青茎黄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三。
壏土之次,曰五剽。
五剽之状,华然如芬以。
其种,大秬、细秬,黑茎青秀。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譯文
壏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剽土。
五种剽土的性状,白白如粉而且土质较脆。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柜和细柜,-黑茎青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四。
剽土之次,曰五沙。
五沙之状,粟焉如屑尘厉。
其种,大萯、细萯,白茎青秀以蔓。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四。
譯文
剽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沙土。
五种沙土的性状,细碎得有如粉尘飞动。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负和细负,白茎青穗而生有枝蔓。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四。
沙土之次,曰五塥。
五塥之状,累然如仆累,不忍水旱。
其种,大樛杞、细樛杞,黑茎黑秀。
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譯文
沙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塥上。
五种塥土的性状,团粒堆积得象是蜗牛,不耐水旱。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记和细,黑茎黑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起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四。
凡中土三十物,种十二物。
譯文
总之,中等土壤三十种,可种十二类谷物。
下土曰五犹。
五犹之状如粪。
其种,大华、细华、白茎黑秀。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譯文
下等土壤首先是五种犹土。
五种犹土的性状象粪一样。
它种植谷物,适于大华、细华,白茎黑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五。
犹土之次,曰五。
五之状如鼠肝。
其种,青梁,黑茎黑秀。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譯文
犹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壮土。
五种壮土的性状,有如鼠肝。
它种植谷物,适于青粱,黑茎黑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五。
土之次,曰五殖。
五殖之状,甚泽以疏,离坼以臞塉。
其种,雁膳黑实,朱跗黄实。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譯文
壮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殖土。
五种殖土的性状,非常散落而疏松,有裂隙而且贫瘠。
它种植谷物,适于黑粒的"籼"和黄粒的朱跗。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上壤差十分之六。
五殖之次,曰五觳。
五觳之状娄娄然,不忍水旱。
其种,大菽、细菽,多白实。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譯文
五种殖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觳土。
五种觳土的性状,是十分空疏的,不耐水旱。
它种植谷物,宜于大菽和细菽,豆粒多为白色。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六。
觳土之次,曰五凫。
五凫之状,坚而不骼。
其种,陵稻、黑鹅、马夫。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譯文
觳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舄土。
五种舄土的性状,坚实而不过硬。
它种植谷物,适于陵稻:黑鹅、马夫。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七。
凫土之次,曰五桀,五桀之状,甚咸以苦,其物为下。
其种,白稻长狭。
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譯文
舄土的下一等土壤,是五种桀土。
五种桀土的性状,味极咸而苦。
它是最下等的土壤。
它种植谷物。
适于白稻,其米粒细长。
畜牧、农业、果树、林木的收获.比前三类土壤差十分之七。
凡下土三十物,其种十二物。
譯文
总之,下土共三十种,可以种十二种作物。
凡土物九十,其种三十六。
譯文
总之,全部土壤类别为九十,可以种二十六种谷物。
59章 弟子职
先生施教,弟子是则。
温恭自虚,所受是极。
见善从之,闻义则服。
温柔孝悌,毋骄恃力。
志毋虚邪,行必正直。
游居有常,必就有德。
颜色整齐,中心必式。
夙兴夜寐,衣带必饰;朝益暮习,小心翼翼。
一此不解,是谓学则。
譯文
先生施教,弟子遵照学习。
谦恭虚心,所学自能彻底。
见善就跟着去做,见义就身体力行。
性情温柔孝悌,不要骄横而自恃勇力。
心志不可虚邪,行为必须正直。
出外居家都要遵守常规,一定要接近有德之士。
容色保持端正,内心必合于规范。
早起迟眠。
衣带必须整齐;朝学暮习,总是要小心翼翼。
专心遵守这些而不懈怠。
这就是学习规则。
少者之事,夜寐早作,既拚盥漱,执事有恪。
摄衣共盥,先生乃作。
沃盥彻盥,汎拚正席,先生乃坐。
出入恭敬,如见宾客。
危坐乡师,颜色毋怍。
譯文
少年学子的本分,要注意晚睡早起。
晨起清扫席前而后洗手漱口,做事要注意恭敬谨慎。
轻提衣襟为先生摆设盥洗之器,先生此时正起。
服侍先生洗完便撤下盥器,又洒扫室屋摆好讲席,先生便开始坐入讲席。
弟子出入都要保持恭敬,其情景如同会见宾客。
端正地坐着面向老师,不可随便地改变容色。
受业之纪,必由长始;一周则然,其余则否。
始诵必作,其次则已。
凡言与行,思中以为纪。
古之将兴者,必由此始。
后至就席,狭坐则起。
若有宾客,弟子骏作。
对客无让,应且遂行,趋进受命。
所求虽不在,必以反命。
反坐复业。
若有所疑,奉手问之。
师出皆起。
譯文
接受先生讲课的次序,一定要从年长的同学开始,第一遍这样进行,以后则不必如此。
首次诵读必须站起身来,以后也无需如此。
一切言语、行动,以牢记中和之道为准则,古之将成大事者,一定由此开始。
后到的同学入席就坐,旁坐者就应及时站起。
若是有宾客来到,弟子要迅速起立。
对客人不可失礼,边应边走,快进来向先生请示。
即使来宾所找的人不在。
也必须回来告知。
然后回原位继续学习。
学习中若有疑难,便拱手提出问题。
先生下课走出,学生一律起立。
至于食时,先生将食,弟子馔馈。
摄衽盥漱,跪坐而馈。
置酱错食,陈膳毋悖。
凡置彼食:鸟兽鱼鳖,必先菜羹。
羹胾中别,胾在酱前,其设要方。
饭是为卒,左酒右酱。
告具而退,奉手而立。
三饭二斗,左执虚豆,右执挟匕,周还而贰,唯嗛之视。
同嗛以齿,周则有始,柄尺不跪,是谓贰纪。
先生已食,弟子乃彻。
趋走进漱,拚前敛祭。
譯文
及至用饭之时,先生将食,弟子把饭菜送上。
挽起衣袖洗漱之后,跪坐把饭菜献给师长。
摆放酱和饭菜,饭桌陈列不可杂乱无章。
凡一般上菜程序:肉食之前,必先上蔬菜羹汤。
羹与肉相间排列,肉放在酱的前方,其席面应摆成正方形状。
饭则上在最后,左右放漱口用的酒、浆。
饭菜上完即可退下,拱手立于一旁。
一般是三碗饭和两斗酒,弟子左手拿着空碗,右手拿着筷勺,将酒饭轮流添上,注意着杯碗将空的尊长。
多人空碗按年龄分别先后。
周而复始,用长勺就无需跪着送上。
这都是添饭的规章。
待先生吃饭完毕,弟子便撤下食具。
赶忙为先生送来漱器,再清扫席前并把祭品收起。
先生有命,弟子乃食,以齿相要,坐必尽席。
饭必奉擥,羹不以手。
亦有据膝,毋有隐肘。
既食乃饱,循咡覆手,振衽扫席。
已食者作,抠衣而降。
旋而乡席,各彻其馈,如于宾客。
既彻并器,乃还而立。
譯文
先生吩咐之后,弟子才开始进餐。
按年龄坐好,坐席要尽量靠前。
饭须用手捧食,羹汤自不能用手拿拣。
可以使两手凭靠膝头,不可使两肘依伏桌面。
待至吃完吃饱,用手拭净嘴边。
抖动衣襟移开坐垫,吃完即起,提衣而离开桌面。
过一会又需回到席前,各自撤下所食,就象替宾客撤席一般。
撤席后就要把食器收起,弟子又回去垂手站立。
凡拚之道:实水于盘,攘臂袂及肘,堂上则播洒,室中握手。
执箕膺揲,厥中有帚。
入户而立,其仪不忒。
执帚下箕,倚于户侧。
凡拚之纪,必由奥始。
俯仰磐折,拚毋有彻。
拚前而退,聚于户内。
坐板排之,以叶适己,实帚于箕。
先生若作,乃兴而辞。
坐执而立,遂出弃之。
既拚反立,是协是稽。
暮食复礼。
譯文
关于洒扫的做法:把清水打进盆里,把衣袖挽到肘部,堂屋宽广可以扬手洒水,内室窄小应当掬手近泼。
手拿畚箕使箕舌对着自身,畚箕里要同时放进扫帚。
然后到屋里站立一会,其仪止不容差错。
拿起扫帚就同时放下畚箕,一般是把它靠在门侧。
凡按照洒扫的规矩行事,必须从西南的角落扫起。
在屋里俯仰躬身进退,扫除时不要碰动其他东西。
从前边往后边退着洒扫,最后把垃圾聚在门里。
蹲下来月木板排进垃圾,注意使箕舌对着自己,还要把扫帚放进畚箕。
先生若此时出来做事。
便起来上前告止。
再蹲下取箕帚又站起来,然后使出门倒掉拉圾。
洒扫完仍然回来站立,这样就合乎规矩。
晚饭时仍然要遵守礼仪。
昏将举火,执烛隅坐。
错总之法,横于坐所。
栉之远近,乃承厥火。
居句如矩,蒸间容蒸。
然者处下,奉椀以为绪。
右手执烛,左手正栉。
有堕代烛,交坐毋倍尊者。
乃取厥栉,遂出是去。
譯文
到黄昏准备点燃火炬,弟子要执火炬坐在屋的一隅。
要注意安放柴束的方法,应当是横放在所坐之地。
要看着"烛烬"的长短,对火炬进行接续,如法在原处安放上去。
柴束之间还要留有可容一柴的空隙。
燃烧的灰烬落下,要捧碗来盛装火绪余灰。
用右手拿着火炬,用左手修整"烛烬"。
一人疲倦另一人及时接替,轮番交坐不可背向老师。
最后把余烬收拾起来,到外边把它们倾倒出去。
先生将息,弟子皆起。
敬奉枕席,问所何趾;俶衽则请,有常则否。
譯文
先生将要休息,弟子都起来服侍。
恭敬地奉上枕席,问老师足向何处;第一次铺床要问清楚,以后即无需再提。
先生既息,各就其友。
相切相磋,各长其仪。
譯文
先生已经休息,弟子还会同学友学习。
互相切磋琢磨,各自加深理解其所学的义理。
周则复始,是谓弟子之纪。
譯文
以上要周而复始地坚持下去,这乃是弟子的规矩。
64章 形势解
山者,物之高者也。
惠者,主之高行也。
慈者,父母之高行也。
忠者,臣之高行也。
孝者,子妇之高行也。
故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主惠而不解则民奉养,父母慈而不解则子妇顺,臣下忠而不解则爵禄至,子妇孝而不解则美名附。
故节高而不解,则所欲得矣;解,则不得。
故曰:“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矣。”
譯文
山,是万物中以崇高为其特征的。
施惠于民,是君主的崇高行为。
慈爱,是父母的崇高行为。
忠君,是人臣的崇高行为。
孝亲,是子、妇的崇高行为。
所以,山高而不崩则人们烹羊设祭,君主施惠不懈则人民拥戴,父母慈爱不懈则子、妇孝顺,臣下忠君不懈则得爵禄,子、妇孝亲不懈则有美名。
所以操行高尚而不懈,就能达到所要求的目的。
懈,就达不到。
所以说:"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矣。"
渊者,众物之所生也,能深而不涸,则沈玉至。
主者,人之所仰而生也,能宽裕纯厚而不苛忮,则民人附。
父母者,子妇之所受教也,能慈仁教训而不失理,则子妇孝。
臣下者,主之所用也,能尽力事上,则当于主。
子妇者,亲之所以安也,能孝弟顺亲,则当于亲。
故渊涸而无水则沈玉不至,主苛而无厚则万民不附,父母暴而无恩则子妇不亲,臣下随而不忠则卑辱困穷,子妇不安亲则祸忧至。
故渊不涸,则所欲者至;涸,则不至。
故曰:“渊深而不涸则沈玉极。”
譯文
渊,是众物生长的地方。
渊深而水不枯,人们就会来投玉求神。
君主,是人们所仰望而赖以生活的,能宽大纯厚而不苛刻刚愎,人民就会归附。
父母,是子、妇都要接受其教育的,能慈爱教训而不离开正理,子、妇就会孝顺。
臣下,是为君主服务的,能尽力事奉君上,就合君主的心意。
儿子儿妇,是安养父母的,能孝悌顺亲,就合父母的心意。
所以,渊枯竭而无水,投玉求神的就不肯来;君主苛刻而不宽厚,百姓就不肯归附;父母残暴而无恩,子妇就不亲;臣下怠惰而不忠,就遭到屈辱困难;子妇不安养双亲,祸患就要来临。
所以,渊水不枯竭。
所要求的就可以来到,枯竭,就不会来。
所以说:"渊深而不涸,则沈玉极。"
天,覆万物,制寒暑,行日月,次星辰,天之常也。
治之以理,终而复始。
主,牧万民,治天下,莅百官,主之常也。
治之以法,终而复始。
和子孙,属亲戚,父母之常也。
治之以义,终而复治。
敦敬忠信,臣下之常也。
以事其主,终而复始。
爱亲善养,思敬奉教,子妇之常也。
以事其亲,终而复始。
故天不失其常,则寒暑得其时,日月星辰得其序。
主不失其常,则群臣得其义,百官守其事。
父母不失其常,则子孙和顺,亲戚相欢。
臣下不失其常,则事无过失,而官职政治。
子妇不失其常,则长幼理而亲疏和。
故用常者治,失常者乱。
天未尝变,其所以治也。
故曰:“天不变其常。”
譯文
天,覆育着万物,控制着寒暑,运行着日月,安排着星辰。
这是天的常规。
天总是依理行事。
终而复始。
君主,统治万民,治理天下,统率百官,这是君主的常规。
君主总依法治事,终而复始。
和睦子孙,团结亲戚,这是父母的常规。
父母总是依义行事,终而复始。
敦敬忠信,这是臣下的常规。
臣下应当以此事奉君主,终而复始。
亲爱且善养父母,尊敬并接受教导,这是子妇的常规。
子妇应当以此事奉双亲,终而复始。
所以,天不失其常规,寒来暑往就恰当其时,日月星辰就正常有序。
君主不失其常规,群臣就行其正义,百官尽其职守。
父母不失其常规,子孙就顺从,亲戚就和睦。
臣下不失其常规,办事就没有过失,而且官吏称职政务得治。
子妇不失其常规,就长幼有序,而亲疏和睦。
所以按常规办事就治,不按常规办事就乱,天从来不曾改变它的常规,因而总是处于"治"的状态。
所以说:"天不变其常。"
地生养万物,地之则也。
治安百姓,主之则也。
教护家事,父母之则也。
正谏死节,臣下之则也。
尽力共养,子妇之则也。
地不易其则,故万物生焉。
主不易其则,故百姓安焉。
父母不易其则,故家事辨焉。
臣下不易其则,故主无过失。
子妇不易其则,故亲养备具。
故用则者安,不用则者危。
地未尝易,其所以安也。
故曰:“地不易其则。”
譯文
地,生养万物,这是地的法则。
治理和安定百姓,这是作君主的法则。
指导和监护家事,这是作父母的法则。
对君主正谏死节,这是作臣子的法则。
对父母尽力供养,这是作子妇的法则。
地不改变它的法则,所以万物生长。
君主不改变他的法则,所以百姓安宁。
父母不改变他的法则。
所以家事得治。
臣下不改变他的法则,君主就可以没有过失。
子妇不改变他的法则,双亲就被奉养得周到。
因此,遵照法则办事就平安,不遵照法则办事就危险,地从来不曾改变它的法则,因而总是处于安定的状态。
所以说:"地不易其则。"
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
夏者,阳气毕上,故万物长。
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
冬者,阴气毕下,故万物藏。
故春夏生长,秋冬收藏,四时之节也。
赏赐刑罚,主之节也。
四时未尝不生杀也,主未尝不赏罚也。
故曰:“春秋冬夏不更其节也。”
譯文
春天,阳气开始上升,所以万物发生。
夏天,阳气完全上升,所以万物成长。
秋天,阴气开始降临,所以万物收敛。
冬天,阴气完全降临,所以万物藏闭。
故春夏生长,秋冬收闭,这是四时的节令。
赏赐刑罚,这是君主的节度。
四时从没有不实现生杀的。
君主从没有不进行赏罚的。
所以说:"春秋冬夏,不更其节也。"
天,覆万物而制之;地,载万物而养之;四时,生长万物而收藏之。
古以至今,不更其道。
故曰:“古今一也。”
譯文
天,覆育而控制着万物;地,承载而生养着万物;四时,生长而藏闭着万物。
从古至今,从来不改变这个常规。
所以说:"古今一也。"
蛟龙,水虫之神者也。
乘于水则神立,失于水则神废。
人主,天下之有威者也。
得民则威立,失民则威废。
蛟龙待得水而后立其神,人主待得民而后成其威。
故曰:“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譯文
蚊龙,是水虫当中的神灵。
有水,神就立;失水,神就灭。
君主,是天下有权威的人。
得人民拥护就有权威,失去人民,权威就消失。
蚊龙得水而后才有神灵,君主得人民拥护而后才有权威。
所以说:"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虎豹,兽之猛者也,居深林广泽之中则人畏其威而载之。
人主,天下之有势者也,深居则人畏其势。
故虎豹去其幽而近于人,则人得之而易其威。
人主去其门而迫于民,则民轻之而傲其势。
故曰:“虎豹托幽而威可载也。”
譯文
虎豹,是兽类中最凶猛的。
它们居住在深林大泽之中,人们就畏其威力而看重它们。
君主,是天下最有势力的人。
深居简出,人们就害怕他的势力。
虎豹若离开深山幽谷而与人接近,人们就会把它捕起来而无视它的威力。
君主若离开朝廷而与人民靠近,人民就轻慢他而不怕他的势力。
所以说;"虎豹托幽,而威可载也。"
风,漂物者也。
风之所漂,不避贵贱美恶。
雨,濡物者也。
雨之所堕,不避小大强弱。
风雨至公而无私,所行无常乡,人虽遇漂濡而莫之怨也。
故曰:“风雨无乡而怨怒不及也。”
譯文
风,是吹拂万物的。
风吹起来不避贵贱美恶。
雨,是淋湿万物的。
雨,下起来,不管大小强弱。
风雨是至公而无私心的,风吹雨下,没有既定方向,人们虽然遇到风吹雨打也不会发出怨言。
所以说:"风雨无向而怨怒不及也。"
人主之所以令则行禁则止者,必令于民之所好而禁于民之所恶也。
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恶死,莫不欲利而恶害。
故上令于生、利人,则令行;禁于杀、害人,则禁止。
令之所以行者,必民乐其政也,而令乃行。
故曰:“贵有以行令也。”
譯文
人君之所以做到令行禁止,一定是因为"令"发在人民所好的方面,"禁’’行在人民所恶的地方。
人之常情没有不爱生而恶死的,也没有不爱利而恶害的。
所以君主发令是使人生存和对人有利,命令就能推行;君主行禁是禁止杀人和禁止害人,施禁就能制止。
命令之所以能够推行,必须是民乐其政,才能够推行下去。
所以说:"贵有以行令。"
人主之所以使下尽力而亲上者,必为天下致利除害也。
故德泽加于天下,惠施厚于万物,父子得以安,群生得以育,故万民欢尽其力而乐为上用。
入则务本疾作以实仓廪,出则尽节死敌以安社稷,虽劳苦卑辱而不敢告也。
此贱人之所以亡其卑也。
故曰“贱有以亡卑。”
譯文
人君之所以能使百姓尽力而亲近自己,必须为天下致利除害。
所以要把德泽加于天下,恩惠施于万物,使家庭得以安居,群生得以养育,这样,万民便愿意尽力而为君主效劳。
他们在家里努力耕作以充实国家仓廪,在战场尽节杀敌以保卫国家疆土,即使劳苦卑辱也是不敢叫苦的。
这就是地位低的人可以忘其卑贱的原因。
所以说:"贱有以亡卑。"
起居时,饮食节,寒暑适,则身利而寿命益,起居不时,饮食不节,寒暑不适,则形体累而寿命损。
人惰而侈则贫,力而俭则富。
夫物莫虚至,必有以也。
故曰:“寿夭贫富无徒归也。”
譯文
起居有定时,饮食有定量,寒热得当,则身体好而寿命长。
起居无定时,饮食无定量,寒热调配不当,则身体弱而寿命短。
人要懒惰而奢侈则贫,勤劳而节俭则富。
事情是不会凭空而至的,一定有它的原因。
所以说:"寿夭贫富无徒归也。"
法立而民乐之,令出而民衔之,法令之合于民心如符节之相得也,则主尊显。
故曰:“衔令者君之尊也。”
譯文
法立而人民乐从,令出而人民接受,法令合于民心,就象符节那样的一致,君主就尊显。
所以说:"衔令者君之尊也。"
人主出言,顺于理,合于民情,则民受其辞。
民受其辞则名声章。
故曰:“受辞者名之运也。”
譯文
君主出言合理,合于民情,臣民就接受他的指示。
臣民接受指示则君主的名声显赫。
所以说:"受辞者名之远也。"
明主之治天下也,静其民而不扰,佚其民而不劳。
不扰则民自循;不劳则民自试。
故曰:“上无事而民自试。”
譯文
英明君主的治理天下,使人们安定而无所干扰,使人们安闲而无所劳累。
不干扰,人民会自动守法;不劳累,人民会自动工作。
所以说:"上无事而民自试。"
人主立其度量,陈其分职,明其法式,以莅其民,而不以言先之,则民循正。
所谓抱蜀者,祠器也。
故曰:“抱蜀不言而庙堂既修。”
譯文
人君建立法度,公布职责,明确规范来统治他的臣民,而不是无用说话指挥,臣民就按正道行事了。
所谓抱"蜀",指的是祭器。
所以说:"抱蜀不言而庙堂既修。"
将将鸿鹄,貌之美者也。
貌美,故民歌之。
德义者,行之美者也。
德义美,故民乐之。
民之所歌乐者,美行德义也,而明主鸿鹄有之。
故曰:“鸿鹄将将,维民歌之。”
譯文
锵锵而鸣的鸿鹄,是长得很美的飞鸟。
因为美,所以人们歌颂它。
德义,是一种行为上的美。
因为德义美,所以人们喜悦它。
人民所歌颂喜悦的,乃是美貌和德义,而明君和鸿鸽恰好具有这些。
所以说:"鸿鹄将将,维民歌之。"
济济者,诚庄事断也;多士者,多长者也。
周文王诚庄事断,故国治。
其群臣明理以佐主,故主明。
主明而国治,竟内被其利泽,殷民举首而望文王,愿为文王臣。
故曰:“济济多士,殷民化之。”
譯文
"济济",指的是诚实庄重而果断;"多士",指的是许多有才德的人。
周文王诚庄事断,故国家安定。
他的群臣明理佐助君主,故君主英明。
君主英明而国家安定,国内都得到他的好处和恩泽,殷民也举首而拥护文王,愿意作他的臣民。
所以说:"济济多士,殷民化之。"
纣之为主也,劳民力,夺民财,危民死,冤暴之令,加于百姓;憯毒之使,施于天下。
故大臣不亲,小民疾怨,天下叛之而愿为文王臣者,纣自取之也。
故曰:“纣之失也。”
譯文
殷纣王为君,劳民力,夺民财,危害人民性命,把残暴的法令强加于百姓,又把惨毒的使臣派往天下各地。
所以大臣不亲,小民怨恨,天下背叛而愿为文王的臣民,这是纣王的自作自受。
所以说:"纣之失也。"
无仪法程式,蜚摇而无所定,谓之蜚蓬之间。
蜚蓬之间,明主不听也。
无度之言,明主不许也。
故曰:“蜚蓬之间,不在所宾。”
譯文
不合乎法度规范,摇摆而没有定见,叫作飞蓬一样没有根据的言论。
这种言论,英明君主是不听的。
就象对于没有法度的言论一样,英明君主是不赞成的。
所以说:"蜚蓬之问,不在所宾。"
道行则君臣亲,父子安,诸生育。
故明主之务,务在行道,不顾小物。
燕爵,物之小者也。
故曰:“燕爵之集,道行不顾。”
譯文
行"道",君臣就亲近,父子就和睦,生命就繁育。
所以明主的职责,在于行"道",而不在小的事物上。
燕雀,是事物中的小东西。
所以说:"燕雀之集,道行不顾。"
明主之动静得理义,号令顺民心,诛杀当其罪,赏赐当其功,故虽不用牺牲珪璧祷于鬼神,鬼神助之,天地与之,举事而有福。
乱主之动作失义理,号令逆民心,诛杀不当其罪,赏赐不当其功,故虽用牺牲珪璧祷于鬼神,鬼神不助,天地不与,举事而有祸。
故曰:“牺牲珪璧不足以享鬼神。”
譯文
明主的行动合乎理义,号令顺乎民心,诛杀与罪行相合,赏赐与功绩相称,所以他虽不用牛羊玉器祈祷于神鬼,鬼神也会帮助,天地也会支援,办什么事都得福。
昏君的行动不合理义,号令逆乎民心,诛杀与罪行不相当,赏赐与功绩不相称,所以,虽用牛羊玉器祈祷于鬼神,鬼神也不帮助,天地也不支援,办什么事都得祸。
所以说:"牺牲珪壁不足以享鬼神。"
主之所以为功者,富强也。
故国富兵强,则诸侯服其政,邻敌畏其威,虽不用宝币事诸侯,诸侯不敢犯也。
主之所以为罪者,贫弱也。
故国贫兵弱,战则不胜,守则不固,虽出名器重宝以事邻敌,不免于死亡之患。
故曰:“主功有素,宝币奚为?”
譯文
君主的功绩,就是使国家富强。
所以,国富兵强,诸侯就服从他的政令,邻邦也惧怕他的威力,虽然不用珍贵的宝币交结诸侯,诸侯也不敢侵犯他。
君主的罪过,就是使国家贫弱。
所以,国贫兵弱,战则不胜,守则不固,虽然用名器重宝来交结邻国,也不免于灭亡的祸患。
所以说:"主功有素,宝币莫为?"
羿,古之善射者也。
调和其弓矢而坚守之。
其操弓也,审其高下,有必中之道,故能多发而多中。
明主,犹羿也,平和其法,审其废置而坚守之,有必治之道,故能多举而多当。
道者,羿之所以必中也,主之所以必治也。
射者,弓弦发矢也。
故曰:“羿之道非射也。”
譯文
后羿,是古代的善射者。
他调和好弓箭而坚持掌握着。
他操弓时,审明其高下,掌握必能射中目标的规律,故能百发百中。
明主就象后羿一样,调和其治国的法度,审明其当废当立而坚持实行,掌握必治的规律,所以能做到多办事而事多办好。
规律,使后羿必能命中,使君主必能治国。
射箭的表面动作,不过是弓弦发出箭枝而已。
所以说:"羿之道,非射也。"
造父,善驭马者也。
善视其马,节其饮食,度量马力,审其足走,故能取远道而马不罢,明主,犹造父也。
善治其民,度量其力,审其技能,故立功而民不困伤。
故术者,造父之所以取远道也,主之所以立功名也。
驭者,操辔也。
故曰,“造父之术非驭也。”
譯文
造父,是善于驭马的。
他爱护自己的马,调节它的饮食,度量马力了解它的速度,所以能驶行远路而马不疲累。
明君也同造父一样,善于治理他的民众,度量民力,了解他们的技能,所以建立了事功而人民不感到疲困。
所以,技艺方术,使造父驶行远路,使君主建立功名。
至于驭马的表面动作,不过是掌握马的缰绳而已。
所以说:"造父之术,非驭也。"
奚仲之为车器也,方圜曲直皆中规矩钩绳,故机旋相得,用之牢利,成器坚固。
明主,犹奚仲也,言辞动作,皆中术数,故众理相当,上下相亲。
巧者,奚仲之所以为器也,主之所以为治也。
斫削者,斤刀也。
故曰:“奚仲之巧非斫削也。”
譯文
奚仲的制造车器,方圆曲直都合乎规矩钩绳,所以机轴都很合适,用起来牢固快速,成器坚固持久。
明君同奚仲一样,言词动作,都合乎方法策略,所以,各项治理都很适当,上下互相亲近。"
巧",使奚仲能制成车器,使君主能治好国家。
至于木材的砍削,不过是刀斧的动作而已。
所以说:"奚仲之巧非削也。"
民,利之则来,害之则去。
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于四方无择也。
故欲来民者,先起其利,虽不召而民自至。
设其所恶,虽召之而民不来也。
故曰:“召远者使无为焉。”
譯文
人民,有利则来,有害则去。
人民趋利,就象水往下流一样,不管东西南北。
所以,要招来民众,先创造对他们有利的条件,虽不招而民自至。
如对他们有害,虽招而不来。
所以说;"召远者使无为焉。"
莅民如父母,则民亲爱之。
道之纯厚,遇之有实,虽不言曰吾亲民,而民亲矣。
莅民如仇雠,则民疏之。
道之不厚,遇之无实,诈伪并起,虽言曰吾亲民,民不亲也。
故曰:“亲近者言无事焉。”
譯文
统治人民要象父母一样,人民自然会亲近和爱戴。
以纯厚来治理他们,用实惠来对待他们,虽然口里不说我亲近人民,人民也是会来亲近的。
如把人民当作仇敌一般统治,人民自然就会疏远。
治理他们不以厚道,对待他们没有实惠,欺诈和虚伪都用上了,虽然口头上说我要亲近人民,人民也是不会亲近的。
所以说:"亲近者言无事焉。"
明主之使远者来而近者亲也,为之在心。
所谓夜行者,心行也。
能心行德,则天下莫能与之争矣。
故曰:“唯夜行者独有之乎。”
譯文
明君能使远者来而近者亲,作用在于内心。
所谓"夜行"意思就是"心行"。
能做到内心行德,天下就没有人能够与之抗争了。
所以说;"唯夜行者独有之乎。"
为主而贼,为父母而暴,为臣下而不忠,为子妇而不孝,四者人之大失也。
大失在身,虽有小善,不得力贤。
所谓平原者,下泽也,虽有小封,不得为高。
故曰:“平原之隰,奚有于高?”
譯文
作君主的,害人;作父母的,残暴;作臣下的,不忠;作子、妇的,不孝。
这四项是人的大过失。
有大过失在身,虽有小的优点,不得称之为贤。
所谓平原,是指低洼的地面。
虽有小的土堆,不能算作高。
所以说:"平原之径,奚有于高。"
为主而惠,为父母而慈,为臣下而忠,为子妇而孝,四者人之高行也。
高行在身,虽有小过,不为不肖。
所谓大山者,山之高者也,虽有小隈,不以为深。
故曰:“大山之隈,奚有于深?”
譯文
作君主的,惠民;作父母的,慈爱;作臣子的,忠君;作子、妇的,孝亲。
这四项是人们的大德。
有大德在身,虽有小过,不算不肖。
所谓大山,是山中最高的。
虽有小沟,不算作深。
所以说:"大山之限,奚有于深。"
毁訾贤者之谓訾,推誉不肖之谓讆。
訾讆之人得用,则人主之明蔽,而毁誉之言起。
任之大事,则事不成而祸患至。
故曰:“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譯文
毁谤诽议贤者叫作"訾讆",吹捧不肖之徒叫作"誓讆"。"
訾讆"之人得用,君主的聪明就被蒙蔽,而毁谤或者吹捧的谗言就起来了。
若是任用这种人管理大事,那就把事情办坏而祸患临头。
所以说:"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明主之虑事也,为天下计者,谓之譕臣。
譕臣则海内被其泽,泽布于天下,后世享其功久远而利愈多。
故曰:“譕臣者可与远举。”
譯文
明君考虑事物,为天下全局打算,这叫作谋虑远大。
谋虑远大则海内都受到他的恩泽,恩泽施布于天下,后世享受他的功业,愈久远而利益愈多。
所以说:"讠无 巨者可与远举。"
圣人择可言而后言,择可行而后行。
偷得利而后有害,偷得乐而后有忧者,圣人不为也。
故圣人择言必顾其累,择行必顾其忧。
故曰:“顾忧者可与致道。”
譯文
圣人总是选择好可以说的话而后才说,选择好可以做的事而后才做。
苟得其利而有后来之患,苟得其乐而有后顾之忧,圣人是不做这种事情的。
所以圣人"择言"一定考虑其后顾之累,"择行"一定要考虑其后顾之忧。
所以说:"顾忧者可与致道。"
小人者,枉道而取容,适主意而偷说,备利而偷得。
如此者,其得之虽速,祸患之至亦急。
故圣人去而不用也。
故曰:“其计也速而忧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譯文
小人,不用正道来讨人欢喜,他总是迎合君意而苟且取悦于君,追求财利而苟且得其财利。
这样的人,得利虽然很快,祸患的来临也很急。
所以圣人总是远离他而不使用的。
所以说:"其计也速而忧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举一而为天下长利者,谓之举长。
举长则被其利者众,而德义之所见远。
故曰:“举长者可远见也。”
譯文
办一件大事而为天下取得长远利益的,叫做"举长"。
举长则受益的人众多,而德义的影响深远。
所以说:"举长者可远见也。"
天之裁大,故能兼覆万物;地之裁大,故能兼载万物;人主之裁大,故容物多而众人得比焉。
故曰:“裁大者众之所比也。”
譯文
天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覆万物;地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载万物;人君的材器大,所以能容纳各种事物而使众人信赖。
所以说:"裁大者众之所比也。"
贵富尊显,民归乐之,人主莫不欲也。
故欲民之怀乐己者,必服道德而勿厌也,而民怀乐之。
故曰:“美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
譯文
贵富尊显,使人民拥戴感激,君主没有不愿意的。
问题是要求人民感怀自己,一定要行德而不厌倦,人民才可以感怀。
所以说:"欲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
圣人之求事也,先论其理义,计其可否。
故义则求之,不义则止。
可则求之,不可则止。
故其所得事者,常为身宝。
小人之求事也,不论其理义,不计其可否,不义亦求之,不可亦求之。
故其所得事者,未尝为赖也。
故曰:“必得之事,不足赖也。”
譯文
圣人要干一件工作,首先问它是否合于理义,并估计其可能性。
合于"义"则做,不合于"义"的则不做。
有可能则做,没有可能则不做。
所以他所做到的事情,常常是宝贵的。
小人做一件事,不问它是否合乎理义,不估计可能与不可能。
不义的做,不可能的也做。
所以他所做的事情,是靠不住的。
所以说:"必得之事,不足赖也。"
圣人之诺已也,先论其理义,计其可否。
义则诺,不义则已;可则诺,不可则已。
故其诺未尝不信也。
小人不义亦诺,不可亦诺,言而必诺。
故其诺未必信也。
故曰:“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譯文
圣人对一件事情的承诺与否,首先问它是否合于理义,并估计其可能性。
合于"义"则承诺,不合于"义"则不承诺;有可能则承诺,没有可能则作罢。
所以他的诺言没有不兑现的。
小人则是不义也承诺,没有可能也承诺,一张口就一定承诺。
所以他的诺言是未必兑现的。
所以说:"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谨于一家,则立于一家;谨于一乡,则立于一乡;谨于一国,则立于一国;谨于天下,则立于天下。
是故其所谨者小,则其所立亦小;其所谨者大,则其所立亦大。
故曰:“小谨者不大立。”
譯文
谨慎对待一家的事情,则可在一个家庭里有所建树;谨慎对待一乡的事情,则可在一个乡里有所建树;谨慎对待一国的事情,则可在一国里面有建树;谨慎对待天下的事情,则可在天下的范围有建树。
因此,谨慎处事的范围小,则其所建树的范围也小;谨慎处事的范围大,则其所建树的范围也大。
所以说:"小谨者不大立。"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
飺者,多所恶也。
谏者,所以安主也;食者,所以肥体也。
主恶谏则不安,人飺食则不肥。
故曰:“飺食者不肥体也。”
譯文
海不排斥水,所以能够成为大海;山不排斥土石,所以能成为高山;明君不厌恶人民,所以能实现人口众多;士不厌学,所以能成为圣人。
{此食},就是挑拣食品太严重。
纳谏,是为了安定君位的;吃东西,是为了强壮身体的。
君主怕人进谏,君位就不安定;人们挑拣食品,身体就不肥壮。
所以说:"{此食}食者不肥体。"
言而语道德忠信孝弟者,此言无弃者。
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
无弃之言,公平而无私,故贤不肖莫不用。
故无弃之言者,参伍于天地之无私也。
故曰:“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之于天地矣。”
譯文
一讲话就讲道德忠信孝梯的,这是不能废弃的话。
天公平而无私,所以美与恶无所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所以小与大无所不载。
不能废弃的话,也是公平无私的,所以贤与不肖都可以应用。
所以,不能废弃的语言,是同天地一样无私的。
所以说:"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之于天地也。"
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而责必备。
夫虑事定物,辩明礼义,人之所长而蝚蝯之所短也;缘高出险,蝚蝯之所长而人之所短也。
以蝚蝯之所长责人,故其令废而责不塞。
故曰:“坠岸三仞,人之所大难也,而蝚蝯饮焉。”
譯文
明君授官任事,用其所长,不用其所短,所以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昏君不懂得事物都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而求全责备。
比如考虑事情定计划,辩明礼义,是人之所长而却是猿猴之所短;爬高走险,是猿猴之所长而却是人之所短。
用猿猴的所长要求人类,其政令就会失效而任务不能完成。
所以说:"坠岸三仍,人之所大难也,而{虫柔}蝯饮焉。"
明主之举事也,任圣人之虑,用众人之力,而不自与焉。
故事成而福生。
乱主自智也,而不因圣人之虑;矜奋自功,而不因众人之力;专用己,而不听正谏,故事败而祸生。
故曰:“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
譯文
明君做事,采用圣人的策划,使用众人的力量,而不用亲自去办。
所以事成而得福。
昏君自侍聪明,而不能运用圣人的策划;自己逞能,而不依靠众人的力量;一意孤行,而不听正谏。
所以事败而生祸。
所以说:"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
马者,所乘以行野也。
故虽不行于野,其养食马也,未尝解惰也。
民者,所以守战也。
故虽不守战,其治养民也,未尝解惰也。
故曰:“不行其野,不违其马。”
譯文
马,是用来骑乘到野外跑路的。
所以,虽不在野外跑路,在养马喂马上,也不能懈怠其事。
人民,是用来守国杀敌的。
所以,虽不适守土战争,在治民养民上,也不能懈怠其事。
所以说:"不行其野,不违其马。"
天生四时,地生万财,以养万物而无取焉。
明主配天地者也,教民以时,劝之以耕织,以厚民养,而不伐其功,不私其利。
故曰:“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
譯文
天生有四时,地生有万财,它们以此养育万物而不取任何报酬。
明君是与天地相比配的。
他教育人民按时生产,鼓励人民耕织,以此提高人民生活,而不肯自矜其功,独占其利。
所以说:"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
解惰简慢,以之事主则不忠,以之事父母则不孝,以之起事则不成。
故曰:“怠倦者不及也。”
譯文
懒惰简慢,以此事君就是不忠,以此事父母就是不孝,用此来办事就不成功。
所以说:"怠倦者不及也。"
以规矩为方圜则成,以尺寸量长短则得,以法数治民则安。
故事不广于理者,其成若神。
故曰:“无广者疑神。”
譯文
用规矩划方圆就能划成,用尺寸量长短就能量好,用法度、政策来治理民众就能安定。
所以,事情不背于规范,其成效如神。
所以说:"无广者疑神。"
事主而不尽力则有刑,事父母而不尽力则不亲,受业问学而不加务则不成。
故朝不勉力务进,夕无见功。
故曰:“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譯文
事奉君主而不尽力就要受刑,事奉父母而不尽力就无人亲近,受业问学而不加倍努力就没有成就。
所以,早上不努力求进,晚上就没有成果。
所以说:"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中情信诚则名誉美矣,修行谨敬则尊显附矣。
中无情实则名声恶矣,修行慢易则污辱生矣。
故曰:“邪气袭内。
正色乃衰也。”
譯文
内心信诚,名誉就美了;修身严肃认真,尊显就来了。
内心不诚实,名声就坏了;修身简馒松懈,污辱就来了。
所以说:"邪气袭内,正色乃衰也。"
为人君而不明君臣之义以正其臣,则臣不知于为臣之理以事其主矣。
故曰:“君不君则臣不臣。”
譯文
为人君主而不懂君臣之间的道理来规正臣下,臣下就不会懂得作臣下的道理来事奉君主了。
所以说:"君不君则臣不臣。"
为人父而不明父子之义以教其子而整齐之,则子不知为人子之道以事其父矣。
故曰:“父不父则子不子。”
譯文
为人父亲而不懂父子之间的道理来管教子女,子女也就不会懂得作子女的道理来事奉父亲了。
所以说:"父不父则子不子。"
君臣亲,上下和,万民辑,故主有令则民行之,上有禁则民不犯。
君臣不亲,上下不和,万民不辑,故令则不行,禁则不止。
故曰:“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譯文
君臣相亲,上下协调,万民和睦,所以国君有命令,人民就会实行;上面有禁律,人民就不去违犯。
君臣不亲,上下不协调,万民不和睦,所以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所以说:"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言辞信,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
言辞慢,动作亏,衣冠惰,则臣下轻之。
故曰:“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
譯文
说话有信用,动作庄重,衣冠端正,臣下就严肃了。
说话轻率,动作无礼,衣冠不整,臣下就轻慢了。
所以说:"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
仪者,万物之程式也。
法度者,万民之仪表也。
礼义者,尊卑之仪表也。
故动有仪则令行,无仪则令不行。
故曰:“进退无仪则政令不行。”
譯文
仪法,是万物的准则法式。
法度,是万民的仪表;礼仪,是尊卑的仪表。
君主的举动合乎仪法,政令就能推行;不合乎仪法程式政令就不能推行,所以说:"连退无仪则政令不行。"
人主者,温良宽厚则民爱之,整齐严庄则民畏之。
故民爱之则亲,畏之则用。
夫民亲而为用,王之所急也。
故曰:“且怀且威则君道备矣。”
譯文
作君主的,温良宽厚则人民爱戴他;整齐庄严则人民敬畏他。
人民爱戴就同他亲近,人民敬畏就可以为他所用。
人民亲近君主而又为君主所用,这是君主所最需要的。
所以说:"且怀且威则君道备矣。"
人主能安其民,则事其主如事其父母。
故主有忧则忧之,有难则死之。
主视民如土,则民不为用,主有忧则不忧,有难则不死。
故曰:“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譯文
君主能使人民生活安定,人民事奉君主就会象事奉父母一样。
这样,君主有忧人民可以为他分忧,国家有难人民可以为国死难。
若君主视民如粪土,人民就不会为他所用。
君主有忧就不肯分忧,有难也不会死难。
所以说:"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于民者厚也。
故上施厚,则民之报上亦厚;上施薄,则民之报上亦薄。
故薄施而厚责,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
故曰:“往者不至,来者不极。”
譯文
人民之所以肯于守国杀敌至死而不后退,是因为君主对人民施加了厚惠。
所以,君主施惠优厚,人民报答他也优厚;上面施惠微薄,人民报答他也微薄。
如果施惠少而求索甚多,君主就不能从臣下手里得到,甚至父亲也不能从儿子手里得到。
所以说:"往者不至,来者不极。"
道者,扶持众物,使得生育,而各终其性命者也。
故或以治乡,或以治国,或以治天下。
故曰:“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
譯文
道,是扶持万物,使它们生长发展,而全部完成它们生命的。
所以它或者可以用来治乡,或者可以用来治国,或者可以用来治理天下。
所以说:"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
闻道而以治一乡,亲其父子,顺其兄弟,正其习俗,使民乐其上,安其土,为一乡主干者,乡之人也。
故曰:“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
譯文
了解"道"而用它来治理一个乡,使一乡父子相亲,兄弟和睦,习俗归正,使人民怀乐君上,安居乐业,成为一乡之主干的,这就是治乡的人材。
所以说:"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
民之从有道也,如饥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阴也。
故有道则民归之,无道则民去之。
故曰:“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
譯文
人民归附有道的君主,如同饥饿时重视食品,寒冷时重视衣服,暑热时重视荫凉一样。
所以,有道则民众归附,无道则民众离散。
所以说:"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
道者,所以变化身而之正理者也,故道在身则言自顺,行自正,事君自忠,事父自孝,遇人自理。
故曰:“道之所设,身之化也。”
譯文
道,是用来改造人的自身而使人走向正理的。
所以,一个有道在身的人,言语自能通达,行为自能端正,事君自能忠诚,事父自能孝顺,对人自能顺理。
所以说:"道之所设,身之化也。"
天之道,满而不溢,盛而不衰。
明主法象天道,故贵而不骄,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惰。
故能长守贵富,久有天下而不失也。
故曰:“持满者与天。”
譯文
天的道,满而不外溢,盛而不衰竭。
明君效法天道行事,所以贵而不骄,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懈。
所以能长守富贵,久有天下而不失。
所以说:"持满者与天。"
明主救天下之祸,安天下之危者也。
夫救祸安危者,必待万民之为用也,而后能为之。
故曰:“安危者与人。”
譯文
明君就是要解救天下灾祸,使天下危局趋于安定的。
但救祸患与安危局,一定要依靠广大人民为其所用,然后才能办得到。
所以说:"安危者与人。"
地大国富,民众兵强,此盛满之国也。
虽已盛满,无德厚以安之,无度数以治之,则国非其国,而民无其民也。
故曰,“失天之度,虽满必涸。”
譯文
地大国富,民众兵强,这是繁荣的国家。
虽然已经繁荣,如果没有深德厚惠来安定它,没有法度策略来治理它,国家还不是他的国家,而人民也还不是他的人民。
所以说:"失天之度,虽满必涸。"
臣不亲其主,百姓不信其吏,上下离而不和,故虽自安,必且危之。
故曰:“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譯文
臣下不亲近他们的君主,百姓不信任他们的官吏,上下离而不和,虽然表面安定,必将走向危亡。
所以说:"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主有天道,以御其民,则民一心而奉其上,故能贵富而久王天下。
失天之道,则民离叛而不听从,故主危而不得久王天下。
故曰:“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譯文
君主掌握天道,用来统治他的百姓,百姓就一心事奉君主,所以能够富贵而长久统治天下。
如果违背天道,百姓就背叛而不服从,君主就危险而不得长久统治天下。
所以说:"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人主务学术数,务行正理,则化变日进,至于大功,而愚人不知也。
乱主淫佚邪枉,日为无道,至于灭亡,而不自知也。
故曰:“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无形。”
譯文
人君努力积累学识韬略,遵行正理,则每日都有发展进步,以至于成就大的事业,而愚人是不理解的。
昏君淫逸邪枉,每天干无道的事情以至于灭亡,而自己还不知道原因。
所以说:"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无形。"
古者三王五伯皆人主之利天下者也,故身贵显而子孙被其泽。
桀,纣、幽、厉皆人主之害天下者也,故身困伤而子孙蒙其祸。
故曰:“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
譯文
古代三王五霸都是利天下的君主,故自身贵显而子孙蒙其德泽。
夏桀、殷纣、周幽王、周厉王都是害天下的君主,故自身因伤而子孙蒙其祸害。
所以说:"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
神农教耕生谷,以致民利。
禹身决渎,斩高桥下,以致民利。
汤武征伐无道,诛杀暴乱,以致民利。
故明王之动作虽异,其利民同也。
故曰:“万事之任也,异起而同归,古今一也。”
譯文
神农氏教民耕作生产粮食,以利人民。
大禹亲身疏浚河道,铲高治低,以利人民。
商场王和周武王征伐无道,诛杀暴君,以利人民。
他们的行动虽有所不同,其有利于人民则一。
所以说:"万事之任也,异起而同归,古今一也。"
栋生桡不胜任则屋覆,而人不怨者,其理然也。
弱子,慈母之所爱也,不以其理动者,下瓦则慈母笞之。
故以其理动者,虽覆屋不为怨;不以其理动者,下瓦必笞。
故曰:“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箠。”
譯文
屋柱是新伐而又弯曲的木材,它不堪负荷而倒塌,人们并不埋怨,这是理该如此的。
小孩子,是慈母所钟爱的,但他无缘无故地拆下屋瓦,慈母也要拿棍子打他。
故理该如此的,虽房屋倒坍也埋怨不到它;而理不该如此的,拆屋瓦就一定要打棍子。
所以说:"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垂。"
行天道,出公理,则远者自亲;废天道,行私为,则子母相怨。
故曰:“天道之极,远者自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
譯文
行事合于天道,出自公理,则远者都来亲近;废天道,按私心行事,则母子互相怨恨。
所以说:"天道之极,远者自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
古者,武王地方不过百里,战卒之众不过万人,然能战胜攻取,立为天子,而世谓之圣王者,知为之之术也。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甚大,战卒甚众,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僇者,不知为之之术也。
故能为之,则小可为大,贱可为贵。
不能为之,则虽为天子,人犹夺之也。
故曰:“巧者有余而拙者不足也。”
譯文
古时候,周武王地方不过百里,战卒不过万人,但是能战胜攻取,立为天子,而后世称之为圣王,是因为他懂得治国为君的方法。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甚大,战卒甚多,而身死国亡,被天下所杀戮,是不懂得治国为君的方法。
故善于为国的,小就可以变大,贱就可以变贵。
不善于为国的,即使当了天子,人们也会夺取的。
所以说:"巧者有余而拙者不足也。"
明主上不逆天,下不圹地,故天予之时,地生之财。
乱主上逆天道,下绝地理,故天不予时,地不生财。
故曰:“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
譯文
明君上不背天,下不废地,所以天给他有利的天时,地为他生产财富。
昏君上违天道,下背地理,所以天不给他有利的天时,地也不给他生产财富。
所以说:"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
古者,武王,天之所助也。
故虽地小而民少,犹之为天子也。
桀纣,天之所违也,故虽地大民众,犹之困辱而死亡也。
故曰:“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大必削。”
譯文
古时候,周武王是天所帮助的君主,故虽土地小而人口少,仍然可以当天子。
桀与纣,是天所抵制的君主。
故虽土地大而人口多,仍然困辱而死亡。
所以说:"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大必削。"
与人交,多诈伪无情实,偷取一切,谓之乌集之交。
乌集之交,初虽相欢,后必相咄。
故曰:“乌集之交,虽善不亲。”
譯文
与人交友,多行诈伪,不讲真实,苟且谋取一切,叫作乌鸦般的友谊。
乌鸦般的友谊,最初虽然亲密,后来一定反目。
所以说:"乌集之交,虽善不亲。"
圣人之与人约结也,上观其事君也,内观其事亲也,必有可知之理,然后约结。
约结而不袭于理,后必相倍。
故曰:“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道之用也,贵其重也。”
譯文
圣人同人家结交,在朝上要看他如何事君的,在家里要看他如何事亲的,一定要根据可靠的条件,然后才与他结交。
结交而不根据可靠的条件,以后一定背叛。
所以说:"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道之用也,贵其重也。"
明主与圣人谋,故其谋得;与之举事,故其事成。
乱主与不肖者谋,故其计失;与之举事,故其事败。
夫计失而事败,此与不可之罪。
故曰:“毋与不可。”
譯文
明君总是与圣人共同谋事,所以他的谋划得宜;与圣人共同举事,所以他的事业有成。
昏君总是与不肖者共同谋事,所以他的计谋失误;与不肖者共同举事,所以他的事业失败。
计谋失误与事业失败,这都是用人不可靠的过错。
所以说:"毋与不可。"
明主度量人力之所能为,而后使焉。
故令于人之所能为,则令行;使于人之所能为,则事成。
乱主不量人力,令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令废;使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事败。
夫令出而废,举事而败,此强不能之罪也。
故曰:“毋强不能。”
譯文
明君用人总是衡量着每个人的力所能及,然后才加以使用。
所以,命令人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命令就能推行;使役人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事情就能成功。
昏君不衡量人的能力,命令人们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命令不能推行;使役人们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事业失败。
令出而不行,举事而失败,这都是强加于"力所不及"的过错。
所以说:"毋强不能。"
狂惑之人,告之以君臣之义、父子之理、贵贱之分,不信圣人之言也,而反害伤之。
故圣人不告也。
故曰:“毋告不知。”
譯文
对于狂惑的人,若告诉他君臣之义、父子之理、贵贱之分,他非但不相信圣人的话,反而加以伤害。
所以圣人是不肯告诉他的。
所以说:"毋告不知。"
与不肖者举事,则事败;使于人之所不能为,则令废;告狂惑之人,则身害。
故曰:“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譯文
同不肖者共同举事,则事败;使人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则命令失效;把事理告知狂惑之人,则身受其害。
所以说:"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常以言翘明,其与人也,其爱人也,其有德于人也,以此为友则不亲,以此为交则不结,以此有德于人则不报。
故曰:“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
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譯文
常常用言语宣传他对人友好,对人亲爱和对人有德,以此与人交友就不会亲密,以此与人交往就不会结好,以此施德于人就不会赢得报答。
所以说:"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
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众人之力。
故以圣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以众人之力起事者,无不成也。
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则身逸而福多。
乱主独用其智,而不任圣人之智;独用其力,而不任众人之力,故其身劳而祸多。
故曰:“独任之国,劳而多祸。”
譯文
明君不用他自己的智慧,而依靠圣人的智慧;不用他自己的力量,而依靠众人的力量。
所以,用圣人的智慧思考问题,没有不了解的问题;用众人的力量举办事业,没有不成功的事业。
能做到个人放手而依靠天下人的智慧与力量推动国事,那就自身安逸而多得其福了。
昏君独用他个人的智慧,而不依靠圣人的智慧;独用他个人的力量,而不依靠众人的力量,所以他自身劳累而多遭祸患。
所以说:"独任之国,劳而多祸。"
明主内行其法度,外行其理义,故邻国亲之,与国信之,有患则邻国忧之,有难则邻国救之。
乱主内失其百姓,外不信于邻国,故有患则莫之忧也,有难则莫之救也,外内皆失,孤特而无党,故国弱而主辱。
故曰,“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譯文
明君对内实行法度,对外实行理义。
所以邻国亲近他,盟国信任他。
有祸患邻国替他分忧,有危难邻国对他援救。
昏君对内脱离人民,对外不取信于邻国。
国有祸患没有人替他分优,国有危难没有人对他援救。
内外都脱离了,孤立而无援,所以国弱而君辱。
所以说:"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明主之治天下也,必用圣人,而后天下治;妇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事成。
故治天下而不用圣人,则天下乖乱而民不亲也;求夫家而不用媒,则丑耻而人不信也。
故曰,“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譯文
明君的治理天下,一定任用圣人,而后天下治;女人求嫁夫家,必须通过媒人,而后家事成。
因此,治理天下而不任用圣人,则天下乖乱而人民不会亲近;求嫁夫家而不通过媒人,则名声丑恶而没有信誉。
所以说:"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明主者,人未之见而有亲心焉者,有使民亲之之道也。
故其位安而民往之。
故曰:“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譯文
明君,人们还没有见面就有了亲近之心,是因为他有使人亲近的治世之道。
所以他总是地位安定而人民都来归附。
所以说:"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尧舜,古之明主也。
天下推之而不倦,誉之而不厌,久远而不忘者,有使民不忘之道也。
故其位安而民来之。
故曰:“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譯文
尧舜,是古代的明主。
天下人不厌倦地推祟他,不厌倦地赞誉他,历时久远而不忘记他,是因为他有使人民怀念不忘的治世之道,所以,他地位安定而人民都来归附。
所以说:"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日月,昭察万物者也,天多云气,蔽盖者众,则日月不明。
人主,犹日月也,群臣多奸立私,以拥蔽主,则主不得昭察其臣下,臣下之情不得上通。
故奸邪日多而人主愈蔽。
故曰:“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譯文
日月,是照亮万物的。
天空多有云气,掩盖的云层一多,日月就不那么明亮了。
人君,就如同日月一样;群臣之中如果多奸邪之徒,树立私党,以蒙蔽君主,君主便不得明察其臣下,下情也不得上达。
所以奸邪之臣愈多,君主愈受其蒙蔽。
所以说:"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物之高者也。
地险秽不平易,则山不得见。
人主,犹山也,左右多党比周以壅其主,则主不得见。
故曰:“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譯文
山,是物中最高的。
但地面险恶不平,山也就看不见了。
人君,就象山一样。
左右近臣结党营私,以蒙蔽君主,君主也就看不清了。
所以说:"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
出言而离父子之亲,疏君臣之道,害天下之众,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主不言也。
故曰:“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
譯文
人君讲话不违背民心,不违弃礼义,他的话便足以安定天下,人们是唯恐他不多讲的。
如果讲出话来使父子不亲,使君臣疏远,伤害天下的大众,这便是不应再说的错话,明君是不讲的。
所以说:"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
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礼,遇人有理,行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复行也。
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故明主不行也。
故曰:“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譯文
人君自身行事端正,对待臣下有礼,与人相处有信,做出事来可为天下的表率,人们是唯恐他不多做一些事情的。
如果自身行事不正,使用臣下暴虐,与人相处没有信用,所行之事为天下人耻笑,这是不可再做的错事,明君是不做的。
所以说:"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言之不可复者,其言不信也;行之不可再者,其行贼暴也。
故言而不信则民不附,行而贼暴则天下怨。
民不附,天下怨,此灭亡之所从生也,故明主禁之。
故曰,“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譯文
不应该再说的错话,这种话没有信用;不应该再做的错事,这种事害人至深。
出言而无道,人民就不肯归附;行事而害人至深,天下就怨声载道。
人民不归附,天下怨声载道,这是导致灭亡的根源,所以是明君所禁忌的。
所以说:"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65章 立政九败解
人君唯毋听寝兵,则群臣宾客莫敢言兵。
然则内之不知国之冶乱,外之不知诸侯强弱,如是则城郭毁坏,莫之筑补;甲弊兵簓,莫之修缮。
如是则守圉之备毁矣,辽远之地谋,边竟之士修,百姓无圉敌之心。
故曰,“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废止军备的议论,群臣宾客便不敢讲求军事。
那么,既不知国内的情况是太平还是动乱,又不知国外的诸侯是强大还是虚弱。
这样城郭就毁坏,无人筑补;盔甲、兵器就破败,无人修缮了。
这样也就使国防的设备归于毁灭了。
远方的国土失落,边境的战士偷惰,百姓也将丧失御敌的斗志。
所以说:"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
人君唯毋听兼爱之说,则视天下之民如其民,视国如吾国。
如是则无并兼攘夺之心,无覆军败将之事。
然则射御勇力之士不厚禄,覆军杀将之臣不贵爵,如是则射御勇力之士出在外矣。
我能毋攻人可也,不能令人毋攻我。
彼求地而予之,非吾所欲也,不予而与战,必不胜也。
彼以教士,我以驱众;彼以良将,我以无能,其败必覆军杀将。
故曰:“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泛爱人类的议论,就会把天下的民众都看成他自己的人,把别的国家都看成自己的国。
这样就没有兼并争夺别国的心机,也没有战败敌军敌将的事迹。
那么,射敌和车战的勇士没有厚禄,消灭敌军敌将的功臣没有贵爵,这些射敌和车战的勇士就要投奔外国去了。
自己不攻打别人是可以做得到的、但不能管住人家不攻打自己。
敌国要求割地给他们,自然不是我们所满意的,不割地而与之战斗,又一定打不赢。
人家用经过训练的士兵,我们用临时征集的乌合之众;人家用良将,我们用无能之辈。
其败局一定是军士覆亡而将领被杀。
所以说:"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
人君唯无好全生,则群臣皆全其生,而生又养。
生养何也?曰:滋味也,声色也,然后为养生。
然则从欲妄行,男女无别,反于禽兽。
然则礼义廉耻不立,人君无以自守也。
故曰:“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
譯文
人君只要专好全生保命,群臣也就都来全生保命,而大讲养生之道。
什么叫做养生呢?回答说:饮食滋味,声色享受,然后归结为保养生命就是了。
那么,纵欲妄行,男女无别,就要返回到禽兽状态。
那么,礼义廉耻就立不起来,人君就不肯自我约束了。
所以说:"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
人君唯无听私议自贵,则民退静隐伏,窟穴就山,非世间上,轻爵禄而贱有司。
然则令不行禁不止。
故曰:“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私立异说清高自贵的议论,人们就将要退身静处而隐匿行踪,窟居洞府而远就深山,反对世俗而对抗君上,看轻爵禄而无视官吏了。
那么,君主对于他们简直是令不能行而禁不能止。
所以说:"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
人君唯无好金玉货财,必欲得其所好,然则必有以易之。
所以易之者何也?大官尊位,不然则尊爵重禄也。
如是则不肖者在上位矣。
然则贤者不为下,智者不为谋,信者不为约,勇者不为死。
如是则驱国而捐之也。
故曰:“金玉货财之说胜,则爵服下流。”
譯文
人君只要喜好金玉财货,而且一定要得到它们,那么就必须有条件同它们交换。
用什么来换取呢?只好用大官尊位,不然就是用高爵重禄。
这样,不贤之辈就要在上面掌权了。
那么,贤者将不肯甘为属下,智者将不肯设谋献策,信实的人将不肯相约办事,勇敢的人将不来效死。
这样就等于把国家拿出来抛弃掉了。
所以说:"金玉货财之说胜,则爵服下流。"
人君唯毋听群徒比周,则群臣朋党,蔽美扬恶。
然则国之情伪不见于上。
如是则朋党者处前,寡党者处后。
夫朋党者处前,贤、不肖不分,则争夺之乱起,而君在危殆之中矣。
故曰:“群徒比周之说胜,则贤、不肖不分。”
譯文
人君只听信结交朋党的议论,群臣就要搞朋党活动,讲话蔽美扬恶,那么,君主就无法了解情况的真假。
这样就形成有朋党的活跃在台前,党羽少的被挤到台后。
有朋党的人们在台前活动,贤者与不贤者就将无法分清,争夺的祸乱就要发生,而君主就将处在危险境地。
所以说:"群徒比周之说胜,则贤、不肖不分。"
人君唯毋听观乐玩好,则败。
凡观乐者,宫室、台池,珠玉、声乐也。
此皆费财尽力伤国之道也。
而以此事君者,皆奸人也。
而人君听之,焉得毋败?然则府仓虚,蓄积竭;且奸人在上,则壅遏贤者而不进也。
然则国适有患,则优倡侏儒起而议国事矣。
是驱国而捐之也。
故曰:“观乐玩好之说胜,则奸人在上位。”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观乐玩好的议论,就会导致失败。
凡观乐之事,不外是宫室、台池、珠玉与声乐之类。
这都是浪费钱财、消耗民力、伤害国家的事情。
而用这些东西事奉君主的都是奸臣。
君主若是听信他们。
怎么能够不败亡?那么,府库空虚了,积畜枯竭了,而且奸臣掌权,阻碍着贤者不得进用了。
那么,一旦国家有难,优伶丑角之流就都起来议决国事了。
这也就等于把整个国家拿出来抛弃掉了。
所以说:"观乐玩好之说胜,则奸臣在上位。"
人君唯毋听请谒任誉,则群臣皆相为请。
然则请谒得于上,党与成于乡。
如是则货财行于国,法制毁于官,群臣务佼而不求用,然则无爵而贵,无禄而富。
故曰:“请谒任举之说胜,则绳墨不正。”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请托保举的议论,群臣就都来互相拉拢请托。
那么,请托之风在上面发展,结党之事也就在乡中完成。
这样,财货礼物在国内到处通行,法律制度也就在官府遭到破坏。
群臣都努力发展私交而不求为国效力;那么,无爵位也可以成为贵者,无俸禄也可以发财致富。
所以说:"请谒任举之说胜,则绳墨不正。"
人君唯无听谄谀饰过之言,则败。
奚以知其然也?夫谄臣者,常使其主不悔其过不更其失者也,故主惑而不自知也,如是则谋臣死而谄臣尊矣。
故曰:“谄谗饰过之说胜,则巧佞者用。”
譯文
人君只要听信阿谀奉承、掩饰过错的议论,就会导致失败。
为什么是这样呢?谄媚之臣是常常使君主不知悔过又不知改过的,所以君主受迷惑而自己尚不觉察。
这样,就导致谋臣死亡而谄臣高升了。
所以说:"谄谗饰过之说胜,则巧佞者用。"
66章 版法解
版法者,法天地之位,象四时之行,以治天下。
四时之行,有寒有暑,圣人法之,故有文有武。
天地之位,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圣人法之,以建经纪。
春生于左,秋杀于右;夏长于前,冬藏于后。
生长之事,文也;收藏之事,武也。
是故文事在左,武事在右,圣人法之,以行法令,以治事理。
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操持不正则听治不公;听治不公则治不尽理,事不尽应。
治不尽理,则疏远微贱者无所告;事不尽应,则功利不尽举。
功利不尽举则国贫,疏远微贱者无所告则下饶。
故臼:“凡将立事,正彼天植。”
譯文
版法,就是效法天地的方位,模拟四时的运行,来治理天下的。
四时的运行,有寒有暑,圣人效法它,所以有文有武。
天地的方位,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圣人效法它,建立国家纲纪。
春生在左,秋杀在右;夏长在前,冬藏在后。
属于生长之事,是文;属于收藏之事,是武。
因此,文事在左,武事在右。
圣人模仿这些,来实行法令,来判断事理。
凡有关法度之事,掌握不可以不正。
掌握不正则判断不公,判断不公则治狱不完全合理,办事不完全得当。
治狱不完全合理,疏远微贱的人们就无法申诉;办事不完全得当,功利事业就不能充分举办。
功利事业不充分举办则国家贫穷,疏远微贱者无法申冤则民间扰乱。
所以说:"凡将立事,正彼天植。"
天植者,心也。
天棺正,则不私近亲,不孽疏远。
不私近亲,不孽疏远,则无遗利,无隐治。
无遗利,无隐治,则事无不举,物无遗者。
欲见天心,明以风雨。
故曰:“风雨无违,远近高下,各得其嗣。”
譯文
天植,就是心。
心正,就不会偏厚于近亲,也不会加害于疏远。
不偏厚于近亲,不加害于疏远,则国财没有流失,民间没有冤案。
国无失财,民无冤案,则事业没有不兴办起来的,财物也没有被弃置了的。
要想了解天心,需要在风雨的情况上判明。
所以说:"风雨无违,远近高下,各得其嗣。"
万物尊天而贵风雨。
所以尊天者,为其莫不受命焉也;所以贵风雨者,为其莫不待风而动待雨而濡也。
若使万物释天而更有所受命,释风而更有所仰动,释雨而更有所仰濡,则无为尊天而贵风雨矣。
今人君之所尊安者,为其威立而令行也。
其所以能立威行令者,为其威利之操莫不在君也。
若使威利之操不专在君,而有所分散,则君日益轻而威利日衰,侵暴之道也。
故曰:“三经既饬,君乃有国。”
譯文
万物都尊祟天而贵风雨。
所以尊崇天,是因为万物没有不接受天的意旨的;所以贵风雨,是因为万物没有不靠风吹动、靠雨滋润的。
若使万物离开天而接受另外什么东西的意旨,离开风而仰赖另外什么东西的吹动,离开雨而仰赖另外什么东西的滋润,那就无需尊天而贵风雨了。
现在人君之所以位尊而身安,就是因为他树立了权势并且推行了政令。
其所以能树立权势和推行政令,就是因为权势和财利两者的掌握没有不在君主手里的。
若使权势和财利的掌握不专在君主之手,而有所分散,君主的地位就将日益轻贱,而权势财利也将日益衰减,这是一条发生侵夺暴乱的道路。
所以说:"三经既饬,君乃有国。"
乘夏方长,审治刑赏,必明经纪,陈义设法。
断事以理,虚气平心,乃去怒喜。
若倍法弃令而行怒喜,祸乱乃生,上位乃殆。
故曰:“喜无以赏,怒无以杀。
喜以赏,怒以杀,怨乃起,令乃废。
骤令而不行,民心乃外,外之有徒,祸乃始牙。
众之所忿,寡不能图。”
譯文
乘夏天白日方长,要审理刑赏大事。
这必须宣明纲纪,公布仪法、制度,依理断事。
这要求虚气平心,而排除个人喜怒。
如果背弃法令而按照个人喜怒行事,祸乱便会发生,君位就会危险。
所以说:"喜无以赏,怒无以杀。
喜以赏,怒以杀,怨乃起,今乃废。
骤令而不行,民心乃外,外之有徒,祸乃始牙。
众之所忿,寡不能图。"
冬既闭藏,百事尽止,往事毕登,来事未起。
方冬无事,慎观终始,审察事理。
事有先易而后难者,有始不足见而终不可及者;此常利之所以不举,事之所以困者也。
事之先易者,人轻行之,人轻行之,则必困难成之事;始不足见者,人轻弃之,人轻弃之,则必失不可及之功。
夫数困难成之事,而时失不可及之功,衰耗之道也。
是故明君审察事理,慎观终始,为必知其所成,成必知其所用,用必知其所利害。
为而不知所成,成而不知所用,用而不知所利害,谓之妄举。
妄举者,其事不成,其功不立。
故曰:“举所美必观其所终,废所恶必计其所穷。”
譯文
冬天万物收闭,百事尽止,过去一年的事情全部完成,来年的事情尚未开始。
乘此冬日无事,就来慎重考察国事的全部过程,详察事物发展的道理。
有的工作,开头感到容易而后来才发现困难;有的工作,开头不被注意而后来却无法补救。
这往往是利途不能开发,国事遇到困难的原因。
开头感到容易的,人们就轻易对待它,轻易对待,就一定办不到难成的大事;开头不被注意的,人们就轻易放弃它,轻易放弃,就一定丧失无法补救的成果。
经常办不到难成的大事,经常丧失无法补救的成果,这便是衰耗事业的道路。
因此,英明君主详察事物发展的道理,慎重考察国事的全过程,办事情一定预知它的成就,有成就一定预知它的作用,有作用一定预知它的利害后果。
办事而不预知其成就,有成就而不预知其作用,有作用而不预知其利害后果,叫作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者,其事不成,其功不立。
所以说:"举所美必观其所终,废所恶必计其所穷。"
凡人君者,欲民之有礼义也。
夫民无礼义,则上下乱而贵贱争。
故曰:“庆勉敦敬以显之,富禄有功以劝之,爵贵有名以休之。”
譯文
凡是人君,都愿意百姓遵行礼义。
人民若无礼义,则上下混乱而贵贱争夺。
所以说:"庆勉敦敬以显之、富禄有功以劝之,爵贵有名以休之。"
凡人君者,欲众之亲上乡意也,欲其从事之胜任也。
而众者,不爱则不亲,不亲则不明,不教顺则不乡意。
是故明君兼爱以亲之,明教顺以道之,便其势,利其备,爱其力,而勿夺其时以利之。
如此则众亲上乡意,从事胜任矣。
故曰:“兼爱无遗,是谓君心。
必先顺教,万民乡风。
旦暮利之,众乃胜任。”
譯文
凡是人君,都希望百姓亲近君主而顺从君意,希望百姓为国办事而办事胜任。
就民众来说,不爱护他们就不来亲近,不教训他们就不顺从君意。
因此,英明君主总普遍施爱来亲近他们,宣明教训来引导他们,顺应他们力量,促进他们富足,爱惜他们的劳力,而不侵夺他们的农时,用这些为他们谋福利。
这样,民众就亲近君主而顺从君意,为国家办事就胜任了。
所以说:"兼爱无遗,是谓君心。
必先顺教,万民乡风。
旦暮利之,众乃胜任。"
治之本二:一曰人,二曰事。
人欲必用,事欲必工。
人有逆顺,事有称量。
人心逆则人不用,事失称量则事不工。
事不工则伤,人不用则怨。
故曰:“取人以己,成事以质。”
譯文
治国的根本有两条:一曰人,二曰事。
治人要求他一定效力,治事要求它一定完善。
人有逆有顺,事情有分量尺度。
人心逆就不肯效力,事不合分量尺度就不可能完善。
事情不完善意味着有伤,人不肯效力意味着有怨。
所以说:"取人以己,成事以质。"
成事以质者,用称量也。
取人以己者,度恕而行也。
度恕者,度之于己也,己之所不安,勿施于人。
故曰:“审用财,慎施报,察称量。
故用财不可以啬,用力不可以苦。
用财啬则费,用力苦则劳矣。”
譯文
所谓成事以质,就是要根据实际分量尺度行事;所谓取人以己,就是要考虑按"恕"道行事。
考虑恕道,就是想着比照自己,自己所不接受的,不要施加于他人。
所以说:"审用财,慎施报,察称量。
故用财不可以啬,用力不可以苦,用财啬则费(拂),用力苦则劳矣。"
奚以知其然也?用力苦则事不工,事不工而数复之,故曰劳矣。
用财啬则不当人心,不当人心则怨起。
用财而生怨,故曰费。
怨起而不复反,众劳而不得息,则必有崩阤堵坏之心。
故曰:“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
施报不得,祸乃始昌;祸昌而不悟,民乃自图。”
譯文
为什么是这样呢?因为使用民力过头,事情就不会做得完善。
不完善而不断返工,所以叫作"劳"。
君主用财吝啬,就不得人心,不得人心则发生怨恨。
用财而造怨,所以叫作"费"(拂)。
民众怨起而不得平复,疲劳而不得休息,就一定产生摧毁破坏的想法。
所以说:"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
施报不得,祸乃始昌;祸昌而不悟,民乃自图。"
凡国无法则众不知所为,无度则事无机,有法不正,有度不直,则治辟。
治辟则国乱。
故曰:“正法直度,罪杀不赦。
杀僇必信,民畏而惧。
武威既明,令不再行。”
譯文
凡国家没有法律,民众就不知道怎样行事;没有制度,行事就没有一个准则。
但有法律而不公正,有制度而不明确,则行政管理不灵。
行政管理不灵则国家混乱。
所以说:"正法直度,罪杀不赦,杀 必信,民畏而惧,武威既明,令不再行。"
凡民者,莫不恶罚而畏罪。
是以人君严教以示之,明刑罚以致之。
故曰:“顿卒怠倦以辱之,罚罪有过以惩之,杀僇犯禁以振之。”
譯文
凡是人民,没有不恶刑而畏罪的。
所以,人君要严加教训来告示他们,申明刑罚来做戒他们。
所以说:"顿卒怠倦以辱之,罚罪有过以惩之,杀戮犯禁以振之。"
治国有三器,乱国有六攻。
明君能胜六攻而立三器,则国治;不肖之君不能胜六攻而立三器,故国不治。
三器者何也?曰:号令也、斧钺也、禄赏也。
六攻者何也?亲也、贵也、货也、色也、巧佞也、玩好也。
三器之用何也?曰:非号令无以使下,非斧钺无以畏众,非禄赏无以劝民。
六攻之败何也?曰:虽不听而可以得存,虽犯禁而可以得免,虽无功而可以得富。
夫国有不听而可以得存者,则号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则斧钺不足以畏众;有无功而可以得富者,则禄赏不足以劝民。
号令不足以使下,斧钺不足以畏众,禄赏不足以劝民,则人君无以自守也。
然则明君奈何?明君不为六者变更号令,不为六者疑错斧钺,不为六者益损禄赏。
故曰:“植固而不动,奇邪乃恐。
奇革邪化,令往民移。”
譯文
治国有"三器",乱国有"六攻"。
明君能克制六攻而设置三器,则国家称治;昏君不能克制六攻而设置三器,故国家不治。
什么是三器呢?就是:号令、刑杀、禄赏。
什么是六攻呢?就是:亲者、贵者、财货、女色、巧佞之臣、玩好之物。
三器的用途是什么呢?回答说:没有号令就无法使役臣下,没有刑杀就无法威服民众,没有禄赏就无法鼓励人民。
六攻的坏处是什么呢?回答说:虽不听法令而可以安然存在,虽违犯禁律而可以豁免罪刑,虽没有立功而可以发财致富。
国家有不听法令而安然存在的情况,号令就不能推动臣下;有违犯禁律而免于刑罪的情况,刑杀就不能威慑民众;有无功而发财致富的情况,禄赏就不能鼓励百姓;号令不能推动臣下,刑杀不能威慑民众。
禄赏不能鼓励百姓,人君就没有可以保全自己地位的东西了。
那么,英明君主应该怎么办呢?英明君主是不为这六者变更号令,不为这六者疑止或施加刑杀,也不为这六者增加或减少禄赏的。
所以说:"植固不动,奇邪乃恐。
奇革邪化,令往民移。"
凡人君者,覆载万民而兼有之,烛临万族而事使之。
是故以天地、日月、四时为主、为质,以治天下。
天覆而无外也,其德无所不在;地载而无弃也,安固而不动,故莫不生殖。
圣人法之以覆载万民,故莫不得其职姓,得其职姓,则莫不为用。
故曰:“法天合德,象地无亲。”
譯文
凡是人君,都保护着亿万民众而占有他们,督察着亿万部族而使役他们。
因此,他运用天地、日月、四时,作为主宰,作为根据,来治理天下。
天覆万物而没有例外,其恩惠无所不在;地载万物而没有遗弃,稳定而不动。
故无不生长繁育。
圣人效法它们来保护万民,所以,万民没有不得到经常生计的。
得到经常生计,就没有不为君主效力的了。
所以说:"法天合德,象地无亲。"
日月之明无私,故莫不得光。
圣人法之,以烛万民,故能审察,则无遗善,无隐奸。
无遗善,无隐奸,则刑赏信必。
刑赏信必,则善劝而奸止。
故曰:“参于日月。”
譯文
日月的光明没有偏私,所以没有得不到光照的地方;圣人效法它们,来烛照万民,所以能够明察,这就没有看不到的善良行为,也没有隐蔽得住的恶事。
没有看不到的善行和没有隐蔽着的恶事,就可以做到赏罚准确而坚定。
赏罚准确坚定,则好事得到鼓励,坏事得到禁止。
所以说:"参于日月。"
四时之行,信必而著明。
圣人法之,以事万民,故不失时功。
故曰:“伍于四时。”
譯文
四时的运行,准确、固定而明显。
圣人效法它,使用万民,所以事情总是不失时效。
所以说:"伍于四时。"
凡众者,爱之则亲,利之则至。
是故明君设利以致之,明爱以亲之。
徒利而不爱,则众至而不亲;徒爱而不利,则众亲而不至。
爱施俱行,则说君臣、说朋友、说兄弟、说父子。
爱施所设,四固不能守。
故曰:“说在爱施。”
譯文
凡是民众,对他们爱护,他们就亲近;为他们谋利益,他们就归附。
因此,明君实行福利措施来招引他们,表明爱护之意来亲近他们。
只谋利而不爱护,民众就归附而不亲近;只爱护而不谋利,民众就亲近而不肯归附。
爱与利兼而行之,那就君臣喜悦,朋友喜悦,兄弟喜悦,父子喜悦了。
爱、利兼行的结果,在战时,敌国的四境虽固都不能据守。
所以说:"悦众在爱施。"
凡君所以有众者,爱施之德也。
爱有所移,利有所并,则不能尽有。
故曰:“有众在废私。”
譯文
凡国君之所以能赢得民众拥护,是因为有爱民和施利于民的德惠。
爱民之心若是有了改变,对于财利若是有所吞并,就不能完全赢得民从了。
所以说:"有众在废私。"
爱施之德虽行而无私,内行不修,则不能朝远方之君。
是故正君臣上下之义,饰父子兄弟夫妻之义,饰男女之别,别疏数之差,使君德臣忠,父慈子孝,兄爱弟敬,礼义章明。
如此则近者亲之,远者归之。
故曰:“召远在修近。”
譯文
君主虽有爱民和施利的德惠,并且也没有偏私之处,但君主的个人操行不好,也是不配朝会远方君主的。
因此要端正君臣上下的名分,整顿家庭之间的名分,整饬男女的分别,区别亲疏远近的不同,使君德臣忠,父慈子孝,兄爱弟敬,礼义彰明显著,这样,近处的民众都来亲近,远国的民众也来归附。
所以说:"召远在修近。"
闭祸在除怨,非有怨乃除之,所事之地常无怨也。
凡祸乱之所生,生于怨咎;怨咎所生,生于非理。
是以明君之事众也必经,使之必道,施报必当,出言必得,刑罚必理。
如此则众无郁怨之心,无憾恨之意,如此则祸乱不生,上位不殆。
故曰:“闭祸在除怨也。”
譯文
关于"闭祸在除怨",不是说有了怨才去清除,而是要保持所在之地经常不发生人怨。
凡是祸乱的发生,乃生于怨咎;怨咎所生,生于非理。
因此,明君管理民众一定要有原则,使役他们一定要有道德,施予报酬一定要恰当,说话一定要正确,刑罚一定要合理。
这样,民众就没有郁怨之心,也没有憾恨之意了。
这样祸乱就不会发生,君主地位也不至陷于危险。
所以说:"闭祸在除怨。"
凡人君所以尊安者,贤佐也。
佐贤则君尊、国安、民治,无佐则君卑、国危、民乱。
故曰:“备长存乎任贤。”
譯文
凡人君所以能保持尊严而安定,在于有贤的佐臣。
佐臣贤,则君主尊严,国家安定,人民得治;得不到贤的佐臣,则君主卑辱,国家危殆,人民叛乱。
所以说:"备长在乎任贤"。
凡人者,莫不欲利而恶害,是故与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谋之。
天下所谋,虽立必隳;天下所持,虽高不危。
故曰:“安高在乎同利。”
譯文
人,没有不爱利恶害的。
因此,与天下人同利的,天下人就拥护他;独占天下利益的,天下人就图谋他。
天下人所图谋的,地位虽然确立也必然倒台;天下人所拥护的,地位虽然尊高也没有危险。
所以说:"安高在乎同利。"
凡所谓能以所不利利人者,舜是也。
舜耕历山,陶河滨,渔雷泽,不取其利,以教百姓,百胜举利之。
此所谓能以所不利利人者也。
所谓能以所不有予人者,武王是也。
武王伐纣,士卒往者,人有书社。
入殷之日,决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殷民大说。
此所谓能以所不有予人者也。
桓公谓管子曰:“今子教寡人法天合德,合德长久。
合德而兼覆之则万物受命。
象地无亲,无亲安固。
无亲而兼载之则诸生皆殖。
参于日月,无私葆光。
无私而兼照之则美恶不隐。
然则君子之为身,无好无恶然已乎?”
管子对曰:“不然。
夫学者所以自化,所以自抚。
故君子恶称人之恶,恶不忠而怨妒,恶不公议而名当称,恶不位下而位上,恶不亲外而内放。
此五者君子之所恐行,而小人之所以亡,况人君乎?”
67章 明法解
明主者,有术数而不可得欺也,审于法禁而不可犯也,察于分职而不可乱也。
故群臣不敢行其私,贵臣不得蔽贱,近者不得塞远,孤寡老弱不失其所职,竟内明辨而不相逾越。
此之谓治国。
故《明法》曰:“所谓治国者,主道明也。”
譯文
英明的君主,掌握权谋策略而不可欺瞒,明确法度禁令而不能侵犯,分清上下职事而不容颠倒混乱。
所以,群臣不敢行私舞弊,贵臣不能压制贱者,近臣不能阻碍远者,孤寡老弱不会丧失经常供养,国内尊卑分明而没有互相僭越的情况。
这个就叫作治理得好的国家。
所以,《明法》篇说:"所谓治国者,主道明也。"
明主者,上之所以一民使下也。
私术者,下之所以侵上乱主也。
故法废而私行,则人主孤特而独立,人臣群党而成朋。
如此则主弱而臣强,此之谓乱国。
故《明法》曰:“所谓乱国者,臣术胜也。”
譯文
明法,是君主用来统一人民役使臣下的;私术,是臣下用来侵犯朝廷扰乱君主的。
所以,法度废而私术行,人君就没有依靠而陷于孤立,臣下就拉帮结派而形成朋党。
这样就形成主弱臣强的局面,这个就叫作混乱的国家。
所以,《明法》篇说:"所谓乱国者,臣术胜也。"
明主在上位,有必治之势,则群臣不敢为非。
是故群臣之不敢欺主者,非爱主也,以畏主之威势也;百姓之争用,非以爱主也,以畏主之法令也。
故明主操必胜之数,以治必用之民;处必尊之势,以制必服之臣。
故令行禁止,主尊而臣卑。
故《明法》曰:“尊君卑臣,非计亲也,以势胜也。”
譯文
明君在上位,有必治的权势,群臣便不敢为非作歹。
所以,群臣之所以不敢欺君,并不是喜爱君主,而是因为害怕君主的权势;百姓之所以争为君用,也不是喜爱君主,而是因为害怕君主法令。
因此,明主掌握着必胜的策略,来统治不得不被使用的人民;控制着"必尊"的势力,来制服不得不服从的臣子,这样就令行禁止,形成君尊臣卑的局面。
所以,《明法》篇说:"尊君卑臣,非亲也,以势胜也。"
明主之治也,县爵禄以劝其民,民有利于上,故主有以使之;立刑罚以威其下,下有畏于上,故主有以牧之。
故无爵禄则主无以劝民,无刑罚则主无以威众。
故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爱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百官之奉法无奸者,非以爱主也,欲以爱爵禄而避罚也。
故《明法》曰:“百官论职,非惠也,刑罚必也。”
譯文
明君治国,立爵禄来鼓励人民,人民可以得利于君主,故君主能使役他们;立刑罚来镇慑人民,人民就将畏惧于君主,故君主能统治他们。
所以,没有爵禄,君主就没有办法鼓励人民;没有刑罚,君主就没有办法镇慑人民。
故人臣遵守规范执行君命,并非出于爱君,不过是出于趋利而避害;百官执行法度不行恶事,也不是出于爱君,不过是出于接受爵禄而躲避刑罚。
所以,《明法》篇说:"百官论职,非惠也,刑罚必也。"
人主者,擅生杀,处威势,操令行禁止之柄以御其群臣,此主道也。
人臣者,处卑贱,奉主令,守本任,治分职,此臣道也。
故主行臣道则乱,臣行主道则危。
故上下无分,君臣共道,乱之本也。
故《明法》曰:“君臣共道则乱。”
譯文
君主,专擅生杀,据有威势,掌握令行禁止的大权来驾御他的群臣,这就是为君之道。
人臣,处在下位,奉行君令,严守本身职责,做好分内工作,这就是为臣之道。
君行臣道则陷于混乱,臣行君道则陷于危亡。
所以,上下没有分别,君道与臣道混同,是乱国的根本。
所以,《明法》篇说:"君臣共道则乱。"
人臣之所以畏恐而谨事主者,以欲生而恶死也。
使人不欲生,不恶死,则不可得而制也。
夫生杀之柄,专在大臣,而主不危者,未尝有也。
故治乱不以法断而决于重臣,生杀之柄不制于主而在群下,此寄生之主也。
故人主专以其威势予人,则必有劫杀之患;专以其法制予人,则必有乱亡之祸。
如此者,亡主之道也。
故《明法》曰:“专授则失。”
譯文
人臣之所以惶恐而谨慎地事奉君主,是因为要求生存怕死。
假使人们都不要求生存,都不怕死,那就无法控制了。
生杀之权专在大臣之手,而君主不危亡的事,是没有的。
所以,国家治乱如不决定在法度,而是由重臣决定;生杀权柄如不掌握在君主自身,而是旁落在下面,这就是寄生的君主。
所以,为人君主专愿把权势送给别人,就一定有被劫杀的忧患;专愿把法度送给别人,就一定有乱亡的祸事。
这些都是亡国之君所走的道路。
所以,《明法》篇说:"专授则失。"
凡为主而不得行其令,废法而恣群臣,威严已废,权势已夺,令不得出,群臣弗为用,百姓弗为使,竟内之众不制,则国非其国而民非其民。
如此者,灭主之道也。
故《明法》曰:“令本不出谓之灭。”
譯文
凡是身为君主而不得行其政令,法度废驰而对群臣放任,威严已经丧尽,权势已被剥夺,政令发不出去,群臣不为所用,百姓不为所使,国内的民众不能为所控制,那么,国就不是属于他的国,民也不是属于他的民。
这种情况,乃是被欺灭君主的世道。
所以;《明法》篇说:"令本不出谓之灭。"
明主之道,卑贱不待尊贵而见,大臣不因左右而进,百官条通,群臣显见,有罚者主见其罪,有赏者主知其功。
见知不悖,赏罚不差。
有不蔽之术,故无壅遏之患。
乱主则不然,法令不得至于民,疏远隔闭而不得闻。
如此者,壅遏之道也。
故《明法》曰:“令出而留谓之壅。”
譯文
明君的做法,接触下层人士不等待贵臣介绍,进用国家大臣不依靠左右进言,对百官的联系是顺畅的,对群臣的了解是明白的。
对受罚的,君主明见他的罪;对受赏的,君主知道他的功。
所见与所知没有谬误,所赏与所罚没有差错。
因为他有不受蒙蔽的办法,所以没有被"堕遏"的忧患。
昏君就不是如此,他的法令通不到人民群众,被疏远隔绝而不得了解情况。
这种状况,乃是被壅遏的君主的世道。
所以,《明法》篇说:"令出而留谓之壅。"
人臣之所以乘而为奸者,擅主也。
臣有擅主者,则主令不得行,而下情不上通。
人臣之力,能鬲君臣之间,而使美恶之情不扬闻,祸福之事不通彻,人主迷惑而无从悟,如此者,塞主之道也。
故《明法》曰:“下情不上通谓之塞。”
譯文
人臣之所以能弄权行恶,是因为揽夺君权。
人臣中一有揽夺君权的,君令就不能贯彻,下情就不能上通。
以人臣的力量,就能隔离在君臣之间,使好坏的情况不得发表,祸福的事例不得通报,人君迷惑而无从觉悟,这种情况,便是被闭塞的君主的世道。
所以,《明法》篇说:"下情不上通谓之塞。"
明主者,兼听独断,多其门户。
群臣之道,下得明上,贱得言贵,故奸人不敢欺。
乱主则不然,听无术数,断事不以参伍。
故无能之士上通,邪枉之臣专国,主明蔽而聪塞,忠臣之欲谋谏者不得进。
如此者,侵主之道也。
故《明法》曰:“下情上而道止,谓之侵。”
譯文
明君,多听独断,听取意见的门户是很多的。
对群臣的政策,也要求下级可以提醒上级,贱者可以评说贵者。
所以奸臣不敢对他欺骗。
昏君则不然,了解情况没有办法,裁决事情又不用参考验证。
所以,无能的人上来,邪曲之臣专政,君主的视听被蒙蔽阻塞,忠臣想要设谋进谏的,又不得进用。
这种情况,乃是被侵夺的君主的世道。
所以,《明法》篇说:"下情上而道止谓之侵。"
人主之治国也,莫不有法令赏罚。
具故其法令明而赏罚之所立者当,则主尊显而奸不生;其法令逆而赏罚之所立者不当,则群臣立私而壅塞之,朋党而劫杀之。
故《明法》曰:“灭、塞、侵、壅之所生,从法之不立也。”
譯文
人君治国,没有不具备法令和赏罚的。
所以,法令明确而赏罚规定得当,君主就尊显而不出奸臣;法令错误而赏罚规定不当,群臣就一方面行私而蔽塞君主,另一方面结党而劫杀君主。
所以,《明法》篇说:"灭、塞、侵、壅之所生,从法之不立也。"
法度者,主之所以制天下而禁奸邪也,所以牧领海内而奉宗庙也。
私意者,所以生乱长奸而害公正也,所以壅蔽失正而危亡也。
故法度行则国治,私意行则国乱。
明主虽心之所爱而无功者不赏也,虽心之所憎而无罪者弗罚也。
案法式而验得失,非法度不留意焉。
故《明法》曰:“先王之治国也,不淫意于法之外。”
譯文
法度,是君主用来控制天下而禁止奸邪的,是用来统治海内而事奉宗庙的。
私意,是可以产生祸乱、滋长奸邪而危害公正原则的,是可以蒙蔽君主、丧失正道而导致危亡的。
法度得行则国治,私意得行则国乱。
英明君主,虽对自己心爱的人,无功也不赏;虽对自己憎恶的人,无罪也不罚。
按照法度规程来检验得失,与法度无关的事是不留意的。
所以,《明法》篇说:"先王之治国也,不淫意于法之外。"
明主之治国也,案其当宜,行其正理。
故其当赏者,群臣不得辞也;其当罚者,群臣不敢避也。
夫赏功诛罪,所以为天下致利除害也。
草茅弗去,则害禾谷;盗贼弗诛,则伤良民。
夫舍公法而行私惠,则是利奸邪而长暴乱也。
行私惠而赏无功,则是使民偷幸而望于上也;行私惠而赦有罪,则是使民轻上而易为非也。
夫舍公法用私惠,明主不为也。
故《明法》曰:“不为惠于法之内。”
譯文
明君治国,总是根据恰当合适的原则,执行正确道理。
所以,对于当赏的,群臣不得推辞;对于当罚的,群臣不敢逃避。
赏功罚罪,本来是为天下兴利除害的。
杂草不铲除,就危害庄稼;盗贼不惩治,就伤害良民。
如果弃公法而行私惠,那就等于便利奸邪而助长暴乱了。
因为行私惠而赏了无功的人,就等于让人民贪图侥幸而谋求向上讨好;行私惠而赦了有罪的人,就等于让人民轻慢君主而轻易为非作歹。
弃公法而行私意,明君是不肯干的。
所以,《明法》篇说:"不为惠于法之内。"
凡人主莫不欲其民之用也。
使民用者,必法立而令行也。
故治国使众莫如法,禁淫止暴莫如刑。
故贫者非不欲夺富者财也,然而不敢者,法不使也;强者非不能暴弱也,然而不敢者,畏法诛也。
故百官之事,案之以法,则奸不生;暴慢之人,诛之以刑,则祸不起;群臣并进,策之以数,则私无所立。
故《明法》曰:“动无非法者,所以禁过而外私也。”
譯文
大凡君主没有不要求人民效力的。
使人民效力,就必须建立法度而推行政令。
所以治理国家使役人民莫如有法,禁止淫乱抑制暴行莫有刑。
贫者并非不愿意夺取富者的财物,然而他不敢,是法度不让他夺;强者并非不能施加暴行于弱者,然而他不敢,是畏惧法度的惩治。
所以,百官的工作,都按法度检查,奸邪就不会产生;暴慢之人,都用刑律惩治,祸乱就起不来;群臣并进,都用政策来驾御,私术就无法建立。
所以,《明法》篇说:"动无非法者,所以禁过而外私也。"
人主之所以制臣下者,威势也。
故威势在下,则主制于臣;威势在上,则臣制于主。
夫蔽主者,非塞其门守其户也,然而令不行、禁不止、所欲不得者,失其威势也。
故威势独在于主,则群臣畏敬;法政独出于主,则天下服德。
故威势分于臣则令不行,法政出于臣则民不听。
故明主之治天下也,威势独在于主而不与臣共,法政独制于主而不从臣出。
故《明法》曰:“威不两错,政不二门。”
譯文
君主之所以能控制臣下,靠的是权势。
所以,权势旁落在下,君就被臣控制;权势掌握在上,臣就被君控制。
一个被蒙蔽的君主,并不是谁堵塞和封守着他的门户,然而他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所要求的什么也得不到,就是因为丧失了权势的缘故。
所以,权势独揽在君主手里,群臣就畏惧恭敬;法度政令由君主独自决定,天下就服从听命。
如果权势分散于臣下,命令就无法推行;法度政令产生于臣下,百姓就不会听命。
所以,明君治理天下,坚持独揽权势,而不与臣下共分;坚持独定法度政令,而不许出自臣下。
所以,《明法》篇说:"威不两错,政不二门。"
明主者,一度量,立表仪,而坚守之。
故令下而民从。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吏者,民之所悬命也。
故明主之治也,当于法者赏之,违于法者诛之。
故以法诛罪,则民就死而不怨;以法量功,则民受赏而无德也。
此以法举错之功也。
故《明法》曰;“以法治国,则举错而已。”
譯文
明君,统一法规,建立准则,而且坚决地维护它们。
所以,命令一下人民就服从。
法,是天下的规程,万事的准则。
执法官吏,是牵制着人民生命的。
所以明君治国,对于阻碍法令的就罚。
这样,依法治罪,人民受死也无所抱怨;依法量功,人民受赏也不必感恩。
这些都是按照法度处理事情的功效。
所以,《明法》篇说:"以法治国,则举错而已。"
明主者,有法度之制、故群臣皆出于方正之治而不敢为奸,百姓知主之从事于法也,故吏之所使者,有法则民从之,无法则止,民以法与吏相距,下以法与上从事。
故诈伪之人不得欺其主,嫉妒之人不得用其贼心,谗谀之人不得施其巧。
千里之外,不敢擅为非。
故《明法》曰:“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诈伪。”
譯文
明君,握有一种法度的控制力量,所以群臣都出于正确的治理而不敢行恶。
百姓也理解君主是依法办事的,所以官吏对他们的派使,合法则服从,不合法则抵制不动。
人民用法度和官吏互相牵制,下面凭法度与上面办理事务。
所以奸诈的人不能欺骗君主,嫉妒的人无法行害人之心,进谗面谀之人不能用其机巧。
千里之外,人们都不敢为非作歹。
所以,《明法》篇说:"有法度之制者,。
不可巧以诈伪。"
权衡者,所以起轻重之数也。
然而人不事者,非心恶利也,权不能为之多少其数,而衡不能为之轻重其量也。
人知事权衡之无益,故不事也。
故明主在上位,则官不得枉法,吏不得为私。
民知事吏之无益,故财货不行于吏,权衡平正而待物,故奸诈之人不得行其私。
故《明法》曰:“有权衡之称者,不可欺以轻重。”
譯文
权衡,是用来计算轻重数字的,然而人们不去事奉它,并非心里不爱财,而是因为"权"不能替他创造数量的多少,"衡"不能替他创造重量的轻重。
人们看到事奉权衡本身没有益处,所以不去事奉它。
所以,有明君处在上位,官不能枉法,吏不能行私,人们看到事奉官吏也没有什么益处,所以就不用财货行贿于官吏了。
能做到权衡公正来处理一切事情,奸诈的人就不能行私。
所以,《明法》篇说:"有权衡之称者,不可以欺以轻重。"
尺寸寻丈者,所以得长短之情也。
故以尺寸量短长,则万举而万不失矣。
是故尺寸之度,虽富贵众强,不为益长;虽贫贱卑辱,不为损短。
公平而无所偏,故奸诈之人不能误也。
故《明法》曰:“有寻丈之数者,不可差以长短。”
譯文
尺、寸、寻、丈这些单位,都是用来取得长短实数的。
所以用尺寸计量短长,就万元一失。
尺寸的计量,虽对于富贵众强的人们,不替他增长;虽对于贫贱卑辱的人们,也不替他减短。
它是公平而没有偏私的,所以奸诈的人不能制造错误。
所以,《明法》篇说:"有寻丈之数者,不可差以长短。"
国之所以乱者,废事情而任非誉也。
故明主之听也,言者责之以其实,誉人者试之以其官。
言而无实者,诛;吏而乱官者,诛。
是故虚言不敢进,不肖者不敢受官。
乱主则不然,听言而不督其实,故群臣以虚誉进其党;任官而不责其功,故愚污之吏在庭。
如此则群臣相推以美名,相假以功伐,务多其佼而不为主用。
故《明法》曰:“主释法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矣;以党举官,则民务佼而不求用矣。”
譯文
国家之所以乱,是因为办事不根据事实而根据诽谤夸誉的议论。
所以英明君主在听取意见的时候,对于提建议的,要责成他拿出真实证据;对于夸誉人的,要用试官的办法考验。
言而不实的,给予惩罚;试官而败坏官职的,也给予惩罚。
所以,假话无人敢说,不肖之徒不敢接受官职。
昏君则不是如此,听取意见不考核其真实性,因而群臣就利用虚名来推荐私党;任用官吏不考查其成绩,因而愚污的官吏就进入朝廷。
这样,群臣就互相吹捧他们的美名,互相借助他们的功劳,力求扩大交结而不为君主效力了。
所以,《明法》篇说:"主释法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矣;以党举官,则民务佼而不求用矣。"
乱主不察臣之功劳,誉众者,则赏之;不审其罪过,毁众者,则罚之。
如此者,则邪臣无功而得赏,忠正无罪而有罚。
故功多而无赏,则臣不务尽力:行正而有罚,则贤圣无从竭能;行货财而得爵禄,则污辱之人在官;寄托之人不肖而位尊,则民倍公法而趋有势。
如此,则悫愿之人失其职,而廉洁之吏失其治。
故《明法》曰:“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誉为赏而以毁为罚也。”
譯文
昏君不肯明察臣下的实际功劳,只看夸誉的人多,就行赏;也不肯详察臣下的实际罪过,只看诽谤的人多,就处罚。
这样一来,就形成邪臣无功而得赏,忠臣无罪而受罚。
功多而无赏,臣下就不肯尽力;行为忠正而受罚,圣贤就无法竭能报国;行贿赂而得爵禄,恶浊的人就混进宫府;委托重任的人不贤而官位很高,人民就背离公法而趋炎附势了。
因此,忠诚之士反而失其职守,廉洁之官反而治理不好。
所以,K明法》篇说:"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誉为赏,而以毁为罚也。"
平吏之治官也,行法而无私,则奸臣不得其利焉。
此奸臣之所务伤也。
人主不参验其罪过,以无实之言诛之,则奸臣不能无事贵重而求推誉,以避刑罚而受禄赏焉。
故《明法》曰:“喜赏恶罚之人,离公道而行私术矣。”
譯文
一般官吏为官,如行法而不掏私,奸臣便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样,奸臣就力求对他诬陷中伤。
人君若不对他的"罪过"调查核实,根据不实之词惩罚他,作人臣的就不得不事奉权贵来求得他们的夸誉,以便躲避刑罚而谋求禄赏。
所以,《明法》篇说:"喜赏恶罚之人,离公道而行私术矣。"
奸臣之败其主也,积渐积微,使主迷惑而不自知也。
上则相为候望于主,下则买誉于民。
誉其党而使主尊之,毁不誉者而使主废之。
其所利害者,主听而行之,如此,则群臣皆忘主而趋私佼矣。
故《明法》曰:“比周以相为慝,是故忘主私佼,以进其誉。”
譯文
奸臣的败坏君主,总是采取渐渐败坏的方法,使君主迷惑而不自觉察。
他们在上面对君主进行侦查,在下面向人民收买名誉。
他们夸誉同党让君主重视,诽谤非同党的人让君主废黜。
对他们所要利之、害之的,如君主听而行之,这样,群臣就全都忘掉君主而发展私交了。
所以,《明法》篇说:"比周以相为匿,是故忘主死伎,以进其誉。"
主无术数,则群臣易欺之;国无明法,则百姓轻为非。
是故奸邪之人用国事,则群臣仰利害也。
如此,则奸人为之视听者多矣。
虽有大义,主无从知之。
故《明法》曰:“佼众誉多,外内朋党,虽有大奸,其蔽主多矣。”
譯文
君主没有权谋策略,群臣就容易对他欺骗;国家没有修明的法度,百姓就容易为非作歹。
因此,奸邪之人若是执掌国政,群臣的切身利害仰望于他,这样,替奸臣作耳目的人就多了,虽有不义之人,君主也是无从知道的。
所以,《明法》篇说:"佼众誉多,外内朋党,虽有大奸,其蔽主多矣。"
凡所谓忠臣者,务明法术,日夜佐主明于度数之理,以治天下者也。
奸邪之臣知法术明之必治也,治则奸臣困而法术之士显。
是故邪之所务事者,使法无明,主无悟,而己得所欲也。
故方正之臣得用则奸邪之臣困伤矣,是方正之与奸邪不两进之势也。
奸邪在主之侧者,不能勿恶也。
唯恶之,则必候主间而日夜危之。
人主不察而用其言,则忠臣无罪而困死,奸臣无功而富贵。
故《明法》曰:“忠臣死于非罪,而邪臣起于非功。”
譯文
凡是所谓忠臣,都是力求修明法度政策,日夜帮助君主掌握法度政策的道理,来治理天下的。
奸臣知道法度政策修明国家必治,国治则奸臣困难,而坚持法度政策者尊显。
所以,奸臣所努力争取的,就是法度不要修明,。
君主不要觉悟,而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正直之臣得用则奸臣因伤,这乃是正直与奸邪不能并用的必然趋势。
奸臣在君主左右,不能不憎恶忠臣。
唯其憎恶,就必然窥伺君主的时机而日夜进言危害。
君主若不明察而错用其言,忠臣就会无罪而困死,奸臣就会无功而富贵。
所以,《明法》篇说:"忠臣死于非罪。
而邪臣起于非功。"
富贵尊显,久有天下,人主莫不欲也。
令行禁止,海内无敌,人主莫不欲也。
蔽欺侵凌,人主莫不恶也。
失天下,灭宗庙,人主莫不恶也。
忠臣之欲明法术以致主之所欲而除主之所恶者,奸臣之擅主者,有以私危之,则忠臣无从进其公正之数矣。
故《明法》曰:“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然则为人臣者重私而轻公矣。”
譯文
富贵尊显,久有天下,人君没有不愿意的。
令行禁止,海内无敌,人君没有不愿意的。
蒙蔽、欺骗、侵权、僧越,人君没有不厌恶的。
失天下,灭宗庙,人君没有不厌恶的。
忠臣修明法度、政策以实现国君的所愿,消除国君的所恶,奸臣的专权者,便用行私来进行危害,忠臣就无从进用他的公正政策了。
所以,《明法》篇说:"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然则为人臣者重私而轻公矣。"
乱主之行爵禄也,不以法令案功劳;其行刑罚也,不以法令案罪过。
而听重臣之所言。
故臣有所欲赏,主为赏之;臣欲有所罚,主为罚之。
废其公法,专听重臣。
如此,故群臣皆务其党,重臣而忘其主,趋重臣之门而不庭。
故《明法》曰:“十至于私人之门,不一至于庭。”
譯文
昏君的授爵赐禄,不是依据法度审查功劳;判处刑罚,也不是依据法度审查罪过。
而全是听从权重之臣的主意行事。
所以,重臣要赏的,君主就替他赏;重臣要罚的君主就替他罚。
废其公法,专听重臣的主意。
这样,群臣就发展私党,重视其臣而忘掉其君,奔走于重臣的家门而不肯进入朝廷。
所以,《明法》篇说:"十至于私人之门,不一至于庭。"
明主之治也,明于分职,而督其成事。
胜其任者处官,不胜其任者废免。
故群臣皆竭能尽力以治其事。
乱主则不然。
故群臣处官位,受厚禄,莫务治国者,期于管国之重而擅其利,牧渔其民以富其家。
故《明法》曰:“百虑其家,不一图其国。”
譯文
明君的治理臣下,明确他们的职务,而监督他们完成。
胜其任者留官,不胜其任才废免。
所以群臣都竭尽能力来完成职务。
昏君则不是这样行事的。
所以群臣只占据官位,接受厚禄,而没有致力于治理国家的,只期望掌握重要部门而独专其利,只期望统治搜刮人民而独富其家。
所以,《明法》篇说:"百虑其家,不一图其国。"
明主在上位,则竟内之众尽力以奉其主,百官分职致治以安国家。
乱主则不然,虽有勇力之士,大臣私之,而非以奉其主也;虽有圣智之士,大臣私之,非以治其国也。
故属数虽众,不得进也;百官虽具,不得制也。
如此者,有人主之名而无其实。
故《明法》曰:“属数虽众,非以尊君也;百官虽具,非以任国也。
此之谓国无人。”
譯文
明君在上面掌权,国内民众就都能尽心竭力来拥护君主,百官也分工治理来安定国家。
昏、君在上面掌权就不是这种情况。
虽然国内有勇力之士,却被大臣们私养起来,不让他事奉君主;虽然有圣智之士,却被大臣们私用起来,不让他治理国家。
所以,统率的人数虽多,却不能进用;百官虽然完备,却不能支配。
这种情况就是有君主之名而无其实。
所以,《明法》篇说:"属数虽众,非以尊君也;百官虽具,非以任国也。
此之谓国无人。"
明主者,使下尽力而守法分,故群臣务尊主而不敢顾其家;臣主之分明,上下之位审,故大臣各处其位而不敢相贵。
乱主则不然,法制废而不行,故群臣得务益其家;君臣无分,上下无别,故群臣得务相贵。
如此者,非朝臣少也,众不为用也。
故《明法》曰:“国无人者,非朝臣衰也,家与家务相益,不务尊君也;大臣务相贵,而不任国也。”
譯文
明君,使臣下尽力工作而守法,故群臣努力尊君而不敢顾其私家;使君臣本分明确,地位分明,故大臣各安其位而不敢私相抬举。
昏君则不然,法度废而不行,故群臣可努力发家;君臣无分,上下无别,故群臣可以私相抬举。
这种情况,不是朝臣少,而是众朝臣不为君主所用。
所以,《明法》篇说:"国无人者,非朝臣衰也,家与家务相益,不务尊君也,大臣务相贵,而不任国也。"
人主之张官置吏也,非徒尊其身厚奉之而已也,使之奉主之法,行主之令,以治百姓而诛盗贼也。
是故其所任官者大,则爵尊而禄厚;其所任官者小,则爵卑而禄薄。
爵禄者,人主之所以使吏治官也。
乱主之治也,处尊位,受厚禄,养所与佼,而不以官为务。
如此者,则官失其能矣。
故《明法》曰:“小臣持禄养佼,不以官为事,故官失职。”
譯文
君主的安官设吏,不只是尊重他们、厚养他们就算完事了,而是使他们遵行君主的法度,执行君主的政令,来治理百姓镇压盗贼的。
因此,谁担任的官职大,那就爵尊禄厚;谁担任的官职小,那就爵低禄薄。
爵禄,正是君主用来使用和治理官吏的。
至于昏君的官员,则是处在尊高的地位,拿着优厚的俸禄,养着自己的党羽,而不以官职为本务。
这种情况,官吏就没有作用了。
所以,《明法》篇说:"小臣持禄养佼,不以官为事,故官失职。"
明主之择贤人也,言勇者试之以军,言智者试之以官。
试于军而有功者则举之,试于官而事治者则用之。
故以战功之事定勇怯,以官职之治定愚智;故勇怯愚智之见也,如白黑之分。
乱主则不然,听言而不试,故妄言者得用;任人而不官,故不肖者不困。
故明主以法案其言而求其实,以官任其身而课其功,专任法不自举焉。
故《明法》曰:“先王之治国也,使法择人,不自举也。”
譯文
明君选拔贤者,对于号称有勇的人,用当兵作试验;对于号称有智的人,用当官作试验。
在军队里试验有功的就提拔他,在官府里试验干得好的就任用他。
所以,用战功的事实鉴定勇怯,用官职的治绩鉴定愚智,这样,勇怯愚智的表现,就象黑白一样分明了。
昏君则不然,听言论而不试验,所以说假话的人也得以举用;任用人材而不试官,所以不肖者也没有什么困难。
因此,英明君主用法度验证人的言论以求其实际,把官职放在人的身上以考其成果,是专靠法度取人而不搞个人举荐的。
所以,《明法篇》说:"先王之治国也,使法择人,不自举也。"
凡所谓功者,安主上,利万民者也。
夫破军杀将,战胜攻取,使主无危亡之忧,而百姓无死虏之患,此军士之所以为功者也。
奉主法,治竟内,使强不凌弱,众不暴寡,万民欢尽其力而奉养其主,此吏之所以为功也。
匡主之过,救主之失,明理义以道其主,主无邪僻之行,蔽欺之患,此臣之所以为功也。
故明主之治也,明分职而课功劳,有功者赏,乱治者诛,诛赏之所加,各得其宜,而主不自与焉。
故《明法》曰:“使法量功,不自度也。”
譯文
凡所谓功劳,乃是指安定国君,谋利于万民的。
破敌军,杀敌将,战而胜,攻而取,使君主没有危殆灭亡之忧,百姓没有死亡被俘之患,这是军士用来作为功劳的。
奉行君主的法、度,管好境内的政事,使强者不欺凌弱者,人多势众的不残害人少势弧的,万民竭尽其力来事奉君主,这是官吏用来作为功劳的。
匡正君主的过错,挽救君主的失误,申明礼义以开导君主,以致君主没有邪僻的行为,也没有被欺蒙的忧患,这是大臣用来作为功劳的。
所以明君的治国,分清职务而考计功劳,有功者赏,乱治者罚,赏罚之所加,各得其宜,而君主不用搞私人干预。
所以,《明法》篇说:"使法量功,不自度也。"
明主之治也,审是非,察事情,以度量案之。
合于法则行,不合于法则止。
功充其言则赏,不充其言则诛。
故言智能者,必有见功而后举之;言恶败者,必有见过而后废之。
如此则士上通而莫之能妒,不肖者困废而莫之能举。
故《明法》曰:“能不可蔽而败不可饰也。”
譯文
明君治国,分辨是非,考察事物情况,都是用法度审核。
合于法度则实行,不合则不实行。
客观成果能证实其人的主张,就给予赏赐;不能证实者,给予惩罚。
所以,对所谓有智能的人,必须见到成果而后才用他;对所谓有恶行败德的人,必须见到罪过而后才免他。
这样,士人就可以下情上通而无人能够妒忌,不肖者就困窘失败而无人能够举用。
所以,《明法》篇说;"能不可蔽而败不可饰也。"
明主之道,立民所欲而求其功,故为爵禄以劝之;立民所恶以禁其邪,故为刑罚以畏之。
故案其功而行赏,案其罪而行罚,如此则群臣之举无功者,不敢进也;毁无罪者,不能退也。
故《明法》曰:“誉者不能进而诽者不能退也。”
譯文
明君的治国之道,是定出人民所喜欢的措施来促使他们立功,所以规定爵禄鼓励他们;定出人民所厌恶的措施来禁止他们行恶,所以规定刑罚震慑他们。
因此,按其功而行赏,按其罪而行罚,这样则群臣即使夸誉无功的人,也不敢进用,即使诽谤无罪的人,也不可能废免。
所以,《明法》篇说:"誉者不能进,而诽者不能退也。"
制群臣,擅生杀,主之分也;县令仰制,臣之分也。
威势尊显,主之分也;卑贱畏敬,臣之分也。
令行禁止,主之分也;奉法听从,臣之分也。
故君臣相与,高下之处也,如天之与地也;其分画之不同也,如白之与黑也。
故君臣之间明别,则主尊臣卑。
如此,则下之从上也,如响之应声;臣之法主也,如景之随形。
故上令而下应,主行而臣从,以令则行,以禁则止,以求则得。
此之谓易治。
故《明法》曰:“君臣之间明别,则易治。”
譯文
控制群臣,专擅生杀,是君的本分;牢记君令,接受节制,是臣的本分。
威势尊显。
是君的本分,卑贱畏敬,是臣的本分。
令行禁止,是君的本分;奉法听从,是臣的本分。
所以君臣之间的高下地位,有如天之与地;其划分的差别,有如白之与黑。
所以,君臣的界限分明,就形成君尊臣卑的局面。
这样,臣下服从君主,就象回响适应声音一样;臣下效法君主,就象影子跟随身体一样。
所以,上面发令而下面响应,君主行事而臣子听从;令则行,禁则止,求则得,这就是所谓容易治理。
所以,《明法》篇说:"君臣之间明别,则易治。"
明主操术任臣下,使群臣效其智能,进其长技。
故智者效其计,能者进其功。
以前言督后事,所效当则赏之,不当则诛之,张官任吏治民,案法试课成功。
守法而法之,身无烦劳而分职。
故《明法》曰:“主虽不身下为而守法为之可也。”
譯文
明君有一套策略来任用臣下,使群臣可以献出他们的智能,贡献他们的专长。
因此,智者便献出他的计策,能者便献出他的成果。
用他们的前言核对后果,所贡献的合宜,就赏赐他;不合宜,就惩罚他。
设官任吏治民,都根据法度检查成果。
遵循法度而又以法治理之,自身既不烦劳而又可使百官分工尽职。
所以,《明法》篇说:"主虽不身下为,而守法为之可也。"
68章 巨乘马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乘马。”
管子对曰:“国无储在令。”桓公曰:“何谓国无储在令?”
管子对曰:“一农之量壤百亩也,春事二十五日之内。”桓公曰:“何谓春事二十五日之内?”
管子对曰:“日至六十日而阳冻释,七十日而阴冻释。
阴冻释而秇稷,百日不秇稷,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内耳也。
今君立扶台、五衢之众皆作。
君过春而不止,民失其二十五日,则五衢之内阻弃之地也。
起一人之繇,百亩不举;起十人之繇,千亩不举;起百人之繇,万亩不举;起千人之繇,十万亩不举。
春已失二十五日,而尚有起夏作,是春失其地,夏失其苗,秋起繇而无止,此之谓谷地数亡。
谷失于时,君之衡藉而无止,民食什伍之谷,则君已籍九矣,有衡求币焉,此盗暴之所以起,刑罚之所以众也。
随之以暴,谓之内战。”桓公曰:“善哉!”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经济的筹算计划。"
管仲回答说:"国家没有财物积蓄,原因出在政令上。"
桓公说:"为什么说国无积蓄的原因在于政令呢?"管仲回答说:"一个农民只能种百亩土地,而春耕春种只能在二十五天内完成。"
桓公说:"为什么说春耕春种只能在二十五天以内呢?"管仲回答说:"冬至后六十天地面解冻,到七十五天地下解冻。
地下解冻才可以种谷,过冬至一百天就不能再种,所以春耕春种必须在二十五天内完成。
现在君上修建扶台,国内五方的民众都来服役。
一直过了春天您还不下令停止,百姓就失去了春耕二十五天的时机,全国五方之地就成为废弃之地了。
征发一人的谣役,百亩地不得耕种;征发十人,千亩不得耕种;征发百人,万亩不得耕种;征发干人,十万亩不得耕种。
春季已失去了那个‘二十五天’,夏天又再来征发徭役,这就是春天误了种地,夏天误了耘苗,秋天再无休止地征发,这就叫做粮食、土地不断地丧失。
种谷既已延误了农时,君上的官吏又在不停地征税,农民吃用粮食通常只是收成的一半,现今则被君主拿去了九成。
此外,官吏收税还要求交纳现钱。
这些便是暴乱之所由起和刑罪增加的原因。
如随之以暴力镇压,就要发生所谓‘内战’了。"
桓公说:"讲得好啊!"
管子曰:“策乘马之数求尽也,彼王者不夺民时,故五谷兴丰。
五谷兴丰,则士轻禄,民简赏。
彼善为国者,使农夫寒耕暑耘,力归于上,女勤于纤微而织归于府者,非怨民心伤民意,高下之策,不得不然之理也。”
譯文
管仲接着说:"这就是因为没有充分利用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
那些成王业的君主,从不侵夺百姓的农时,所以能五谷丰收。
但是五谷丰收后,战士就往往轻视爵禄,百姓也难免轻视国家奖赏。
那种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就能使农民努力耕作而成果归于君上,妇女勤于纺织而成果归于官府。
这并不是想要伤害民心民意,而是实行了利用物价高低的理财政策,就不能不是这样的结果。"
桓公曰:“为之奈何?”管子曰:“虞国得策乘马之数矣。”桓公曰:“何谓策乘马之数?”管子曰:“百亩之夫,予之策:‘率二十七日为子之春事,资子之币。
’春秋,子谷大登,国谷之重去分。
谓农夫曰:‘币之在子者以为谷而廪之州里。
’国谷之分在上,国谷之重再十倍。
谓远近之县,里、邑百官,皆当奉器械备,曰:‘国无币,以谷准币。
’国谷之櫎,一切什九。
还谷而应谷,国器皆资,无籍于民。
此有虞之策乘马也。”
譯文
桓公说:"具体做法如何?"管仲说:"古代虞国是真正懂得运用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的。"
桓公说:"到底什么是运用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管仲说:"对于种百亩田的农民们,下达一个通令说:‘这个大约二十五天的时间,归你们自己进行春耕,国家并发给你们贷款。
’到了大秋,五谷大熟,国内粮价下降了一半。
这时又通告农民们说:‘你们的贷款,都要折成粮食偿还,而且要送交州、里的官府收藏。
’等到国内市场的粮食有一半控制在国家手里时,就可使粮价提高二十倍。
于是又通告远近各县、各里、各邑的官吏们,要求他们都必须交纳兵器和各种用具备用。
同时通告说:‘国家没有现钱,用粮食折成现钱购买。
’这便在国内粮食价格上,一律取得十分之九的大利。
经过偿还粮食来支付器械的贷款,国家的器物都得到供应,而用不着向百姓直接征收。
这就是虞国运用计算筹划的做法。"
69章 乘马数
桓公问管子曰:“有虞策乘马已行矣,吾欲立策乘马,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战国修其城池之功,故其国常失其地用。
王国则以时行也。”桓公曰:“何谓以时行?”
管子对曰:“出准之令,守地用人策,故开阖皆在上,无求于民。”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古代虞国是早已实行经济的计算筹划了,我也想实行它,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从事战争的国家致力于城池的修建,所以,这类国家常常耽误它们的农业生产。
成王业的国家则按照因时制宜的原则行事。"
桓公说:"何谓按因时制宜的原则行事?"管仲回答说:"发布平准的号令,既及时掌握农业生产,又及时掌握物价政策,因而经济上开放收闭的主动权全在国家,不直接求索于百姓就是了。"
“霸国守分,上分下游于分之间而用足。
王国守始,国用一不足则加一焉,国用二不足则加二焉,国用三不足则加三焉,国用四不足则加四焉,国用五不足则加五焉,国用六不足则加六焉,国用七不足则加七焉,国用八不足则加八焉,国用九不足则加九焉,国用十不足则加十焉。
人君之守高下,岁藏三分,十年则必有五年之余。
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
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
今至于其亡策乘马之君,春秋冬夏,不知时终始,作功起众,立宫室台榭。
民失其本事,君不知其失诸春策,又失诸夏秋之策数也。
民无卖子数矣。
猛毅之人淫暴,贫病之民乞请,君行律度焉,则民被刑僇而不从于主上。
此策乘马之数亡也。”
譯文
"成霸业的国家只能掌握财富的一半,君主与民间总是游动在半数之间来保持国用充足。
成王业的国家,由于掌握财富产生的开始,使国家财用缺一补一,缺二补二,缺三补三,缺四补四,缺五补五,缺六补六,缺七补七,缺八补八,缺九补九,缺十补十。
国君控制物价的高低,可以做到每年贮备粮食十分之三,十年必有三年的积蓄。
如果遇上大旱大水的灾年,百姓无法务农,则修建宫室台树,雇用那些养不起猪狗的穷人以做工为生。
所以,修建宫室台榭,不是为观赏之乐,而是实行国家的经济政策。
至于那种不懂得运用计算筹划的国君,春秋冬夏,不分年始年终,兴工动众;建筑宫室台榭。
百姓不能经营农事,君主还不知道他已失去了春天的理财时机,又丢掉了夏天、秋天的理财时机。
人民饥饿而卖儿卖女的多起来了。
强悍的人发生严重暴乱,贫病之民乞讨求食,国君若动用法律制裁,人民则宁受刑杀也不肯服从君主。
这都是没有运用计算筹划理财方法的结果。"
“乘马之准,与天下齐准。
彼物轻则见泄,重则见射。
此斗国相泄,轻重之家相夺也。
至于王国,则持流而止矣。”桓公曰:“何谓持流?”
管子对曰:“有一人耕而五人食者,有一人耕而四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三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二人食者。
此齐力而功地。
田策相圆,此国策之时守也。
君不守以策,则民且守于下,此国策流已。”
譯文
"经过计算筹划的物价标准,应当同各诸侯国的标准保持一致。
各类商品,价格偏低则泄散外流,偏高则别国倾销取利。
这便是对立国家互相倾销商品,理财家互相争利的由来。
至于成王业的统一国家,控制住国内市场流通就可以了。"
桓公说:"何谓控制流通?"管仲回答说:"有一人种田而粮食可供五人食用的,有一人种田而粮食可供四人食用的,有一人种田而粮食可供三人食用的,有一人种田而粮食只够两人食用的。
他们都是花费同样劳力种地的。
掌握他们的农业生产与掌握国家的物价政策相辅而行,这就是国家理财政策在按时进行控制了。
如果君上不用政策去控制流通,富民商人就会在下面控制,这样,国家的理财政策就落空了"
桓公曰:“乘马之数尽于此平?”
管子对曰:“布织财物,皆立其赀。
财物之货与币高下,谷独贵独贱。”桓公曰:“何谓独贵独贱?”
管子对曰:“谷重而万物轻,谷轻而万物重。”
譯文
桓公说:"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就到此为止了么?"管仲回答说:"对布帛和各种物资,也都要规定价格。
各种物资的价格,要与所值的货币多少相当。
粮食则单独定其贵贱。"
桓公说;"单独定其贵贱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说:"粮价高则百物贱,粮价贱则百物贵。"
公曰:“贱策乘马之数奈何?”
管子对曰:“郡县上臾之壤守之若干,间壤守之若干,下壤守之若干。
故相壤定籍而民不移,振贫补不足,下乐上。
故以上壤之满补下壤之众,章四时,守诸开阖,民之不移也,如废方于地。
此之谓策乘马之数也。”
譯文
桓公说:"经常运用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还要怎么办?"管种回答说:"对郡县上等土地,掌握它相当数量的粮食。
中等土地掌握它相当数量的粮食。
下等土地掌握它相当数量的粮食。
由此,按土地好坏确定征收,则百姓安定;贩济贫困而补助不足,百姓也对君主满意。
所以,国家用上等土地提供的盈余,补下等土地的空虚,控制四时的物价变化,掌握市场的收放大权,则百姓的安定,就象把方形的东西放在平地上一样、这就叫作运用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
71章 事语
桓公问管子曰:“事之至数可闻乎?”
管子对曰:“何谓至数?”桓公曰:“秦奢教我曰:‘帷盖不修,衣服不众,则女事不泰。
俎豆之礼不致牲,诸侯太牢,大夫少牢,不若此,则六畜不育。
非高其台榭,美其宫室,则群材不散。
’此言何如?”管子曰:“非数也。”桓公曰:“何谓非数?”
管子对曰:“此定壤之数也。
彼天子之制,壤方千里,齐诸侯方百里,负海子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
故准徐疾、赢不足,虽在下也,不为君忧。
彼壤狭而欲举与大国争者,农夫寒耕暑耘,力归于上,女勤于缉绩徽织,功归于府者,非怨民心伤民意也,非有积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积财无以劝下。
泰奢之数,不可用于危隘之国。”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治理国事的最佳办法,可以说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什么叫最佳办法?"桓公说:"秦奢教我说:‘不修饰车帷车盖,不大量添置衣服,女工的事业就不能发展。
祭祀之礼不用牲,比如诸侯依礼用牛,大夫依礼用羊,不如此,六畜就不能繁育。
不能高建楼台亭榭,美修华丽宫室,各种木材就没有出路。
’这种说法对不对?"管仲说:"这是错误办法。"
桓公说:"为什么说是个错误办法?"管仲回答说:"这是定地管理的方法。
那里天子的管辖,方圆干里土地,列国诸侯方圆百里,滨海的子国七十里,男国五十里,象身体上的胸臂一样互相为用。
所以调节缓急余缺,即使粮财散在民间,也不致成为统一国家君主的忧虑。
但是,领土狭小而还要起来与大国争强的国家,必须使农夫努力耕耘,成果归于君主,使妇女勤于纺织,成果归于官府,这并不是想要伤害民心与民意,而是因为国无积蓄就不能用人,国无余财就不能鼓励臣下。
过分奢侈的办法,不可用在领土狭小的国家。"
桓公说:"好。"
桓公又问管子曰:“佚田谓寡人曰:‘善者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何不因诸侯权以制夭下?’”
管子对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为国者,壤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
且无委致围,城脆致冲。
夫不定内,不可以持天下。
佚田之言非也。”管子曰:“岁藏一,十年而十也。
岁藏二,五年而十也。
谷十而守五,绨素满之,五在上。
故视岁而藏,县时积岁,国有十年之蓄,富胜贫,勇胜怯,智胜愚,微胜不微,有义胜无义,练士胜驱众。
凡十胜者尽有之,故发如风雨,动如雷霆,独出独入,莫之能禁止,不待权舆。
故佚田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又问管仲说:"佚田对我说:‘善于治国的人,能够运用不归他所有的资财,使用不归他所有的人力,为什么不利用各诸侯盟国的外援来控制天下呢?’"管仲回答说:"佚田的话不对。
那种善于治国的人,总是使国内荒地开发,人民就安心留住;仓廪粮食充裕,人民就懂得礼节。
而且国无积蓄将受敌国围困,城防不固将受敌国冲击。
内部不安定,就无法掌握天下。
佚田的话是不对的。"
管仲接着说:"每年贮备粮食一成,十年就是十成。
每年贮备二成,五年就是十成。
十成粮食由国家掌握五成,注意用蔬菜补助民食,就可以保住这五成常在政府手里。
这样,看农业年景加强贮备,积年累月,国家若有十年的积蓄,就可以做到以富胜贫,以勇胜怯,以智胜愚,以用兵精妙胜不精妙,以有义胜不义,以有训练的士卒战胜无训练的乌合之众,这全部制胜的因素都具备了。
于是发兵如风雨,动作如雷霆,独出独入,无人阻止,根本不需要外国的帮助。
所以佚田的话是不对的。"
桓公说:"好。"
72章 海王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藉于台雉何如?”
管子对曰:“此毁成也。”“吾欲藉于树木?”
管子对曰:“此伐生也。”“吾欲藉于六畜?”
管子对曰:“此杀生也。”“吾欲藉于人,何如?”
管子对曰:“此隐情也。”桓公曰:“然则吾何以为国?”
管子对曰:“唯官山海为可耳。”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要征收房屋税,你看如何?"管仲回答说:"这等于叫人们拆毁房子。"
"我要征收树木税呢?"管仲回答说:"这等于叫人们砍伐幼树。"
"我要征收牲畜税呢?"管仲回答说:"这等于叫人们杀死幼畜。"
"我要对人口征收赋税,又怎么样?"管仲回答说;"这等于叫人们收闭情欲。"
桓公说:"那么,**什么来管理国家呢?"管仲回答说:"只有专营山海资源才是可行的。"
桓公曰:“何谓官山海?”
管子对曰:“海王之国,谨正盐策。”桓公曰:“何谓正盐策?”
管子对曰:“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百口之家百人食盐。
终月,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半,吾子食盐二升少半,此其大历也。
盐百升而釜。
令盐之重升加分强,釜五十也;升加一强,釜百也;升加二强,釜二百也。
钟二千,十钟二万,百钟二十万,千钟二百万。
万乘之国,人数开口千万也,禺策之,商日二百万,十日二千万,一月六千万。
万乘之国,正九百万也。
月人三十钱之籍,为钱三千万。
今吾非籍之诸君吾子,而有二国之籍者六千万。
使君施令曰:吾将籍于诸君吾子,则必嚣号。
今夫给之盐策,则百倍归于上,人无以避此者,数也。”
譯文
桓公说:"什么叫作专营山海资源?"管仲回答说:"靠大海资源成王业的国家,要注意征税于盐的政策。"
桓公说:"什么叫作征税于盐的政策?"管仲回答说:"十口之家就是十人吃盐,百口之家就是百人吃盐。
一个月,成年男子吃盐近五升半,成年女子近三升半,小男小女近二升半。
这是大概数字。
盐一百升为一釜。
使盐的价格每升增加半钱,一釜可收入五十钱。
每升增加一钱,一釜可收入百钱。
每升增加二钱,一釜可收入二百钱。
一钟就是二千,十钟就是二万,百钟二十万,千钟就是二百万钱。
一个万乘的大国,人口总数千万人。
合而算之。
约计每日可行二百万,十日二千万,一月可行六千万钱。
一个万乘的大国,征人口税的当征为数为一百万人,每月每人征税三十钱,总数才不过三千万。
现在我们没有向任何大人小孩直接征税,就有相当于两个大国的六千万钱的税收。
假设君上发令说:我就要对全国大人小孩直接征税了,那就一定会引起全国大喊大叫地反对。
现在取给于盐的政策,即使百倍归于君主,人们也是无法规避的,这就是理财之法。"
“今铁官之数曰:一女必有一针一刀,若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若其事立;行服连轺輂者必有一斤一锯一锥一凿,若其事立。
不尔而成事者天下无有。
令针之重加一也,三十针一人之籍;刀之重加六,五六三十,五刀一人之籍也;耜铁之重加七,三耜铁一人之籍也。
其余轻重皆准此而行。
然则举臂胜事,无不服籍者。”
譯文
"现在铁官的理财方法是这样的:每一妇女必须有一根针和一把剪刀,然后才能够做她的事;每一耕者必须有一把犁、一个铧和一把大锄,然后才能够做他的事;每一个修造各类车辆的,必须有一斧、一锯、一锥、一凿,然后才能够做他的事。
不具备上述工具而能做成上述事情的人,天下无有。
使针的价格每根增加一钱,三十根针的加价收入就等于一个人所纳的人口税。
使剪刀每把加价六钱,五六三十,五把剪刀的加价收入就等于一个人所纳的人口税。
使铁铧每个加价十钱,三个铁铧的加价收入就等于一个人所纳的人口税。
其他铁器的价格高低,均可准此而行。
那么,只要人们动手干活,就没有不负担这种税收的。"
桓公曰:“然则国无山海不王乎?”管子曰:“因人之山海假之。
名有海之国雠盐于吾国,釜十五,吾受而官出之以百。
我未与其本事也,受人之事,以重相推。
此人用之数也。”
譯文
桓公说:"那么,没有山海资源的国家就不能成王业了么?"管仲说:"可以依靠别国的山海资源加以借用。
让有海的国家,把盐卖给本国,以每釜十五钱的价格买进,而官府专卖的价格为一百。
本国虽不参与制盐,但可以接受别人的生产,用加价推算盈利。
这就是利用他人条件的理财方法。"
73章 国蓄
国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于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禄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足于用,是皆以其事业交接于君上也。
故人君挟其食,守其用,据有余而制不足,故民无不累于上也。
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币,民之通施也。
故善者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尽也。
譯文
国家有十年的粮食贮备,而人民的粮食还不够吃,人民就想用自己的技能求取君主的俸禄;国君不经营山海(盐铁)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还不充足,人民就想用自己的事业换取君主的金钱。
所以,国君能控制粮食,掌握货币,依靠国家的有余控制民间的不足,人民就没有不依附于君主的了。
粮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货币,是人民的交易手段。
所以,善于治国的君主,掌握他们的流通手段来控制主宰他们生命的粮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使用民力了。
夫民者亲信而死利,海内皆然。
民予则喜,夺则怒,民情皆然。
先王知其然,故见予之形,不见夺之理。
故民爱可洽于上也。
租籍者,所以强求也:租税者,所虑而请也。
王霸之君去其所以强求,废其所虑而请,故天下乐从也。
譯文
人们总是相信爱己之人而死于谋求财利,这是普天下的通例。
百姓又总是予之则喜,夺之则怒,这也是人之常情。
先王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给予人民利益时,要求形式鲜明;在夺取人民利益时,则要求不露内情。
这样,人民就与君主亲爱了。"
租籍",是强制进行征收的;"租税",是经过谋划索取的。
成就王霸之业的君主,避免强制征收的形式,保留他经过谋划的索取,这样,天下就乐于服从了。
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出二孔者,其兵不诎;出三孔者,不可以举兵;出四孔者,其国必亡。
先王知其然,故塞民之养,隘其利途。
故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
故民之戴上如日月,亲君若父母。
譯文
经济权益由国家统一掌握,这样的国家强大无敌;分两家掌握,军事力量将削弱一半;分三家掌握,就无力出兵作战;分四家掌握,其国家一定灭亡。
先王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杜绝民间谋取高利,限制他们获利的途径。
因此,予之、夺之决定于国君,贫之、富之也决定于国君。
这样,人民就拥戴国君有如日月,亲近国君有如父母了。
凡将为国,不通于轻重,不可为笼以守民;不能调通民利,不可以语制为大治。
是故万乘之国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有千金之贾,然者何也?国多失利,则臣不尽其忠,士不尽其死矣。
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
然而人君不能治,故使蓄贾游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
分地若一,强者能守;分财若一,智者能收。
智者有什倍人之功,愚者有不赓本之事。
然而人君不能调,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
夫民富则不可以禄使也,贫则不可以罚威也。
法令之不行,万民之不治,贫富之不齐也。
且君引錣量用,耕田发草,上得其数矣。
民人所食,人有若干步亩之数矣,计本量委则足矣。
然而民有饥饿不食者何也?谷有所藏也。
人君铸钱立币,民庶之通施也,人有若干百千之数矣。
然而人事不及、用不足者何也?利有所并藏也。
然则人君非能散积聚,钧羡不足,分并财利而调民事也,则君虽强本趣耕,而自为铸币而无已,乃今使民下相役耳,恶能以为治乎?
譯文
凡将治国,不懂得轻重之术,就不能组织经济之"笼"来控制民间;不能够调剂民利,就不能讲求管制经济来实现国家大治。
所以,一个万乘之国如果出现了万金的大商贾,一个千乘之国如果出现了千金的大商贾,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国家大量流失财利的结果,臣子就不肯尽忠,战士也不肯效死了。
年景有丰有歉,故粮价有贵有贱;号令有缓有急,故物价有高有低。
如果人君不能及时治理,富商就进出于市场,利用人民的困难,牟取百倍的厚利。
相同的土地,强者善于掌握;相同的财产,智者善于收罗。
往往是智者可以攫取十倍的高利,而愚者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如果人君不能及时调剂,民间财产就会出现百倍的差距。
人太富了,利禄就驱使不动;太穷了,刑罚就威慑不住。
法令的不能贯彻,万民的不能治理,是由于社会上贫富不均的缘故。
而且,君主经过计算度量,耕田垦地多少,本来是心中有数的;百姓口粮,也算有每人一定亩数的土地。
统计一下产粮和存粮本来是够吃够用的。
然而人民仍有挨饿吃不上饭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粮食被囤积起来了。
君主铸造发行的货币,是民间的交易手段。
这也算好了每人需要几百几千的数目。
然而仍有人用费不足,钱不够用,这又是为什么呢?钱财被积聚起来了。
所以,一个君主,如不能散开囤积,调剂余缺,分散兼并的财利,调节人民的用费,即使加强农业,督促生产,而且自己在那里无休止地铸造货币,也只是造成人民互相奴役而已,怎么能算得上国家得治呢?
岁适美,则市粜无予,而狗彘食人食。
岁适凶,则市籴釜十繦,而道有饿民。
然则岂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赡也哉?夫往岁之粜贱,狗彘食人食,故来岁之民不足也。
物适贱,则半力而无予,民事不偿其本;物适贵,则什倍而不可得,民失其用。
然则岂财物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夫民利之时失,而物利之不平也。
故善者委施于民之所不足,操事于民之所有余。
夫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
敛积之以轻,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十倍之利,而财之櫎可得而平也。
譯文
年景遇上丰收,农民粮食卖不出去,连猪狗都吃人食。
年景遇上灾荒,买粮一釜要花十贯钱,而且道有饿民。
这难道是因为地力不足而粮食不够吃所造成的么?这是因为往年粮价太低,猪狗都吃人食,所以下一年的民食就不足了。
商品遇上落价,就按照工价的一半也卖不出去,人民生产不够本钱。
商品遇上涨价,就是出十倍高价也买不到手,人民需要不得满足。
这难道是由于东西本来太少,生产和贮存不够所造成的么?这是因为错过了调节人民财利的时机,财物价格就波动起来。
所以善治国者总是在民间物资不足时,把库存的东西供应出去;而在民间物资有余时,把市场的商品收购起来。
民间物资有余就肯于低价卖出,故君主应该以低价收购;民间物资不足就肯于高价买进,故君主应该以高价售出。
用低价收购,用高价抛售,君主不但有十倍的盈利,而且物资财货的价格也可以得到调节后的稳定。
凡轻重之大利,以重射轻,以贱泄平。
万物之满虚随财,准平而不变,衡绝则重见。
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准平,使万室之都必有万钟之藏,藏繦千万;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钟之藏,藏繦百万。
春以奉耕,夏以奉芸。
耒耜械器,种镶粮食,毕取赡于君。
故大贾蓄家不得豪夺吾民矣。
然则何?君养其本谨也。
春赋以敛缯帛,夏贷以收秋实,是故民无废事而国无失利也。
譯文
轻重之术的巨大利益,就在于先用较高价格购取廉价的商品,然后再用较低价格销出这些平价的物资。
各种物资的余缺随季节而有不同,注意调节则维持正常不变,失掉平衡那就价格腾贵了。
人君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总是用平准措施来进行掌握。
使拥有万户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万钟粮食和一干万贯的钱币;拥有千户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干钟粮食和一百万贯的钱币。
春天用来供应春耕,夏天用来供应夏锄。
一切农具、种籽和粮食,都由国家供给。
所以,富商大贾就无法对百姓巧取豪夺了。
那么这样做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君主严肃认真地发展农业。
春耕时放贷于民,用以敛收丝绸;夏锄时发放贷款、用以收购秋粮。
这样、人民既不会荒废农业,国家也不会流失财利于私商了。
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
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
两者为敌,则不俱平。
故人君御谷物之秩相胜,而操事于其不平之间。
故万民无籍而国利归于君也。
夫以室庑籍,谓之毁成;以六畜籍,谓之止生;以田亩籍,谓之禁耕;以正人籍,谓之离情;以正户籍,谓之养赢。
五者不可毕用,故王者遍行而不尽也。
故天子籍于币,诸侯籍于食。
中岁之谷,粜石十钱。
大男食四石,月有四十之籍;大女食三石,月有三十之籍:吾子食二石,月有二十之籍。
岁凶谷贵,籴石二十钱,则大男有八十之籍,大女有六十之籍,吾子有四十之籍。
是人君非发号令收啬而户籍也,彼人君守其本委谨,而男女诸君吾子无不服籍者也。
一人廪食,十人得余;十人廪食,百人得余;百人廪食,千人得余。
夫物多则贱,寡则贵,散则轻,聚则重。
人君知其然,故视国之羡不足而御其财物。
谷贱则以币予食,布帛贱则以币予衣。
视物之轻重而御之以准,故贵贱可调而君得其利。
譯文
粮食是万物之主。
粮食价格高则万物必贱。
粮价低则万物必贵。
粮价与物价是互相对立的,而涨落不同。
所以,君主要驾御粮价与物价的交替涨落,在其涨落变化中进行掌握,即使不向万民征税,国家财利也可以归于君主。
若是征收房屋税,会造成毁坏房屋;若是征收六畜税。
会限制六畜繁殖;若是征收田亩税,会破坏农耕;若是按人丁收税,会断绝人们情欲;若是按门户收税,无异优待富豪。
这五者不能全面实行。
所以,成王业的君主虽然每一种都曾用过,但不能同时完全采用。
因此,天子应该靠运用货币来"征"得收入,诸侯应该靠买卖粮食来"征"得收入。
粮食在中等年景,每卖出一石如果加价十钱,每月成年男子吃粮四石,就等于每月征收四十钱的税;成年女子吃粮三石,就等于每月征收三十钱的税;小孩吃粮二石,就等于每月征收二十钱的税。
若是凶年谷贵的情况,买粮每一石加二十钱,则成年男子每月纳八十钱的税;成年女子纳六十钱的税,小孩纳四十钱的税。
这样,人君并不需要下令挨户征税,只认真掌握粮食的生产和贮备,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就没有不纳税的了。
一人从国家仓库买粮,比十人交人丁税还有余;十人从国家仓库买粮,比百人交人丁税还有余;百人从国家仓库买粮,就比千人交税还有剩余了。
各种商品都是多则贱,寡则贵,抛售则价跌,囤积则价涨。
君主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根据国内市场物资的余缺状况来控制国内市场的财物。
粮食贱就运用所发的货币投放于粮食,布帛贱就运用所发的货币投放于布帛。
再观察物价的涨落而用平准之法来控制。
这样,即可以调剂物价高低,君主又能够得其好处。
前有万乘之国,而后有千乘之国,谓之抵国。
前有千乘之国,而后有万乘之国,谓之距国。
壤正方,四面受敌,谓之衢国。
以百乘衢处,谓之托食之君。
千乘衢处,壤削少半。
万乘衢处,壤削太半。
何谓百乘衢处托食之君也?夫以百乘衢处,危慑围阻千乘万乘之间,夫国之君不相中,举兵而相攻,必以为捍挌蔽圉之用。
有功利不得乡。
大臣死于外,分壤而功;列陈系累获虏,分赏而禄。
是壤地尽于功赏,而税臧殚于继孤也。
是特名罗于为君耳,无壤之有;号有百乘之守,而实无尺壤之用,故谓托食之君。
然则大国内款,小国用尽,何以及此?曰:百乘之国,官赋轨符,乘四时之朝夕,御之以轻重之准,然后百乘可及也。
千乘之国,封天财之所殖,诫器之所出,财物之所生,视岁之满虚而轻重其禄,然后千乘可足也。
万乘之国,守岁之满虚,乘民之缓急,正其号令而御其大准,然后万乘可资也。
譯文
前有万乘之国,后有千乘之国,这种国家叫作"抵国"。
前有千乘之国,后有万乘之国,这种国家叫作"距国"。
国土见方,四面受敌,这种国家叫作"衢国"。
以百乘小国处在四面受敌地位,其君主谓之寄食之君。
干乘之国处在四面受敌地位,国土将被削去大半。
万乘之国处在四面受敌地位,国土也将被削去少半。
什么叫作百乘而四面受敌的寄食之君呢?以一个仅有百辆兵车的小国,处在干乘与万乘大国的威胁与包围之中。
一旦大国之君不和,互相举兵相攻,必然会把这小国当作攻守的工具。
即使有战果小国也不得享受。
而小国的大臣战死在外,还需要分封土地酬功;将士俘获敌虏,还需要分给奖赏加禄。
结果,土地全用于论功行赏,税收积蓄全用于抚恤将士的遗孤了。
这样的国君仅是虚有其名,实际上没有领土。
号称拥有百乘的国家力量,实无一尺的用武之地,所以叫寄食的君主。
那么,大国财力空虚,小国财用耗尽,怎样才能补给呢?办法是:百乘的小国可以由国家发行法定债券,然后根据不同季节的物价涨落,运用轻重之术的调节措施加以掌握,这样百乘小国就可以得到补给了。
千乘的中等国家,可以封禁自然资源的基地,这是器械和财物的来源。
再根据年景的丰歉,运用轻重之术来调节官吏军队的俸禄。
然后干乘之国就可以得到满足了。
万乘的大国可以根据年景的丰歉,利用人民需要的缓急,正确运用号令.而掌握全国性的经济调节。
然后万乘之国也就可以够用了。
玉起于禺氏,金起于汝汉,珠起于赤野,东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里。
水绝壤断,舟车不能通。
先王为其途之远,其至之难,故托用于其重,以珠玉为上币,以黄金为中币,以刀布为下币。
三币握之则非有补于暖也,食之则非有补于饱也,先王以守财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
今人君籍求于民,令曰十日而具,则财物之贾什去一;令曰八日而具,则财物之贾什去二;令曰五日而具,则财物之贾什去半;朝令而夕具,则财物之贾什去九。
先王知其然,故不求于万民而籍于号令也。
譯文
玉出产在禺氏地区,金出产在汝河汉水一带,珍珠出产在赤野,东西南北距离周都七干八百里。
山水隔绝,舟车不能相通。
先王因为这些东西距离遥远,得来不易,所以就借助于它们的贵重,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
这三种货币,握之不能取暖,食之不能充饥,先王是运用它来控制财物,掌握民用,而治理天下的。
现在君主向民间征收货币税,命令规定限十天交齐,财物的价格就下降十分之一。
命令规定八天交齐,财物的价格就下降十分之二。
命令规定限五天交齐,财物价格就下降一半。
早晨下令限在晚上交齐,财物的价格就下降十分之九。
先王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向百姓直接求取钱币,而是运用轻重之术的号令来征得收入。
74章 山国轨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官国轨。”
管子对曰:“田有轨,人有轨,用有轨,乡有轨,人事有轨,币有轨,县有轨,国有轨。
不通于轨数而欲为国,不可。”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关于国家统计理财工作的管理。"
管仲回答说:"土地有统计,人口有统计,需用有统计,常费有统计,货币有统计,乡有统计,县有统计,整个国家都要有统计。
不懂得统计理财方法而想要主持国家,不行。"
桓公曰,“行轨数奈何?”对曰,“某乡田若干?人事之准若干?谷重若干?曰:某县之人若干?田若干?币若干而中用?谷重若干而中币?终岁度人食,其余若干?曰:某乡女胜事者终岁绩,其功业若干?以功业直时而櫎之,终岁,人已衣被之后,余衣若干?别群轨,相壤宜。”
譯文
桓公说:"实行统计理财方法应该怎么办?"回答说:"一个乡有土地多少?用费的一般标准多少?粮食总值多少?还有:一个县的人口多少?土地多少?货币多少才合于该县需要?谷价多高才合于货币流通之数?全年计算供应人食后,余粮多少?还有一乡的女劳力全年进行纺织,其成品多少?应当把成品按时价算出总值,全年,供全部人口穿用后,余布多少?还要有另外一组统计项目,调查土地的情况。"
桓公曰:“何谓别群轨,相壤宜?”
管子对曰:“有莞蒲之壤,有竹箭檀柘之壤,有汜下渐泽之壤,有水潦鱼鳖之壤。
今四壤之数,君皆善官而守之,则籍于财物,不籍于人。
亩十鼓之壤,君不以轨守,则民且守之。
民有过移长力,不以本为得,此君失也。”
譯文
桓公说:"为什么要用另一组统计项目,调查土地情况呢?"管仲回答说:"有生长芜蒲的沼泽地,有生长竹箭檀朽的山地,有污下潮湿的低洼地,有生长鱼鳖的水溏地。
这四种土地,君主若都善于管理和控制,就可以从产品上取得收入,而不必向人们征税。
至于亩产十鼓的上等土地,君主若不纳入统计来控制其产品,富民商人就要来控制。
他们手中有钱,从不以务农为重,这便是君主的失策了。"
桓公曰:“轨意安出?”
管子对曰:“不阴据其轨,皆下制其上。”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某乡田若干?食者若干?某乡之女事若干?余衣若干?谨行州里,曰:‘田若干,人若干,人众田不度食若干。
’曰:‘田若干,余食若干。
’必得轨程,此谓之泰轨也。
然后调立环乘之币。
田轨之有余于其人食者,谨置公币焉。
大家众,小家寡。
山田、间田,曰终岁其食不足于其人若干,则置公币焉,以满其准。
重岁,丰年,五谷登,谓高田之萌曰:‘吾所寄币于子者若干,乡谷之櫎若干,请为子什减三。
’谷为上,币为下。
高田抚间田山不被,谷十倍。
山田以君寄币,振其不赡,未淫失也。
高田以时抚于主上,坐长加十也。
女贡织帛,苟合于国奉者,皆置而券之。
以乡櫎市准曰:‘上无币,有谷。
以谷准币。
’环谷而应策,国奉决。
谷反准,赋轨币,谷廪重有加十。
谓大家委赀家曰:‘上且修游,人出若干币。
’谓邻县曰:‘有实者皆勿左右。
不赡,则且为人马假其食民。
’邻县四面皆櫎,谷坐长而十倍。
上下令曰:‘赀家假币,皆以谷准币,直币而庚之。
’谷为下,币为上。
百都百县轨据,谷坐长十倍。
环谷而应假币。
国币之九在上,一在下,币重而万物轻。
敛万物,应之以币。
币在下,万物皆在上,万物重十倍。
府官以市櫎出万物,隆而止。
国轨,布于未形,据其已成,乘令而进退,无求于民。
谓之国轨。”
譯文
桓公说:"统计预测的内容怎样产生?"管仲回答说:"此事如不保守机密,朝廷就将受制于下面的富民商人。"
桓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一个乡土地多少?吃粮人口多少?一乡从事纺织的妇女有多少?余布有多少?认真巡视各州各里后,有的情况是:‘地多少,人多少,粮食不够有多少。
’有的情况是:‘地多少,粮食剩余有多少。
’必须调查出一个标准数据来。
这叫作总体的统计。
然后就计划发行一笔经过全面筹算的货币。
对于预计其土地收成超过口粮消费的农户,就主动借钱给他们。
大户多借,小户少借。
山地和中等土地的农户,是全年口粮不够消费的,也要借钱给他们,以保持其最低生活水平。
次年,年景好,五谷丰登。
官府就对据有上等土地的农户说:‘我所贷给你们的共多少钱?乡中粮食的现价多少?请按照十成减三的比例折价还粮。
’这样粮价就会上涨,币值就会下跌。
因为上等土地的余粮被官府掌握起来,中等土地又无法补足山地的缺粮,故粮价将上涨十倍。
但山地农户因已有国家贷款,接济其不足,也不至于过分损失。
只是上等土地的余粮及时被国家掌握,使粮价坐长了十倍。
这时对妇女所生产的布帛,只要合于国家需用,都加以收购并立下合同。
合同按乡、市的价格写明:‘官府无钱,但有粮。
用粮食折价来收购。
’这样又用卖回粮食办法清偿买布的合同,国家需用的布帛便可以解决。
接着粮价又降回到原来水平了。
再贷放经过统筹发行的货币,再进行囤集粮食,粮价又上涨十倍。
这时通告豪富之家和高利贷者们说:‘国君将巡行各地,尔等各应出钱若干备用。
’还通告邻近各县说:‘有存粮的都不准擅自处理。
如果巡行用粮不够,国君将为解决人马食用向民间借粮。
’邻县四周都由此影响粮价,粮价又坐涨十倍。
国君便下令说:‘从富家所借的钱,一律以粮食折价偿还。
’这样,粮食的市价又会降下来了,币值又要上升了。
全国的百都百县,其统计理财工作都可按此法行事。
首先使粮价坐长十倍。
其次用粮食支付借款。
再其次因国家货币的九成在官府,一成在民间,币值高而万物贱,便收购物资而投出货币。
再其次因货币放在民间,物资都集在官府,万物价格乃上涨十倍;府官便按照市价抛售物资,至物价回降而止。
这样的国家统计理财工作,安排在产品未成之前,掌握经营在产品已成之后,运用国家号令而收放进退,不必向民间直接求索。
所以叫作国家的‘统计理财’。"
桓公间于管子曰:“不籍而赡国,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轨守其时,有官天财,何求于民。”桓公曰:“何谓官天财?”
管子对曰:“泰春民之功繇;泰夏民之令之所止,令之所发;泰秋民令之所止,令之所发;泰冬民令之所止,令之所发。
此皆民所以时守也,此物之高下之时也,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时也。
君守诸四务。”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不征收赋税而满足国家财政需要,有办法么?"管仲回答说:"统计理财工作做得及时,又能管好自然资源,何必向民间征税呢?"桓公说:"何谓管好自然资源?"管仲回答说:"除春天是人民种地与服徭役的时节外,夏天就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何时开发山泽,秋天与冬天也都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何时开发山泽,这都是富民乘时控制市场的时节,这又是物价涨落、贫富兼并的时节。
君主一定要注意掌握‘四务’。
桓公曰:“何谓四务?”
管子对曰:“泰春,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夏,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秋,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冬,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
泰春功布日,春缣衣、夏单衣、捍、宠、累箕、胜、籯、屑、,若干日之功,用人若干,无赀之家皆假之械器,幐、籯、筲、、公衣,功已而归公衣,折券。
故力出于民,而用出于上。
春十日不害耕事,夏十日不害芸事,秋十日不害敛实,冬二十日不害除田。
此之谓时作。”
譯文
"桓公接着说:"什么叫作四务呢?"管仲回答说:"大春,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夏,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秋,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大冬,人民将用的东西,君主早有贮备了。
大春,安排农事的时候就计算好:春天的夹衣、夏天的单衣、竿子、篮子、绳子、青箕、口袋、筐子、竹盒、捆绳等物品,使用多少天,使用的人有多少。
凡无钱的农家都可以租借这些工具器物:口袋、筐子、竹盒、绳子和公衣等。
完工后归还公家,并毁掉合同。
所以,劳力出自百姓,器用出自国家。
春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耕种,夏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锄草,秋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收获,冬季最紧要的二十天不误整治土地,这就叫作保证按照农时进行作业了。"
桓公曰:“善。
吾欲立轨官,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盐铁之策,足以立轨官。”桓公曰:“奈何?”
管子对曰:“龙夏之地,布黄金九千,以币赀金,巨家以金,小家以币。
周岐山至于峥丘之西塞丘者,山邑之田也,布币称贫富而调之。
周寿陵而东至少沙者,中田也,据之以币、巨家以金、小家以币。
三壤已抚,而国谷再什倍。
粱渭、阳琐之牛马满齐衍,请驱之颠齿,量其高壮,曰:‘国为师旅,战车驱就敛子之牛马,上无币,请以谷视市櫎而庚子。
’牛马在上,粟二家。
二家散其粟,反准。
牛马归于上。”
譯文
桓公说:"好,我想筹办一个统计理财的机构,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利用盐铁专营的收入,就足够办好这个机构了。"
桓公说:"筹办后怎样展开工作?"管仲回答说:"在龙夏地区,贷放黄金九千斤,可以用钱币辅助黄金。
大户用金。
小户用币。
在歧山周围至峥丘以西的塞丘地区,是山地之田,只贷放钱币,而且按贫富分别调度。
在寿陵周围往东至少沙一带,是中等土地,也用贷款控制,大户用金,小户用币。
三个地区的出产都已掌握起来以后,粮价就可以涨二十倍。
梁渭、阳琐两家的牛马遍齐国田野,请去区分一下牛马的岁口,验看一下它们的高壮程度,然后就对这两家说:‘国家为建设军队,将为配备战车征购你们的牛马,但国家手里无钱,就用粮食按市价折算偿付。
’这样,牛马为国家掌握,粮食归此两家。
两家把粮食出卖以后,粮价回到原来的水平,牛马则落到国家手中了。"
管子曰:“请立赀于民,有田倍之。
内毋有,其外外皆为赀壤。
被鞍之马千乘,齐之战车之具,具于此,无求于民。
此去丘邑之籍也。”
譯文
管仲接着说:"请国家与人民订立合同,有田者加倍贷放预购款。
内地可不办,边地都是订合同的地区。
这里可用之马足够配备千辆兵车,齐国战车的配备,就在这里解决,不必向民间求索。
这也就免除按丘、邑等单位向居民征课马匹了。"
“国谷之朝夕在上,山林廪械器之高下在上,春秋冬夏之轻重在上。
行田畴,田中有木者,谓之谷贼。
宫中四荣,树其余曰害女功。
宫室械器非山无所仰。
然后君立三等之租于山,曰:握以下者为柴楂,把以上者为室奉,三围以上为棺椁之奉;柴楂之租若干,室奉之租若干,棺椁之租若干。”
譯文
"国内粮价的涨落决定于国家,山林和库藏械器的价格涨落决定于国家,春秋冬夏的物价高低也决定于国家。
下一步还要巡行各地的农田,凡在田地里面植的树,都把它叫作粮食之害来除掉。
凡房屋四周不种桑树而要种其他杂木的,都斥为妨害妇女养蚕禁止之。
使盖房子、造器械的人们,不靠国家的山林就没有其他来源。
然后,君主就可以确定三个等级的租税:树粗不足一握的叫小木散柴,一把以上的为建筑用材,三围以上是制造棺停的上等木材;小木散柴应收租税若干,建筑用材应收租税若干,棺停用材应收若干。"
管子曰:“盐铁抚轨,谷一廪十,君常操九,民衣食而繇,下安无怨咎。
去其田赋,以租其山:巨家重葬其亲者服重租,小家菲葬其亲者服小租;巨家美修其宫室者服重租,小家为室庐者服小租。
上立轨于国,民之贫富如加之以绳,谓之国轨。”
譯文
管仲说:"用盐铁的收入来办理统计理财事业,可以使粮食经过囤积而一涨为十,国家得利九倍,人民还照常衣食服役,安而无怨。
现在又免除田赋,收税于山林资源:富户厚葬者出高价,小户薄葬者出低价;富户盖好房子出高价,贫户盖小房子出低价。
君主设立统计制度于国内,就象使用绳索一样控制人民的贫富,这就叫作国家的统计理财工作。"
75章 山权数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权数。”
管子对曰:“天以时为权,地以财为权,人以力为权,君以令为权。
失天之权,则人地之权亡。”桓公曰:“何为失天之权则人地之权亡?”
管子对曰:“汤七年旱,禹五年水,民之无卖子者。
汤以庄山之金铸币,而赎民之无卖子者;禹以历山之金铸币,而赎民之无卖子者。
故天权失,人地之权皆失也。
故王者岁守十分之参,三年与少半成岁,三十一年而藏十一年与少半。
藏三之一不足以伤民,而农夫敬事力作。
故天毁埊,凶旱水泆,民无入于沟壑乞请者也。
此守时以待天权之道也。”桓公曰:“善。
吾欲行三权之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梁山之阳綪、夜石之币,天下无有。”管子曰:“以守国谷,岁守一分,以行五年,国谷之重什倍异日。”管子曰:“请立币,国铜以二年之粟顾之,立黔落。
力重与天下调。
彼重则见射,轻则见泄,故与天下调。
泄者,失权也;见射者,失策也。
不备天权,下相求备,准下阴相隶。
此刑罚之所起而乱之之本也。
故平则不平,民富则不如贫,委积则虚矣。
此三权之失也已。”桓公曰:“守三权之数奈何?”
管子对曰:“大丰则藏分,阨亦藏分。”桓公曰:“阨者,所以益也。
何以藏分?”
管子对曰:“隘则易益也,一可以为十,十可以为百。
以阨守丰,阨之准数一上十,丰之策数十去九,则吾九为余。
于数策丰,则三权皆在君,此之谓国权。”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通权达变的理财方法。"
管仲回答说:"天以天时水旱体现其权变,地以财物多寡体现其权变,人以能力高低体现其权变,君主以发号施令为权变。
君主如不能掌握天的权变,人、地的权变也无从掌握。"
桓公说;"为什么不掌握天权,人地之权就无从掌握?"管仲回答说:"商汤在位时有七年旱灾,夏禹在位时有五年水灾。
人民没有饭吃以至有出卖儿女的。
商汤只好用庄山的金属铸币,来赎救人民无食而出卖儿女的;夏禹只好用历山的金属铸币,来赎救人民无食而出卖儿女的。
所以,君主对于天时水旱不能掌握防备,人力和土地财物也都无从掌握了。
因此,成王业的君主总是每年贮蓄粮食十分之三,三年多就能有相当于够吃一年的贮备。
三十七年就能有相当于十一年多一点的贮备。
每年贮蓄三分之一不至于伤害民生,还可以促进农民重视农业并勤奋努力。
即使天灾毁坏土地生产,发生凶旱水涝百姓也不会有死于沟堑或沿街乞讨的了。
这就是掌握天时以对待天的权变的办法。"
桓公说:"好。
我想实行掌握‘三权’的理财方法,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梁山南面所产的纟青茜和山东掖县一带的石壁,是天下稀有的珍宝。"
管仲接着说:"用这些东西换取粮食,每年贮备一分,行之五年,国家就有力量使粮价比以前上涨十倍。"
管仲接着说:"要铸钱立币,拿出两年的贮备粮雇人采铜,建立冶铜铸币的场所。
但物价的水平则要与别国保持一致。
因为商品价格偏高,别国就来倾销射利;商品价格偏低,物资会泄散外流。
所以要注意比价一致。
物资泄散外流,就等于本国失权;被人射利,就等于本国失策了。
国家不能防备天时水旱之变,民间只好互相借贷以求自备,等于使人民私相奴役。
这是刑罚所起和乱国的根本原因。
均平变为不均平,富裕沦为贫穷,国家积累就陷于空虚了。
这就是天地人三种权变都没有掌握的表现。"
桓公说:"掌握‘三权’的理财方法如何?"管仲回答说:"如果大丰收的年份,完成国家长期贮备的一半;歉年也要完成一半。"
桓公说:"歉年应当补助,为什么也要完成一半呢?"管仲回答说:"歉年则粮价容易增高,一可为十,十可为百。
用歉年掌握丰年,歉年的粮食价钱,一斤可以买上十斤粮;丰年的收粮数字,十斤可以省下九斤钱。
国家就有九倍的赢利。
然后再用轻重之术策划丰年粮食的经营,‘三权’都将由君上掌握了。
这就是国家的通权达变。"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国制。”
管子对曰:“国无制,地有量。”桓公曰,“何谓国无制,地有量?”
管子对曰:“高田十石,间田五石,庸田三石,其余皆属诸荒田。
地量百亩,一夫之力也。
粟贾一,粟贾十,粟贾三十,粟贾百。
其在流策者,百亩从中千亩之策也。
然则百乘从千乘也,千乘从万乘也。
故地有量,国无策。”桓公曰:“善。
今欲为大国,大国欲为天下,不通权策,其无能者矣。”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请问国家固定不变的政策。"
管仲回答说:"国家没有固定不变的政策,因土地有产量的差别。"
桓公说:"何谓国家没有固定不变的政策,是因土地有产量之别么?"管仲回答说:"上等地亩产十石,中等地亩产五石,下等地亩产三石,其余都属于荒地。
一个农民,一般种田百亩。
市场粮价在上述四类地区必然反过来分别表现为一、十、三十和一百。
那种精通商品流通理财之法的国家,百亩地的收益就可以赶上并等于千亩地的收益数字。
那么,百乘之国就赶上千乘之国,千乘之国就赶上万乘之国了。
所以,土地若没有各种不同的产量,国家就不存在所谓理财之策,自然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政策。"
桓公说:"好。
如今想成为大国,进而由大国统一天下,不懂得通权达变的理财之策,看来是无所作为的了。"
桓公曰:“今行权奈何?”
管子对曰:“君通于广狭之数,不以狭畏广;通于轻重之数,不以少畏多。
此国策之大者也。”桓公曰:“善。
盖天下,视海内,长誉而无止,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有。
曰:轨守其数,准平其流,动于未形,而守事已成。
物一也而十,是九为用。
徐疾之数,轻重之策也,一可以为十,十可以为百。
引十之半而藏四,以五操事,在君之决塞。”桓公曰:“何谓决塞?”管子曰:“君不高仁,则国不相被;君不高慈孝,则民简其亲而轻过。
此乱之至也。
则君请以国策十分之一者树表置高,乡之孝子聘之币,孝子兄弟众寡不与师旅之事。
树表置高而高仁慈孝,财散而轻。
乘轻而守之以策,则十之五有在上。
运五如行事,如日月之终复。
此长有天下之道,谓之准道。”
譯文
桓公说:"现实行权变之策,后果又将如何?"管仲回答说:"君上若通晓广狭的理财之术,就不致因为国土小而怕国土大的;若通晓轻重之术,就不会因为资财少而伯资财多的。
这乃是国家理财政策的大事。"
桓公说:"好。
那么要用它统一天下,治理海内,并永远垂誉无穷,有办法做到么?"管仲回答说:"有。
那就是:使经济统计工作掌握理财方法,使物价调节工作能平衡商品流通,采取措施在物资尚未形成以前,控制成果在事情已成之后,使财物一变为十,九倍为国家赢利。
号令缓急的方法轻重之策的作用,就在于使财物一个增长为十个,十个增长为一百。
然后再把十成的收入对开,用半数的五分之四为贮备,另外的半数则用来搞理财措施,由君主操纵经济上的开放与收闭。"
桓公说;"什么叫开放与收闭?"管仲说:"君主不提倡仁,国人就没有互助的风气;君主不提倡慈孝,人们就怠慢双亲而轻于犯过。
这是最大的祸乱。
君主就要把上述理财成果中的十分之一,用来树表柱立高门表彰仁孝。
对于乡中的孝子都送礼聘问,孝子的兄弟不论多少都免服兵役。
由于树表柱立高门提倡仁与慈孝,社会财物将广为施散而轻贱下来。
国家乘此轻贱之机而运用理财之策掌握之,十分之五的财物又进到国家之手。
再运用五成财物继续按照从前的办法去做,象日月不停地运转一样进行。
这便是长久享有天下的办法,也可以称之为‘平准之道’。"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教数。”
管子对曰:“民之能明于农事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能蕃育六畜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能树艺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能树瓜瓠荤菜百果使蕃衮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能已民疾病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知时:曰‘岁旦阨’,曰‘某谷不登’曰‘某谷丰’者,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民之通于蚕桑,使蚕不疾病者,皆置之黄金一斤,直食八石。
谨听其言而藏之官,使师旅之事无所与,此国策之者也。
国用相靡而足,相困揲而,然后置四限高下,令之徐疾,驱屏万物,守之以策,有五官技。”桓公曰:“何谓五官技?”管子曰:“诗者所以记物也,时者所以记岁也,春秋者所以记成败也,行者道民之利害也,易者所以守凶吉成败也,卜者卜凶吉利害也。
民之能此者皆一马之田,一金之衣。
此使君不迷妄之数也。
六家者,即见:其时,使豫先蚤闲之日受之,故君无失时,无失策,万物兴丰;无失利,远占得失,以为末教;诗,记人无失辞;行,殚道无失义;易,守祸福凶吉不相乱。
此谓君棅。”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利用教育的理财方法。"
管仲回答说:"百姓中凡有精通农事的,为他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善养牲畜的,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精通园艺树木的,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善种瓜果蔬菜使其产量提高的,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善于治病的,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通晓天时的;即能预言灾情,预言某种作物歉收或丰收的,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有懂得养蚕不生病的,也都设立黄金一斤的奖赏,值粮八石。
要认真听取这些专家的讲授并把记录保存在官府,要使兵役之事对他们无所干扰。
这是国家理财之策的一件大事。
这样做可保证国家财用上下消费都很充足,各级积蓄都很充裕。
然后就给物资流通划定四方限界,在境内灵活掌握号令的缓急,吞吐物资,用理财之策来控制经济。
为做好这些还需要任用五种有技艺的官。"
桓公说:"何谓任用五种有技艺的官?"管仲说;"懂诗的可用来记述社会事物,懂时的可用来记述年景丰歉,懂春秋的可用来记述国事的成败,懂出行的可指导行路的顺逆,懂易的可用来掌握吉凶与成败,懂卜的则可预测凶吉与利害。
百姓中凡有上述技艺者,都赐给一匹马所能耕种的土地,一斤金所能买到的衣服。
这是有助于国君摆脱蒙昧愚妄的一种措施。
这五家都可以及时发现问题:懂‘时’的官,使他在事前更早的时候说明情况,君主就不致错过时机,错行理财之策,而带来财源兴盛的结果;懂‘春秋’的官,可以远占得失,以为后来的教训;懂‘诗’的官,记述人们的行动而免于差错;懂‘出行’的官,详述道路的情况而免生误解;懂‘易’的官,可以掌握祸福凶吉,不至于发生错乱。
管理这些人应是君主的权柄。"
桓公问于管子曰:“权棅之数吾已得闻之矣,守国之固奈何?”曰:“能皆已官,时皆已官,得失之数,万物之终始,君皆已官之矣。
其余皆以数行。”桓公曰:“何谓以数行?”
管子对曰:“谷者民之司命也,智者民之辅也。
民智而君愚,下富而君贫,下贫而君富,此之谓事名二。
国机,徐疾而已矣。
君道,度法而已矣。
人心,禁缪而已矣。”桓公曰:“何谓度法?何谓禁缪?”
管子对曰:“度法者,量人力而举功;禁缪者,非往而戒来。
故祸不萌通而民无患咎。”桓公曰:“请闻心禁。”
管子对曰:“晋有臣不忠于其君,虑杀其主,,谓之公过。
诸公过之家毋使得事君。
此晋之过失也。
齐之公过,坐立长差。
恶恶乎来刑,善善乎来荣,戒也。
此之谓国戒。”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利用权柄的理财方法,我已经明白了,要维护国家巩固又该怎么办呢?"回答说:"有专能的人才既已授官使用,懂天时的人才既已授官使用,通晓得失规律、万物始终的人才,君上都已经授官使用了,其余则依照一般方法管理就行了。"
桓公说:"何谓按一般方法管理?"管仲回答说:"粮食是人们生命的主宰,知识是人们治事的帮助。
但百姓知识多了君主就可能愚昧,就好象民富则君贫,民贫则君富一样。
这叫作看到事情的两个方面。
国事的关键,全在于政策缓急得当;为君之道,全在于设计法度得宜;人心的整治,全在于禁止邪恶产生。"
桓公说:"何谓设计法度得宜?何谓禁制人心邪恶?"管仲回答说:"设计各种法度,要注意量力行事;禁制人心邪恶,要注意惩前毖后。
这样,祸事就不会发生,百姓也没有犯罪的忧虑了。"
桓公说:"再请谈一谈禁制人心的邪恶。"
管仲回答说:"晋国有臣不忠于国君,想杀害君主,属于政治性的大罪。
对所有犯罪的各家,晋国一律都判定他们全家不准任职事君。
这就是晋国的不对了。
齐国处理此等事件,则按照主从分别定罪。
惩治坏人用刑罚,表彰好人用奖赏,这就是戒止人心邪恶的做法。
这种做法也可以称之为‘国戒’。"
桓公问管子曰:“轻重准施之矣,策尽于此乎?”管子曰:“未也,将御神用宝。”桓公曰:“何谓御神用宝?”
管子对曰:“北郭有掘阙而得龟者,此检数百里之地也。”桓公曰:“何谓得龟百里之地?”
管子对曰:“北郭之得龟者,令过之平盘之中。
君请起十乘之使,百金之提,命北郭得龟之家曰:‘赐若服中大夫。
’曰:‘东海之子类于龟,托舍于若。
赐若大夫之服以终而身,劳若以百金。
’之龟为无赀,而藏诸泰台,一日而衅之以四牛,立宝曰无赀。
还四年,伐孤竹。
丁氏之家粟可食三军之师行五月,召丁氏而命之曰;‘吾有无赀之宝于此。
吾今将有大事,请以宝为质于子,以假子之邑粟。
’丁氏北乡再拜,入粟,不敢受宝质。
桓公命丁氏曰:‘寡人老矣,为子者不知此数。
终受吾质!’丁氏归,革筑室,赋籍藏龟。
还四年,伐孤竹,谓丁氏之粟中食三军五月之食。
桓公立贡数:文行中七,年龟中四千金,黑白之子当千金。
凡贡制,中二齐之壤策也,用贡:国危出宝,国安行流。”桓公曰:“何谓流?”
管子对曰:“物有豫,则君失策而民失生矣。
故善为天下者,操于二豫之外。”桓公曰:“何谓二豫之外?”
管子对曰:“万乘之国,不可以无万金之蓄饰;千乘之国,不可以无千金之蓄饰;百乘之国,不可以无百金之蓄饰。
以此与令进退,此之谓乘时。”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上述轻重平准之法都付诸施行以后,理财之策是否就此结束啊呢?"管仲回答说:"没有,还有御神用宝。"
桓公说:"何谓御神用宝?"管仲回答说:"北郭有人掘地而得龟,用这龟就可得到相当于百里土地的利益。"
桓公说:"何谓得龟相当于百里之地?"管仲回答说:"让得龟者把龟放在大盘里。
君上立即派出使臣,配备十乘马车,携带黄金百斤,到得龟人的家下令说:‘国君赏赐给您中大夫的官服。
’还说:‘这是东海海神的后代,样子象龟,寄居在你的家里,赐给您中大夫的官服,终身享用,并给你百斤黄金的报酬。
’于是把这龟奉为无价的贵物而收藏在大台之上,每天要血祭四条牛,立名为无价之宝。
过四年后,征孤竹国,了解富户丁家所藏的粮食,足够三军五个月吃用,便把丁家主人召来向他说:‘我有一件无价之宝在这里,现在我有出征的大事,想把这个宝物抵押给你,借用你的粮食。
’丁氏向北再拜领命,送到粮食,但不敢接受这个作为抵押的神宝。
桓公便对丁氏说:‘我老了,儿子又不了解这里的前前后后。
你一定要收下这个抵押品。
’丁氏回家后,便改建房屋,辅设垫席,把龟收藏起来了。
过四年,在兵伐孤竹的时候,即可公开宣布丁家粮食确实满足三军吃了五个月。
桓公再举办一种利用贡龟的理财办法:确定文行价值七千金,年龟价值为四千金,黑白子的龟价值为一千金。
凡用贡龟制度所得收入,相当两个齐国领土的数字。
贡龟的使用: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就把它作为宝物抵押出去,在国家安定的时候就让它在物资流通中起作用。"
桓公说:"何谓流通中的作用?"管仲回答说:"市场物价若出现投机诈骗的现象,则国无理财之法而民无生活之路。
所以,善治天下者,要掌握粮食、钱币两大投机对象以外的物资。"
桓公说:"何谓两个投机对象以外的物资?"管仲回答说:"万乘之国不可以没有价值万金的库藏龟宝,千乘之国不可以没有价值千金的库藏龟宝,百乘之国不可以没有价值百金的库藏龟宝。
利用这种后备的宝物,同国家政策号令的进退相结合,这就可以叫做乘时调节市场的物价。"
76章 山至数
桓公问管子曰:“梁聚谓寡人曰:‘古者轻赋税而肥籍敛,取下无顺于此者矣。
’梁聚之言如何?”
管子对曰:“梁聚之言非也。
彼轻赋税则仓廪虚,肥籍敛则械器不奉。
械器不奉,而诸侯之皮币不衣;仓廪虚则倳贱无禄。
外,皮币不衣于天下;内,国倳贱。
梁聚之言非也。
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币,以币准谷而授禄,故国谷斯在上,谷贾什倍。
农夫夜寝蚤起,不待见使,五谷什倍。
士半禄而死君,农夫夜寝蚤起,力作而无止;彼善为国者,不曰使之,使不得不使;不曰贫之,使不得不用。
故使民无有不得不使者。
夫梁聚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梁聚对我讲:‘古时候实行轻税而薄征,这算是税收政策中最适宜而易行的了。
’梁聚的意见如何?"管仲回答说:"梁聚的话不对。
轻赋税则国家仓凛空虚,薄征收则兵器工具不足。
兵器、工具不足则皮、帛不能出口,国家仓凛空虚则战士低贱无禄。
对外,皮货和丝帛不能输出于天下各国;对内,国家的战士又处境低贱。
梁聚的话显然是错误的。
国君有山,山中产铜,可用铜铸造钱币。
如能用钱币折算粮食发放全国俸禄,粮食就全都囤集在国家手里,粮价可上涨十倍。
农民晚睡早起,不用驱使就可以成十倍地增加产量。
这样一来,战士只要有从前一半的粮食俸禄,就可以为国效命;农民又晚睡早起而努力耕作不止。
所以,善于主持国家的人,不必直接用言语驱使百姓,而百姓不得不为所驱使;不必直接用言语利用百姓,而百姓不得不为所利用。
这样,使百姓没有不为他所用、为他所使的。
梁聚的意见是错误的。"
桓公说:"好。"
桓公又问于管子曰,“有人教我,谓之请士。
曰:‘何不官百能?’”
管子对曰:“何谓百能?”桓公曰:“使智者尽其智,谋士尽其谋,百工尽其巧。
若此则可以为国乎?”
管子对曰:“请士之言非也。
禄肥则士不死,币轻则士简赏,万物轻则士偷幸。
三怠在国,何数之有?彼谷十藏于上,三游于下,谋士尽其虑,智士尽其知,勇士轻其死。
请士所谓妄言也。
不通于轻重,谓之妄言。”
譯文
桓公又问管仲说:"有一个名叫请士的人对我说:何以不对各种有才能的人进行管束?"管仲说:"何谓管束有才能的人?"桓公说:"就是为了使智者全部拿出智慧,谋士全部拿出谋略,百工全部拿出技巧。
这样做,就可以治国么?"管仲回答说:"请士的话是错误的。
俸禄轻,士人就不肯死难;币值低,士人就轻视奖赏;物价低,谋生易,士人就苟且偷生。
国家有此三种怠情现象,还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把粮食的七成操纵在国家手里,只让三成在下面流通,谋士就可以用尽他们的谋略,智士就可以用尽他们的智慧,勇士也就不惜生命了。
请士的话是错误言论,因为不懂得轻重之术,就只能叫作错误的言论。"
桓公问于管子曰:“昔者周人有天下,诸侯宾服,名教通于天下,而夺于其下。
何数也?”
管子对曰:“君分壤而贡入,市朝同流。
黄金,一策也;江阳之珠,一策也;秦之明山之曾青,一策也。
此谓以寡为多,以狭为广,轨出之属也。”桓公曰:“天下之数尽于轨出之属也?”:“今国谷重什倍而万物轻,大夫谓贾之:‘子为吾运谷而敛财。
’谷之重一也,今九为余。
谷重而万物轻,若此,则国财九在大夫矣。
国岁反一,财物之九者皆倍重而出矣。
财物在下,币之九在大夫。
然则币谷羡在大夫也。
天子以客行,令以时出。
熟谷之人亡,诸侯受而官之。
连朋而聚与,高下万物以合民用。
内则大夫自还而不尽忠,外则诸侯连朋合与,熟谷之人则去亡,故天子失其权也。”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从前周朝享有天下,诸侯宾服,名教行于天下,然而竟被下面篡夺了。
下面是用的什么办法呢?"管仲回答说:"国君在不同地区得到贡物,是放在市场上自由买卖的。
这样,利用黄金买卖是一个办法,利用江阳之珠买卖是一个办法,利用秦地明山所产的曾青是一个办法。
这叫作以少变多,以小变大,也属于轻重之数的范围。"
桓公说:"天下的理财方法全属于轻重之术么?"管仲说:"例如现在粮价上升十倍而其他物资价格尚低,大夫便把商入找来说:‘请替我贩卖粮食而收购其他物资。
’如果粮食原价为一,这就有九倍盈利。
由于粮贵而其他物资尚贱,这样,大夫就买进来九倍的物资。
待粮价恢复原状,又把这九倍的物资加价销出去。
货物推销到民间,九倍的货币又进入大夫之手。
结果钱、粮的赢余收入都归大夫了。
天子成了客位,大夫却随时出头露面。
精通粮食业务的官员外逃,被别国诸侯接纳为官。
他们结聚朋党,操纵物价,包揽市场民用。
就国内说,大夫自谋私利而不肯尽忠;就国外说,诸侯串通结聚朋党。
精通粮食业务的官员则外逃。
所以天子便丧失了他的政权。"
桓公说:"讲得好。"
桓公又问管子曰:“终身有天下而勿失,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请勿施于天下,独施之于吾国。”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国之广狭、壤之肥墝有数,终岁食余有数。
彼守国者,守谷而已矣。
曰:某县之壤广若干,某县之壤狭若干,则必积委币,于是县州里受公钱。
泰秋,国谷去参之一,君下令谓郡、县、属大夫里邑皆籍粟入若干。
谷重一也,以藏于上者,国谷三分则二分在上矣。
泰春,国谷倍重,数也。
泰夏,赋谷以市櫎,民皆受上谷以治田土。
泰秋,田:‘谷之存予者若干,今上敛谷以币。
’民曰:‘无币以谷。
’则民之三有归于上矣。
重之相因,时之化举,无不为国策。
君用大夫之委,以流归于上。
君用民,以时归于君。
藏轻,出轻以重,数也。
则彼安有自还之大夫独委之?彼诸侯之谷十,使吾国谷二十,则诸侯谷归吾国矣;诸侯谷二十,吾国谷十,则吾国谷归于诸侯矣。
故善为天下者,谨守重流,而天下不吾泄矣。
彼重之相归,如水之就下。
吾国岁非凶也,以币藏之,故国谷倍重,故诸侯之谷至也。
是藏一分以致诸侯之一分。
利不夺于天下,大夫不得以富侈。
以重藏轻,国常有十国之策也。
故诸侯服而无正,臣櫎从而以忠,此以轻重御天下之道也,谓之数应。”
譯文
桓公又问管仲说:"保证终身享有天下而不失。
有办法做到么?"管仲回答说:"这办法不要先在普天下实行,只可先在本国实行。"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说:"国内土地的大小和土壤的肥瘠是有定数的,全年粮食的消费和剩余也有定数。
主持国政的,只需经营好粮食就行。
也就是说,无论某县的土地多大,也无论某县多小,都必须有一笔货币贮备。
在该县州里向农民贷放公款。
到了大秋,粮价下降三分之一,国君便下令通告郡县属大夫管辖的里邑都来向政府交售粮食。
粮价与时价相同,为国家把粮食贮藏起来。
结果,国内粮食如果算作三分,有二分掌握在国家手里。
翌年春天,粮价成倍上涨,就是因为此法。
夏天,便把粮食按市价发放民间,此时百姓正需要粮食经营农事。
到了大秋,就对农民说:‘过去存在你手里的粮食是多少,现在国家要求折成钱数归还。
’百姓说:‘手里无钱只好还粮。
’结果农民剩下的十分之三的粮食又归国家了。
这样,利用粮价的上涨,掌握季节的变化,无不是国家的理财之道。
君主取用大夫的存粮,是通过流通拿到国家手里的;取用百姓的粮食,是通过季节价格变化拿到手里的。
囤积低价的粮食,再用高价卖出去,这都是有效的办法。
这样做,哪里还容有自谋私利的大夫独自囤粮食呢?至于各诸侯国的粮食,如果他们的粮价是十,我们是二十,那么各诸侯国的粮食就流归我国了。
如果他们是二十,我们是十,我们的粮食就流归各诸侯国了。
所以,善治天下者,必须严守高价流通政策,各诸侯国就无法泄散我国的粮食。
粮食流向高价的地方,就象水往低处流一样。
我们国家并不是发生灾荒,而是投放货币加以囤积,使粮价加倍提高,所以各诸侯国的粮食就来到了。
这就是我们藏一分就可以吸取各诸侯国的一分。
财利不致被外国所夺,大夫也不能占有粮食过多。
这种‘以重藏轻’的政策,使国家可以常保十个财政年度的收入。
所以诸侯服从而不会发生征战,本国臣子也服从而尽其忠心。
这就是以轻重之术驾御天下的办法,谓之为理财方法的实效。"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国会。”
管子对曰:“君失大夫为无伍,失民为失下。
故守大夫以县之策,守一县以一乡之策,守一乡以一家之策,守家以一人之策。”桓公曰:“其会数奈何?”
管子对曰:“币准之数,一县必有一县中田之策,一乡必有一乡中田之策,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
故不以时守郡为无与,不以时守乡为无伍。”桓公曰:“行此奈何?”
管子对曰:”王者藏于民,霸者藏于大夫,残国亡家藏于箧。”桓公曰:“何谓藏于民?”:“请散,栈台之钱,散诸城阳;鹿台之布,散诸济阴。
君下令于百姓曰:‘民富君无与贫,民贫君无与富。
故赋无钱布,府无藏财,赀藏于民。
’岁丰,五谷登,五谷大轻,谷贾去上岁之分,以币据之,谷为君,币为下。
国币尽在下,币轻,谷重上分。
上岁之二分在下,下岁之二分在上,则二岁者四分在上,则国谷之一分在下,谷三倍重。
邦布之籍,终岁十钱。
人家受食,十亩加十,是一家十户也。
出于国谷策而藏于币者也。
以国币之分复布百姓,四减国谷,三在上,一在下。
复策也。
大夫聚壤而封,积实而骄上,请夺之以会。”桓公曰:“何谓夺之以会?”
管子对曰:“粟之三分在上,谓民萌皆受上粟,度君藏焉。
五谷相靡而重去什三,为余以国币谷准反行,大夫无什于重。
君以币赋禄,什在上。
君出谷,什而去七。
君敛三,上赋七,散振不资者,仁义也。
五谷相靡而轻,数也;以乡完重而籍国,数也;出实财,散仁义,万物轻,数也。
乘时进退。
故曰:王者乘时,圣人乘易。”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国家的统计理财工作。"
管仲回答说:"国君对大夫经济失去了解,等于没有部属;对百姓经济失去了解,等于没有基础。
掌握大夫经济情况要根据一个县的调查计算,掌握县要根据一个乡的调查计算,掌握乡要根据一个家庭的调查计算。"
桓公说:"其统计理财方法如何?"管仲回答说:"货币流通的标准数量,在一个县须有适合于该县土地的调查数字,在一乡须有适合于该乡土地的调查数字,在一家必须有适合于一家人口用度的数字。
所以不及时掌握郡的经济情况就等于无人相与,不及时掌握县的经济情况就等于没有部属。"
桓公说:"怎样实行?"管仲回答道:"成王业的藏富于民,成霸业的藏富于大夫,败国亡家则是把财富收藏在箱子里。"
桓公说:"何谓藏富于民?"管仲说:"请拿出栈台所存的钱币,贷放在城阳一带;拿出鹿台的钱币,贷放在济阴一带。
国君还向百姓下令说:‘百姓富君主不会穷,百姓穷君主不会富,因此国家不向百姓征收钱币,府库也不积累钱财,把财富都藏在百姓手里。
’等到年景丰收,五谷丰登。
粮价大降,比上年降低一半,就要用这笔贷款收购,使粮食归国家,货币散在民间。
这样因钱币都投在民间,币值下跌,粮价则上升一半。
上年的粮食有两分在下,下年的粮食有两分在上,两年有四分粮食在上。
则只有一分在民间流通,粮价可继续上涨到三倍。
国家按人口征税,每户一年才收十钱,如每家都向政府买粮。
把每十亩地产粮食加价十钱,就可以从一户得到相当于十户的人口税收入。
这正是来自粮食销售政策和利用货币的作用。
然后用国家所掌握的货币的半数,再次发放于百姓,分粮食为四分,使之三分在国家,一分在民间,就又形成此项政策的再一次反复。
至于大夫,由于他封地多,囤积粮而对抗君主,也请用统计理财方法来剥夺他。"
桓公说:"何谓用统计理财方法来剥夺?"管仲回答说:"统计有四分之三的粮食掌握在国家手里时,就通知百姓都来买粮,按照君主之所藏尽量出卖。
粮价就会互相影响而跌价十分之三。
剩下的粮食以货币收购,粮价按跌落回来的标准,大夫也就无法抬高粮价了。
国君发放俸禄也用钱而不用粮,全部粮食就都被国家掌握起来。
最后国君把其中十分之七的粮食拿出来,也就是留三成,贷出七成,赈济贫民,也是一种仁义的举动。
这样,采取措施使粮价跌落,是对付大夫的一个办法;靠乡的市场管住粮价,而对大夫所住的城市进行收取,是对付大夫的又一个办法;投出粮食与物资,既博得仁义之名,又平抑其他物资价格,是对付大夫的最后一个办法。
一切都要掌握时机而决定进退。
所以说:成王业者善于掌握时机,称圣人的善于掌握变化。"
桓公说:"好。"
桓公问管子曰:“特命我曰:‘天子三百领,泰啬。
而散大夫准此而行。
’此如何?”管子曰:“非法家也。
大夫高其垄,美其室,此夺农事及市庸,此非便国之道也。
民不得以织为绡而貍之于地。
彼善为国者乘时徐疾而已矣。
谓之国会。”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特告诉我:‘把天子的葬衣定为三百件,固然太吝啬了,但要想削减大夫财富,则可以照此而行。
’这项使大夫散财厚葬的主意如何?"管仲说:"这不是法家的办法。
让大夫把坟墓修得很高,把墓室修得很美,必然侵夺农事和市场上的佣工,不是利国之道。
百姓死后也不可用彩帛作为覆棺之物,而埋于地下。
善于治国的人,只需掌握市场时机而采取有缓有急的措施,就可以控制大夫了。
这叫作运用国家的统计理财工作。"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争夺之事何如?”管子曰:“以戚始。”桓公曰:“何谓用戚始?”
管子对曰:“君人之主,弟兄十人,分国为十;兄弟五人,分国为五。
三世则昭穆同祖,十世则为祏。
故伏尸满衍,兵决而无止。
轻重之家复游于其间。
故曰:毋予人以壤,毋授人以财。
财终则有始,与四时废起。
圣人理之以徐疾,守之以决塞,夺之以轻重,行之以仁义,故与天壤同数,此王者之大辔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国家的争夺之事是怎样出现的?"管仲回答说:"是从宗戚开始的。"
醒公说:"何谓由宗戚开始?"管仲回答说:"一国的国君,生下弟兄十人,就分封为十个国家;生弟兄五人,就分封为五个国家。
他们传了三代以后,彼此仅是同族同祖的关系而已。
传了十代以后,仅是祖宗牌位放在一起的关系而已。
所以争夺起来闹得伏尸满地,用兵决斗不止。
轻重家们还从中乘机谋利。
所以说:不可把土地分封于人,不可把财富资源授让于人。
财富资源是终而复始的生产消费,随四时运动而发展消灭的。
圣人总是统一用号令的缓急来掌握它,统一用政策的开闭来控制它,用轻重理财之术来夺取它,用仁义之道来支配它。
所以,能够与天地共同长久不败,这正是一统天下君主的大权。"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币乘马。”
管子对曰:“始取夫三大夫之家,方六里而一乘,二十六人而奉一乘。
币乘马者,方六里,田之美恶若干,谷之多寡若干,谷之贵贱若干,凡方六里用币若干,谷之重用币若干。
故币乘马者,布币于国,币为一国陆地之数。
谓之币乘马。”桓公曰:“行币乘马之数奈何?”
管子对曰:“士受资以币,大夫受邑以币,人马受食以币,则一国之谷资在上:币赀在下。
国谷什倍,数也。
万物财物去什二,策也。
皮革、筋角、羽毛、竹箭、器械、财物,苟合于国器君用者,皆有矩券于上。
君实乡州藏焉,曰:‘某月某日,苟从责者,乡决州决’。
故曰:就庸一日而决。
国策出于谷轨,国之策货,币乘马者也。
今刀布藏于官府,巧币、万物轻重皆在贾人,彼币重而万物轻,币轻而万物重,彼谷重而。
人君操谷、币金衡,而天下可定也。
此守天下之数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关于货币的计算筹划。"
管仲回答说:"当初是三夫为一家的生产单位,占用六里见方的土地,出兵车一辆,配备二十七人。
所谓货币的计算筹划,就是以六里见方的土地为单位,计算其好地瘠地各有多少,产粮多少,粮价高低多少,六里见方土地需要货币多少,以及就其粮食价格来计算应需要货币多少。
因此,货币的计算筹划,就是把这个需要量推算于全国,使货币的数字与全国的土地数量相适应,这就叫作货币的计算筹划。"
桓公说:"货币计算筹划的理财方法,应该怎样实行?"管仲回答说:"士的俸禄用货币支付,大夫封邑的租税也用货币,官府的人夫、马匹等一切开支也用货币支付,这样,粮食就全部留存在国家手里,货币就散布在民间流通。
粮价上涨十倍左右,就是因为此法;其他物资因粮贵而降价二成左右,也是这项政策的结果。
然后就对皮革、筋角、羽毛、竹箭、器械及其他财物,如合乎国器规格和君主需用的,都订立收购合同。
国君的粮食本来就是贮藏在各乡各州的。
于是就发出通告说:‘某月某日,凡与国家有合同的债务关系的,即可在本乡本州就近解决。
’这就是说,雇用车马人夫运物领粮只需一天时间就可以办完。
国家理财政策,固然是出于粮食的统计,但国家谋取上述物资,也是货币计算筹划的作用。
如今,钱币虽然贮藏在官府,但巧法使用货币和操纵物价的都是商人。
市场上凡币值上升则物价下降,币值下降则物价上升,粮价上升金价下降。
人君能掌握好粮食、货币、黄金的平衡关系,天下的经济秩序就可以安定了。
这也是控制天下的一种办法。"
桓公问于管子曰:“准衡、轻重、国会,吾得闻之矣。
请问县数。”
管子对曰:“狼牡以至于冯会之日,龙夏以北至于海庄,禽兽羊牛之地也,何不以此通国策哉?”桓公曰:“何谓通国策?”
管子对曰:“冯市门一吏书赘直事。
若其事唐【谀〕圉牧食之人养视不失捍殂者,去其都秩,与其县秩。
大夫不乡赘合游者,谓之无礼义,大夫幽其春秋,列民幽其门、山之祠。
冯会、龙夏牛羊牺牲月价十倍异日。
此出诸礼义,籍于无用之地,因扪牢策也。
谓之通。”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平准之法,轻重之术以及国家的统计理财,我都知道了。
请问利用祭祀的理财方法。"
管仲回答说:"从狼牡到冯会口,从龙夏以北到海庄,是禽兽牛羊生长的好地方,何不利用这个条件来贯彻国家理财之策呢?"桓公说:"何谓贯彻理财之策?"管仲回答说:"在冯会口这类牧场设一官吏,负责记载牛羊繁育并查管牧养事务。
若是从事牧养的官员,照料牛马没有折损死亡的,就从‘都’一级提升为县级。
若是查到大夫不肯提供种牛种马配种繁殖的,就叫作目无祭祀礼仪,禁止他春秋两季用牛羊进行祭袍。
一般百姓有此行为的,禁止他祭把门神与山神。
由于加强管理,冯会、龙夏一带牛羊的月价将比往日上涨十倍。
这项政策,是从祭把礼仪出发的,取得收入于山林无用之地的,垄断牛羊市场的政策。
这正是对国家理财政策的‘贯彻’。"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国势。”
管子对曰:“有山处之国,有氾下多水之国,有山地分之国,有水泆之国,有漏壤之国。
此国之五势,人君之所忧也。
山处之国常藏谷三分之一,氾下多水之国常操国谷三分之一,山地分之国常操国谷十分之三,水泉之所伤,水泆之国常操十分之二,漏壤之国谨下诸侯之五谷,与工雕文梓器以下天下之五谷。
此准时五势之数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国内的地势问题。"
管仲回答说:"有山区,有低洼多水地区,有山陵平原各占一半的地区,有常年溢水为害的地区,有土壤漏失水分的地区。
这五种不利地势,是人君所忧虑的事。
山区尚可贮备粮食三分之一,低洼多水地区尚可贮备粮食三分之一,山陵平原对开的地区尚可贮备粮食的十分之三,被水泉伤害,常年溢水地区尚可贮备粮食十分之二,唯有土壤漏失水分的地区,就只好努力掌握外国粮食。
发展手工业的精美木器生产来掌握各诸侯国的粮食,这就是准时解决五种不良地势问题的办法。"
桓公问管子曰:“今有海内,县诸侯,则国势不用已乎?”
管子对曰:“今以诸侯为公州之饰焉,以乘四时,行扪牢之策。
以东西南北相彼,用平而准。
故曰:为诸俟,则高下万物以应诸侯;遍有天下,则赋币以守万物之朝夕,调而已。
利有足则行,不满则有止。
王者乡州以时察之,故利不相倾,县死其所。
君守大奉一,谓之国簿。”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如海内统一,控制了天下诸侯,解决地势的政策就不用了么?"管仲回答说:"现今还是诸侯掌握天下各州的余财,还要利用季节的变化,实行操纵市场的办法,使东西南北相补助,为取得一致而加以调节。
所以说:在诸侯分立条件下,则直接掌握物资贵贱来对付各诸侯国;在天下统一的条件下,则利用货币掌握物价涨落,使之调平就是了。
东西充足则使之调出,不足则制止之。
统一天下的君主按时视察各乡、各州的经济情况,故百姓谋求财利不至于互相倾轧,生活极为稳定。
国君则掌握大局奉行利出一孔的政策,这叫作国家整体的经济统计谋算。"
77章 地数
桓公曰:“地数可得闻乎?”
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
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山。
此之所以分壤树谷也,戈矛之所发,刀币之所起也。
能者有余,拙者不足。
封于泰山,禅于梁父,封禅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数,皆在此内。
是谓国用。”桓公曰:“何谓得失之数皆在此?”
管子对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余。
天非独为汤雨菽粟,而地非独为汤出财物也。
伊尹善通移、轻重、开阖、决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费时也。
黄帝问于伯高曰:‘吾欲陶天下而以为一家,为之有道乎?’伯高对曰:‘请刈其莞而树之,吾谨逃其蚤牙,则天下可陶而为一家。
’黄帝曰:‘此若言可得闻乎?’伯高对曰:‘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此山之见荣者也。
苟山之见其荣者,君谨封而祭之。
距封十里而为一坛,是则使乘者下行,行者趋。
若犯令者,罪死不赦。
然则与折取之远矣。
’修教十年,而葛卢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
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是岁相兼者诸侯九。
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
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是岁相兼者诸侯十二。
故天下之君顿戟一怒,伏尸满野。
此见戈之本也。”
譯文
桓公说:"利用地理条件的理财方法,可以讲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土地的东西广度二万八千里,南北长度二万六千里。
其中山脉八千里,河流八千里,出铜的矿山四百六十七处,出铁的矿山三干六百零九处。
所有这些,是人们分别土地种植粮食的条件,也是兵器和钱币的最初来源。
善于利用这些条件的,财用有余;不善于利用的,财用不足。
古今封泰山、禅梁父的七十二代君王,他们得失的规律都在这里面。
这叫国家的财政。"
桓公说:"为什么说他们得失的规律都在这里?"管仲回答说:"从前,夏梁霸有全部天下而财用不足,商汤只有‘薄’地七十里而财用有余。
并不是天专为商场降下粮食,也不是地专为商汤长出财物,而是由于伊尹善于经营交换、善于轻重之术、善于由国家掌握经济的开闭与决塞,伊尹还精通物价高低和号令缓急的政策来集中操纵这些条件。
从前,黄帝也曾问过伯高说:‘我想把天下结合为一家,有办法么?’伯高回答说:‘请除掉各地矿山上的杂草而树立国有的标记,我们努力铲除各地的武装势力,天下就可以合为一家。
’黄帝说:‘这个道理能进一步讲讲么?’伯高回答说:‘山地表面上有丹沙的下有金矿,表面有慈石的下有铜矿,表面有陵石的下有铅、锡、红铜,表面有赤土的下有铁矿,这都是山上出现矿苗的情况。
如发现山有矿苗,国君就应当严格封山而布置祭祀。
离封山十里之处造一个祭坛,使乘车到此者下车而过,步行到此者快步而行。
违令者死罪不赦。
这样人们就不敢随便开采了。
’然而黄帝行此禁令仅在第十个年头,葛卢山山洪过后,露出金属矿石,竟被蚩尤接管而控制起来,蚩尤制造了剑、销、矛、戟,这年与九个诸侯国发生兼并战争。
雍狐山山洪过后,露出金属矿石,也被蚩尤接管而控制起来,蚩尤制造了著名的戟和戈,这年与十二个诸侯国发生兼并战争。
因此,天下各国国君顿戟一怒,形成伏尸遍野的局面,这种矿权分散的结果简直是大战的根源。"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天财所出?地利所在?”
管子对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
一曰:‘上有铅者其下有鉒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
’此山之见荣者也。
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
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
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
然则其与犯之远矣。
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谁子也?”
管子对曰:“文武是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夫玉起于牛氏边山,金起于汝汉之右洿,珠起于赤野之末光。
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涂远而至难。
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
令疾则黄金重,令徐则黄金轻。
先王权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则文武是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再谈谈天然的资源从那里来?地下的财利在那里?"管仲回答说:"山地表面上有赤土的下有铁矿,表面有铅的下有银矿。
另一种说法是:‘表面有铅的下有主银,表面有丹沙的下有鉒金,表面有慈石的下有铜。
’这些都是山上出现矿苗的情况。
如发现山有矿苗,国家就应当严格封山而禁人出入。
有破坏封山的死罪不赦。
有犯令的,左脚踏进,砍掉左脚;有脚踏进,砍掉有脚。
这样人们就不敢触犯禁令了。
因为这正是天地财利资源之所在。"
桓公又问管仲说:"以利用天地财利资源立功成名于天下的,有谁?"管仲回答说:"周文王和周武王。"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涵义?"管仲回答说:"玉产在牛氏的边山,黄金产在汝河、汉水的右面洼地一带,珍珠产在赤野的末光一带。
这些东西部与周朝中央相距七千八百里,路远而难得。
所以先王区别它们的贵重程度,规定珠玉为上等货币,黄金为中等货币,刀布为下等货币。
国家号令急就会导致金价上涨,号令缓则金价下跌。
先王能够考虑号令的缓急,调节黄金价格的高低,而控制下币刀布和上币珠玉的作用,那就是周文王和周武王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守国财而毋税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
管子对曰:“可。
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
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桓公问于管子曰:“其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桥之粟贵籴之数。”桓公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
’民举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国谷二什倍,巨桥之粟亦二什倍。
武王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市缯帛,军五岁毋籍衣于民。
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衡黄金百万,终身无籍于民。
准衡之数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
管子对曰:“可。
夫楚有汝汉之金,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
此三者亦可以当武王之数。
十口之家,十人咶盐,百口之家,百人咶盐。
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
盐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
君伐菹薪煮泲水为盐,正而积之三万钟,至阳春请籍于时。”桓公曰:“何谓籍于时?”管子曰:“阳春农事方作,令民毋得筑垣墙,毋得缮冢墓;丈夫毋得治宫室,毋得立台榭;北海之众毋得聚庸而煮盐。
然盐之贾必四什倍。
君以四什之贾,修河、济之流,南输梁、赵、宋、卫、濮阳。
恶食无盐则肿,守圉之本,其用盐独重。
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然则天下不减矣。”
譯文
桓公对管仲说:"我要保住国内资源,不被天下各国捞取,反而要外取于天下,可以么?"管仲回答说:"可以。
水流激荡则流势湍急,征收的号令急则物价上升。
先王就是掌握号令的缓急,对内据守国财而对外取之于天下的。"
桓公继续问管仲说:"他们是怎么做的?"管仲回答说:"从前,武王曾用过提高巨桥仓粮食价格的办法。"
桓公说:"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武王故意设立了一种‘重泉’的兵役,下令说:"百姓自家储粮一百鼓的,可以免除此役。
’百姓便尽其所有来收购粮食以逃避这个兵役,从而国内粮价上涨二十倍,巨桥仓的粮价也随之贵二十倍。
武王用此二十倍的巨桥仓粮食收入购买丝帛,军队可以五年不向民间征收军服;用此项收入购买黄金百万斤,那就终身不必向百姓收税了。
这就是‘准衡’的理财之法。"
桓公接着问:"现在也可以照此办理么?"管仲回答说:"可以。
楚国有汝、汉所产的黄金,齐国有渠展所产的盐,燕国有辽东所煮的盐。
运用这三者也可以相当于武王的理财之法。
一个十口之家就有十人吃盐,百口之家就有百人吃盐。
关于吃盐的数量,每月成年男子近五升,成年女子近三升,小孩近二升。
如每升盐价提高半钱,每釜就增加五十钱;每升提高一钱,每釜就是百钱;每升提高十钱,每釜就是干钱。
君上若下令砍柴煮盐,征集起来使之达三万钟,阳春一到,就可以在盐的‘时价’上取得收入了。"
桓公说:"何谓在盐的时价上取得收入?"管仲回答说:"在阳春农事开始时,命令百姓不许筑墙垣,修坟墓,大夫不可营建宫室台树,同时也命令北海居民一律不准雇人煮盐。
那么,盐价必然上涨四十倍。
君上用这涨价四十倍的食盐,沿着黄河、济水流域,南运到梁、赵、宋、卫和濮阳等地出卖。
粗食无盐则人们浮肿,保卫自己国家,用盐特别重要。
君上通过砍柴煮盐以取得收入于天下,那么,天下就无法削弱我们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富本而丰五谷,可乎?”
管子对曰:“不可。
夫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干天下;五谷兴丰,巨钱而天下贵,则税于天下。
然则吾民常为天下虏矣。
夫善用本者,若以身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
天下高则高,天下下则下。
天下高我下,则财利税于天下矣。”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富国而只是丰产粮食,可以么?"管仲回答说:"不可以。
国富而财物繁多,不能经营掌握,则将被天下各国捞取;粮食丰产,我们贱而别国贵,也将被天下各国捞取。
那样,我国百姓就成为天下各国经虏掠的对象了。
善于治国的人,就象大海行船一样,观察风势的起源,天下各国粮价高我们就高,粮价低我们就低。
如果天下各国粮价高而我们独低,我们的财利就将被天下各国捞取去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事尽于此乎?”
管子对曰:“未也。
夫齐衢处之本,通达所出也,游子胜商之所道。
人求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币,骐骥黄金然后出。
令有徐疾,物有轻重,然后天下之宝壹为我用。
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理财之事就到此为止了么?"管伸回答说:"没有。
齐国是一地处交通要冲的国家,是四通八达的地方,从而是游客富商的必经之处。
外人来到我国,吃我们的粮食,用我们的钱币,然后,好马和黄金也就提供出来了。
我们掌握号令要有缓有急,掌握物价要有高有低,然后天下的宝物都可以为我所用。
善治国者,可以使用不是他自己所有的东西,也可以役使不是他自己管辖的臣民。"
78章 揆度
齐桓公问于管子曰:“自燧人以来,其大会可得而闻乎?”
管子对曰:“燧人以来,未有不以轻重为天下也。
共工之王,水处什之七,陆处什之三,乘天势以隘制天下。
至于黄帝之王,谨逃其爪牙,不利其器,烧山林,破增薮,焚沛泽,逐禽兽,实以益人,然后天下可得而牧也。
至于尧舜之王,所以化海内者,北用禺氏之玉,南贵江汉之珠,其胜禽兽之仇,以大夫随之。”桓公曰:“何谓也?”
管子对曰:“令:‘诸侯之子将委质者,皆以双武之皮,卿大夫豹饰,列大夫豹。
’大夫散其邑粟与其财物以市虎豹之皮,故山林之人刺其猛兽若从亲戚之仇,此君冕服于朝,而猛鲁胜于外;大夫已散其财物,万人得受其流。
此尧舜之数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从燧人氏以来,历史上的重大经济筹算,可以讲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从燧人氏以来,没有不运用轻重之术治理天下的。
共工当政的时代,天下水域占十分之七,陆地占十分之三,他就利用这个自然形势来控制天下。
到了黄帝当政的时代,努力除掉各地的武装,限制他们制造武器,烧山林、毁草薮、火焚大泽、驱逐禽兽,实际上都是为控制他人,这然后才得以统治天下。
至于尧舜当政,之所以能把天下治好,是因为在北方取用禺氏的玉石,从南方取用江汉的珍珠,他们还在驱捕野兽时,使大夫参与其事。"
桓公说:"这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说:"他们命令:‘各国诸侯之子到本朝为臣的,都要穿两张虎皮做成的皮裘。
国内上大夫要穿豹皮袖的皮裘,中大夫要穿豹皮衣襟的皮裘。
’这样,大夫们就都卖出他们的粮食、财物去购买虎豹皮张,因此,山林百姓捕杀猛兽就象驱逐父母的仇人那样卖力。
这就是说,国君只消冠冕堂皇地坐在堂上,猛兽就将被猎获于野外;大夫们散其财物,百姓都可在流通中得利。
这就是尧舜曾经用过的轻重之术。"
桓公曰,“‘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何谓‘事名二’?”对曰:“天策阳也,壤策阴也,此谓‘事名二’。”“何谓‘正名五’?”对曰:“权也,衡也,规也,矩也,准也,此谓‘正名五’。
其在色者,青黄白黑赤也;其在声者,宫商羽徵角也;其在味者,酸辛咸苦甘也。
二五者,童山竭泽,人君以数制之人。
味者所以守民口也,声者所以守民耳也,色者所以守民目也。
人君失二五者亡其国,大夫失二五者亡其势,民失二五者亡其家。
此国之至机也,谓之国机。”
譯文
桓公说:"在‘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这句话里,什么叫作‘事名二’呢?"管仲回答说:"天道为阳,地道为阴,这就是事名二。"
"什么叫正名五呢?"回答说:"权、衡、规、矩、准,这就是正名五。
它们体现在颜色上,就分青、黄、白、黑、赤;体现在声音上,就分宫、商、羽、微、角;体现在味觉上,就分酸、辣、咸、苦、甜。
这里的利用‘二五’,同上面的‘童山竭泽’一样,都是人君用来控制人们的。
五味,是用来控制人们饮食的;五声是用来控制人们听欲的;五色,是用来控制人们观赏的。
人君丢掉了‘二五’,就会亡国;大夫丢掉了 ‘二五’,就丧失权势;普通人丢掉了‘二五’,也不能治理一家。
这是国家最重要的关键,所以叫作‘国机’。"
轻重之法曰:“自言能为司马不能为司马者,杀其身以衅其鼓;自言能治田土不能治田土者,杀其身以衅其社;自言能为官不能为官者,劓以为门父。”故无敢奸能诬禄至于君者矣。
故相任寅为官都,重门击柝不能去,亦随之以法。
譯文
轻重家的法典上讲:"自己说能作司马的官,但作起来不称职的,就杀掉他以血祭鼓;自己说能作农业的官,但作起来不称职的,就杀掉他以血祭祀社神;自己说能作一般官吏,但作起来不称职的,就砍掉他的双脚罚他守门。"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在君主面前吹嘘自己以骗取禄位了。
这样,无论被人推荐当官的,或者守门小事都不称职的,也都可以依法处理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大准。”
管子对曰:“大准者,天下皆制我而无我焉;此谓大准。”桓公曰:“何谓也?”
管子对曰:“今天下起兵加我,臣之能谋厉国定名者,割壤而封;臣之能以车兵进退成功立名者,割壤而封。
然则是天下尽封君之臣也,非君封之也。
天下已封君之臣十里矣,天下每动,重封君之民二十里。
君之民非富也,邻国富之。
邻国每动,重富君之民,贫者重贫,富者重富。
失准之数也。”桓公曰:“何谓也?”
管子对曰:“今天下起兵加我,民弃其耒耜,出持戈于外,然则国不得耕。
此非天凶也,此人凶也。
君朝令而夕求具,民肆其财物与其五谷为雠,厌而去。
贸人受而廪之,然则国财之一分在贾人。
师罢,民反其事,万物反其重。
贾人出其财物,国币之少分廪于贾人。
若此则币重三分,财物之轻重三分,贾人市于三分之间,国之财物尽在贾人,而君无策焉。
民更相制,君无有事焉。
此轻重之大准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失准的问题。"
管仲回答说;"失准就是天下各国都控制我们,而我们无能为力,这就叫作失准。"
桓公说:"这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如果天下各国起兵进攻我们,对于凡能谋划利国定民的大臣,就要割地而封;凡能作战成功立名的大臣,也要割地而封。
这样。
实际上是天下在封赏您的大臣了,而不是您本人进行封赏。
天下已经使您把十里土地封给大臣,而随着天下每一次动兵,又要把二十里土地再次"封给"富民商人。
您国的富民不是您使他发财致富,而是天下使他们致富。
邻国每动一次兵,都会造成您国的富民商人多发一次财,弄得贫者更贫,富者更富,这就是失准的必然结局。"
桓公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如果天下各国出兵攻打我国,百姓放下农具,拿起武器出外打仗,那么,举国不能种地,这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造成的。
国君在战时,早晨下令征税晚上就要交齐,百姓只好抛卖财物、粮食,折价一半脱手。
商人买进而加以囤积,那么,‘国内的一半财货就进入商人之手。
战争结束,百姓复归旧业,物价会回到战前水平。
商人在此时售出他所囤积的财物,可以把国内市场一少半的货币积藏在自己手里。
这样一来,币值可以提高十分之三,货物价格可以下跌十分之三。
商人就在这贵贱十分之三中买来卖去,国家财物将全部落入商人之手,国君是束手无策的。
百姓贫富之间不断地互相奴役,国君无能为力,这些就是轻重的失准。"
管子曰:“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
其在涂者,籍之于衢塞;其在谷者,守之春秋;其在万物者,立赀而行。
故物动则应之。
故豫夺其涂,则民无遵;君守其流。
则民失其高。
故守四方之高下,国无游贾,贵贱相当,此谓国衡;以利相守,则数归于君矣。”
譯文
管仲说:"人君掌握了本,富民商人就抓不到末;人君掌握了开始,富民商人就抓不到结局。
对于贩运过程的商品,必须在通衢要道市场上谋取收入;对于粮食,必须在春秋两季来掌握;对于其他物质,则订立预购合同。
这样,商品一动,措施就跟上去。
预先阻断买卖的途径,商人就无法行事;君主控制流通,商人就无法抬高物价。
所以,掌握好各地物价的涨落,国内没有投机商人,商品贵贱相当,这就叫作‘国衡’。
能够用理财之法来掌握,财利就自然归于君主了。"
管子曰:“善正商任者省有肆,省有肆则市朝闲,市朝闲则田野充,田野充则民财足,民财足则君赋敛焉不穷。
今则不然,民重而君重,重而不能轻;民轻而君轻,轻而不能重。
天下善者不然,民重则君轻,民轻则君重,此乃财余以满不足之数也。
故凡不能调民利者,不可以为大治。
不察于终始,不可以为至矣。
动左右以重相因,二十国之策也;盐铁二十国之策也;锡金二十国之策也。
五官之数;不籍于民。”
譯文
管仲说:"善于管理商业的,就要由国家同时办商业;国家办商业,市场就清淡冷落;市场清淡冷落,农业劳动力就充足;农业劳力充足,人民财物就丰富;人民财物丰富,君主的税收就取之不竭了。
现在的情况则不然,商人贵卖,君主跟着贵买,贵而不能使之贱;商人贱卖,君主跟着贱买。
贱而不能使之贵。
天下善于管理的不是这样,私商卖贵则国家商业卖得贱,私商买贱则国家商业买得贵。
这乃是损有余以补不足的理财方法。
所以,凡国家不能调剂民财,就不能做到大治;不洞察商业始终,就不能把管理做得最好。
由国家掌握利用物价涨跌,可取相当二十个财政年度的收入;由国家经营盐铁商业,也可取得相当二十个财政年度的收入;由国家经营锡金商业,又可取得相当二十年财政年度的收入。
这五种官商的理财之道,都不是向民间直接征税的。"
桓公问于管子曰:“轻重之数恶终?”
管子对曰:“若四时之更举,无所终。
国有患忧,轻重五谷以调用,积余臧羡以备赏。
天下宾服,有海内,以富诚信仁义之士,故民高辞让,无为奇怪者,彼轻重者,诸侯不服以出战,诸侯宾服以行仁义。”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轻重之术何时终止?"管仲回答说:"有如四季周而复始的运转一样,没有终止之时。
当国家遭遇战争忧患时,就调节粮价高低来解决国家用度,积累余财赢利来筹备战士奖赏。
当天下归服海内统一时,就加富诚信仁义的人士,使百姓崇尚礼让,而不搞轨外的活动。
可见,轻重之术的用处,在各诸侯国尚不则帧时,可以为战争服务;在各诸侯国归顺时,就可用来推行仁义的政教。"
管子曰:“一岁耕,五岁食,粟贾五倍。
一岁耕,六岁食,粟贾六倍。
二年耕而十一年食。
夫富能夺,贫能予,乃可以为天下。
且天下者,处兹行兹,若此而天下可壹也。
夫天下者,使之不使,用之不用。
故善为天下者,毋曰使之,使不得不使;毋曰用之,用不得不用也。”
譯文
管仲说:"要做到一年耕种,够五年吃,就把粮价提高五倍来促进;要做到一年耕种,够六年吃,就把粮价提高六倍来促进。
果能这样,两年耕作的产量就可能够十一年的消费了。
对富者能够夺取,对贫者能够给予,才能够主持天下。
而对天下的人们,能使之安于这项政策,遵行这项政策,这样,就可以统一调度了。
对于天下的人们,驱使他们不要明白表示驱使,利用他们不要明白表示利用。
因此,善治天下的君主,不直接说出驱使的语言,使百姓不得不为所驱使;不直接说出利用的语言,使百姓不得不为所利用。"
管子曰:“善为国者,如金石之相举,重钧则金倾。
故治权则势重,治道则势羸。
今谷重于吾国,轻于天下,则诸侯之自泄,如原水之就下。
故物重则至,轻则去。
有以重至而轻处者,我动而错之,天下即已于我矣。
物臧则重,发则轻,散则多。
币重则民死利,币轻则决而不用,故轻重调于数而止。”
譯文
管仲说:"善于主持国家的,就象把黄金和秤锤放在天秤上一样,只要加重秤锤,金子就能够倾跌下来。
所以,讲求通权达变则国家力量强盛,讲求遵循常道则国家力量衰弱。
现在,粮食在我国价高,在其他诸侯国价低,各国的粮食就象水源向下一样流入我国。
所以,价格高则财货聚来,价格低则财货散走,有因高价聚来而跌价尚未散走的物资,我们及时动手掌握之,天下的这项财富就归于我们了。
把财货囤积起来则价格上涨,发售出去则价格下降,放散于民间则显得充足。
钱币贵重则人们拼命追求,钱币贬值则人们弃而不用。
所以,总是要把钱物贵贱的幅度调整到合乎理财之术的要求而后止。"
“五谷者,民之司命也;刀币者,沟渎也;号令者,徐疾也。
“令重于宝,社稷重于亲戚’,胡谓也?”对曰:“夫城郭拔,社稷不血食,无生臣。
亲没之后,无死子。
此社稷之所重于亲戚者也。
故有城无人,谓之守平虚;有人而无甲兵而无食,谓之与祸居。”
譯文
"粮食,是人们生命的主宰;钱币,是物资流通的渠道;号令,是控制经济过程缓急的。
所谓‘号令重于宝物,社稷重于父母’,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呢?"回答说:"当城郭陷落,国家宗庙不能继续血食时,大臣都要殉难;但父母死亡,却没有殉死的儿子。
这就是社稷重于父母的例证。
而且,卫国者有人而无城,等于是空守平墟;有人而无武器和粮食,也只是与灾祸同居而已。"
桓公问管子曰:“吾闻海内玉币有七策,可得而闻乎?”
管子对曰:“阴山之礝,一策也;燕之紫山白金,一策也;发、朝鲜之文皮,一策也;汝、汉水之右衢黄金,一策也;江阳之珠,一策也;秦明山之曾青,一策也;禺氏边山之玉,一策也。
此谓以寡为多,以狭为广。
天下之数尽于轻重矣。”
譯文
桓公说:"我听说海内珍贵货币的利用有七种办法,可以讲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使用阴山所产的需 ,是一种办法;使用燕地紫山所产的白银,是一种办法;使用发和朝鲜所产带花纹的皮张,是一种办法;使用汝水、汉水所产的黄金,是一种办法;使用江阳所产的珍珠,是一种办法;使用秦地明山所产的曾青,是一种办法;使用禺氏边山所产的玉石,是一种办法。
这些都是以少掌握多,以狭掌握广的办法。
天下的理财之法,莫过于轻重之术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阴山之马具驾者千乘,马之平贾万也,金之平贾万也。
吾有伏金千斤,为此奈何?”
管子对曰:“君请使与正籍者,皆以币还于金,吾至四万,此一为四矣。
吾非埏埴摇炉櫜而立黄金也,今黄金之重一为四者,数也。
珠起于赤野之末光,黄金起于汝汉水之右衢,玉起于禺氏之边山。
此度去周七千八百里,其涂远,其至阨。
故先王度用其重而因之,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
先王高下中币,利下上之用。”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阴山的马,可供驾驶兵车之用的有四千匹。
每匹马的价格是一万钱,每斤黄金也是一万钱,我只存有黄金一千个,应当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君上可以命令所有纳税的人们,必须按钱数交纳黄金。
我们就可因金价上涨而得到四万钱的收入,这就一变为四了。
我们并没有使用冶金柑涡和鼓风炉来冶炼黄金,现在黄金之所以一变为四,只是运用理财之术的结果。
珍珠来自赤野的末光,黄金出在汝水、汉水的右衢,玉石出在禺氏的边山。
这些地方估计距离周都七干八百里,路途遥远,来之不易。
所以先王按其贵重程度而加以利用,规定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
先王正是通过提高或降低中币黄金的币值,制约着下币刀布、上币珠玉的作用。"
百乘之国,中而立市,东西南北度五十里。
一日定虑,二日定载,三日出竟,五日而反。
百乘之制轻重,毋过五日。
百乘为耕田万顷,为户万户,为开口十万人,为分者万人,为轻车百乘,为马四百匹。
千乘之国,中而立市,东西南北度百五十余里。
二日定虑,三日定载,五日出竟,十日而反。
千乘之制轻重,毋过一旬。
千乘为耕田十万顷,为户十万户,为开口百万人,为当分者十万人,为轻车千乘,为马四千匹。
万乘之国,中而立市,东西南北度五百里。
三日定虑,五日定载,十日出竟,二十日而反。
万乘之制轻重,毋过二旬。
万乘为耕田百万顷,为户百万户,为开口千万人,为当分者百万人,为轻车万乘,为马四万匹。
譯文
百乘之国,在中央地区建立市场,离四周边境估计五十里路。
一天确定计划,两天装载货物,三天运出国境,五天可以来回。
百乘之国要制约邻国物价高低,不超过五天。
百乘之国,拥有耕地一万顷,户数一万户,人口十万人,有纳税义务的一万人,兵车百乘,战马四百匹。
干乘之国,在中央地区建立市场,离四周边境估计一百五十里路。
两天确定计划,三天装载货物,五天运出国境,十天可以来回。
干乘之国制约邻国物价高低,不超过十天。
干乘之国,拥有耕地十万顷,户数十万户,人口百万人,有纳税义务的十万人,兵车千乘,战马四千匹。
万乘之国,在中央建立市场,离四周边境估计五百里路。
三天确定计划,五天装载货物,十天运出国境,二十天来回。
万乘之国制约邻国物价高低,不超过二十天。
万乘之国,拥有耕地百万顷,户数百万户,人口千万人,有纳税义务的百万人,兵车万乘,战马四万匹。
管子曰:“匹夫为鳏,匹妇为寡,老而无子者为独。
君问其若有子弟师役而死者,父母为独,上必葬之:衣衾三领,木必三寸,乡吏视事,葬于公壤。
若产而无弟兄,上必赐之匹马之壤。
故亲之杀其子以为上用,不苦也。
君终岁行邑里,其人力同而宫室美者,良萌也,力作者也,脯二束、酒一石以赐之;力足荡游不作,老者谯之,当壮者遣之边戍:民之无本者贷之圃强。
故百事皆举,无留力失时之民。
此皆国策之数也。”
譯文
管仲说:"单身男子叫作鳏,单身女子叫作寡,老而没有儿女的叫独。
国君要调查了解凡有子弟因兵役而死亡的,父母也算作‘独’,必须由政府负丧葬之责:衣食要有三领,棺木要厚三寸,乡中官吏亲管其事,葬于公家墓地;战死者如是独生,还要赏给父母一匹马一天所能耕种的土地。
因此,作父母的即使牺牲自己的儿子为君主效力,也不引以为苦了。
国君每到年终都视察邑里,看到劳力与别户相同而住房独好的人家,一定是好百姓,是努力耕作的人,要用两束干肉、一石酒奖赏他们。
对于体力充足而闲游不肯劳动的,如是老年人,则遣责之,如是壮年,则遣送边疆服役。
对于无本经营农业的,则贷与土地和钱币。
由此,百业皆兴,没有懒惰和失掉农时的百姓。
这都是国家政策的具体办法。"
上农挟五,中农挟四,下农挟三。
上女衣五,中女衣四,下女衣三。
农有常业,女有常事。
一农不耕,民有为之饥者;一女不织,民有为之寒者。
饥寒冻饿,必起于粪土。
故先王谨于其始,事再其本,民无者卖其子。
三其本,若为食。
四其本,则乡里给。
五其本,则远近通,然后死得葬矣。
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无止,然则奸涂不可独遵,货财不安于拘。
随之以法,则中内民也,轻重不调,无之民不可责理,鬻子不可得使,君失其民,父失其子,亡国之数也。
譯文
上等劳力的农民可负担五口人吃饭,中等劳力可负担四口,下等劳力可负担三口。
上等劳力的妇女可供应五口人穿衣,中等劳力可供应四口,下等劳力可供应三口。
农民要经常耕作,妇女要经常纺织。
一农不耕,人民就可能有挨饿的;一女不织,人民就可能有受冻的。
饥寒冻饿总是起因于土地经营。
所以先王认真对待这个起因。
农事收获达到成本的二倍。
农民才没有卖儿卖女的;达到三倍,才可以正常备粮吃饭;达到四倍,乡里富裕;达到五倍,则余粮远近流通,死人也得到妥善安葬了。
如果农事收入达不到成本的二倍,君主再征敛不止,那么,为非作歹的路上,单人都不敢出行,财货放在手上也不安宁了。
随着用法律镇压,就等于自己在残害百姓。
物价失调,饥民不能管理,百姓卖出的儿子,自己不能依靠使用,君失其民,父失其子,这乃是亡国之道。
管子曰:“神农之数曰:‘一谷不登,减一谷,谷之法什倍。
二谷不登,减二谷,谷之法再十倍。
’夷疏满之,无食者予之陈,无种者贷之新,故无什倍之贾,无倍称之民。”
譯文
管仲说:"神农之术告诉我们:‘一种粮食无收成,则缺少一种粮食,粮食的卖价将上涨十倍;两种粮食无收成,则缺少两种粮食,粮食的卖价将上涨二十倍。
’遇此情况,国家应当提倡用瓜菜补充民食。
而对于没有口粮的农户,由国家供给旧年的陈粮;对于没有种籽的农户,由国家贷给可用的新粮。
这样,才不会出现赢利十倍的奸商,也不会出现加倍收息的高利贷者。"
79章 国准
桓公问于管子曰:“国准可得闻乎?”
管子对曰,“国准者,视时而立仪。”桓公曰:“何谓视时而立仪?”对曰:“黄帝之王,谨逃其爪牙。
有虞之王,枯泽童山。
夏后之王,烧增薮,焚沛泽,不益民之利。
殷人之王,诸侯无牛马之牢,不利其器。
周人之王,官能以备物。
五家之数殊而用一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国家的平准措施可以讲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国家的平准措施是按照不同时代而制定不同政策的。"
桓公说;"何谓按不同时代而制定不同政策?"管仲回答说:"黄帝当政的时代,努力除掉各地的武装。
虞舜当政的时代,断竭水泽,伐尽山林。
夏后氏当政的时代,焚毁草薮和大泽,不准民间增加财利。
殷人当政的时代,不许诸侯经营牛马畜牧事业,还限制他们制造武器和工具。
周人当政的时代,统一管理有技能的人材,集中贮备各种物资。
五家的办法虽有不同,而集中统一的作用是一样的。"
桓公曰:“然则五家之数,籍何者为善也?”
管子对曰:“烧山林,破增薮,焚沛泽,猛兽众也。
童山竭泽者,君智不足也。
烧增薮,焚沛泽,不益民利,逃械器,闭智能者,辅己者也。
诸侯无牛马之牢,不利其器者,曰淫器而壹民心者也。
以人御人,逃戈刃,高仁义,乘天固以安己者也。
五家之数殊而用一也。”
譯文
桓公说:"那么,对此五家的政策,借用哪家为好呢?"管仲回答说:"烧山林、毁草菇、火焚大泽等措施,是因为禽兽过多。
伐尽山林,断竭水泽,是因为君智不足。
焚烧草薮大泽,不使民间增加财利,既取消工具武器的发展,又闭塞人们的生产能力,都是为了加强自己。
不许诸侯经营牛马畜牧事业,还限制他们制造武器工具,是为了不过分生产武器和工具而统一民心。
派官吏管理人才,禁止私造刀枪,提倡仁义道德,是在稳固基础上安定自己地位。
五家的政策虽有不同,而作用是一样的。"
桓公曰:“今当时之王者立何而可?”
管子对曰:“请兼用五家而勿尽。”桓公曰,“何谓?”
管子对曰:“立祈祥以固山泽,立械器以使万物,天下皆利而谨操重策。
童山竭泽,益利搏流。
出山金立币,存菹丘,立骈牢,以为民饶。
彼菹菜之壤,非五谷之所生也,麋鹿牛马之地。
春秋赋生杀老,立施以守五谷,此以无用之壤臧民之羸。
五家之数皆用而勿尽。”
譯文
桓公说:"现时当政的王者,采用哪家的政策为好?"管仲回答说:"可以兼用五家之法而不可全盘照搬。"
桓公说:"此话涵义如何?"管仲回答说:"设立祭神的坛场来封禁山泽,统一制造武器工具来运用物资,使天下同来经营但却严格着物价政策。
实行伐尽山林与断竭水泽的办法,控制财利并掌握流通。
开发矿山以铸造钱币,保存草地以建立牧场,使人民富饶起来。
因为杂草丛生的洼地,不适合粮食生长,应作为饲养糜鹿牛马的牧场。
春秋两季,把幼畜供应百姓,把老畜杀掉卖出,发行货币来掌握粮食。
这就利用了无用的土地吸收百姓余粮。
五家的政策都采用了而没有全盘照搬。"
桓公曰:“五代之王以尽天下数矣,来世之王者可得而闻乎?”
管子对曰:“好讥而不乱,亟变而不变,时至则为,过则去。
王数不可豫致。
此五家之国准也。”
譯文
桓公说:"上述五个朝代,已经概括了人们所知的各种办法了。
以后成王业的君主如何,可以再谈一谈么?"管仲回答说:"重视调查而做到有条不紊,积极改革而不留恋过去,条件成熟就应当实行,条件已变就应放弃。
成王业的具体政策是不能事前安排好的。
这里所说,只能是五家的平准措施。"
80章 轻重甲
桓公曰:“轻重有数乎?”
管子对曰:“轻重无数,物发而应之,闻声而乘之。
故为国不能来大下之财,致天下之民,则国不可成。”桓公曰:“何谓来天下之财?”
管子对曰:“昔者桀之时,女乐三万人,端譟晨,乐闻于三衢,是无不服文绣衣裳者。
伊尹以薄之游女工文绣篡组,一纯得粟百钟于桀之国。
夫桀之国者,天子之国也,桀无天下忧,饰妇女钟鼓之乐,故伊尹得其粟而夺之流。
此之谓来天下之财。”桓公曰:“何谓致天下之民?”
管子对曰:“请使州有一掌,里有积五窌。
民无以与正籍者予之长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长度。
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不资者得振,则天下之归我者若流水,此之谓致天下之民。
故圣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动言摇辞,万民可得而亲。”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说:"掌握轻重之策有定数么?"管仲回答说:"掌握轻重之策没有定数。
物资一动,措施就要跟上;听到消息,就要及时利用。
所以,建设国家而不能吸引天下的财富,招引天下的人民,则国家不能成立。"
桓公说:"何谓吸引天下的财富?"管仲回答说:"从前夏桀时,女乐有三万人,端门的歌声,清晨的音乐,大路上都能听到;她们无不穿着华丽的衣服。
伊尹便叫薄地无事可做的妇女,织出各种华美的彩色丝绸。
一匹织物可以从夏桀那里换来百钟粮食。
桀的国家是天子之国,但他不肯为天下大事忧劳,只追求女乐享乐,所以伊尹便取得了他的粮食并操纵了他的市场商品流通。
这就叫作吸引天下的财富。"
桓公说:"何谓招引天下的人民?"管仲回答说:"请在每个州设一个主管官吏,在每个里贮备五窖存粮。
对那种纳不起税的穷苦人家给予长期借贷,对那种无力埋葬死者的穷苦人家,给予安葬费用。
如做到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到安葬,穷者得到救济,那么,天下人归附我们就会象流水一样。
这就叫作招引天下的人民。
所以。
圣明君主善于利用不属于自己所有的财富,善于役使不属于自己统辖的人民,一旦发出号召,就能使万民亲近。"
桓公说:"好。"
桓公问管子曰:“夫汤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
管子对曰:“桀者冬不为杠,夏不束柎,以观冻溺。
弛牝虎充市,以观其惊骇。
至汤而不然。
夷兢而积粟,饥者食之,寒者衣之,不资者振之,天下归汤若流水。
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桓公曰:“桀使汤得为是,其故何也?”管子曰:“女华者,桀之所爱也,汤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汤事之以千金。
内则有女华之阴,外则有曲逆之阳,阴阳之议合,而得成其天子。
此汤之阴谋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商汤仅用七十里的‘薄’地,就兼并了桀的天下,其原因何在呢?"管仲回答说:"梁不许百姓冬天在河上架桥,夏天在河里渡筏,以便观赏人们受冻和受淹的情况。
他把雌虎放在市街上,以便观赏人们惊骇的情态。
商汤则不是如此。
收贮蔬菜和粮食,对饥饿的人给饭吃,对挨冻的人给衣穿,对贫困的人给予救济,天下百姓归附商场如流水,这就是夏架丧失天下的原因。"
桓公说:"夏桀何以导致商汤达到这种目的呢?"管仲说:"女华,是桀所宠爱的妃子,汤用千金去贿赂她;曲逆,是桀所亲近的大臣,汤也用千金去贿赂他。
内部有女华的暗中相助,外则有曲逆公开相助,暗地与公开计议相配合,而汤得成其为天子。
这是商场的机密策略。"
桓公曰:“轻重之数,国准之分,吾已得而闻之矣,请问用兵奈何?”
管子对曰:“五战而至于兵。”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请战衡,战准,战流,战权,战势。
此所谓五战而至于兵者也。”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说:"轻重的理财之法,国准的五种区别,我都已知道了,请问用兵怎么办?"管仲回答说:"经过五个方面的战斗就可以作用到军事上了。"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说:"请在平衡供求上作战,在调节物价上作战,在物资流通上作战,在运用权术上作战,在利用形势上作战。
这就是所谓经过五个方面的战斗就可以作用到军事上了。"
桓公说:"好。"
桓公欲赏死事之后,曰:“吾国者,衢处之国,馈食之都,虎狼之所栖也,今每战舆死扶伤,如孤,茶首之孙,仰倳戟之宝,吾无由与之,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吾国之豪家,迁封、食邑而居者,君章之以物则物重,不章以物则物轻;守之以物则物重,不守以物则物轻。
故迁封、食邑、富商、蓄贾、积余、藏羡、跱蓄之家,此吾国之豪也,故君请缟素而就士室,朝功臣、世家、迁封、食邑、积余、藏羡、跱蓄之家曰:‘城肥致冲,无委致围。
天下有虑,齐独不与其谋?子大夫有五谷菽粟者勿敢左右,请以平贾取之子。
’与之定其券契之齿。
釜鏂之数,不得为侈弇焉。
困穷之民闻而籴之,釜鏂无止,远通不推。
国粟之贾坐长而四十倍。
君出四十倍之粟以振孤寡,牧贫病,视独老穷而无子者;靡得相鬻而养之,勿使赴于沟浍之中,若此,则士争前战为颜行,不偷而为用,舆死扶伤,死者过半。
此何故也?士非好战而轻死,轻重之分使然也。”
譯文
桓公想对死难者的后代进行抚恤,他说:"我们国家,是处在四面受敌地位的国家,是依靠国外输入粮食的国家,又是虎狼野兽栖息的山区。
现在每次战争都有死伤。
对于死难者的孤儿:那些白发老人的孙子,对靠丈夫当兵过活的寡妇,没有东西救济他们,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我们国家的豪门大族:那些升大官、有采邑囤积财物的人们,国君若控制这些人的财物,市场物价就可以上涨,不控制就下降;若把这些人的财物掌握起来,物价就可以上涨,不掌握就下降。
因为当大官的、有采邑的、富商、蓄贾、积余财的、藏盈利的、囤积财物的人家,都是我们国家的富豪。
所以,国君要穿上白布丧衣到官府去,召集那些功臣、世家、当大官的、有采邑的、积余财的、藏盈利的、囤积财物的人家,对他们说:‘城防不固容易被敌人攻破,没有粮食贮备容易被敌人围困,天下各国都如此,齐国怎么能不加以考虑呢?你们各位大夫凡存有粮食的都不可自由处理。
要用平价向你们收购。
’接着就定好合同。
粮食数量,不许他们夸大或缩小。
这样一来,缺粮无粮的百姓,都闻风而纷纷买粮,买多的、买少的,络绎不绝;远道的、近道的,不推而自来。
国内粮价坐涨达四十倍。
国君就可以拿出四十倍的粮食来赈济孤儿寡妇,收养贫病之人,照顾穷而无子的孤老。
使他们不至于卖身为奴而得到生活供养,也使他们不至于死于沟壑。
这样,广大战士就会争先作战而勇往直前,不贪生惜命而为国效力,舆死扶伤,为国牺牲者可达到半数以上。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战士们并非好战而轻死,是轻重之术的作用使之如此的。"
桓公曰:“皮、干、筋、角之征甚重。
重籍于民而贵市之皮、干、筋、角,非为国之数也。”
管子对曰:“请以令高杠柴池,使东西不相睹,南北不相见。”桓公曰:“诺。”行事期年,而皮、干、筋、角之征去分,民之籍去分。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何故也?”
管子对曰:“杠、池平之时,夫妻服簟,轻至百里,今高杠柴池,东西南北不相睹,天酸然雨,十人之力不能上;广泽遇雨,十人之力不可得而恃。
夫舍牛马之力所无因。
牛马绝罢,而相继死其所者相望,皮、干、筋、角徒予人而莫之取。
牛马之贾必坐长而百倍。
天下闻之,必离其牛马而归齐若流。
故高杠柴池,所以致天下之牛马而损民之籍也,《道若秘》云:‘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
’”
譯文
桓公说:"皮、干、筋、角四种兵器材料的征收太重了。
由于重征于百姓而使市场上皮、干、筋、角的价格昂贵,这不是治国之法。"
管仲回答说:"请下令修筑高桥深池,使行人站在桥东看不到桥西,站在桥南看不到桥北。"
桓公说:"可以。"
过了一年,皮、干、筋、角的征收减少一半。
人民在这方面的负担也就减少了一半。
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桥和池平坦的时候,夫妻两人拉着车子,可以轻松地走百里路。
现在高架桥而深挖池,东西南北的行人互相看不到对方,一旦天下小雨,十个人的力量也不能推车上桥;洼地遇雨,十个人的力量也靠不住。
除了利用牛马的力量别无其他方法。
牛马骡被累坏了,而且不断死在路上,牛马的皮、干、筋、角白送都没有人要。
牛马的价格也必然上涨百倍。
天下各诸侯听到这个消息,势必象流水一样赶着牛马到齐国抛卖。
所以,高架桥而深挖池,正是用来招引天下的牛马而减少人民这项负担的办法。
诚如《道若秘》所说:‘重视财物的生产,不如重视财物的收聚。
’"
桓公曰:“弓弩多匡者,而重籍于民,奉缮工,而使弓弩多匡者,其故何也?”
管子对曰:“鹅骛之舍近,鹍鸡鹄之通远。
鹄鹍之所在,君请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诺。”行事期年,而上无阙者,前无趋人。
三月解,弓弩无匡者。
召管子而问曰,“此何故也?”
管子对曰:“鹄鹍之所在,君式璧而聘之。
菹泽之民闻之,越平而射远,非十钧之弩不能中鹍鸡鹄。
彼十钧之弩,不得擏不能自正。
故三月解医而弓弩无匡者,此何故也?以其家习其所也。”
譯文
桓公说:"我们的弓弯很多扭曲不好用的。
我们向百姓收取重税,养活工匠,而弓弩反多扭曲碍用,这个原因是什么?"管仲回答说:"鹅、鸭的窝巢很低,{昆鸟}鸡、天鹅和大鸨则飞行很高。
对于射有天鹅、{昆鸟}鸡的人家,请君上您送上玉壁去聘请他们。"
桓公说:"可以。"
过了一年,上面的弓弩供应没有短缺不足,眼前也没有随处奔走的闲人了。
三个月解开弓衣检查,弓弩也没有权曲不能用的了。
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对于射有天鹅、鹃鸡的人家,您用玉壁礼聘,住在水草丰茂地方的百姓们知道以后,就都要越过平地去远方射猎。
另外,没有三百斤拉力的硬弓,就不能射中鹃鸡、天鹅和大钨。
那些具有三百斤拉力的硬弓,如不使用矫正弓身的"非木扌敬",它本身是不会正的。
所以,三个月解开弓衣而弓弩没有扭曲碍用的,其原因何在呢?就是因为做弓的人家都熟悉这项专业的缘故。"
桓公曰:“寡人欲藉于室屋。”
管子对曰:“不可,是毁成也。”“欲藉于万民。”管子曰:“不可,是隐情也。”“欲藉于六畜。”
管子对曰:“不可,是杀生也。”“欲藉于树木。”
管子对曰:“不可,是伐生也。”“然则寡人安藉而可?”
管子对曰:“君请藉于鬼神。”桓公忽然作色曰:“万民、室屋、六畜、树木且不可得藉:鬼神乃可得而藉夫?”
管子对曰:“厌宜乘势,事之利得也;计议因权,事之囿大也。
王者乘势,圣人乘幼,与物皆宜。”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昔尧之五吏五官无所食,君请立五厉之祭,祭尧之五吏,春献兰,秋敛落;原鱼以为脯,鲵以为殽。
若此,则泽鱼之正,伯倍异日,则无屋粟邦布之藉。
此之谓设之以祈祥,推之以礼义也。
然则自足,何求于民也?”
譯文
桓公说:"我想要征收房屋税。"
管仲回答说:"不行,这等于毁坏房屋。"
又说:"我想征人口税。"
管仲回答说:"不行,这等于让人们抑制情欲。"
又说:"我想要征收牲畜税。"
管仲回答说:"不行,这等于叫人们宰杀幼畜。"
又说:"我想征收树木税。"
管仲回答说:"不行,这等于叫人们砍伐幼树。"
"那么,我征收什么税才行呢。"
管仲回答说:"请您向鬼神征税。"
桓公很不高兴地说:"人口、房屋、牲畜、树木尚且不能征税,还能向鬼神征税么?"管仲回答说:"行事合宜而乘势,就可以得到好处;谋事利用权术,就可以得到大助。
王者善于运用时势,圣人善于运用神秘,使万事各得其宜。"
桓公说:"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从前尧有五个功臣,现在无人祭袍,君上您建立五个死者的祭祀制度,让人们来祭祀尧的五个功臣。
春天敬献兰花,秋天收新谷为祭;用生鱼做成色干祭品,用小鱼做成菜肴祭品。
这样,国家的鱼税收入可以比从前增加百倍,那就无需敛取罚款和征收人口税了。
这就叫作举行了鬼神祭袍,又推行了礼义教化。
既然自己满足了财政需要,何必再向百姓求索呢?"
桓公曰:“天下之国,莫强于越,今寡人欲北举事孤竹、离枝,恐越人之至,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君请遏原流,大夫立沼池,令以矩游为乐,则越人安敢至?”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隐三川,立员都,立大舟之都。
大身之都有深渊,垒十仞。
令曰:‘能游者赐千金。
’未能用金千,齐民之游水,不避吴越。”桓公终北举事于孤竹、离校。
越人果至,隐曲蔷以水齐。
管子有扶身之士五万人,以待战于曲菑,大败越人。
此之谓水豫。
譯文
桓公说:"天下各国,没有比越国再强的了。
现在我想北伐孤竹、离枝,恐怕越国乘虚而至,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么?"管仲回答说:"请君上阻住原山的流水,让大夫建筑游水大池,让人们跳水游水为乐。
这样,越国还敢于乘虚而至么?"桓公说:"具体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请下令修筑三川、建圆形水池,还要修造能行大船的湖。
这个行大船的湖应有深渊,深度达七十尺。
然后下令说:‘能游者赏十金。
’还没有用去千金,齐国人的游泳技术就不弱于吴越的人了。"
桓公终于北伐孤竹和离枝。
越国果然兵到,筑堤屯堵淄水的曲处淹灌齐国。
但管仲有善于游泳的战士五万人,应战于淄水的曲处,大败越军。
这叫作水战的预有所备。
齐之北泽烧,火光照堂下。
管子入贺桓公曰:“吾田野辟,农夫必有百倍之利矣。”是岁租税九月而具,粟又美。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何故也?”
管子对曰:“万乘之国、千乘之国,不能无薪而炊。
今北泽烧。
莫之续,则是农夫得居装而卖其薪荛,一束十倍。
则春有以倳耜,夏有以决芸。
此租税所以九月而具也。”
譯文
齐国的北部草泽发生大火,火光照射到齐国的朝堂之下。
管仲祝贺桓公说:"我国的土地将得到开辟,农民也一定有百倍的财利可得了。"
当年的租税果然在九月就交纳完毕,粮食的收成也好。
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任何万乘之国或千乘之国,做饭都不能没有柴草。
现在北部草泽起火,柴草无以为继,这样,农夫从容装车出卖薪柴,一捆柴草可以价高十倍。
春天得以耕种土地,夏天得以除草耘苗。
这就是租税能在九月交纳完毕的原因。"
桓公忧北郭民之贫、召管子而问曰、“北郭者,尽屦缕之甿也,以唐园为本利,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请以令:禁百钟之家不得事鞒,千钟之家不得为唐园,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树葵菜,若此,则空闲有以相给资,则北郭之甿有所雠。
其手搔之功,唐园之利,故有十倍之利。”
譯文
桓公忧虑北郭百姓的贫苦生活,召见管仲询问说:"住在北郭的都是编织草鞋的贫民,又以种菜为主要收入来源,有办法帮助他们么?"管仲回答说:"请下令:有百钟存粮的富家不得做鞋,有千钟存粮的富家不得经营菜园,住在城郊三百步以内的家庭不得自种蔬菜。
这样失业的人家就可以得到帮助,北郭的贫民就可以打开产品销路。
他们的劳动成果和菜园收入,都将由此有十倍的大利。"
管子曰:“阴王之国有三,而齐与在焉。”桓公曰:“此若言可得闻平?”
管子对曰:“楚有汝、汉之黄金,而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此阴王之国也。
且楚之有黄金,中齐有蔷石也。
苟有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
使夷吾得居楚之黄金,吾能令农毋耕而食,女毋织而衣。
今齐有渠展之盐,请君伐菹薪,煮沸火水为盐,正而积之。”桓公曰:“诺。”十月始正,至于正月,成盐三万六千钟。
召管子而问曰:“安用此盐而可?”
管子对曰:“孟春既至,农事且起。
大夫无得缮冢墓,理宫室,立台榭,筑墙垣。
北海之众无得聚庸而煮盐。
若此,则盐必坐长而十倍。”桓公曰:“善。
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粜之梁、赵、宋、卫、濮阳,彼尽馈食之也。
国无盐则肿,守圉之国,用盐独甚。”桓公曰:“诺。”乃以令使粜之,得成金万一千余斤。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安用金而可?”
管子对曰:“请以令使贺献、出正籍者必以金,金坐长而百倍。
运金之重以衡万物,尽归于君。
故此所谓用若挹于河海,若输之给马。
此阴王之业。”
譯文
管仲说:"大地资源最丰富的国家有三个,齐国也在其内。"
桓公说:"这话的涵义能说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楚国有汝河、汉水的黄金,齐国有渠展所产的盐,燕国也有辽东所产的盐。
这当然是大地资源丰富的国家。
不过楚国的拥有黄金,相当于齐国的拥有甾石,如果经营不好,运用不当,天下也是不以为贵的。
若是我管夷吾拥有楚国的黄金,就可以使农民不耕而食,妇女不织而衣了。
现今齐国既拥有渠展的盐产,就请君上您下令砍柴煮盐,然后由政府征收而积存起来。"
桓公说:"好。"
从十月开始征集,到次年正月,共有成盐三万六干钟。
于是召见管仲询问说:"这些盐要怎样经营运用?"管仲回答说:"初春一到,农事即已开始,规定各大夫家里不得修坟、修屋、建台榭和砌墙垣。
同时就规定北海沿岸的人们不得聚众雇人煮盐。
这样,盐价一定要上涨十倍。"
桓公说:"好。
下一步如何行事?"管仲回答说:"请下令卖到梁、赵、宋、卫和淄阳等地。
它们都是靠输入食盐过活的。
国内无盐则人们浮肿,守卫自己国家,用盐特别重要。"
桓公说:"好。"
于是下令出卖,共得黄金一万一千多斤。
桓公又召见管仲询问说:"如何用这些黄金呢?"管仲回答说:"请下令规定,凡朝贺献礼或交纳捐税的都必须使用黄金,金价将上涨百倍。
运用黄金的高价收入,来折算收购各种物资,一切财富就全都归于君上了。
所以,这就是所谓用财象从河海中取水一样丰富,又像不断地送来计算钱数的筹码一般。
这就是大地资源丰富国家的事业。"
管子曰:“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干金之贾,百乘之国必有百金之贾,非君之所赖也,君之所与。
故为人君而不审其号令,则中一国而二君二王也。”桓公曰:“何谓一国而二君二王?”
管子对曰:“今君之籍取以正,万物之贾轻去其分,皆入于商贾,此中一国而二君二王也。
故贾人乘其弊以守民之时,贫者失其财,是重贫也;农夫失其五谷,是重竭也。
故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其山林、菹泽、草莱,不可以立为天下王。”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山林、菹泽、草莱者,薪蒸之所出,牺牲之所起也。
故使民求之,使民藉之,因此给之。
私爱之于民,若弟之与兄,子之与父也,然后可以通财交殷也,故请取君之游财,而邑里布积之。
阳春,蚕桑且至,请以给其口食曲之强。
若此,则絓丝之籍去分而敛矣。
且四方之不至,六时制之:春日倳耜,次日获麦,次日薄芋,次日树麻,次日绝菹,次日大雨且至,趣芸壅培。
六时制之,臣给至于国都。
善者乡因其轻重,守其委庐,故事至而不妄。
然后可以立为天下王。”
譯文
管仲说:"万乘之国如有万金的大商人,千乘之国如有千金的大商人,百乘之国如有百金的大商人,他们都不是君主所依靠的,而是君主所应剥夺的对象。
所以,为人君而不严格注意号令的运用,那就等于一个国家存在两个君主或两个国王了。"
桓公说:"何谓一国而存在两个君主或两个国王呢?"管仲回答说:"现在国君收税采用直接征收正税的形式,老百姓的产品为交税而急于抛售,往往降价一半,落入商人手中。
这就相当于一国而二君二王了。
所以,商人乘民之危来控制百姓销售产品的时机,使贫者丧失财物,等于双重的贫困;使农夫失掉粮食,等于加倍的枯竭。
故为人君主而不能严格控制其山林、沼泽和草地,也是不能成就天下王业的。"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管仲回答说:"山林、沼泽和草地,是出产柴薪的地方,也是出产牛羊等祭祀用物的地方。
所以,应当让百姓到那里去开发,去追捕渔猎,然后由政府供应他们。
对百姓的爱护,能够像弟之与兄,子之与父的关系一样,然后就可以沟通财利,直接相互支援了。
因此,再请君上拿出一部分余钱,把它分别存放在各个邑里。
阳春,养蚕季节一到,就用这笔钱预借给百姓,作为他们买口粮、买养蚕工具的本钱。
这样一来,国家对丝的征收也可以减少一半。
如果这样做四方百姓还不来投奔我国,那就还要掌握好六个时机:春天的耕地时机,下一步的收麦时机,再其次的种芋时机,再其次的种麻时机,再其次的除草时机,最后是大雨季节将临、农田的锄草培土时机。
抓好这六个时节的农贷,老百姓就将被贷款吸引到我们国都来了。
善治国者,一向是利用轻重之术,掌握充足的钱物贮备,所以,事件发生不至于混乱。
这而后,才可以成就天下的王业。"
管子曰:“一农不耕,民或为之饥;一女不织,民或为之寒。
故事再其本,则无卖其子者;事三其本,则衣食足;事四其本,则正籍给;事五其本,则远近通,死得藏。
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无止,是使奸涂不可独行,遗财不可包止。
随之以法,则是下艾民。
食三升,则乡有正食而盗;食二升,则里有正食而盗;食一升,则家有正食而盗。
今操不反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求民之毋失,不可得矣。
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财,无有者卖其衣屦,农夫粜其五谷,三分贾而去。
是君朝令一怒,布帛流越而之天下。
君求焉而无止,民无以待之,走亡而栖山阜。
持戈之士顾不见亲,家族失而不分,民走于中而士遁于外。
此不待战而内败。”
譯文
管仲说:"一个农民不耕田,人民就有可能挨饿;一个妇女不织布,人民就有可能受冻。
农事收益达到工本的两倍,农民就没有卖儿卖女的;三倍,则衣食充足;四倍,则赋税有保证;五倍,则余粮远近流通,死人也得到妥善地安葬。
农事收益若达不到工本两倍,君主又不停地征收苛捐杂税,那就路右盗贼,单人不敢走路,钱财不敢放在手里了。
国家如果再用法律镇压,就等于暗中谋害百姓。
五谷中只有三谷成熟,每个乡就会有因饥饿而偷盗的;五谷中只二谷成熟,每个里就会有因饥饿而偷盗的;五谷中只能收到一熟,每个家庭都会有因饥饿而偷盗的了。
如果人们老是干着不够本钱的职业,吃着涨价四十倍的口粮,还想要他们不流离失所,是办不到的。
加上君上早上下令征税,晚上就限令交齐,有钱人家拿得出来,穷苦人家只好变卖衣物,农民卖粮交税,仅能按十分之三的价钱出售。
这就等于国君的朝廷命令一过头,财物就流失于天下了。
国君对百姓的征敛没有止境,百姓无力应付,就只好逃亡而进入山林。
战士见不到自己亲人,家庭破灭而不能各自存在。
平民在国内流亡,而士人逃奔国外,这样,不用战争就会从内部垮台的。"
管子曰:“今为国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
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今君躬犁垦田,耕发草土,得其谷矣。
民人之食,有人若干步亩之数,然而有饿馁于衢闾者何也?谷有所藏也。
今君铸钱立币,民通移,人有百十之数,然而民有卖子者何也?财有所并也。
故为人君不能散积聚,调高下,分并财,君虽强本趣耕,发草立币而无止,民犹若不足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今欲调高下,分并财,散积聚。
不然,则世且并兼而无止,蓄余藏羡而不息,贫贱鳏寡独老不与得焉。
散之有道,分之有数乎?”
管子对曰:“唯轻重之家为能散之耳,请以令轻重之家。”恒公曰:“诺。”东车五乘,迎癸乙于周下原。
桓公问四因与癸乙、管子、宁戚相与四坐,桓公曰:“请间轻重之数。”癸乙曰:“重籍其民者失其下,数欺诸侯者无权与。”管子差肩而问曰:“吾不籍吾民,何以奉车革?不籍吾民,何以待邻国?”癸乙曰:“唯好心为可耳!夫好心则万物通,万物通则万物运,万物运则万物贱,万物贱则万物可因。
知万物之可因而不因者,夺于天下。
夺于天下者,国之大贼也。”桓公曰,“请问好心万物之可因?”癸乙曰:“有余富无余乘者,责之卿诸侯;足其所,不赂其游者,责之令大夫。
若此则万物通,万物通则万物运,万物运则万物贱,万物贱则万物可因矣。
故知三准同策者能为天下,不知三准之同策者不能为天下。
故申之以号令,抗之以徐疾也,民乎其归我若流水。
此轻重之数也。”
譯文
管仲说:"现今主持国家拥有土地治理人民的君主,要注重四时农事,保证粮食贮备。
国家财力充足,远方的人们就能自动迁来;荒地开发得好,本国的人民才能安心留住。
粮食富裕,人们就知道礼节;衣食丰足,人们就懂得荣辱。
现在君上亲身示范犁田垦地,开发草土,是可以得到粮食的。
人民的口粮,每人也有一定数量的土地保证。
然而大街小巷为什么还有挨饿受冻的人呢?这是因为粮食被人囤积起来了。
现在君上铸造钱币,人民用来交易,每人也合有几百几十的数目。
然而为什么还有卖儿卖女的呢?这是因为钱财被人积聚起来了。
所以,作为人君,不能分散囤积的粮食,调节物价的高低,分散兼并的财利,即使他加强农业,督促生产,无休止地开发荒地和铸造钱币,人民也还是要贫穷的。"
桓公问管仲说:"现在我想调节物价高低,分散兼并的财利,散开囤积的粮食,否则社会上将会无休止地兼并,不停息地积累,贫贱、鳏寡以及老而无子的人们就将生活无着了。
那么,这种‘散’和‘分’都有什么办法呢?"管仲回答说:"只有精通轻重之术的专家能解决这个分散的问题,请下令召见精通轻重之术的专家好了。"
桓公说:"好。"
于是束车五乘,从周下原接来癸乙。
桓公与癸乙、管仲、宁戚四人坐定。
桓公说:"请问关于轻重之术?"癸乙说:"向人民征税过重,就失掉人民支持;对各国诸侯多次失信,就没有盟国追随。"
管仲肩挨肩地问他说:"我不向人民征税,用什么供养军队?不向人民征税,靠什么抵御邻国入侵?"癸乙说:"只有弄空豪门贵族的积财才行。
弄空他们的积财则货物有无相通,有无相通则货物流入市场,流入市场则物价下跌,物价下跌则万物可以利用了。
懂得万物可以利用而不用,财货就流失到其他国家,流失到其他国家,是本国的大害。"
桓公说:"请问弄空豪门贵族的积财而使财货可以利用的做法。"
癸乙回答说:"国内财货有余但战车不足,就责成卿和附庸诸侯提供出来。
个人家资富足但不拿外事费用,就责成令和大夫提供出来。
这样财货就可以有无相通,有无相通则财货可以流入市场,流入市场则物价下降,物价下降则财货可以利用。
所以,懂得三种调节措施依据同一政策的人,才能够主持天下,不懂就不能主持天下。
所以要把这种措施用号令明确起来,配合以缓急合宜的步骤,天下百姓就会象流水般地归附于我们。
这就是轻重之术。"
桓公问于管子曰:“今倳戟十万,薪菜之靡日虚十里之衍;顿戟一譟,而靡币之用日去千金之积。
久之,且何以待之?”
管子对曰:“粟贾平四十,则金贾四千。
粟贾釜四十则钟四百也,十钟四千也,二十钟者为八千也。
金贾四千,则二金中八千也。
然则一农之事,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钟,一农之事乃中二金之财耳。
故粟重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两者不衡立,故善者重粟之贾。
釜四百,则是钟四千也,十钟四万,二十钟者八万。
金贾四千,则是十金四万也,二十金者为八万。
故发号出令,曰一农之事有二十金之策。
然则地非有广狭,国非有贫富也,通于发号出令,审于轻重之数然。”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现在十万甲兵,每天烧柴与吃菜的消耗可以用掉十里平原的收入;一次战争,每天的费用可以用掉千金的积蓄。
久而久之,怎样维持下去?"管仲回答说:"粮食的中等价格每釜四十钱,而金价为每斤四千钱。
按粮价每釜四十钱计算,每钟才四百,二十钟才是八千钱。
金价按每斤四千计算,两斤就是八千钱。
这样,一个农民每年耕地百亩,百亩的收成不过二十钟,一个农民的耕作仅合两斤黄金的价值。
粮贵黄金就贱,黄金贵粮食就贱,两者涨落刚好相反。
所以,善于治国的人就是要提高粮食价格。
如每釜提为四百,每钟就是四千钱,十钟四万,二十钟就是八万。
金价每斤仍为四千,十斤才是四万,二十斤才八万。
这样,君主一发号令,就能使一个农民一年的耕作有了二十斤黄金的收入。
由此可见,国土不在广狭,国家不在贫富,关键在于善于发号施令和精通轻重之术。"
管子曰:“湩然击鼓,士愤怒;枪然击金,士帅然。
策桐鼓从之,舆死扶伤,争进而无止。
口满用,手满钱,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禄重赏之所使也。
故轩冕立于朝,爵禄不随,臣不为忠;中军行战,委予之赏不随,士不死其列陈。
然则是大臣执于朝,而列陈之士执于赏也。
故使父不得子其子,兄不得弟其弟,妻不得有其夫,唯重禄重赏为然耳,故不远道里而能威绝域之民,不险山川而能服有恃之国,发若雷霆,动若风雨,独出独入,莫之能圉。”
譯文
管仲说:"咚咚击鼓,战士就愤怒前进;锵锵鸣金,战士就肃然而停。
继续用战鼓驱动他们,则有的战死,有的受伤,不停地争相前进。
他们战斗得口角流沫,手满伤痍,并不是重在报父母之仇,而是厚赏重禄使之如此的。
所以君相在朝廷上,如果安排的爵禄跟不上,臣下就不肯尽忠;统帅在行军中,如果提供的奖赏跟不上,士卒就不肯死战。
由此看来,大臣是被朝廷制约着,而打仗的战士是被奖赏制约着的。
所以,要使作父亲的舍得出自己的儿子,作哥哥的舍得出自己的弟弟,作妻子的舍得让丈夫牺牲,唯有重禄重赏才可以做到。
能够做到了,将士们就可以不怕远征,而威震边地的臣民;不怕险阻,而征服有险可守的国家;发兵像雷霆一样猛烈,动兵像风雨一样迅速,独出独入,任何力量都抵挡不住。
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于天下而伤寡人,寡人之行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吴越不朝,珠象而以为币乎?发、朝鲜不朝,请文皮、服而为币乎?。
禺氏不朝,请以白璧为币乎?昆仑之虚不朝,请以璆琳、琅玕为币乎?故夫握而不见于手,含而不见于口,而辟千金者,珠也;然后,八千里之吴越可得而朝也。
一豹之皮,容金而金也;然后,八千里之发、朝鲜可得而朝也。
怀而不见于抱,挟而不见于掖,而辟千金者,白璧也;然后,八千里之禺氏可得而朝也。
簪珥而辟千金者,璆琳、琅玕也;然后,八千里之昆仑之虚可得而朝也。
故物无主,事无接,远近无以相因,则四夷不得而朝矣。”
譯文
桓公说:"四夷不肯臣服,他们的叛逆政策怕会影响天下而使我受害,我们有办法解决么?"管仲回答说:"吴国和越国不来朝拜,就用他们所产的珍珠和象牙作为货币。
发和朝鲜不来朝拜,就用他们的高贵皮张和皮服作为货币。
北方的禺氏不来朝拜,就用他们所产的玉壁作为货币。
西方的昆仑虚不来朝拜,就用他们所产的良玉美石作为货币。
所以,那种拿在手里或含在口里看不见而价值于金的东西,是珍珠;用它作货币,八千里外的吴越就可以来臣服朝拜了。
一张豹皮,是价值干金的;用它作为货币,八千里外的发和朝鲜就可以来朝拜了。
揣在怀里或挟在腋下都不显眼而价值干金的,是白玉,用它作货币,八千里外的禺氏就来臣服朝拜了。
发替耳饰之类而能价值千金的东西,是良玉 琳和美石琅汗,用它们作为货币,八千里外的昆仑虚就来朝拜了。
所以,对这些宝物若无人主持管理,对各地的经济事业若不去联系,远近各国不能互利,四夷也就不会前来朝拜了。"
81章 轻重乙
桓公曰,“天下之朝夕可定乎?”
管子对曰:“终身不定。”桓公曰:“其不定之说,可得闻乎?”
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
天子中而立,国之四面,面万有余里。
民之入正籍者亦万有余里。
故有百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十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倪而是者。
则远者疏,疾怨上。
边境诸侯受君之怨民,与之为善,缺然不朝,是无子塞其涂。
熟谷者去,天下之可得而霸?”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与之立壤列天下之旁,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兼霸之壤三百有余里,佌诸侯度百里,负海子男者度七十里,若此则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
然则小不能分于民,准徐疾羡不足,虽在下不为君忧。
夫海出泲无止,山生金木无息,草木以时生,器以时靡币,泲水之盐以日消。
终则有始,与天壤争,是谓立壤列也。”
譯文
桓公说:"天下的物价涨跌可以使之停止么?"管仲回答说:"永远不应当使之停止。"
桓公说:"其永远不应使之停止的有关理论,可以讲给我听听么?"管仲回答说:"国土的东西距离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
天子在中央,国之四面,每面距离都有一万多里,百姓交纳贡赋远的也要走一万多里。
因此,有用百倍的劳力而送不到的,有用十倍劳力而送不到的,也有转瞬即到的。
距离远的关系也就疏远,怨恨君主。
边境诸侯收罗这些怨民,同他们亲善拉拢,以致缺空不来朝拜。
这种情况等于是天子自己阻塞了统治的通道。
精通粮食经济的官员都走了,还能够掌握天下什么事情?"桓公说:"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请在天下四方建立‘壤列’制度,天子在中央,统治地方千里,大诸侯国三百多里,普通诸侯国大约百里,靠海的子爵、男爵大约七十里。
这样就像胸使用臂,臂使用指一样方便。
那么,小财小利都不会被民侵占,调节供求缓急,利用物价高低,虽在基层也不至给君主带来忧虑了。
海不断出产盐,山不断出产金属和木材,草木到时生长,器物到时毁灭,海盐也会到时候用完。
就是完了又会重新开始,与天地的运动变化并行不止,这就是建立‘壤列’制度来永远利用物价涨跌的理论。"
武王问于癸度曰:“贺献不重,身不亲于君;左右不足,友不善于群臣。
故不欲收穑户籍而给左右之用,为之有道乎?”癸度对曰:“吾国者衢处之国也,远秸之所通、游客蓄商之所道,财物之所遵。
故苟入吾国之粟,因吾国之币,然后,载黄金而出。
故君请重重而衡轻轻,运物而相因,则国策可成。
故谨毋失其度,未与民,可治?”武王曰:“行事奈何?”癸度曰:“金出于汝、汉之右衢,珠出于赤野之末光,玉出于禺氏之旁山。
此皆距周七千八百余里,其涂远,其至阨。
故先王度用于其重,因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
故先王善高下中币,制下上之用,而天下足矣。”
譯文
周武王曾问癸度说:"对天子的献礼不丰厚,天子就不亲近;不能满足左右的要求,又得不到君臣的爱戴。
如不想挨家挨户征税又能满足左右的需要,该怎么办呢?"癸度回答说:"我国是四通八达的国家,远道交纳赋税从这里通过,游客蓄商从这里经过,资财货物从这里转运。
因此,只要他们吃我国的粮食,用我国的货币,然后,总是用黄金来支付的。
所以,君上要提高黄金价格并用来购买降价的普通万物,然后再掌握万物而互相利用,国家的理财政策就成功了。
所以,要严肃地不忘记理财的谋划,否则,怎么能治理百姓?"武王说:"具体做法如何?"癸度说:"黄金产在汝河、汉水的右面一带,珍珠产在赤野的末光,玉产在禺氏的旁山。
这些东西都与周朝中央相距七千八百里,路途遥远,运来困难。
所以先王分别按其贵重程度考虑使用,把珠玉定为上等货币,黄金定为中等货币,刀布作为下等货币。
先王就是妥善掌握黄金价格的高低,用来控制下币刀布和上币珠玉的作用,这就满足天下需要了。"
桓公曰,“衡谓寡人曰:‘一农之事必有一耜、一铫。
一镰、一鎒、一椎、一铚,然后成为农。
一车必有一斤、一锯、一釭、一钻、一凿、一銶、一轲,然后成为车。
一女必有一刀、一锥、一箴、一鉥,然后成为女。
请以令断山木,鼓山铁。
是可以无籍而用尽。
’”
管子对曰:“不可。
今发徒隶而作之,则逃亡而不守;发民,则下疾怨上,边竟有兵则怀宿怨而不战。
未见山铁之利而内败矣。
故善者不如与民,量其重,计其赢,民得其十,君得其三。
有杂之以轻重,守之以高下。
若此,则民疾作而为上虏矣。”
譯文
桓公说:"衡对我讲:‘一个农夫的生产,必须有犁、大锄、镰、小锄、 、短镰等工具,然后才能成为农夫。
一个造车工匠,必须有斧、锯、铁钉、钻、凿、钵和轴铁等工具,然后才能成为车匠。
一个女工,必须有刀、椎、针、长针等工具,然后才能成为女工。
请下令砍伐树木,鼓炉铸铁,这就可以不征税而保证财用充足。
’管仲回答说:"不可以。
如果派罪犯去开山铸铁,那就会逃亡而无法控制。
如果征发百姓,那就会怨恨国君;一旦边境发生战事,则必怀宿怨而不肯为国出力。
开山冶铁未见其利,而国家反遭‘内败’了。
所以,良好的办法不如交给民间经营,算好它的产值,计算它的赢利,由百姓分利七成,君主分利三成。
国君再把轻重之术运用在这个过程,用价格政策加以掌握。
这样,百姓就奋力劳动而甘听君主摆布了。"
桓公曰:“请问壤数。”
管子对曰:“河诸侯,亩钟之国也。
,山诸侯之国也。
河诸侯常不胜山诸侯之国者,豫戒者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夫河诸侯,亩钟之国也,故谷众多而不理,固不得有。
至于山诸侯之国、则敛蔬藏菜,此之谓豫戒。”桓公曰:“壤数尽于此乎?”
管子对曰:“未也。
昔狄诸侯,亩钟之国也,故粟十钟而锱金,程诸侯,山诸侯之国也,故粟五釜而锱金。
故狄诸侯十钟而不得倳戟,程诸侯五釜而得倳戟,十倍而不足,或五分而有余者,通于轻重高下之数。
国有十岁之蓄,而民食不足者,皆以其事业望君之禄也。
君有山海之财,而民用不足者,皆以其事业交接于上者也。
故租籍,君之所宜得也;正籍者,君之所强求也。
亡君废其所宜得而敛其所强求,故下怨上而令不行。
民,夺之则怒,予之则喜。
民情固然。
先王知其然,故见予之所,不见夺之理。
故五谷粟米者,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布者,民之通货也。
先王善制其通货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尽也。”
譯文
桓公说:"请问适应土地条件的理财方法。"
管仲回答说:"近河沃土的诸侯国,是亩产一钟的国家。
沙石之地,是山地的诸侯国。
但近河沃土的诸侯国反而常常赶不上山地诸侯国,这就是由于‘预有所备’。"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近河沃土的诸侯国,是亩产高达一钟的国家,粮多而不加管理,当然不能维持。
至于山地的诸侯国,则是节约粗米,贮藏蔬菜,这个就叫作‘预有所备’。"
桓公说:"适应土地条件的理财方法就到此为止了么?"管仲回答说:"没有。
从前有个狄诸侯,是亩产一钟粮食的国家,所以粮食十钟卖价才一锱金。
另外有个程诸侯,是山地的诸侯国,所以粮食五釜卖价就是-锱金。
问题是狄诸侯十钟而不能建立军队,程诸侯半钟而能建立。
或十倍而不足,或五分而有余,原因全在于通晓轻重之术和物价高低的理财方法。
国家有十年的粮食贮备,而人民的粮食还不够吃,人们就想用自己的事业求取君主的俸禄;国君有经营山海盐铁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还不充足,人们就想用自己的事业换取君主的金钱。
‘租籍’是君主应得的,‘正籍’是君主强征的。
亡国之君,废其所应得而取其所‘强征’,故百姓怨恨君主而政令无法推行。
百姓是予之则喜,夺之则怒,人情无不如此。
先王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在给予人民利益时,要求形式鲜明;在夺取人民利益时,则要求不露内情。
粮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货币,是人民的交易手段。
先王就是善于利用流通手段来控制主宰人民生命的粮食,所以就把百姓力量完全使用起来了。"
管子曰:“泉雨五尺,其君必辱;食称之国必亡,待五谷者众也。
故树木之胜霜露者不受令于天,家足其所者不从圣人。
故夺然后予,高然后下,喜然后怒,天下可举。”
譯文
管仲说:"好雨入地五尺,国君就说话不灵。
吃食足够的国家,反而必亡。
这都是因为手里备有余粮的人多起来了。
所以,不怕霜露的树木,不受天的摆布,自家能满足需求的人们,不肯服从君主。
所以,先夺取而后给予,先提高物价而后降低,先使百姓不满然后再使之喜悦,天下事就好办了。"
桓公曰:“强本节用,可以为存乎?”
管子对曰,“可以为益愈,而未足以为存也。
昔者纪氏之国强本节用者,其五谷丰满而不能理也,四流而归于天下。
若是,则纪氏其强本节用,适足以使其民谷尽而不能理,为天下虏。
是以其国亡而身无所处。
故可以益愈而不足以为存,故善为国者,天下下,我高;天下轻,我重;天下多,我寡。
然后可以朝天下。”
譯文
桓公说:"加强农业,节约开支,就可以使国家不亡么?"管仲回答说:"可以使经济情况更好些,而不能保证不亡。
从前,纪氏的国家就是加强农业节约开支的,但粮食丰富而不能经营管理,粮食便四下外流而归于天下各国。
这样,纪氏虽加强农业节约开支,但不能经营管理,恰恰使他的百姓粮食外流净尽而成为天的俘虏。
因而他自己也国亡而无处容身。
所以说只能使经济情况更好些,而不能保证不亡。
所以善于主持国家的,总是在各国物价降低时,我则使它提高;各国轻视此种商品时,我则重视;各国市场供过于求时,我则通过囤积使之供不应求。
这然后就可以统率天下了。"
桓公曰:“寡人欲毋杀一士,毋顿一戟,而辟方都二,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泾水十二空,汶、渊、洙浩满,三之於。
乃请以令使九月种麦,日至日获,则时雨未下而利农事矣。”桓公曰:“诺。”令以九月种麦,日至而获。
量其艾、一收之积中方都二。
故此所谓善因天时,辨于地利而辟方都之道也。
譯文
桓公说:"我要求不死一人,不动一哉而开凿大蓄水池两个,有办法做到么?"管仲回答说:"把小水按地形高下加以控制,汶、泗、洙、沿诸水的水量即可增加三倍。
于是请下令九月种麦,翌年夏至收割。
这样,在时雨未到之前,就有利于农事灌溉了。"
桓公说:"可以。"
便下令九月种麦,翌年夏至收割。
计算收获数量,一年收成的积蓄就等于大蓄水池两个。
所以这就是所谓善用天时,明察地利而开凿大蓄水池的方法。
管子入复桓公曰:“终岁之租金四万二千金,请以一朝素赏军士。”桓公曰:“诺。”以令至鼓期于泰舟之野期军士。
桓公乃即坛而立,宁戚、鲍叔、隰朋、易牙,宾须无皆差肩而立。
管子执枹而揖军士曰:“谁能陷陈破众者,赐之百金。”三问不对。
有一人秉剑而前,问曰:“几何人之众也?”管子曰:“千人之众。”“千人之众,臣能陷之。”赐之百金。
管子又曰:“兵接弩张,谁能得卒长者,赐之百金。”问曰:“几何人卒之长也?”管子曰:“千人之长。”“千人之长,臣能得之。”赐之百金。
管子又曰:“谁能听旌旗之所指,而得执将首者,赐之千金。”言能得者垒千人,赐之人千金。
其余言能外斩首者,赐之人十金。
一朝素赏,四万二千金廓然虚。
桓公惕然太息曰:“吾曷以识此?”
管子对曰:“君勿患。
且使外为名于其内,乡为功于其亲,家为德于其妻子。
若此,则士必争名报德,无北之意矣。
吾举兵而攻,破其军,并其地,则非特四万二千金之利也。”五子曰:“善。”桓公曰:“诺。”乃诫大将曰:“百人之长,必为之朝礼;干人之长,必拜而送之,降两级。
其有亲戚者,必遗之酒四石,肉四鼎;其无亲戚者,必遗其妻子酒三石,肉三鼎。”行教半岁,父教其子,兄教其弟,妻谏其夫,曰:“见其若此其厚,而不死列陈,可以反于乡乎?”桓公终举兵攻莱,战于莒必市里。
鼓旗未相望,众少未相知,而莱人大遁。
故遂破其军,兼其地,而虏其将。
故未列地而封,未出金而赏,破莱军,并其地,擒其君。
此素赏之计也。
譯文
管仲向桓公报告说:"全年的地租金额将得四万二千斤黄金,请在一天内全部预赏给战士。"
桓公说:"可以。"
便下令准备鼓旗于泰州之野召集军队战士。
桓公站在台上,宁戚、鲍叔、隰朋、易牙、宾须无都依次挨肩而立。
管仲拿着鼓槐向战士拱手为礼说:"谁能陷阵攻破敌众,赏黄金百斤。"
三次发问无人回答。
有一战士执剑向前询问说:"多少敌众呢?:管仲说:"千人之众。"
"千人之众,我可以攻破。"
于是赏给他一百斤黄金。
然后管仲又发问说:"在兵接管张的交战当中,谁能擒获敌军的卒长,赏黄金百斤。"
下面又询问说:"是多少人的卒长呢?"管仲说:"一千人的卒长。"
"千人的卒长,我可以擒到。"
于是赏给一百斤黄金。
管仲又发问说:"谁能按旌旗所指的方向,而得到敌军大将的首级,赏黄金千斤。"
回答可以得到的共有十人,每人都赏给一千斤黄金。
其余凡自说能够在外杀敌的,都赏给每人黄金十斤。
一早上的"预赏",四万二千斤黄金都光了。
桓公忧惧地叹息说:"我怎能理解这项措施呢?"管仲回答说:"君上不必忧虑。
让战士在外荣显于乡里,在内报功于双亲,在家有德于妻子,这样,他们必然要争取名声,图报君德,没有败退之心了。
我们举兵作战,能够攻破敌军,占领敌人土地,那就不只限于四万二千金的利益了。"
五人都说:"好。"
桓公也接着说:"可以。"
于是又告诫军中大将们说:"凡统领百人的军官拜见你们时,一定要按访问的礼节相待;统领干人的军官拜见你们时,一定要下阶两级拜而送之。
他们有父母的,一定要赏给酒四石、肉四鼎。
没有父母物,一定要赏给妻子酒三石,肉三鼎。"
这个办法实行才半年,百姓中父亲告诉儿子,兄长告诉弟弟,妻子劝告丈夫,说:"国家待我们如此优厚,若不死战于前线,还可以回到乡里来么?"桓公终于举兵攻伐莱国,作战于莒地的必市里。
结果是旗鼓还没有互相看到,军队多少还没有互相了解,莱国军队就大败而逃。
于是便破其军队,占其土地而虏其将领。
因此,还没有等到拿出土地封官,也没有等到拿出黄金行赏,便攻破了莱国的队伍,吞并了莱国的土地,擒获了他们的国君。
这便是预先行赏的计策。
桓公曰:“曲防之战,民多假贷而给上事者。
寡人欲为之出赂,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令富商蓄贾百符而一马,无有者取于公家。
若此,则马必坐长而百倍其本矣。
是公家之马不离其牧皂,而曲防之战赂足矣。”
譯文
桓公说:"曲防战役时,百姓有很多借债来供给国家军费的,我想替他们出钱偿还,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请您下令:令富商蓄贾凡握有百张债券的献马一匹,无马者可以向国家购买。
这样,马价一定自然上涨到百倍之多。
这也就是说,国家的马匹还没有离开马槽,曲防战役的费用就足够偿还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崇弟、蒋弟,丁、惠之功世,吾岁罔,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
菹菜、咸卤、斥泽、山间不为用之壤,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一。
列稼缘封十五里之原,强耕而自以为落,其民寡人不得籍斗升焉。
则是寡人之国,五分而不能操其二,是有万乘之号而无干乘之用也。
以是与天子提衡,争秩于诸侯,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唯籍于号令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于对曰:“请以令发师置屯籍农,十钟之家不行,百钟之家不行,千钟之家不行。
行者不能百之一,千之十,而囷窌之数皆见于上矣。
君案囷窌之数,令之曰:‘国贫而用不足,请以平价取之子,皆案囷窌而不能挹损焉。
’君直币之轻重以决其数,使无券契之责,则积藏囷窌之粟皆归于君矣。
故九州无敌,竟上无患。”令曰:“罢兵归农,无所用之。”管子曰:“天下有兵,则积藏之粟足以备其粮;天下无兵,则以赐贫甿,若此则菹菜、咸卤、斥泽、山间之壤无不发草:此之谓籍于号令。”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祟弟、蒋弟、丁、惠等四家功臣的后裔,我是全年得不到他们什么东西的,不能征收一斗一升的租税,这项收入要除掉。
荒草地、盐碱地、盐碱水泽及高低不平的山地,我也不能征收到一斗一升。
这项收入又要除掉。
庄稼布满在边境十五里的平原上,但这是一些人强行耕种而自建的村落,对他们我也不能征收到一斗一升。
这就是说,我的国家,五分收入还不能掌握二分,简直是有万乘之国的名,而没有干乘之国的实。
以这样的条件同天子并驾齐驱,同诸侯争夺地位,还有什么办法么?"管仲回答说:"只有在号令上想办法才行。"
桓公说:"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请下令派遣军队去边疆屯田务农,但规定家存十钟粮食的可以不去,家存百钟粮食的可以不去,家存干钟的更可以不去。
这样,去的人不会有百分之一或干分之十,而各家粮仓的存粮数字则全部被国家知道了。
君上再根据各家的数字发令说:‘朝廷困难而财用不足,要按照平价向你们征购粮食。
你们要按照粮仓的数字完全售出而不得减少。
’然后,君上按照所值货币的多少来算清钱数付款,使国家不再拖欠购粮单据上的债务。
这就使各家粮仓积藏的存粮全部归于国君了。
这样,就可以做到九州无敌,国境安全无患。"
桓公说:"罢兵归农,这些粮食岂不没有用处了么?"管仲说:"一旦天下发生战争,则贮备的粮食可以作为军粮;天下无事,则用来帮助贫困农民生产,这样,荒草地、盐碱地、盐碱水泽以及高低不平的山地,就没有不开辟耕种的了。
这些做法叫作在号令上谋取国家收入。"
管子曰:“滕鲁之粟釜百,则使吾国之粟釜千;滕鲁之粟四流而归我、若下深谷者。
非岁凶而民饥也,辟之以号令,引之以徐疾,施平其归我若流水。”
譯文
管仲说:"滕国和鲁国的粮食每釜一百钱,假如把我国粮价提高为每釜一千钱,滕、鲁的粮食就将从四面向我国流入,有如水向深谷里面流一样。
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有灾荒而百姓饥饿,而是运用了号令来招引,利用并掌握供求缓急来吸收,粮食就不断地象流水一样来到我国了。"
桓公曰:“吾欲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粟重而万物轻,粟轻而万物重,两者不衡立。
故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则请重粟之价金三百。
若是则田野大辟,而农夫劝其事矣。”桓公曰:“重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请以令与大夫城藏,使卿、诸侯藏千钟,令大夫藏五百钟,列大夫藏百钟,富商蓄贾藏五十钟,内可以为国委,外可以益农夫之事。”桓公曰:“善。”下令卿诸侯令大夫城藏。
农夫辟其五谷,三倍其贾。
则正商失其事,而农夫有百倍之利矣。
譯文
桓公说:"我想削减商人赢利而帮助农民生产,有办法么?"管仲回答说:"粮价高,其他物资的价格就低;粮价低,其他物资的价格就高。
两者升降的趋势相反。
所以要削减商人赢利而帮助农民生产,就请把每釜粮食的价格提高三百钱。
如此则荒地广为开垦,农夫也努力耕种了。"
桓公说:"提高粮价用什么方法?"管仲回答说:"请命令大夫们都来存粮,规定卿和附庸诸侯贮藏一千钟,令大夫贮藏五百钟,列大夫贮藏百钟,富商蓄贾贮藏五十钟。
内可以作为国家的贮备,外就可以帮助农民的生产。"
桓公说:"好。"
便下令卿诸侯、令大夫等人贮藏粮食。
农民们大种其五谷,粮提高三倍,专事经商的商人几乎亏本,而农民得有百倍的赢利。
桓公问于管子曰:“衡有数乎?”
管子对曰:“衡无数也。
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常固。”桓公曰:“然则衡数不可调耶?”
管子对曰:“不可调。
调则澄。
澄则常,常则高下不贰,高下不贰则万物不可得而使固。”桓公曰:“然则何以守时?”
管子对曰:“夫岁有四秋,而分有四时。
故曰:农事且作,请以什伍农夫赋耜铁,此之谓春之秋。
大夏且至,丝纩之所作,此之谓夏之秋。
而大秋成,五谷之所会,此之谓秋之秋。
大冬营室中,女事纺织缉缕之所作也,此之谓冬之秋。
故岁有四秋,而分有四时。
已有四者之序,发号出令,物之轻重相什而相伯。
故物不得有常固。
故曰衡无数。”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平衡供求有定数么?"管仲回答说:"平衡供求没有定数。
平衡供求,就是要使物价有高有低,不经常固定在一个数字上。"
桓公说:"那么,平衡供求的数字就不能调整划一了么?"管仲回答说:"不能调整划一,调整划一就静止了,静止则没有变化,没有变化则物价升降没有差别,没有差别各种商品都不能被我们掌握利用了。"
桓公说:"那么,怎样掌握物价升降的时机?"管仲回答说:"一年有四个取得收益时机,分在四季。
就是说,农事刚开始时,让农民按什、伍互相担保,向他们预售农具,这叫作春天的时机。
大夏将到,是织丝绸做丝絮的时节,这叫作夏天的时机。
而到了大秋,是五谷全收时节,这叫作秋天的时机。
大冬在室内劳动,是妇女纺织的时节,这叫作冬天的时机。
所以,一年有四个取得收益时机,恰好分在四季,既然了解这四时的顺序,就可以运用国家号令,使物价有十倍、百倍的升降。
所以,物价不能经常固定于一点。
所以说,不同时期的平衡供求没有定数。"
桓公曰,“皮干筋角竹箭羽毛齿革不足,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曲衡之数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为诸侯之商贾立客舍,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刍菽,五乘者有伍养。
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
譯文
桓公说:"我国缺少皮、骨;筋、角、竹箭、羽毛、象牙和皮革等项商品,有办法解决么?"管仲回答说:"只有多方收购的办法才行。"
桓公说:"具体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请下令为各诸侯国的商人建立招待客栈,规定拥有四马所驾一车的商人,免费吃饭;有十二匹马三辆车的商人,还外加供应牲口草料;有二十匹马所驾五辆大车的商人,还给他配备五个服务人员。
天下各国的商人就会象流水一样聚到齐国来。"
83章 轻重丁
石璧谋
桓公曰:“寡人欲西朝天子而贺献不足,为此有数乎?”
管子对曰:“请以令城阴里,使其墙三重而门九袭。
因使玉人刻石而为璧,尺者万泉,八寸者八千,七寸者七千,珪中四千,瑗中五百。”璧之数已具,管子西见天子曰:“弊邑之君欲率诸侯而朝先王之庙,观于周室。
请以令使天下诸侯朝先王之庙,观于周室者,不得不以彤弓石璧。
不以彤弓石璧者,不得入朝。”天子许之曰:“诺。”号令于天下。
天下诸侯载黄金珠玉五谷文采布泉输齐以收石璧。
石璧流而之天下,天下财物流而之齐。
故国八岁而无籍,阴里之谋也。
譯文
桓公说:"我想西行朝拜天子而贺献费用不足,解决这个问题有办法么?"管仲回答说:"请下令在阴里筑城,要求有三层城墙,九道城门。
利用此项工程使玉匠雕制石壁,一尺的定价为一万钱,八寸的定为八干,七寸的定为七干,石珪值四千,石瑗值五百。"
石莹如数完成后,管仲就西行朝见天子说:"敝国之君想率领诸侯来朝拜先王宗庙,观礼于周室,请发布命令,要求天下诸侯凡来朝拜先王宗庙并观礼于周室的,都必须带上彤弓和石壁。
不带彤弓石壁者不准入朝。"
周天子答应说:"可以这样做。"
便向天下各地发出了号令。
天下诸侯都运载着黄金、珠玉、粮食、彩绢和布帛到齐国来购买石壁。
齐国的石壁由此流通于天下,天下的财物归于齐国。
所以,齐国八年没有征收赋税,就是这个阴里之谋的作用。
菁茅谋
桓公曰:“天子之养不足,号令赋于天下则不信诸侯,为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江淮之间有一茅而三脊母至其本,名之曰菁茅。
请使天子之吏环封而守之。
夫天子则封于太山、禅于梁父。
号令天下诸侯曰:‘诸从天子封于太山、禅于梁父者,必抱菁茅一束以为禅籍。
不如令者不得从。
’”天子下诸侯载其黄金。
争秩而走,江淮之菁茅坐长而十倍,其贾一柬而百金。
故天子三日即位,天下之金四流而归周若流水。
故周天子七年不求贺献者,菁茅之谋也。
譯文
桓公说:"周天子财用不足,凡下令向各国征收,都不得诸侯响应,解决这个问题有办法么?"管仲回答说:"长江、淮河之间,出一种三条脊梗直贯到根部的茅草,名叫‘青茅’。
请使周天子的官吏把菁茅产地的四周封禁并看守起来。
天子总是要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的。
可以向天下诸侯下令说:‘凡随从天子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的,都必须携带一捆菁茅作为祭祀之用的垫席。
不按照命令行事的不得随从前往。
'"天下诸侯便都载运着黄金争先恐后地奔走求购。
江淮的菁茅价格上涨十倍,一捆可以卖到百金。
所以周天子在朝中仅仅三天,天下的黄金就从四面八方象流水一样聚来。
因此,周天子七年没有索取诸侯的贡品,就是这个菁茅之谋的作用。
桓公曰:“寡人多务,令衡籍吾国之富商蓄贾称贷家,以利吾贫萌、农夫,不失其本事。
反此有道乎?”
管子对曰:“唯反之以号令为可耳。”桓公说:“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使宾胥无驰而南,隰朋驰而北,宁戚驰而东,鲍叔驰而西。
四子之行定,夷吾请号令谓四子曰:‘子皆为我君视四方称贷之间,其受息之氓几何千家,以报吾。
’”鲍叔驰而西,反报曰:“西方之氓者,带济负河,菹泽之萌也。
渔猎取薪蒸而为食。
其称贷之家多者千钟,少者六、七百钟。
其出之,钟也一钟。
其受息之萌九百余家。”宾胥无驰而南。
反报曰:“南方之萌者,山居谷处,登降之萌也。
上斫轮轴,下采杼栗,田猎而为食。
其称贷之家多者千万,少者六、七百万。
其出之,中伯伍也。
其受息之萌八百余家。”宁戚驰而东。
反报曰:“东方之萌,带山负海,若处,上断福,渔猎之萌也。
治葛缕而为食。
其称贷之家棗丁、惠、高、国,多者五千钟,少者三千钟。
其出之,中钟五釜也。
其受息之萌八、九百家。”隰朋驰而北。
反报曰:“北方之萌者,衍处负海,煮泲水为盐,梁济取鱼之萌也。
薪食。
其称贷之家多者千万,少者六、七百万。
其出之,中伯二十也。
受息之萌九百余家。”凡称贷之家出泉三千万,出粟三数千万钟,受子息民三万家。
四子已报,管子曰:“不弃我君之有萌中一国而五君之正也,然欲国之无贫,兵之无弱,安可得哉?”桓公曰:“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反之以号令为可。
请以令贺献者皆以鐻枝兰鼓,则必坐长什倍其本矣,君之栈台之职亦坐长什倍。
请以令召称贷之家,君因酌之酒,太宰行觞。
桓公举衣而问曰:‘寡人多务,令衡籍吾国。
闻子之假贷吾贫萌,使有以终其上令。
寡人有鐻枝兰鼓,其贾中纯万泉也。
愿以为吾贫萌决其子息之数,使无券契之责。
’称贷之家皆齐首而稽颡曰:‘君之忧萌至于此!请再拜以献堂下。
’桓公曰:‘不可。
子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决芸。
寡人之德子无所宠,若此而不受,寡人不得于心。
’故称贷之家曰皆:‘再拜受。
’所出栈台之织未能三千纯也,而决四方子息之数,使无券契之责。
四方之萌闻之,父教其子,兄教其弟曰:‘夫垦田发务,上之所急,可以无庶乎?君之忧我至于此!’此之谓反准。”
譯文
桓公说:"我需要办理的事情很多,只好派官向富商蓄贾和高利贷者征收赋税,来帮助贫民和农夫维持农事。
但若改变这种办法,还有别的出路么?"管仲回答说:"只有运用号令来改变这种办法才行。"
桓公说:"具体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说:"请把宾须无派到南方,隰朋派到北方,宁戚到东方,鲍叔到西方。
四人的派遣一定下来,我就对他们宣布号令说:‘你们都去为国君调查四方各放贷地区的情况,调查那里负债的人有多少于家,回来向我报告。"
’鲍叔驰到了西方,回来报告说:"西部的百姓,是住在济水周围、大海附近、草泽之地的百姓。
他们以渔猎打柴为生。
那里的高利贷者多的放债有干钟粮食,少的有六、七百钟。
他们放债,,-借出一钟粮食收利一钟。
那里借债的贫民有九百多家。"
宾须无驰车去了南方,回来报告说:"南方的百姓,是住在山上谷中、登山下谷的百姓。
他们以砍伐木材,采摘橡栗,并从事狞猎为生。
那里的高利贷者多的放债有一千万,少的有六、七百万。
他们放债,利息柑当百分之五十。
那里借债的贫民有八百多家。"
宁戚驰车去了东方,回来报告说;"东方的百姓,是居山靠海,地处山谷,上山伐木,并从事渔猎的百姓。
他们以纺织葛藤粗线为生。
那里的高利贷者有丁、惠、高、国四家,多的放债有五干钟粮食,少的有三干钟。
他们放债,是借出一钟粮食,收到五釜。
那里借债的贫民有八、九百家。"
隐朋驰车到了北方,回来报告说:"北方的百姓,是住在水泽一带和大海附近,从事煮盐或在济水捕鱼的百姓。
他们也依靠打柴为生。
那里的高利贷者,多的放债有一千万,少的有六、七百万。
他们放债,利息相当百分之二十。
那里借债的贫民有九百多家。"
上述所有高利贷者,共放债三千万钱,三千万钟左右的粮食。
借债贫民三千多家。
四位大臣报告完毕,管仲说:"不料我国的百姓等于一国而有五个国君的征敛,这样还想国家不穷,军队不弱,怎么可能呢?"桓公说:"有办法解决么?"管仲说:"只有运用号令来改变这种情况才行。
请命令前来朝拜贺献的,都须献来织有‘ 枝兰鼓’花纹的美锦,美锦的价格就一定上涨十倍。
君上在‘栈台’所藏的同类美锦,也会涨价十倍。
再请下令召见高利贷者,由君上设宴招待。
太宰敬酒后,桓公便提衣起立而问大家:‘我需要办理的事情很多,只好派官在国内收税。
听说诸位曾把钱、粮借给贫民,使他们得以完成纳税任务。
我藏有" 枝兰鼓’花纹的美锦,每正价值万钱,我想用它来为贫民们偿还本息,使他们免除债务负担。
’高利贷者都将俯首下拜说:‘君上如此关怀百姓,请允许我们把债券捐献于堂下就是了。
’桓公再说:‘那可不行。
诸位使我国贫民春得以耕,夏得以耘,我感谢你们,无所奖励,这点东西都不肯收,我心不安。
’这样,高利贷者们都会说:‘我们再拜接受了。
’国家拿出栈台的织锦还不到三千纯,便清偿了四方贫民的本息,免除了他们的债务。
四方贫民听到后,一定会父告其子,兄告其弟说:‘种田除草,是君主的迫切要求,我们还可以不用心么?"国君对我们的关怀一至于此!’这套办法就叫作‘反准’的措施。"
管子曰:“昔者癸度居人之国,必四面望于天下,天下高亦高。
天下高我独下,必失其国于天下。”桓公曰:“此若言曷谓也?”
管子对曰:“昔莱人善染。
练茈之于莱纯锱,緺绶之于莱亦纯锱也。
其周中十金。
莱人知之,闻纂茈空。
周且敛马作见于莱人操之,莱有推马。
是自莱失纂茈而反准于马也。
故可因者因之,乘者乘之,此因天下以制天下。
此之谓国准。”
譯文
管仲说:"从前癸度到一个国家,一定要从四面八方调查外国情况,天下各国物价高,本国也应高。
如果各国物价高而本国独低,必然被天下各国把本国吞掉。"
桓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管仲回答说:"从前莱国擅长染色工艺,紫色的绢在莱国的价钱一纯只值一销金子,紫青色的丝绦也是一纯值一锱金子。
而在周地则价值十斤黄金。
莱国商人知道后,很快把紫绢收购一空。
周国却拿出票据作为抵押,从莱国商人手里把紫绢收购起来,莱国商人只握有等于货币的票据。
这是莱国自己失掉了收集起来的紫绢,而只好用票据收回钱币了。
因此,可以利用就要利用,可以掌握就要掌握,这就是周人利用外国来控制外国的情况。
这也叫作国家的平准措施。"
桓公曰:“齐西水潦而民饥,齐东丰庸而粟贱,欲以东之贱被西之贵,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今齐西之粟釜百泉,则鏂二十也。
齐东之粟釜十泉,则鏂二钱也。
请以令籍人三十泉,得以五谷菽粟决其籍。
若此,则齐西出三斗而决其籍,齐东出三釜而决其籍。
然则釜十之粟皆实子仓廪,西之民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无本者予之陈,无种者予之新。
若此,则东西之相被,远近之准平矣。”
譯文
桓公说:"齐国西部发生水灾而人民饥荒,齐国东部五谷丰足而粮价低廉。
想用东部的粮价低廉来补助西部的粮价昂贵,有办法么?"管仲回答说:"现在西部的粮价每釜百钱,每枢就是二十钱。
东部的粮食每釜十钱,每钅区只是二钱。
请下令向每一口人征税三十钱,并要用粮食来缴纳。
这样,齐国西部每人出粮三斗就可以完成,齐国东部则要拿出三釜。
那么,一釜仅卖十钱的齐东粮食就全都进入国家粮仓了。
西部的百姓也就可以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无本者国家贷予陈粮,无种者国家贷予新粮了。
这样,东西两地得以相互补助,远近各方也就得到调节了。"
桓公曰,“衡数吾已得闻之矣,请问国准。”
管子对曰:“孟春且至,沟渎阮而不遂,溪谷报上之水不安于藏,内毁室屋,坏墙垣,外伤田野,残禾稼。
故君谨守泉金之谢物,且为之举。
大夏,帷盖衣幕之奉不给,谨守泉布之谢物,且为之举。
大秋,甲兵求缮,弓弩求弦,谨丝麻之谢物,且为之举。
大冬,任甲兵,粮食不给,黄金之赏不足,谨守五谷黄金之谢物,且为之举。
已守其谢,富商蓄贾不得如故。
此之谓国准。”
譯文
桓公说:"平衡供求的理财方法我已经知道了,请问关于国家的平准措施。"
管仲回答说:"初春一到,沟渠堵塞不通,溪谷堤坝里的水泛滥成灾,内则毁坏房屋、墙垣,外则损害囚地、庄稼。
因此,国家应注意百姓为上交水利费用而抛卖的物资,并把它收购起来。
夏季,兵车的帷盖衣幕供应不足。
国家应注意百姓为上交布帛而抛卖的物资,并把它收购起来。
秋季,盔甲兵器要修缮,弓弩要上弦。
国家要注意百姓为上交丝麻而抛卖的物资,并把它收购起来。
冬季,雇人做盔甲兵器,粮食供应不足,黄金赏赐不足,国家应注意百姓为上交粮食、黄金而抛卖的物资,并把它收购起来。
国家把这些物资掌握起来以后,富商蓄贾就无法施其故技了。
这就是国家的平准措施。"
龙斗于马谓之阳,牛山之阴。
管子入复于桓公曰:“天使使者临君之郊,请使大夫初饬、左右玄服天之使者乎!”天下闻之曰:“神哉齐桓公,天使使者临其郊。”不待举兵,而朝者八诸侯。
此乘天威而动天下之道也。
故智者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譯文
龙在马渎南面、牛山北面博斗。
管仲向桓公报告说:"上天派使者来到城郊,请让大夫穿上黑服,左右随员也穿上黑服,去迎接天使好了!"天下各国听到以后说:"神哉,齐桓公,上天都派使者来到他的城郊!"还没有等到齐国动兵,来朝者就有八国诸侯。
这就是利用天威来震动天下各国的办法。
可见,智者可以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桓公终神,管子入复桓公曰:“地重,投之哉兆,国有恸。
风重,投之哉兆。
国有枪星,其君必辱;国有彗星,必有流血。
浮丘之战,彗之所出,必服天下之仇。
今彗星见于齐之分,请以令朝功臣世家,号令于国中曰:‘彗星出,寡人恐服天下之仇。
请有五谷菽粟布帛文采者,皆勿敢左右。
国且有大事,请以平贾取之。
’功臣之家、人民百姓皆献其谷菽粟泉金,归其财物,以佐君之大事。
此谓乘天灾而求民邻财之道也。”
譯文
桓公祭神完毕,管仲向桓公报告说:"地震是瘟疫的先兆。
国家会发生不幸。
发生风暴,也是瘟疫的先兆。
国家若出现枪星,其国君必将受辱;若出现慧星,必然有流血之事。
浮丘战役,慧星就曾出现,因而必须对付天下的敌人。
现在慧星又出现在齐国地界,请下令召集功臣世家,并向全国发布号令说:‘现在慧星出现,我恐怕又要出兵对付天下的仇敌,存有五谷寂米、布帛彩绢的人家,都不得私自处理。
国家将有战事,要按照平价由国家收购。
’功臣之家和居民百姓都把他们的粮食、钱币与黄金呈献出来,无偿提供他们的财物来支援国家大事。
这乃是利用天的灾异求取民财的办法。"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财而不出,腐朽五谷而不散。”
管子对曰:“请以令召城阳大夫而请之。”桓公曰:“何哉?”
管子对曰:“‘城阳大夫,嬖宠被絺,鹅骛含余,齐钟鼓之声,吹笙篪,同姓不入,伯叔父母远近兄弟皆寒而不得衣,饥而不得食。
子欲尽忠于寡人,能乎?故子毋复见寡人。
’灭其位,杜其门而不出。”功臣之家皆争发其积藏,出其资财,以予其远近兄弟。
以为未足,又收国中之贫病孤独老不能自食之萌,皆与得焉。
故桓公推仁立义、功臣之家兄弟相戚,骨肉相亲,国无饥民。
此之谓缪数。
譯文
桓公说:"许多大夫都隐藏他们的财物而不肯提供出来,粮食烂了也不肯散给贫民。"
管仲回答说:"请下令召见城阳大夫并对他进行谴责。"
桓公说:"怎样对他谴责呢?"管仲回答说:"这样讲:‘城阳大夫,你姬妾穿着高贵的衣服,鹅鸭有吃不完的剩食,鸣钟击鼓,吹笙奏篪,同姓进不了你的家门,伯叔父母远近兄弟也都寒不得衣,饥不得食。
你这样还能尽忠于我么?你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然后免掉他的爵位,封禁门户不许他外出。"
这样一来,功臣之家都争着动用积蓄,拿出财物来救济远近兄弟。
这还感到不够,又收养国内的贫、病、’孤、独、老年等不能自给的人,使之得有生计。
所以,桓公推仁行义,功臣世家也就兄弟关心,骨肉亲爱,国内没有饥饿的人民了。
这就叫作"缪术"。
桓公曰:“峥丘之战,民多称贷负子息,以给上之急,度上之求。
寡人欲复业产、此何以洽?”
管子对曰:“惟缪数为可耳。”桓公曰:“诺。”令左右州曰,“表称贷之家,皆垩白其门而高其闾。”州通之师执折箓曰:“君且使使者。”桓公使八使者式璧而聘之,以给盐菜之用。
称贷之家皆齐首稽颡而问曰:“何以得此也?”使者曰:“君令曰:‘寡人闻之《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也。
寡人有峥丘之战,吾闻子假贷吾贫萌,使有以给寡人之急,度寡人之求,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决芸,而给上事,子之力也。
是以式璧而聘子,以给盐菜之用。
故子中民之父母也。
’”称贷之家皆折其券而削其书,发其积藏,出其财物,以赈贫病,分其故赀,故国中大给,峥丘之谋也。
此之谓缪数。
譯文
桓公说:"睁丘那次战役,许多百姓都借债负息,以此来满足国家的急需,交上国家的摊派。
我想恢复他们的生产,这应当如何解决?"管仲回答说:"只有实行‘缪术’才可以。"
桓公说:"好。"
便命令左右各州说:"要表彰那些放债的人家,把他们的大门一律粉刷,把他们的里门一律加高,"州长又报告乡师并拿着放债人的名册说:"国君将派遣使者下来拜问。"
桓公果然派八名使者送来玉壁来聘问,谦说给一点微薄的零用。
放债者俯首叩头而询问说:"我们为什么得此厚礼呢?"使者说:"君令这样讲:‘寡人听到《诗经》说:和易近人的君子,是人民的父母。
寡人曾遇到峥丘的战役。
听说你们借债给贫民,让他满足了我的急用,交上了我的摊派。
使我的贫民春能种,夏能耘,而供给国家需要,这是你们的功绩。
所以带着各种玉壁来送给你们,作为微薄的零用。
你们真是等于百姓的父母了。"
’放债的人家都就此毁掉了债券和借债文书,献出他们的积蓄,拿出他们的财物,贩济贫病百姓。
既然分散了他们积累的资财,故全国大大丰足起来,这都是峥丘之谋的作用。
这个也叫作"缪数"。
桓公曰:“四郊之民贫,商贾之民富,寡人欲杀商贾之民以益四郊之民,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决洛之水,通之杭庄之间。”桓公曰:“诺。”行令未能一岁,而郊之民殷然益富,商贸之民廓然益贫。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故何也?”
管子对曰:“洛之水通之杭庄之间,则屠酤之汁肥流水,则蚊虻巨雄、翡燕小鸟皆归之,宜昏饮,此水上之乐也。
贾人蓄物而卖为雠,买为取,市未央毕,而委舍其守列,投蚊虵巨雄;新冠五尺请挟弹怀丸游水上,弹翡燕小鸟,被于暮。
故贱卖而贵买,四郊之民卖贱,何为不富哉?商贾之人,何为不贫乎?”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说:"农民穷,商人富,我想要削减商人财利以增补农民,应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请下令疏通洼地积水,使它流进两条平行大街的中间地区。"
桓公说:"可以。"
行令不到一年,农民果然逐步富裕起来,商人果然逐步贫穷了。
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疏通洼地的积水,使它流进两条大街中间,屠户和酒馆的油水就都流到水里来,蚊母鸟那样的大鸟和弱燕那样的小鸟全都飞集此处,宜于黄昏饮酒,这简直是一种水上的行乐。
商人带着货物,销售则急于脱手,收购则急于买进,买卖未完而提早结束,离开货摊,捕捉蚊母之类的大鸟去了。
刚成年的青年,也都争先恐后地挟弹怀丸往来于水上,弹打翡翠、燕子一类小鸟,直到夜暮方休。
因此就出现商人贱卖贵买的局面。
农民则相应卖贵而买贱,怎能不富呢?商人又怎能不穷呢?"桓公说:"好。"
桓公曰:“五衢之民,衰然多衣弊而屦穿,寡人欲使帛、布、丝、纩之贾贱,为之有道乎?”管子曰:“请以令沐途旁之树枝,使无尺寸之阴。”桓公曰:“诺。”行令未能一岁,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屦。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何故也?”
管子对曰:“途旁之树未沐之时,五衢之民,男女相好往来之市者,罢市相睹树下,谈语终日不归。
男女当壮,扶辇推舆,相睹树下,戏笑超距,终日不归。
父兄相睹树下,论议玄语,终日不归。
是以田不发,五谷不播,桑麻不种,茧缕不治。
内严一家而三不归,则帛、布、丝、纩之贾安得不贵?”桓公曰:“善。”
譯文
桓公说:"五方百姓太穷,多是衣敝而鞋破,我想使帛、布、丝、絮的价钱贱下来,有办法么?"管仲说:"请下令把路旁树枝剪去,要使它没有尺寸的树荫。"
桓公说:"可以。"
行令不到一年,所有五方百姓多数是身穿帛衣而鞋子完好。
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当路旁树枝未剪时,五方百姓中,男女相好往来赶集的人们,散市后相会于树荫之下,闲谈而终日不归。
壮年男女推车的,相会于树荫之下,游戏舞蹈而终日不归。
父老兄弟相会于树荫之下,议论玄虚而终日不归。
因此造成土地不开发,五谷不播种,桑麻不种植,丝线也无人纺织。
从内部看,一个家庭就有此"三个不归"的情况,帛、布、丝、絮的价钱怎能不贵呢?"桓公说:"讲得好。"
桓公曰:“粜贱,寡人恐五谷之归于诸侯,寡人欲为百姓万民藏之,为此有道乎?”管子曰:“今者夷吾过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请式璧而聘之。”恒公曰:“诺。”行令半岁,万民闻之,舍其作业而为囷京以藏菽粟五谷者过半。
桓公问管于曰:“此其何故也?”管子曰:“成囷京者二家,君式璧而聘之,名显于国中,国中莫不闻。
是民上则无功显名于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下则实其囷京,上以给上为君。
一举而名实俱在也,民何为也?”
譯文
桓公说:"粮价贱,我怕粮食外流到其他诸侯国去,我要使百姓万民储备粮食,有办法么?"管仲说:"今天我路过市区,看到有两家新建了粮仓,请君上分别送上玉壁礼问之。"
桓公说:"可以。"
行令半年,万民听说以后,有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放弃了日常事务而建仓存粮。
桓公问管仲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说:"新建粮仓的两户人家,君上分别送上玉壁礼问之,名扬国中,国中无人不知。
这两家对国君并无功劳而扬名全国,一下子功立名成;对个人又存了粮食,也可以交纳国家。
一举而名实兼得,人们何乐而不为呢?"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王数之守终始,可得闻乎?”管子曰:“正月之朝,谷始也;日至百日,黍秫之始也;九月敛实,平麦之始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王者的理财政策都应、控制哪些最早的时机,这一点可以告诉我么?"管仲说:"一是正月上旬,种谷的开始时期;二是冬至后百日,种黍稷的开始时期;三是九月收秋,种大麦的开始时期。"
管子问于桓公:“敢问齐方于几何里?”桓公曰:“方五百里。”管子曰:“阴雍长城之地,其于齐国三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
、龙夏,其于齐国四分之一也;朝夕外之,所墆齐地者五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
然则吾非托食之主耶?”桓公遽然起曰:“然则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动之以言,溃之以辞,可以为国基。
且君币籍而务,则贾人独操国趣;君谷籍而务,则农人独操国固。
君动言操辞,左右之流君独因之,物之始吾已见之矣,物之终吾已见之矣,物之贾吾已见之矣。”管子曰:“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
三败杀君二重臣定社稷者,吾此皆以孤突之地封者也。
故山地者山也,水地者泽也,薪刍之所生者斥也。”公曰:“托食之主及吾地亦有道乎?”
管子对曰:“守其三原。”公曰:“何谓三原?”
管子对曰:“君守布则籍于麻,十倍其贾,布五十倍其贾。
此数也。
君以织籍,籍于系。
未为系籍,系抚织,再十倍其价。
如此,则云五谷之籍。
是故籍于布则抚之系,籍于谷则抚之山,籍于六畜则抚之术。
籍于物之终始而善御以言。”公曰:“善。”
譯文
管仲问桓公说:"齐国的国土有多少里?"桓公:"方五百里。"
管仲说:"平阴堤防及长城占地,有齐地三分之一,不是产粮的地方。
海庄、龙夏一带的山地,有四分之一;海潮围绕、海水淹滞的土地,有五分之一,也不是产粮的地方。
那么,我们还不是一个寄食于别国的君主么?"桓公惶恐地站起来说:"那么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掌握调节经济的号令,也可以作为国家的基础。
君上若专务征收货币,富商就会操纵金融;若专务征收粮食,地主就会操纵粮食。
但君上依靠号令,使左有四方的商品流通由政府掌握,那么,商品的生产我们就早已了解,,商品的消费我们也早已了解,从而商品的价格我们也就早已了如指掌了。"
管仲又接着说:"长城以南是鲁国,长城以北是齐国。
在过去两国的不断冲突中,还要把交界上孤立突出的地盘让给鲁国。
所以齐国山地还依旧是山,水地还依旧是水,满是生长着柴草的土地而已。"
桓公说:"一个是解决‘寄食之主’的问题,一个是土地被削问题,对此还有什么办法么?"管仲回答说:"要掌握三个来源。"
桓公说:"何谓三个来源?"管仲回答说:"掌握成品布先在原料麻上取收入,麻价十倍,布价就可能五十倍,这是理财之法。
在丝织品上取收入,就要先在细丝上着手。
甚至在细丝未成之前就谋取,再去抓丝织成品,就可以得到原价二十倍的收入。
这样,就不必征收粮食税了。
因此,在布上取收入就着手于原料麻,在粮食上取收入就着手于养桑蚕的山,在六畜上取收入就着手养殖六畜的郊野。
取得收入于财物生产的最开始阶段,再加上善于运用号令就行了。"
桓公说:"好。"
管子曰:“以国一籍臣右守布万两而右麻籍四十倍其贾术。
布五十倍其贾。
公以重布决诸侯贾,如此而有二十齐之故。
是故轻轶于贾谷制畜者则物轶于四时之辅。
善为国者守其国之财,汤之以高下,注之以徐疾,一可以为百。
未尝籍求于民,而使用若河海,终则有始。
此谓守物而御天下也。”公曰:“然则无可以为有乎?贫可以为富乎?”
管子对曰:“物之生未有刑,而王霸立其功焉。
是故以人求人,则人重矣;以数求物,则物重矣。”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举国而一则无赀,举国而十则有百。
然则吾将以徐疾御之,若左之授右,若右之授左,是以外内不踡,终身无咎。
王霸之不求于人而求之终始,四时之高下,令之徐疾而已矣。
源泉有竭,鬼神有歇,守物之终始,身不竭。
此谓源究。”
譯文
管子说:"如果在布价上取得的收入达到五十倍,公以贵价之布出口,减去同外国交换的商品价格,这样,还比从前齐国的收入增加二十倍。
善治国者,掌握本国的财物,用物价高低来刺激,用号令缓急来参与调节,就是可以做到以一变百的。
他并没有向人民求索,而用财如取之大河大海,终而复始地供应不绝。
这就叫作掌握物资而驾御天下了。"
桓公说:"那么,无有可以变化为有么?贫穷可以变化为富么?"管仲回答说:"在物资尚未生产成形的时候,王霸之君就应当展开工作了。
所以,用‘以人求人’的方法取得收入,人的抵制就成为重要问题;用‘以数求物’的方法取得收入,物的价格便成为重要问题了。"
桓公说:"这话应如何解释?"管子回答说:"举国的物价若完全一致,则没有财物可图;举国的物价若相差为十,则将有百倍赢利。
那样,我们将运用号令缓急来加以驾御,如左手转到右手,右手再转到左手,外内没有局限,终身没有赔累。
王霸之君,就是不直接求索于人,而求索于物资生产的最开始阶段,掌握好四时物价的高低与号令缓急就是了。
泉源有枯竭的时候,鬼神有停歇的时候,唯有‘守物之终始’的事业,是终身用之不尽的。
这叫作追究物资的本源。"
84章 轻重戊
桓公问于管子曰:“轻重安施?”
管子对曰:“自理国戏以来,未有不以轻重而能成其王者也。”公曰:“何谓?”
管子对曰:“戏作,造六以迎阴阳,作九九之数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
神农作,树五谷淇山之阳,九州之民乃知谷食,而天下化之。
黄帝之病,而天下化之。
黄帝之王,童山竭泽。
有虞之王,烧曾薮,斩群害,以为民利,封土为社,置木为闾,始民知礼也。
当是其时,民无愠恶不服,而天下化之。
夏人之王,外凿二十,十七湛,疏三江,凿五湖,道四泾之水,以商九州之高,以治九薮,民乃知城郭、门闾、室屋之筑,而天下化之。
殷人之王,立皂牢,服牛马,以为民利,而天下化之。
周人之王,循六,合阴阳,而天下化之。”公曰:“然则当世之王者何行而可?”
管子对曰:“并用而勿俱尽也。”公曰:“何谓?”
管子对曰:“帝王之道备矣,不可加也。
公其行义而已矣。”公曰:“其行义奈何?”
管子对曰:“天子幼弱,诸侯亢强,聘享不上。
公其弱强继绝,率诸侯以起周室之祀。”公曰:“善。”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轻重之术是怎样施行的?"管仲回答说:"自从伏羲氏治国以来,没有一个不是靠轻重之术成王业的。"
桓公说;"这话怎么讲?"管仲回答说:"伏羲执政,创造六艾八卦来预测阴阳,发明九九算法来印证天道,从而使天下归化。
神农氏执政,在棋山南部种植五谷,九州百姓才懂得食用粮食,从而使天下归化。
燧人氏当政,钻木取火,以烧熟肉食,百姓免除了生食中毒之病,从而使天下归化。
黄帝时代,实行了伐光山林、枯竭水泽的政策。
虞舜时代,实行了火烧{木曾}薮,消除群害。
为民兴利的政策,并且建立了土神社庙,里巷门间,开始让人民知礼。
这两个朝代,人们没有怨恨、凶恶和抗拒,从而天下也归化了。
夏代,开凿二十条河流,疏浚十七条淤塞河道,疏三江,凿五湖,引四泾之水,以测度九州高地,防治九条大泽,让人们懂得城郭、里巷、房屋的建筑,从而使天下归化。
殷代,修立栅圈,驯养牛马,以为人民兴利,从而使天下归化。
周代,遵循六艾八卦,印证明阳发展,从而使天下归化。"
桓公说:"那么,当今的王者应当怎样做才好?"管仲回答说:"都可以用,但不可全盘照搬。"
桓公说:"这怎么讲?"管仲回答说:"上述帝王之道都已具备,不必增加。
您只需按情况行其所宜就是了。"
桓公说;"如何行其所宜?’’管仲回答说:"现在天子幼弱,诸侯过于强大,不向天子遣使进贡。
您应当削弱强大的诸侯,延续被灭绝的小国,率领天下诸侯来复兴周天子的王室。"
桓公说:"好。"
桓公曰:“鲁粱之于齐也,千榖也,蜂螫也,齿之有唇也。
今吾欲下鲁梁,何行而可?”
管子对曰:“鲁粱之民俗为绨。
公服绨,令左右服之,民从而眼之。
公因令齐勿敢为,必仰于鲁梁,则是鲁梁释其农事而作绨矣。”桓公曰:“诺。”即为服于泰山之阳,十日而服之。
管子告鲁梁之贾人曰:“子为我致绨千匹,赐子金三百斤;什至而金三千斤。”则是鲁梁不赋于民,财用足也。
鲁梁之君闻之,则教其民为绨。
十三月,而管子令人之鲁梁,鲁梁郭中之民道路扬尘,十步不相见,绁繑而踵相随,车毂齺,骑连伍而行。
管子曰:“鲁梁可下矣。”公曰,“奈何?”
管子对曰:“公宜服帛,率民去绨。
闭关,毋与鲁粱通使。”公曰:“诺。”后十月,管子令人之鲁梁,鲁梁之民饿馁相及,应声之正无以给上。
鲁梁之君即令其民去绨修农。
谷不可以三月而得,鲁梁之人籴十百,齐粜十钱。
二十四月,鲁梁之民归齐者十分之六;三年,鲁梁之君请服。
譯文
桓公说:"鲁国、梁国对于我们齐国,就象田边上的庄稼,蜂身上的尾螫,牙外面的嘴唇一样。
现在我想攻占鲁梁两国,怎样进行才好?"管仲回答说:"鲁、梁两国的百姓,从来以织绨为业。
您就带头穿绵绨的衣服,令左右近臣也穿,百姓也就会跟着穿。
您还要下令齐国不准织绨,必须仰给于鲁、梁二国。
这样,鲁梁二国就将放弃农业而去织绨了。"
桓公说:"可以。"
就在泰山之南做起绨服。
十天做好就穿上了。
管仲还对鲁、梁二国的商人说:"你们给我贩来绨一千正,我给你们三百斤金;贩来万正,给三千斤。"
这样,鲁、梁二国即使不向百姓征税,财用也充足了。
鲁、梁二国国君听到这个消息,就要求他们的百姓织绨。
十三个月以后,管仲派人到鲁、梁探听。
两国城市人口之多使路上尘土飞扬,十步内都互相看不清楚,走路的足不举睡,坐车的车轮相碰,骑马的列队而行。
管仲说:"可以拿下鲁、梁二国了。"
桓公说:"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您应当改穿帛料衣服。
带领百姓不再穿绨。
还要封闭关卡,与鲁、梁断绝经济往来。"
桓公说:"可以。"
十个月后,管仲又派人探听,看到鲁梁的百姓都在不断地陷于饥饿,连朝廷‘一说即得’的正常赋税都交不起。
两国国君命令百姓停止织绨而务农,但粮食却不能仅在三个月内就生产出来,鲁、梁的百姓买粮每石要花上千钱,齐国粮价才每石十钱。
两年后,鲁、梁的百姓有十分之六投奔齐国。
三年后,鲁、梁的国君也都归顺齐国了。
桓公问管子曰:“民饥而无食,寒而无衣,应声之正无以给上,室屋漏而不居,墙垣坏而不筑,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沐涂树之枝也。”桓公曰:“诺。”令谓左右伯沐涂树之枝。
左右伯受沐,涂树之枝阔。
其年,民被白布,清中而浊,应声之正有以给上,室屋漏者得居,墙垣坏者得筑。
公召管子问曰,“此何故也?”
管子对曰,“齐者,夷莱之国也。
一树而百乘息其下者,以其不也。
众鸟居其上,丁壮者胡丸操弹居其下,终日不归。
父老柎枝而论,终日不归。
归市亦惰倪,终日不归。
今吾沐涂树之枝,日中无尺寸之阴,出入者长时,行者疾走,父老归而治生,丁壮者归而薄业。
彼臣归其三不归,此以乡不资也。”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人民饥而无食,寒而无衣,正常赋税无力交纳,房屋漏雨不肯修,墙垣颓坏不肯砌,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请剪掉路旁树上的树枝。"
桓公说;"可以。"
使命令左右伯剪除路旁树枝。
左右伯遵命剪除后,路旁树上的枝叶稀疏了。
过了一年,百姓穿上了帛服,吃到了粮食,交上了正常赋税,破屋得到修理,坏墙也到到补砌。
桓公问管仲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齐国,原是莱族的国家。
常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上百乘的车,是因为树枝不剪可以乘凉。
许多飞鸟在树上,青壮年拿弹弓在树下打鸟,而终日不归。
父老们扶着树枝高谈阔论,也是终日不归。
赶集散市的人也懒惰思睡。
而终日不归。
现在我把树上的枝叶剪掉,中午没有尺寸的树荫,往返者珍惜时光了,过路者快速赶路了,父老回家干活,青壮年也回家勤于本业了。
我之所以要纠正这个‘三不归’的问题,正是因为百姓从前被它弄得衣食不继的缘故。"
桓公问于管子曰:“莱、莒与柴田相并,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莱、莒之山生柴,君其率白徒之卒铸庄山之金以为币,重莱之柴贾。”莱君闻之,告左右曰:“金币者,人之所重也。
柴者,吾国之奇出也。
以吾国之奇出,尽齐之重宝,则齐可并也。”莱即释其耕农而治柴。
管子即令隰朋反农。
二年,桓公止柴。
莱:莒之籴三百七十,齐粜十钱,莱、莒之民降齐者十分之七。
二十八月,莱、莒之君请服。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莱、莒两国砍柴与农业同时并举,该怎样对付他们?"管仲回答说:"莱、苔两国的山上盛产柴薪,您可率新征士兵炼庄山之铜铸币,提高莱国的柴薪价格。"
莱国国君得知此事后,对左右近臣说;"钱币,是谁都重视的。
柴薪既是我国的特产,用我国特产换尽齐国的钱币,就可以吞并齐国。"
莱国随即弃农业而专事打柴。
管仲则命令隰朋撤回士兵种地。
过了两年,桓公停止购柴。
莱、莒的粮价高达每石三百七十钱,齐国才每石十钱,莱、莒两国的百姓十分之七投降齐国。
二十八个月后,莱、莒两国的国君也都请降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楚者,山东之强国也,其人民习战斗之道。
举兵伐之,恐力不能过。
兵弊于楚,功不成于周,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即以战斗之道与之矣。”公曰:“何谓也?”
管子对曰:“公贵买其鹿。”桓公即为百里之城,使人之楚买生鹿。
楚生鹿当一而八万。
管子即令桓公与民通轻重,藏谷什之六。
令左司马伯公将白徒而铸钱于庄山,令中大夫王邑载钱二千万,求生鹿于楚。
楚王闻之,告其相曰:“彼金钱,人之所重也,国之所以存,明王之所以赏有功。
禽兽者群害也,明王之所弃逐也。
今齐以其重宝贵买吾群害,则是楚之福也,天且以齐私楚也。
子告吾民急求生鹿,以尽齐之宝。”楚人即释其耕农而田鹿。
管子告楚之贾人曰:“子为我致生鹿二十,赐子金百斤。
什至而金干斤也。”则是楚不赋于民而财用足也。
楚之男于居外,女子居涂。
隰朋教民藏粟五倍,楚以生鹿藏钱五倍。
管子曰:“楚可下矣。”公曰:“奈何?”
管子对曰:“楚钱五倍,其君且自得而修谷。
钱五倍,是楚强也。”桓公曰:“诺。”因令人闭关,不与楚通使。
楚王果自得而修谷,谷不可三月而得也,楚籴四百,齐因令人载粟处芊之南,楚人降齐者十分之四。
三年而楚服。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楚,是山东的强国,其人民习于战斗之道。
出兵攻伐它,恐怕实力不能取胜。
兵败于楚国,又不能为周天子立功,为之奈何?"管仲回答说:"就用战斗的方法来对付它。"
桓公说: "这怎么讲?"管仲回答说:"您可用高价收购楚国的生鹿。"
桓公便营建了百里鹿苑,派人到楚国购买生鹿。
楚国的鹿价是一头八万钱。
管仲首先让桓公通过民间买卖贮藏了国内粮食十分之六。
其次派左司马伯公率民夫到庄山铸币。
然后派中大夫王邑带上二千万钱到楚国收购生鹿。
楚王得知后,向丞相说:"钱币是谁都重视的,国家靠它维持,明主靠它赏赐功臣。
禽兽,不过是一群害物,是明君所不肯要的。
现在齐国用贵宝高价收买我们的害兽,真是楚国的福分,上天简直是把齐国送给楚国了。
请您通告百姓尽快猎取生鹿,换取齐国的全部财宝。"
楚国百姓便都放弃农业而从事猎鹿。
管仲还对楚国商人说:"您给我贩来生鹿二十头,就给您黄金百斤;加十倍,则给您黄金千斤。"
这样楚国即使不向百姓征税,财用也充足了。
楚国的男人为猎鹿而住在野外,妇女为猎鹿而住在路上。
结果是隰朋让齐国百姓藏粮增加五倍,楚国则卖出生鹿存钱增加五倍。
管仲说:"这回可以取下楚国了。"
桓公说:"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楚存钱增加五倍,楚王将以自得的心情经营农业,因为钱增五倍,总算表示他的胜利。"
桓公说:"不错。"
于是派人封闭关卡,不再与楚国通使。
楚王果然以自鸣得意的心情开始经营农业,但粮食不是三个月内就能生产出来的,楚国粮食高达每石四百钱。
齐国便派人运粮到芊地的南部出卖,楚人投降齐国的有十分之四。
经过三年时间,楚国就降服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代国之出,何有?”
管子对曰:“代之出,狐白之皮,公其贵买之。”管子曰:“狐白应阴阳之变,六月而壹见。
公贵买之,代人忘其难得,喜其贵买,必相率而求之。
则是齐金钱不必出,代民必去其本而居山林之中。
离枝闻之,必侵其北。
离枝侵其北,代必归于齐。
公因令齐载金钱而往。”桓公曰,“诺。”即令中大夫王师北将人徒载金钱之代谷之上,求狐白之皮。
代王闻之,即告其相曰:“代之所以弱于离枝者,以无金钱也。
今齐乃以金钱求狐白之皮,是代之福也。
子急令民求狐臼之皮以致齐之币,寡人将以来离枝之民。”代人果去其本,处山林之中,求狐白之皮。
二十四月而不得一。
离枝闻之,则侵其北。
代王闻之,大恐,则将其士卒葆于代谷之上。
离枝遂侵其北,王即将其士卒愿以下齐。
齐未亡一钱币,修使三年而代服。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代国有什么出产?"管仲回答说:"代国的出产,有一种狐白的皮张,您可用高价去收购。"
管仲又说;"狐白适应寒暑变化,六个月才出现一次。
您以高价收购,代国人忘其难得,喜其高价,一定会纷纷猎取。
这样,齐国还没有真正出钱,代国百姓就一定放弃农业而进到深山去猎狐。
离枝国听到消息,必然入侵代国北部,离枝侵其北,代国必将归降于齐国。
您可就此派人带钱去收购好了。"
桓公说:"可以。"
便派中大夫王师北带着人拿着钱到代谷地区,收购这狐白的皮张。
代王听到后,马上对他宰相说:"代国之所以比离枝国弱,就是因为无钱。
现在齐国出钱收购我们狐白的皮张,是代国的福气。
您火速命令百姓搞到此皮,以换取齐国钱币,我将用这笔钱招来离枝国的百姓。"
代国人果然因此而放下农业,走进山林,搜求狐白的皮张。
但时过两年也没有凑成一张,离枝国听到以后,就侵入代国的北部。
代王知道后,大为恐慌,就率领士卒保卫代谷地区。
离枝终于侵占了代国北部领土,代王只好率领土兵自愿归服齐国。
齐国没有花去一个钱,仅仅派使臣交往三年,代国就降服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制衡山之术,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公其令人贵买衡山之械器而卖之。
燕、代必从公而买之,秦、赵闻之,必与公争之。
衡山之械器必倍其贾,天下争之,衡山械器必什倍以上。”公曰:“诺。”因令人之衡山求买械器,不敢辩其贵贾。
齐修械器于衡山十月,燕、代闻之,果令人之衡山求买械器,燕、代修三月,秦国闻之,果令人之衡山求买械器。
衡山之君告其相曰,“天下争吾械器,令其买再什以上。”衡山之民释其本,修械器之巧。
齐即令隰朋漕粟千赵。
赵籴十五,隰朋取之石五十。
天下闻之,载粟而之齐。
齐修械器十七月,修粜五月,即闭关不与衡山通使。
燕、代、秦、赵即引其使而归。
衡山械器尽,鲁削衡山之南,齐削衡山之北。
内自量无械器以应二敌,即奉国而归齐矣。
譯文
桓公问管仲说;"我要找一个控制衡山国的办法,应怎样进行?"管仲回答说;"您可派人出高价收购衡山国的兵器进行转卖。
这样,燕国和代国一定跟着您去买,秦国和赵国听说后,一定同您争着买。
衡山兵器必然涨价一倍。
若造成天下争购的局面,衡山兵器还必然涨价十倍。"
桓公说:"可以。"
便派人到衡山大量收购兵器,不同他们付价还价。
齐国在衡山收购兵器十个月以后,燕、代两国听说,果然也派人去买。
燕、代两国开展这项工作三个月以后,秦国听说,果然也派人去买。
衡山国君告诉宰相说:"天下各国都争购我国兵器,可使价钱提高二十倍以上。"
衡山国的百姓于是都放弃农业发展制造兵器的工艺。
齐国则派隰朋到赵国购运粮食,赵国粮价每石十五钱,隰朋按每石五十钱收购。
天下各国知道后,都运粮到齐国来卖。
齐国用十七个月的时间收购兵器,用五个月的时间收购粮食,然后就封闭丁关卡,断绝与衡山国的往来。
燕、代、秦、赵四国也从衡山召回了使者。
衡山国的兵器已经卖光,鲁国侵占了他的南部,齐国侵占了他的北部。
他自量没有后器招架两大敌国,便奉国而降齐了。
85章 轻重己
清神生心,心生规,规生矩,矩生方,方生正,正生历,历生四时,四时生万物。
圣人因而理之,道遍矣。
譯文
精神产生心,心产生规,规产生矩,矩产生方位,方位产生正中,正中产生时历,时历产生四时,四时产生万物。
圣人根据四时产生万物的状态加以调理,治世之道也就完备起来了。
以冬日至始,数四十六日,冬尽而春始。
天子东出其国四十六里而坛,服青而絻青,搢玉总,带玉监,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千百姓,号曰祭日,牺牲以鱼。
发出令曰:“生而勿杀,赏而勿罚,罪狱勿断,以待期年。”教民樵室钻鐩,墐灶泄井,所以寿民也。
耜、耒、耨、怀、鉊、鈶、,又、橿、权渠、,所以御春夏之事也,必具。
教民为酒食,所以为孝敬也。
民生而无父母谓之孤子;无妻无子,谓之老鳏;无夫无子,谓之老寡。
此三人者,皆就官而众,可事者不可事者,食如言而勿遗。
多者为功,寡者为罪,是以路无行乞者也。
路有行乞者,则相之罪也。
天子之春令也。
譯文
从冬至算起,数四十六天,冬尽而春始。
此时天子东出其国都四十六里而立坛,穿青衣,戴青冕,插玉笏,带玉鉴,朝会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号称祭日,祭品用鱼。
天子发令说:"此时节应生而不应杀,应赏而不应罚,罪狱不必判决,以待年终再定。"
此时应当教百姓薰烤室屋,钻木取火,涂修新灶,掏井换水,这都是为了使人民健康。
耜、宋、耨、{木属}、鉊、鈶、义、桓、护渠及纟晁妹等各种农家用具,都是用于春耕夏耘的,必须备好。
还要教百姓置办酒食设宴,是为了表示孝敬尊长。
民之无父无母者,叫作孤子;无妻无子者,叫作老鳏;无夫无子者,叫作老寡。
这三种人,都应依靠官府生活。
无论能做事或不能做事,都应按其自报的条件进行供养而不可遗弃。
官府多收养者有功,少者有罪。
所以,路上不能有乞食的。
如有乞食者,就要归罪于宰相了。
这是天子春天的政令。
以冬日至始,数九十二日,谓之春至。
天子东出其国九十二里而坛,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号曰祭星,十日之内,室无处女,路无行人。
苟不树艺者,谓之贼人;下作之地,上作之天,谓之不服之民;处里为下陈,处师为下通,谓之役夫。
三不树而主使之。
天子之春令也。
譯文
从冬至算起,数九十二天,叫作春至。
此时,天子向东出国都九十二里而立祭坛,朝会诸侯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号称祭星。
要求十日内全体下田,做到"室无处女,路无行人。"
如有不事耕作者,称之为贼人;耕作不勤,只依靠天地恩赐者,称之为不服之民;在里中劳动最差,在军中战绩最差者,称之为役夫。
这三种不努力耕作的人都应由主管官吏强制使役之。
这也是天子春天的政令。
以春日至始,数四十六日,春尽而夏始。
天子服黄而静处,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发号出令曰:“毋聚大众,毋行大火,毋断大木,诛大臣,毋斩大山,毋戮大衍。
灭三大而国有害也。”天子之夏禁也。
譯文
从春分算起,数四十六天,春尽而夏始。
天子应当穿黄而居静,朝会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发出号令说:"不可聚会众人,不可引发大火,不可砍伐大木,不可开掘大山,不可伐大泽。
破坏大木、大山、大泽是于国有害的。
这是天子夏天的禁令。
以春日至始,数九十二日,谓之夏至,而麦熟。
大子祀于太宗,其盛以麦。
麦者,谷之始也。
宗者,族之始也。
同族者人,殊族者处。
皆齐大材,出祭王母。
天子之所以主始而忌讳也。
譯文
从春分算起,数九十二天,叫作夏至,而此时新麦成熟。
天子此时应祭祀太宗,其祭品即用新麦。
因为,麦,是粮食中最早生的;宗,是家族中最原始的。
同族者可以入场致祭,异族者止步。
但不论同族异族应当共同斋戒。
以大牲致祭,同时要祭祀祖母。
这是表示天子尊重血缘之始和追思死去的先人。
以夏日至始,数四十六日,夏尽而秋始,而黍熟。
天子祀于太祖,其盛以黍。
黍者,谷之美者也;祖者,国之重者也。
大功者太祖,小功者小祖,无功者无祖。
无功者皆称其位而立沃,有功者观于外。
祖者所以功祭也,非所以戚祭也。
天子之所以异贵贱而赏有功也。
譯文
从夏至算起,数四十六天,夏尽而秋始,而此时新黍成熟。
天于此时应祭祀太祖,祭品即用新黍。
因为,黍,是粮食中最佳美的;祖,是国家中最重要的。
大功者大庙,小功者小庙,无功者无庙。
有功的参祭者皆按其职位站立行宴食礼,无功者观礼于庙外。
祭祖,是因功而祭,不是因亲而祭。
这是天子为了区别贵贱而赏赐有功进行的。
以夏日至始,数九十二日,谓之秋至。
秋至而禾熟。
天子祀干太惢,西出其国百三十八里而坛,服白而絻白,搢玉总,带锡监,吹埙篪之风,凿动金石之音,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号曰祭月,牺牲以彘。
发号出令:“罚而勿赏,夺而勿予;罪狱诛而勿生,终岁之罪,毋有所赦。
作衍牛马之实,在野者王。”天子之秋计也。
譯文
从夏至算起,数九十二天,叫作秋分,而此时新粟成熟。
天于此时应祭祀太郊,向西出国都一百三十八里而立祭坛,穿白衣,戴白冕,插玉笏,带锡鉴,吹奏{土重}援的乐曲,打奏钟碧的音律,朝会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号称祭月,祭品用猪。
发出号令说:"此时节行罚而不行赏,夺取而不赐予,罪狱叛死者不可使之生,终年之罪犯不宽赦。
此时节牛马之在野放牧者,必然兴旺。
这是天子秋天的大计。
以秋日至始,数四十六日,秋尽而冬始。
天子服黑絻黑而静处,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发号出令曰:“毋行大火,毋斩大山,毋塞大水,毋犯天之隆。”天子之冬禁也。
譯文
从秋分算起,数四十六天,秋尽而冬始。
天子穿黑戴黑而居处宜静,朝会诸侯卿大夫列士,周示于百姓,发出号令说:"不可引发大火,不可开掘大山,不堵塞大水,不可侵犯天的尊严。"
这是天子冬天的禁令。
以秋日至始,数九十二日,天子北出九十二里而坛,服黑而絻黑,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号曰发繇。
趣山人断伐,具械器;趣菹人薪雚苇,足蓄积。
三月之后,皆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谓之大通三月之蓄。
譯文
从秋分算起,数九十二天,天子向北出国都九十二里而立坛。
穿黑衣而戴黑冕,朝会诸侯卿大夫列士,号称祭辰。
此时节要促使山村百姓砍伐木材,备足械器;促使菹泽之地的居民樵采柴薪,储备充足。
三个月以后,让他们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大力推销三个月以来的贮备物资。
凡在趣耕而不耕,民以不令,不耕之害也。
宜芸而不芸,百草皆存,民以仅存,不芸之害也。
宜获而不获,风雨将作,五谷以削,士民零落,不获之害也。
宜藏而不藏,雾气阳阳,宜死者生,宜蛰者鸣,不藏之害也。
张耜当弩,铫耨当剑戟,获渠当胁,蓑笠当栐橹,故耕械具则战械备矣。
譯文
凡有督促春耕而不进行耕作的地方,百姓的境况恶劣不佳,这表现不耕之害。
应进行夏芸而不芸草的地方,百草皆存,老百姓仅可勉强维持生活,这是不芸之害。
应进行秋收而不收获的地方,风雨一来,五谷减收,百姓死亡丧败,这是不收之害。
应进行冬藏而不及时藏闭的地方,那就雾气阳阳,宜死者反而生动起来,宜蛰居(冬眠)者反而鸣叫起来,这就是不藏之害了。
还应当让农民以耜为弓弩,以锄为剑朝,以蓑衣充当胁甲,以草笠充当盾牌,这样,农具完备则习战的"武器"也都完备了。